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经纪说话间, 看了一眼秦星羽,叹息。谁让他的艺人太好看了,以至于拉高了他的审美。
俞笙没开口, 却直接拿起一张简历,没半分犹豫地放在了不予通过的那堆,是那位6号, 名叫齐年的小选手。
安辰揉着太阳穴犯愁:
“这个6号吧, 其实唱功不差, 但是今天他唱小羽的歌,那不暴露缺点么,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哎, 孩子想不明白呢, 其实换首歌可能效果更好……而且他是不是还去面过你们家公司,小羽?……哎,先待定吧,也别一棍子打死,业务水平其实还行。”
客观地评价着,安辰又将这份简历,从不予通过那堆给拿回来了,看向下一份:
“还有这8号,这全套衣服不都你的同款么,延儿?”
景小延尴尬地扶额。
今天来面试的男孩们,不乏好几个模仿秦星羽、模仿景小延,从穿衣打扮到表演作品,除了不敢模仿俞笙之外,谁都敢仿。
孩子们以为走他们组合的路线,签约的机会也许会更大些。
“哎,这些小孩儿没别的毛病,就是想太多。”安辰一边翻阅着简历,一边语重心长地叹息。
秦星羽默默地拿过一份简历,放在可签约的分类里。
是9号那个舞担,街舞跳得十分不错,简历的自我介绍上写着,从7岁就开始进行专业训练了。
这样的舞蹈功底和舞台气质,颇有几分俞笙的风范。
因而秦星羽对这个选手印象格外深,景小延也跟着补充:
“这个叫江引的老弟舞跳得不错,刚才我俩在面试间隔壁就看见了。”
俞笙的目光在简历上停留了片刻,拿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开口:
“不要,有点像我。”
言罢还特意瞥了一眼秦星羽的目光。
这个叫江引的小男生是秦星羽挑的,眉眼气质间,颇有那么几分他俞队长的风格,那是不是能够说明,秦星羽对于这个类型,还是感兴趣的?
小俞总心里打着一万种小九九,当然只是拿起简历看了看,嘴上说着不要,却没有把简历拎出去,而是重又放回了可签约那一叠当中。
小俞总是雷厉风行的,是狠厉苛刻的,是不近人情的。
但是,小秦总是说了算的。
几个人围在俞笙的办公桌前,或坐或站地聊到傍晚,秦星羽刚才在躺椅上躺了半个下午,这会儿精神头足了些,斜坐在俞笙办公桌沿,认真筛选。
忽然间,桌上一叠不相关的文件映入眼帘,那是放在角落里的一叠A4纸,上面白纸黑字打印着法律方面的内容,他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看到了关于“演艺事故责任”,以及“故意伤害”的字样。
他微微蹙起掩映在刘海之下的眉宇,将那叠文件拿了过来。
“我在筹备一些资料,关于去年那次事故……周亦承的一些相关责任,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启动法律程序了?”
俞笙这句话说得格外谨慎,或者说是小心试探着,半句半句地往外吐,同时抬眸,观察秦星羽的神色。
秦星羽从对方的办公桌上下来,那双漂亮明净的桃花眼里,明显染上一丝惊惶。
的确他们的新公司开业那天,他在公众场合当众指认了,当初事故的始作俑者周亦承。
他也确实打算将这件事,跟周亦承掰扯到底。
但当日是在他一个锋芒毕露、状态巅峰,心境也格外清明的情境下,如今换了个场合,他的心理状况有些下滑了。
顷刻间的纷乱思绪涌了上来,如若真的以故意伤害将周亦承告上法庭,那么他势必得公布他的伤情报告,以及精神心理检测结果。
那样的话,全世界都知道他不能再唱歌了。
他如今的精神状况就这样,很多事情一瞬间能想得明白,一瞬间又想不明白,反反复复地,一天好几个状态,什么事,什么时间段跟他商量,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俞笙想劝来着,但思索了半晌,谨言慎行没多话。
秦星羽没点头也没摇头。
而是将那一叠法律文件重新放回桌面时,一抬眸间,又看见了办公桌里侧,俞笙那把专业的机械键盘旁边,放着两块平日里他玩的积木。
韦盛给他安排的心理课程,包含了积木、数字油画、拼图、料理植物等等,相当丰富多彩。
而他的这套积木,一直放在公司里他的个人休息室,上星期发现少了两块,说什么也找不着。
敢情儿是让俞笙这家伙给拿走了!
