西里厄斯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墨红色的瞳仁如同滚烫的地心火焰, 岩浆般翻涌着滚滚热浪。他舔了一下后槽牙, 甚至忘了一直与荀桉保持的距离,突然欺身上前, 猛的将荀桉扑在了地上。
三十平米的大床,一头栽下去根本不疼, 何况他一只手还垫在荀桉后脑勺, 生怕他磕到了头。
“你干嘛?!”荀桉被扑的猝不及防,两只手抵着西里厄斯裹满修正带似的大脑袋, 伸腿就要去蹬他,“发疯也分时间地点,给小爷起开!”
“早就知道我是皇太子。”西里厄斯略哑的声音在他耳畔沉沉落下,呼吸灼人,“骗我,嗯?”
荀桉被压的难受,却又担心自己一动手,纸糊成的皇太子会散架,打又不敢打,咬着牙不服气地回击:“是你先骗我的,左一个雇佣兵,右一个副将,我问了你起码有三四次吧?!”
“……那也不能答应雅各布呀。”西里厄斯似乎叹了口气,错开他的目光,上半身往前一倒,湿热的呼吸就这么喷在了他的耳畔。
离近了,荀桉能明显地感受到西里厄斯的不正常,浑身体温高的怕人,可之前西里厄斯明明说过星际人不会发烧。
就在荀桉思考迟疑的这一秒,男人蹬鼻子上脸,搂住他的胳膊收的更紧,似乎想把他整个人都钳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荀桉从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一个人,被勒的骨头发麻,也顾不得什么了,狠命往后一推。
丫的,这人指定是有点大病!
谁知一掌下去——
西里厄斯纹丝不动。
唔,再用力推——
西里厄斯像座山似的压在自己身上。
?荀桉露出无措的表情,他和大力水手同级的体能失效了?
圆眼里开始浮现淡淡的水色,仿佛被什么穷凶极恶的坏蛋欺负狠了似的。
西里厄斯凑的很近,就这么盯着不停扑腾的他,举着爪子,像幼猫踩奶,在自己胸口左按一下右挠一下,可爱的不得了。
他的眸色逐渐深沉:“桉桉,你是不是忘了我有精神力。”
啊对!臭不要脸的星际人!
荀桉确实忘了,骂了句国粹,小脸涨得通红,想用蛮力把他掀翻下去,可不管使出多大的劲,西里厄斯都稳如泰山,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能轻描淡写地化解。
不仅如此,他还非常欠揍地学着利滚利那样的金渐层大猫,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翘着唇角,慢慢浮起一缕坏入骨髓的笑:“桉桉,不要和我闹脾气。”
荀桉被按的动弹不得,在第十几次尝试起身失败后,终于注意到了那双墨红色的眼睛,犹如一片血海,倒映着自己扑腾的画面。
他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西里厄斯,你该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双重人格?陌生的词……
西里厄斯浑身又烫又痛,自己也感觉像被架在铁炉上烧灼,浑浑噩噩地想着,极力压制着身体里逐渐复苏的原始冲动,喉结滚动:“双相情感障碍的亲戚?”
荀桉:“……”您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可他还没来及回答,西里厄斯就又开口了,嗓音干的冒烟,低着头似乎在强忍着不适:“哈,又是用来逃避我的借口?”
他抓着荀桉手腕的手又紧了紧,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红痕:“镜头恐惧症,双相情感障碍……一个接着一个外冒,你就这么想把我推远?”
西里厄斯喃喃自语,仿佛被抽离了力气,头往下骤然一沉,埋进荀桉的颈窝里,同时也明显地感受到小巡护员浑身一颤。
可他没有松开,反倒得寸进尺地蹭了蹭,哑声道:“小没良心。”
荀桉体温本来就没有他高,被他滚烫的身体死死箍住,眉头皱的都要起飞,现下脖颈处忽的又塞进一个糙的要命的“马蜂窝”,感觉和铁炉里烧红的煤球没什么两样,整个人都不好了,使劲扒拉:“起开,烫死了!”
“又重又沉又热,膈不膈应!”
荀桉讨厌除了棉被和毛茸茸之外任何暖乎乎的东西,何况还是这样一大只没有边界感的星际人,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榔头给他敲晕了!