此刻他盯着那两块花花绿绿,看起来与俞笙这深色檀木办公桌,极不协调的积木,比看见起诉周亦承的法律文书,还要难以置信,一瞬间思绪又走神跑偏了。
“那天在你休息室里看见的,你没在,我拿来玩了会。”
俞笙尽量语气淡淡地解释着,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假装游刃有余地把玩着那两块积木,随手搭了个造型。
秦星羽如若现在能开口说话,他绝对骂人。
天知道那天他找了多久,从小到大他的一切物品都放得规规矩矩,井然有序,几乎从未出现过找不到东西的时候。
而俞笙这么一个大总裁,居然跟他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抢积木玩?还不只一次了!这像话吗?
他拿了积木转身就走,脚步干净利落,没再多给俞队长一个眼神。
景小延象征性地拍了拍俞队长的肩膀,给了个同情的安抚目光,紧跟着追出去了。
剩下俞笙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揉着眉心,原本把玩了一个星期积木的桌面,此刻空落落的,觉得少了点什么,不适应。
“哎呀,没事儿,没事儿,他一会就好了。”
看了一眼先后出门的两人,安辰也不担心,而是正经地提议:
“那起诉文件啊,要我说咱还得备好了,他没准儿哪天,都不用哪天,过不了俩小时,他就不是这状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自己都能起诉周亦承,你信不信?”
俞笙沉默半晌,未发一言,若有所思。
他和安辰想得一样,尽管秦星羽如今的状态还极不稳定,得挑着时机来与其探讨这个事,但私底下他的法律筹备工作,其实一点也不耽误。
他甚至暗中查到了去年那次舞台事故,升降台设备的负责人,是那位孙大导演的外甥。延单亭
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想明白,那原本彩排结束收了工,平平整整的升降台,怎么就在秦星羽、景小延和周亦承三个人上去之后,平白无故地升空了。
而今想来,这水就越来越深了。
然而谁都没料到的是,就在俞笙全面启动追查这件事的一星期后,就被匪夷所思地诬陷了。
对方势力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有计划有预谋地,把俞笙如今一个素人的大名,明晃晃地挂上了各大时尚娱乐新闻板块的头条。
话题是:俞笙贿赂证人。
内容言简意赅地表示,俞笙私下里约见了事故当日现场的保安,并以金钱贿赂,让对方向警方做假证,咬定亲眼所见秦星羽被周亦承推下升降台。
这可不仅仅是让群众吃瓜的问题了,这涉及违法了。
当晚,王秘书急匆匆地跑进小俞总办公室:
“怎么能这样呢?那几个证人,咱年后就见了一个,还是他自己改了口,说小秦总是自己摔下去的,要他指认周亦承动手了也行,得给钱,我这也没答应啊,怎么屎盆子就扣咱们头上了呢?”
俞笙双手抱臂,没作答,而是向后仰靠在那舒适的旋转椅上,闭目凝思。
王秘书仍旧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这周亦承不是明摆着向咱们反击了么,不过他一个艺人,没背景也没后台,这买证人、改口供、控舆情这样的事,也不像是他一个人干出来的啊,您说,他是不是找着什么靠山了?”
沉静思索了片刻的俞笙,不疾不徐地冷静道了几个字:
“没关系,我来处理。”
“可是,可是……”
跟证人沟通这件事,是王秘书一手做的,结果如今出了纰漏,被对方倒打一耙,一向办事谨慎妥帖、滴水不漏的王秘书,如今不安极了。
尽管他们小俞总不是艺人了,舆论相对而已没那么重要,但间接影响的,是一系列集团内外商业方面的事,处理起来更棘手。
毕竟身在高位,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
然而急慌慌地在俞笙办公室转了好几个圈子,王秘书一时也没想出什么有效的应对方式,只得察言观色,外加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那这热搜,咱撤么?”
“撤。”
俞笙一个字,回答得简单明了。
忽然间,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外加震动一块响起,是俞笙的私人手机。
俞笙有两部手机,一部用于工作外部联系,另一部则是这个私人号码,上面只存了不超过十个人的联系方式。
他平时的工作电话选择性接听,大多都是由下属直接汇报,而这一部私人手机,却是铃声震动全部设满,仿佛生怕错过一个来电。
屏幕上显示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小羽。
秦星羽很少给俞笙打电话,尤其是自从他出现语言障碍以来,打电话更没什么意义了,聊什么事都是微信打字,而此时此刻,就在俞笙的负面热搜,被挂上各大平台头条的当口,竟然给他打了电话。
明显是看见了。
俞笙一秒钟没耽误地立即滑下了接听。
秦星羽原本是想微信说点什么的,但是反反复复打了好几遍字,他发觉自己如今的表达能力,也跟着精神状况一路下降,很多意思用文字说不明白。
于是他给俞笙打了这个电话。
尽管电话里更加无法表达,但至少代表了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他知道贿赂证人这件事,不是俞笙做的,然而即便不是,俞队长也已经惹祸上身了。
“小羽?你在家么?”
俞笙快步走到办公室那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前,接起电话,今日傍晚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天气乍暖还寒,到处都湿漉漉的,地面的水渍映着初上的华灯,现出一片昏黄的光影。
问出这句话后,俞笙听到电话里的对方,轻轻敲击了两下屏幕。
“盛哥在你家么?”俞笙再问。
原本今天是安排了秦星羽的心理治疗课,不过这种湿度过大的天气,谁也不敢让他出门,于是便改成了韦盛下班后,来家里做治疗。
电话另一端依旧轻轻敲了两下屏幕。
俞笙顿了两秒钟,明白了,片刻之后,轻声地在电话里向对方解释:
“我没有贿赂证人,那天你没点头,我就没有再行动了。”
这一次他说完,听到电话的另一端,对方轻轻敲击了三下,而后挂断了。
这是他们独有的沟通暗号,意思是知道了。
俞笙想了想,仍旧一个电话给韦盛拨了过去:“盛哥,你在小羽身边么?”
电话里是韦盛轻松愉悦又令人安心的声音:
“我在啊,咋啦?我俩在二楼小客厅呢……嗯?他给你打电话了啊?……没事儿,我们刚上完个油画互动课,休息了,在那玩手机呢……放心吧啊,视线距离不超过五米。”
即便打电话的功夫,韦盛的眼睛也没离了缩在墙角里的少年,随着治疗进程的推进,他没再让团队禁用秦星羽的手机和社交账号了,因而网络上的信息时而扑面而来,是迟早要适应的事。
几公里之外的俞笙,站在大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挂断了手机后,回头向王秘书淡淡吩咐了句:
“热搜不用撤了。”
“哎,好……”
王秘书连连答应,知道他们家小俞总为什么说用不着撤热搜了,因为小秦总已经看见了。
合着就是怕小秦总看见,才让撤的。
至于俞笙本身,压根儿也不在乎。
当晚俞笙还是不放心,从公司回来先去了秦星羽家。彼时已经入了夜,秦星羽正坐在别墅一层半的木质台阶上发呆,韦盛刚走了没十分钟。
斜倚着台阶木栏杆的少年,穿了件米白色高领宽松针织衣,一改往日的沉静清冽,看起来反倒显得暖融融的。
俞笙没忍住,抬手揉了一把眼前少年的发梢,挨着对方也在台阶上坐下来。撑着那不染纤尘的木楼梯,俞笙特意凑近了,去端详那时刻想要圈在怀里的身影容颜。
秦星羽抬眸,半晌,拿起手机备忘录开始打字。
一行一行,一字一句,打给俞笙看:
“再给我点时间。”
“周亦承背后有人。”
两句话,两个意思,俞笙看得明明白白。