“不,我疼。”身体在经受着精神力海浪般一阵一阵的冲击,西里厄斯贴在荀桉身上,面色隐隐发白,有些神志不清地小声嘟囔,“你身上好舒服,冰冰凉凉的……”
荀桉听着这虎狼之词,小脸一黑,也顾不得什么伤上加伤了,两只小手一伸,把他喇人的脑袋往边上一扭:“滚远点,别跟只狗似的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刚刚怎么推都不动,现下荀桉便使了十成力气,却不想西里厄斯卸去了精神力,没有防备,被这实打实的一巴掌拍飞,咚的撞上了另一侧的木墙。
荀桉:“……”碰瓷党,堂堂帝国皇太子,就是来跟他碰瓷的!
幸好西里厄斯脑壳上裹着石膏可以充当缓冲,即使撞碎了也没伤到内里,就是整个人像条翻肚皮的死鱼,闭着眼躺在那里。
荀桉痛骂了句狗太子,推门就要跑,却听见这位侧脸埋在床上,发出了一声难忍的痛吟。
微弱,嘶哑,几乎微不可闻。
如果不是他听力出奇的好,根本听不见。
荀桉怀疑西里厄斯故意使诈,可西里厄斯就背对着他倒在那里,说难听点比尸体都像尸体,一动不动。
嘶,他不是有精神力吗?精神力不是很强吗?星际人不是都特喵的用精神力能护体吗?
荀桉冷着脸靠近,小指戳了戳男人:“西里厄斯。”
没有回答。
荀桉抬高了音量:“西里厄斯!”
还是没有回答。
感觉自己巡护员的职业病犯了,荀桉硬着头皮,再度靠近这个危险的定时炸弹,借着窗外淌进来的银白月光,蹙眉一看——
吼,这厮怎么像从刚水里捞出来?满额冷汗细密的吓人,脸白的跟鬼一样。
他之前驾驶阿瑞斯时似乎也是这样,荀桉紧张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时的片段,那一刻,西里厄斯在干什么来着?
输出精神力——
所以现在肯定也是精神力的问题。
西里厄斯来到原始星,真的是因为身体出现问题,需要修养……
看他难受地蜷缩,荀桉急急出门找哈涅,一连叫了几声,连羊圈里睡的比猪还沉的荀呦呦都抬起了脑袋,还不见安迪和哈涅的身影。
荀桉只好接了盆冷水,拧湿帕子,回到里屋用古地球的老方法替西里厄斯降温,这时候西里厄斯已经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和刺猬似的,根本看不出平日里一分的嚣张。
就这,这么个玩意儿,帝国皇太子?
……真不是我说,你们帝国要完蛋了。
荀桉拆掉厚重的石膏,简单包扎一下,把湿巾盖在了他的脑门上,打开他的光脑,就这还差一点还被黏人的西里厄斯抱住大腿。
他飞快地找到了备注理疗师的奈瑟尔,却在即将拨通的时候踌躇了一下。
擦,陌生人!
可西里厄斯愈发苍白的脸色压根不容许他抓狂,他咬了咬牙,闭眼豁出去了似的,拨通了那头的通讯,心跳狂跳。
那边几乎是秒接,紧接着露出了一张……呃,与想象中相差甚远的脸。
很……威严?
一点也不像普通医师。
那双墨蓝色眼睛深海般浩瀚,一眼望进,耳畔就仿佛响起了塞壬摄人魂魄般的歌喉。“奈瑟尔”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很飒,你甚至可以直接夸他是极品老头,又或者是行走在古地球时尚潮流前沿的老牌巨星。
“奈瑟尔”在看见他的一瞬似乎也很惊讶,漠然肃穆的脸突然一松,居然露出了和善的微笑:“荀桉先生,午安。”
荀桉一愣,嘴皮子开始打架:“啊,晚安。”
救命……他个傻缺,怎么忘了首都星跟原始星有时差。
对面却很淡定,胳膊一伸,看样子像是从边上人脸上拽下了一副金丝眼镜,理直气壮地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我是理疗师奈瑟尔,现在是工作时间,找我有什么事?”
“啊,不好意思打扰。”荀桉在心底骂了自己八百遍,嫌弃自己见人就紧张,直接把摄像头转了个方向,“你看一下,西里厄斯状态不是很好,一直喊疼,我该怎么做?”
“喊疼?”
光脑通讯是立体投影,“奈瑟尔”一下子来了兴趣,噌的站了起来,探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遍蜷缩成猫儿似的西里厄斯,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咂了咂嘴:“罕见,真是罕见。”
“啊?他得了什么星际罕见的精神力疾病么?”荀桉瞬间紧张起来,脸上流露的担忧,比他自己意识到的更要明显。
“奈瑟尔”挑了下眉:“不错,能想到他有精神力疾病了,真聪明!”
荀桉:“……”不会夸就别夸,你看我像个傻子么?
“我要怎么做?试剂么,K961号特级试剂有效吗?我——”如果实在不行,那他只能找某局求药了,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禁攥紧。
哪知“奈瑟尔”大手一挥:“用不着,花他身上全都是浪费。”
“你就让他这么熬,好的很。”
荀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身为理疗师,就这样就放弃他的治疗了?”
“他可是帝国皇太子,你——”
“不然我让他去原始星干嘛,不就是等死么?”
“奈瑟尔”脸上露出了一抹凉薄的笑容,抬手似乎想隔空戳一戳西里厄斯的脑袋,却意识到这只是光脑通讯,讪讪地放下了胳膊:“最后就那么点时间了,能吃就吃能喝就喝,还能怎样?”
“他身为皇太子,这辈子享受到的东西比正常人多的多,有什么好不满的?”
他毫不在意地往后一靠,耸了耸肩:“不过他看起来在原始星过得不错,这么娇滴滴的样子,从小到大我还从没见过。”
眼看荀桉又露出担忧的表情,“奈瑟尔”双手交握,神情颇有些无奈:“漂亮小宝贝儿,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折腾的,过一会儿他就醒了,嗯……你不如先睡会儿。”
荀桉定定地看着倒在床上面目苍白的西里厄斯,一眼就明确了他此刻并不是熟睡,而是陷入了某种深度昏迷,一时间被他搂抱又气又急的心情荡然无存。
心里不知为何空荡荡的,像破了口子似的漏风。
他伸手探了探西里厄斯的额头。
蘸水的湿布都干了,比全年烘烤的戈壁滩还要命!
“奈瑟尔”居然在笑,这让荀桉不禁想到了那个疯子雅各布,心里窝火:“别在这里嬉皮笑脸,人命关天,你要是能救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治疗的方法!”
小巡护员发脾气了,身上呼之欲出的恼意,比起在直播间看到了偷猎贼一枪击杀,有过之而无不及,透过光脑都能感觉的到。
“奈瑟尔”轻笑一声,却没有故意为难,抬手对着屏幕之外的人招了招手:“喂,小秘书,你来告诉我有没有治疗皇太子殿下的秘方?”
屏幕外久久没有传出声音,“奈瑟尔”嘶了一声摊手,眉头微微一挑,墨蓝色的眸光就这么从金丝眼镜片后折射出来,盯着荀桉,从轻浮到探究,再到最后的若有所思,半秒间就深沉了几个度:“就这么想救他?”
“你不想?”荀桉很讨厌这人身为医师却对生命轻佻不屑的态度。
“奈瑟尔”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反倒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嗯,不想。”
“为什么?”荀桉给西里厄斯换了块湿巾,可西里厄斯却歪着脸往他沾着水珠的手背上贴,看的“奈瑟尔”又啧啧称奇。
荀桉本想直接抽手,可想起“奈瑟尔”坦白的绝症又不忍心,任凭西里厄斯抱着他的手蹭来蹭去:“你支持二皇子殿下?”