还原事故真相,秦星羽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做心理建设。
除此之外,若说去年那场升降台的事故,是周亦承一人之举,但如今这一系列的应对,买证人,反咬一口,制造舆论等等,决计不是对方一个人能完成的。
秦星羽不仅了解俞笙,更了解周亦承。
“我知道。”
终究是没忍住,撑着栏杆将眼前的少年半圈在怀里,俞笙轻轻地回答了三个字。
他不想让对方再经受哪怕一丁点的惊扰伤害了。
在这过硬的木质台阶上坐了有一阵了,秦星羽腰背又开始不舒服,换了个姿势侧过身子斜倚着栏杆。
俞笙扶着眼前的人坐稳,调整姿势时还不忘将手垫在台阶与对方的腰间,生怕人磕到碰到。
要不是对方不让抱,他就直接出手将人抱回卧室了。
秦星羽于他而言,如远在天边的冰凌,又如近在眼前的刀锋,脆弱的、坚忍的、冷冽的、全身带刺儿的。
他们认识十年了,俞笙还没有全然看懂他。
但是即便没看懂,也不耽误小俞总无时无刻地,想要把眼前的人压在身下,想吻,想抱。
如若不是这楼梯太过坚硬,对方的腰受不了,他就真这么干了。
半晌之后,望着被自己半拥在怀里的人,俞笙低声询问:
“下个星期二我去伦敦出趟差,和那边的分公司交流些股东结构变化,星期五回来,可以么?”
的确自打俞笙接手集团以来,与英国的分公司的接触不多,近期正赶上对方分公司出了点重要的股权变动,说白了就是个内斗闹大了,需要他这个集团少当家亲自出面,代表他家老爷子去协调任命。
俞笙其实很少出差,毕竟集团太大了,业务遍布全球,多个国家也都有自己完善的分公司,需要他这位集团新掌门人亲自出面的业务,着实不多。
当然,跟着秦星羽进剧组当家属探班除外。
因而这次出差前,他特意询问了秦星羽的意思,时间地点事由说得明明白白。
秦星羽着实疑惑思索了好一会。
俞总工作上的事外出,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退一万步讲,俞笙是他的甲方,什么时候还需要到他这里请示了?
于是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俞笙的意思,他确实没听明白。
人家小俞总的言外之意,如果家属不愿意,他就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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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笙是真不愿意出差, 一天都不愿意离开秦星羽。
尤其下个星期六,是周亦承今年首场个人演唱会的日子,这段时间全网都在沸腾, 秦星羽身心状态不怎么稳定。
他必须得在这个时间之前回来,最晚也要星期五抵达,要不然他不放心。
当然, 也正由于秦星羽近来身体状况不佳, 又犯了两次哮喘, 俞笙不敢带他长途奔波,要不然就带人一块去了。
对方既没挽留,也没提出要求同行,小俞总只好悻悻地安排出差,只不过让伦敦分公司那边的同事, 把原定三天的日程, 压缩成了两天,他周六之前得回来。
这个星期秦星羽基本上没出门,甚至连别墅院子都没出。即便如此, 小区四周仍旧围聚了成群结队的粉丝,有的是人24小时关注他的动向。
毕竟周亦承要开演唱会了,热度飙升的同时, 连带着他也被扯了出来。
尤其是早年的老团粉们, 都想看看当年作为双主唱之一的他, 什么时候也恢复舞台。
除此之外,更有一部分他和俞笙的新晋CP粉,神通广大地扒出了俞笙的伦敦出差行程, 还特意在微博上戏称, 俞队长不在家的这几天, 大家都会帮忙好好守着小羽。
这秦星羽就十分不服气了,俞笙在不在家跟他有什么关系,俞队长不在家他照样过得好好的。
尽管事实上,这些天气候多变,他身心状态都不大稳定,但仍旧坚持着哪怕是在线上,也向他经纪人安辰悉心求教一些新事物。