“奈瑟尔”眯了眯眼,想只无聊舔爪的大猫,这表情似乎跟西里厄斯刚才犯病的模样还有点像呢,荀桉暗戳戳想着,就听对面人组织好了语言:“文森特陛下让我同时治疗两位皇子,一碗水端平。”
“但二殿下比皇太子讨喜的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屏幕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奈瑟尔”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讨厌自己说话时被打断。
道不同不相为谋,荀桉冷着脸就要关通讯,“奈瑟尔”眨了下眼叫停:“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的。”
荀桉果然动作一滞:“说。”
“奈瑟尔”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想方设法叫他不要完全依赖于精神力,提高身体机能,少用精神力,自然也没用副作用了。”
“你不会又在骗我?”荀桉被骗过一次,就很难再被骗第二次,他觉得“奈瑟尔”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之前骗过你吗?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你翻一翻我和西里厄斯的通讯记录,就知道他有多么信任我了。”
荀桉皱眉:“再说吧,等西里厄斯醒了我会问他。”
“嗯……不错,你现在倒是不磕巴了。”“奈瑟尔”盯着他的脸,几许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知在暗地里琢磨着什么坏心思。
荀桉可不想再和雅各布一类的人打交道,二话不说就挂断了通讯,仓促间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低下头,就看见西里厄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再也找不出一丝血红之色,冷静的不能再冷静,而自己则和他处于一种极度尴尬的姿势。
他几乎是整个人都跨坐在西里厄斯身上,上半身完全前倾,一只胳膊被紧贴着男人的脸,而另一只手正搭在他的腕间光脑处,点在还未熄屏的通讯结束界面,一看就是意有所图。
床边还放着盆凉水,但当时由于情况紧急,他没来及在下面垫布或者废纸,拧毛巾时不小心溅出的水珠,已经将床单洇出深浅不一的水印,不知道的还以为天花板漏了在滴雨。
荀桉不知这男人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这男人在边上默默听了多久,只是对上那双黑的发沉却异常清醒的眼睛,抿了抿唇角。
丫的,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
第40章
“桉哥, 昨天晚上挺激烈的呀。”安迪走在林间像只猴儿,兴奋地上下乱蹦,“我收到撞墙的信号, 赶紧拉着哈涅就走了, 嘿嘿。”
荀桉本来就没休息好, 被吵的脑壳疼又拉不下脸赶人, 一路上都在敷衍点头,闻言忽的瞳孔猛缩,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这样啊。”
“那可不, 你都不知道, 我和哈涅今天看到你抱着床单挂出来晾的时候有多激动!”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哈涅脸黑的能滴墨, 他是被安迪诓出来挖草药的, 结果刚一出门, 背篓里就被塞进了昨晚深夜来访的两只毛绒球, 重的要死。
安迪呦了一声,伸手去搭巡护员的肩膀:“那功劳归我好了,我不嫌多!”
可荀桉苏醒还没几天, 战斗意识极强, 眼睛一眯,反手抡起拳头, 动作都没经脑子,冲着背袭者昂起的下巴就是一记勾拳。
等人带着残影倒飞出去, 噼里啪啦撞折了一排竹子, 凄惨的哀嚎响彻整片竹林,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误伤了什么玩意儿。
呃……荀桉尴尬收手, 同时收到“死忠毒唯”哈涅狂热的崇拜眼神,看他就仿佛在看他是什么超人似的,就差在给他递上一杆笔,一张纸,当场讨要签名。
荀桉抽了抽嘴角,大,大可不必……
安迪凄凄惨惨戚戚地挂在了某出巨龙竹三十多米高的尖端上,吐着舌头眼冒金星。
不巧落在最后,刚步行到这根竹子下的西里厄斯:“……活该。”
内心OS:桉桉老婆威武!要是再给边上的医疗兵一拳就更好了!
要不是这家伙一大早肯定奈瑟尔的建议,强调重点要放在提高身体机能上面,还补充说什么强身健体肯定是比在院子里窝着要好,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身心健康……
至于吗?本殿至于这么狼狈的落在最后么,丢死人了!!!
被老婆遛没什么,但你不能占着我脆弱期的便宜,下我的面子!
那边森林巡护员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小跑着绕了回来,两只小手就这么简简单单抱住竹身,顺势往后一掰,荡在枝头鬼哭狼嚎的安迪就感觉自己被迫降了,眼睛再一睁一闭,双脚就碰到了地面。
西里厄斯趁着这会不知从哪捡了根棍子,在掌心一敲一敲的:“不用压,他比熊猫经摔多了。”
刚得救的安迪下意识点了点头,对上自己殿下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的一个激灵,连精神力都用上了,噌噌噌地爬往上爬,我回到了刚才手脚并用抱住的地方,还腾出只手朝着小巡护员摆了摆:“对呀对呀,不用管我,你们先走,我在上面吹,吹风,啊不,给你们探路。”
荀桉其实是不放心的,就走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发现了星际人的一个普遍特点——路痴。
正所谓兵痴痴一个,将痴痴一窝……
西里厄斯一个人跟着他的时候还不明显,自打带上了哈涅和安迪,这一帮子星际人没有了高科技工具,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进入竹海后更像失去磁极的指南针,方向感基本为零。
再想想当初那个领了饭盒的杀手零零壹,放到现在来看,还真特么算是有点导航在身上的,吃了几天的林蛙就摸到了他们,已经处于人均水平之上,值得称赞。
“行叭。”见安迪打死不愿意下来,荀桉松手,一个人背着小布包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记录一下地形和植被。
哈涅趁着刚才那一会功夫已经放生了两只熊猫,见荀桉时不时蹲下来抠一抠泥巴,时不时又趴在不知名的草叶间疯狂速写,只觉得古地球人身上充满了神秘感。
而西里厄斯侧身一闪,就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哈特助的探究视线,他可没有忘记小巡护员醒来后可怜巴巴地跟他告状,说被盯得不舒服。
可他这么一站,也就挡住了竹林间的光线,荀桉抬起脸,咬了咬下唇:“……麻烦让让。”
以前荀桉对他可没有这么客气,碰到这种情况百分百会小小的炸毛一瞬,然后气鼓鼓地赶人,指名道姓的叫他边儿去,可是自打直播结束以后,两方马甲彻底掉落,他再也没有听到荀桉毫不客气地叫他西里厄斯。
心里有些失落,比在星际战场打了败仗,被虫族追着咬还难受。
西里厄斯不悦地挪开一寸:“你,不是说要采集原料做补品?”
荀桉:“……”我是说过,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迫不及待,走出一百米已经提醒了六七遍了。
复读机附体么你?
“我不打扰你。”西里厄斯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正常,走起路来同手同脚,像机器人一样僵硬。
荀桉瞥了眼,心道他昨夜整宿没睡,想的就是除了精神病问题之外,西里厄斯十有八九也不适合原始星生态环境,就冲那副虚样,又被他折腾了这么多天,老寒腿之类的风湿性关节炎都可能找上门。
人皇太子殿下可是来原始星疗养的,万一给他一名不经传的小巡护员搞残废了咋整?整个帝国都是他家的,他跑又跑不脱。何况西里厄斯现在还知道自己是古地球人。
可太特喵的,高兴……荀桉违心地叹了口气,闷着头往前,不再左顾右盼。在他印象里,出了这片竹林就是桑树峪,满地桑树挂满了紫红色的浆果,他可以采摘回来酿酒,用枝干煮水还能消肿祛风……反正,用途多多。
他边想边走,斜挎的小布包有一搭没一搭地砸在腰上,发出阵阵闷响,他都没有注意,可转眼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背带跟着松垮下去,就像股牵引绳似的,被身后人轻飘飘提着。
等荀桉意识到时,几人已经走出了二里地,西里厄斯满脸无辜地回望,一副真的只是想要帮忙的真诚模样。
如果忽略他那双垂在身侧、蠢蠢欲动的爪子的话。
被当成狗溜了的荀桉终于气成了河豚,浅色圆眼使劲儿地瞪着人看,边走路边把编好的草篮塞进了他的手心:“想干活是吧,把那些树下面的紫色果子都给摘了!”
“摘不完今晚就没有饭吃!”
今晚本来就没有饭吃,跟上来却躲在树后的安迪暗戳戳想,殿下仓鼠屯粮般在后院仓库里囤积了各个口味的营养剂,就算原始星不爆炸,也够吃到七老八十了……
他听见西里厄斯清咳一声,想想被自己殿下用精神力泰山压顶般压了半路的悲惨经历,到底是惜命地溜了。
至此,桑树峪只剩下了荀桉和西里厄斯两人,荀桉还不知道冥冥之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认认真真地生气,卷毛炸得像棉花糖,偏生他还昂着下巴命令人。
这副又娇又俏的模样落在西里厄斯眼里,看得他险些没绷住严肃的表情,顺从点头:“行,我去采。”
荀桉盘腿坐在山坡上,声控指挥:“紫色的最好,红色的会比较酸,被鸟儿啄破皮的,烂的不能要。”
“树枝也摘一些……哎呀,你不要捡那么脏的呀!”
“大胆的折,桑树生命力非常旺盛,过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长出来!”