他现在有自己的经纪公司了,许多事情需要学习。
星期五的下午,从韦盛的私人医院日常复诊结束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助理时川开车送他去了公司。
正赶上安辰在面试执行经纪。
公司已经陆续开始签约练习生了,这一批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初入娱乐圈的少年们,都翘首企盼着,能够成为行业翘楚安大经纪手底下的艺人、秦星羽的亲师弟。
尽管事实上,大家实在是想多了。
安辰不带新艺人,一个秦星羽都够他忙活了。
这不,面试刚结束,这位连声招呼都不提前打的小祖宗就来了,安辰将人直接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谁也没惊扰。
秦星羽今天来公司,是有些合同上的问题,需要向安辰当面请教。
他出道早,与大多数艺人相比,他能够看得懂一些复杂的合同资料,不过如今有了自己的公司,有更多的法律文件需要经手,安辰也愿意常常教他。
只不过,今天的安大经纪小课堂,秦星羽有些一心二用。
因为今天他除了来听他辰哥讲合同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偷车钥匙。
前几天他的车钥匙又被没收了。
一辆自己开了好几年的保时捷,一辆俞笙春节前,以给乙方发放年终奖的名义,送的兰博基尼。
两把车钥匙,俞总和安总,一人一把,收的干干净净。
韦大夫下达的最新医嘱,最近精神类药物有所调整,适应期不允许他自己开车。
但秦星羽明天要出门。
这个星期俞笙外出,出于避嫌,他没独自去小俞总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偷车钥匙。
而是此刻,坐在他辰哥的办公桌前,听着对方耐心细致地讲解合同时,底下那只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拽开办公桌下的小柜子。
他太熟悉安辰的习惯了,甚至不用低头去看,指尖就触到了此刻安安稳稳躺在小桌柜顶层的,他的小蓝跑车钥匙。
只不过,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桌面的纸质合同上,还没来得及将他那精巧奢华的车钥匙从抽屉里勾上来。
忽然间,他清瘦白皙的手腕,被一个宽厚有力的掌心给钳住了。
“这个‘甲方有权将本合同确认的权利和义务,转让给任何第三方’代表了……”
安辰同样聚精会神地,给自家艺人讲解合同时,手底下可没闲着,轻轻巧巧地就把这位小祖宗试图摸走车钥匙的手,给拽回来了。
还拽得丝毫不动声色,没半点分神。
秦星羽那双清透灵动的大眼睛闪了几闪,同样风平浪静。
偷钥匙宣告失败。
第二天星期六,也是周亦承个人演唱会的日子,秦星羽没能出门。
至少白天没出门。
照例一日三顿地服了一大把药,大半个下午,他都在楼上自己卧室里,半睡半醒地躺着。
安辰今天在家陪他。
初春的气候多变,今日不算晴朗,天空阴沉的午后,他还真就难得地睡了一小会,不过没睡多久,脑子里便一如既往地杂乱。
床头柜正充着电的手机上,是关于周亦承今晚这场盛大的演唱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新闻。
尽管周亦承跟经纪人恋爱塌房了,也被曝出了诈捐之类的负面新闻,但别管粉丝脱了多少,网络上的一派虚假繁荣,至少还能维持得体体面面。
秦星羽瞄了几眼微博上的消息,一点一点地清醒了。
大约是午后四点多,安辰的手机振动,下楼接起了电话。
透过只是虚掩上的卧室门,秦星羽十分敏锐地听见楼下的客厅里,他辰哥接听电话的只言片语:
“锦锦还发烧?一点没退?大夫咋说啊?输液了没?……”
“青霉素过敏?那换药了吗?”
“我今晚回不去啊,要不先让咱爸来盯一会?”
不用问也知道,该是锦锦小朋友生病了。
安辰打了两通电话,若无其事地上楼回到卧室时,秦星羽已经从床头柜上拿下电量满格的手机,躺着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去看锦锦,不用陪我。”
秦星羽一直都知道,安辰是个相当敬业的经纪人,抛家舍业地拿他当自己孩子带,尤其是自打他身心出现严重的问题以来,更是几乎日日陪着他,全年无休,自己的老婆闺女也顾不上。
此刻眼见自家小艺人这是睡醒了,听见电话了,安辰赶紧摆手:
“不用,我让锦锦爷爷陪着娘俩先办住院了,没事儿,小孩儿总发烧。”
“不,你去,我想睡觉。”
秦星羽又打了一行字,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
安辰又坚持了一会,见他似是真的困了想睡的样子,踌躇半晌,给时川打了个电话,而后又俯身向半睡的少年轻声交代:
“那我先去病房看一眼,就东四环你去过那医院,不远,晚上就回来,我让时川过来,他二十分钟就到。”
秦星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看上去着实困倦了。
安辰心里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闺女生病了,心疼又惦记,但自己这个小艺人,又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景小延今天有广告拍摄,俞笙的航班延误了,伦敦冰雹砸了一天一宿,原本按照国内的时间,昨晚就该回来了,结果没飞成。
眼见时候已至傍晚,他倒是不担心秦星羽想不想吃东西,他家小艺人这个点儿原本也不怎么吃饭。
他唯一担心的是,今天是他们队友周亦承开演唱会的日子。
秦星羽有多想重新登上舞台开演唱会,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好在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少年,难得地睡觉休息,手上又没车钥匙,出不了门。
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功夫,安辰才从秦星羽家离开,好在时川还有十几分钟就该到了。
秦星羽微微抬起身,从卧室的窗前看着安辰那辆黑色的大奔,从小区里开走之后,动作迅速地起床,掀开被子换衣下楼,还顺手从客厅的抽屉里,拿了个红色带子的证件。
今晚周亦承演唱会的全通证。
拿到对方演唱会的官方证件,以他的资源人脉,简直轻而易举。
他今天其实一点也没有睡意。
趁着安辰和时川交班的时间差,他干净利落地披了件风衣外套出门,还顺手用手机软件打了个车,地点是周亦承演唱会的场馆。
谁让俞笙和安辰一人一个把他车钥匙全没收了?
好像跟他不会打车似的。
他是有些严重的精神心理障碍,但他会订外卖能网购,会约保洁能打车,生活一点儿也不耽误。
这会儿阴雨连绵了一下午的城市上空,难得地放晴了,连傍晚的夕阳都透着霞光万丈的璀璨。
然而这两日的伦敦,正赶上雨雪交加,以至于原本昨晚就该回来的俞笙,国内时间今早才登上航班。
从昨天到今天整整两日,整个伦敦的航班,别管私人飞机还是普通客机,一架也不能飞。
以至于国内时间的今早,仍旧坐在伦敦机场头等舱vip候机室里的一众J.Y集团员工,连连咨询着航班信息,个个面色凝重,甚至不敢上前向他们的小俞总汇报。
最后还是王秘书小心翼翼地起身:
“俞总,刚才赵总联系了当地气象部门,说是这片云约莫还有四五个小时才能过去,过去了差不多航班就能飞。”
“查一下附近能飞的城市。”
王秘书立刻答应着去办,知道行程已经延误了一日,再加上八个小时的时差,今天已是星期六了,是特殊的日子,他们小俞总心里着急。
他也急,从昨天到今天,都在联系附近能飞的城市。
于是在国内时间今天一大早,俞笙团队多方联系当地气象方面的人,总算找到个伦敦周边天气尚可的城市了。
“走。”
听了汇报的俞笙,二话不说地起身就出了机场的VIP候机室。
尽管听了国内的团队汇报,今日秦星羽安稳地在家休息,俞笙仍旧不放心。
他要乘车跑过这片乌云,换个城市飞,这样的话,至少能在黄昏之前回国,抵达心里惦记的那个人身边。
彼时黄昏将至,秦星羽坐在出租车的副驾,前往周亦承演唱会场馆的方向。
乘坐不熟悉的车辆,他容易晕车,尤其是不熟悉的司机开车,因而他一上来就坐在了副驾,比后排的位置要稍好些。
他确实好些年没有乘坐过出租车了,自打十几岁出道大火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独自出门。
好在他帽子口罩戴的严实,一旁的司机大叔倒也不认识他,只是好奇这个即使全副武装,也看得出身形清瘦、模样俊逸的小男生,上了车全程一言不发,目的地还是个著名的演唱会场馆。
同样的地点,司机大叔今天下午来来回回送过两单了。
土生土长的本地话唠大叔,热络地开口:
“今儿可真巧,我下午刚送了两单,也是往那的,我到了那一看,嗬哟,有演出啊,怪不得,那人老鼻子了,还全是年轻小姑娘,车都开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