他赫然忘记了西里厄斯是帝国皇太子,没了陌生人,大呼小叫之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原始星上初生的阳光一如既往温和,纯白色流淌一地,恍若在金黄面包的表层浇盖着一层香甜炼乳,偶有几分洒落到人身上,又仿佛裹上了一层糖霜,能在无意间齁到人心底去。
西里厄斯几次抬头看见打瞌睡的荀桉,心底已经软的一塌糊涂。
呜呼——睡着辽——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那软趴趴的小卷毛啊,就这么一颤一颤地蜷在风里,乱中透出一点稚气,蛋糕般晳白柔软的面颊也陷在自己的臂窝里,被垂落的睫毛含糊地往下压,软软糯糯。
西里厄斯机械似的摘果动作早停了,不远不近地盯着他迷迷糊糊的睡颜,看到挪不开眼。
嘿,就这可可爱爱惹人怜的小东西,昨晚一夜没睡,小心翼翼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还在床单上比划着什么,有点像是实验步骤,有点像是在罗列配方。
偶尔比划错了还自己气自己,不是凶巴巴地敲一下自己的脑袋,就是恶狠狠地揪一下自己脸上的软肉,滚来滚去,还傻乎乎地以为一张床上的自己不知道……
暖阳倾洒而下,荀桉缩在山坡上,显得小小一只,西里厄斯缓缓靠近,摘满一半的篮子往后一甩,就被后来跟上的安迪用精神力一把接住,并指一挥,默契地比划了个收到的手势,然后就闷着头,哼哧哼哧地去摘老大没薅完的果子。
啧,他可是奔走在嗑cp一线的人物啊,光看怎么行,少不了助攻!
西里厄斯则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荀桉,用身上的长外套严严实实地裹住,他可没忘了上次小家伙发烧生病的难受模样,这样的情况只要出现一次就够他刻骨铭心的了。
荀桉睡得沉,西里厄斯见识过几次,他那种如同婴幼儿般睡着了就断片的奇葩反应,也不怕他最后醒来发现自己挪了窝,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好,这小家伙好骗……
就在他这么笃定的时候,荀桉脑袋小幅度地一歪,蒲公英一般的卷毛蹭到了他的小臂上,又软又痒,扫过的地方还有些微微发烫,西里厄斯尽量放松,怕抱太紧了小家伙不舒服。
可怀里的荀桉继续乱动,半张脸露出了衣领,又胳膊一捞直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西里厄斯往前走的脚步一下顿住,差点没一头撞上竹子。
他怀里的荀桉跟着颠簸了一下,暖烘烘的小身体一下子紧贴到了他的胸前,西里厄斯刚恼自己不沉稳,下一秒就被贴合的温热触感刺激到了,不由得垂下了眼眸。
对上了荀桉——似醒非醒睁开的眼缝。
西里厄斯神情僵硬, 感觉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不跳了——
求救,古地球人类似于游戏中途出现bug,卡带的情况会被存档么?
荀桉眼睛半睁, 满含困倦, 像只迷迷糊糊的小动物, 依偎在西里厄斯的手臂里, 额头还抵着他的肩膀,看起来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西里厄斯垂下眼皮,眸色变得晦暗, 伸手虚捂住小家伙的眼睛, 生怕他被耀眼的阳光刺得不舒服,又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轻拿轻放, 动作相当轻柔。
好的, 小迷糊荀桉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眼睛困顿地眨了一下, 似乎在疑惑西里厄斯怎么会出现在他梦里……他用小脚蹬了一下空气,唔,没挨着床, 腾空飘浮肯定是梦……
他晕乎乎地想着, 也不追究了,眼皮玉蚌般缓缓闭合, 整个人又扭了一下,再次缩成小小一只, 乖巧地枕在了西里厄斯的胸口。
西里厄斯目光沉沉地看着荀桉, 清浅的呼吸羽毛般打着转儿,撩过锁骨, 留下蚂蚁啃噬般的潮热酥麻,昨夜压抑的精神力又似乎在蠢蠢欲动了,伴随着翻涌的情绪,好似一只野性未除的凶兽,咆哮着想要挣脱束缚。
擦,稳住,他暗骂一句,咬紧后槽牙,抱着怀中抬步往前。
这次他走的又稳又快,还分了缕精神力垫脚,如此一来就算踩上竹叶枯枝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小家伙能睡得更香。
荀桉再醒时已是下午,他懵懵地从被窝里坐起来,顶着鸡窝似的脑袋甩了甩,才依稀记起自己早上缩在山坡上睡着了。
嗯……所以谁给他挪回屋的?
西里厄斯?
不大可能,那家伙自己能走回来吗?
呃,他的精神力似乎强到犯规……他该不会和安迪和哈涅联手,合力把自己当成磁悬浮列车,一路黑人抬棺似的扛了回来吧?
想想起来都丢脸,荀桉哆嗦了一下,蓬松乱翘的小卷毛在空气里划出一个可可爱爱的圈儿。
就在这时西里厄斯推开了门,手里托着一盘洗干净的桑葚,见荀桉醒了,抱着印有利滚利爪印的软枕,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像只柔软的小动物,听见推门的动静一下子竖起了耳朵,望向他的目光明亮又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