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主角的心魔之后—— by泽达
泽达  发于:202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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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楚惊澜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不是。
想为一个人好,好像怎样都有道理,又好像怎样都是错,从前看话本只觉得里面的纠缠恩怨在外人看来不是事儿,等自己深陷其中,才知道情之一字,果真身不由己,如此复杂。
也只有入了局,才知道有些事自己想当然了,两个人相处,不必考虑过多,但也不能考虑得太少,做决定除了所谓的“为了他”,还要顾忌对方的感受。
没有对或错,但有合不合适,萧墨和楚惊澜之间,应当有适合两人的选择才好。
萧墨眼前又因为水汽朦胧起来,他重复一遍:“不走了。”
“你的东西我都还留着,给……”楚惊澜往外掏东西的手停住,装作不经意放了回去,“有些乱,我整理下,过几日给你。”
“不急。”萧墨按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面上只给楚惊澜适合重逢的表情,“我现在情况还有些特殊,灵体怕是会持续一段时间。”
楚惊澜:“好。”
而后楚惊澜微微睁大眼,因为在他眼中,本来非常平凡的一张脸慢慢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前几世记忆中萧墨的面孔。
不是那张跟自己有些相似的心魔脸,是萧墨自己漂亮惊艳的模样。
天道给他的记忆让他没有实感,但当萧墨用自己的模样真正站在他面前,楚惊澜觉得自己心脏一会儿飘上云端,一会儿躺入海里,噗通噗通,响彻如雷。
萧墨疑惑:“怎么了?”
“……我看到你真正的模样了。”
萧墨:“啊。”
楚惊澜想说好看,但又怕太唐突,耳根红了红,到底没用语言说出来,但神情已经出卖了他。
还会红耳朵的楚惊澜,日后可见不到了,萧墨总算从一片苦涩中挖出点蜜,真心实意笑了笑,这一笑,楚惊澜耳根更红了。
楚惊澜干咳一声,匆忙移开了视线:“房间还是你住。”
萧墨:“不是向来一起休息?”
那时候他俩也是常睡一铺床的,楚惊澜顿了顿:“好……我先去近距离看看你堆的雪人。”
楚惊澜直接从窗户里跃身而出,朝角落的雪人飞去,萧墨在窗边,噙着笑瞧他的身影。
说来也奇特,跟楚惊澜接触后,萧墨也能碰到其他东西了,比如窗棂,手不会再穿过去,刚才还说灵体可能会维持一段时间呢,不过没关系,能碰到东西总是好事。
在楚惊澜抬手碰到雪人的时候,周围景色又是一换,萧墨不再置身屋中,而是在一条小道上,还是在映月宗,楚惊澜就在他身边。
楚惊澜发现萧墨停下脚步,侧身看他:“怎么?”
“没什么。”见楚惊澜还认识自己,萧墨放心了,但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怎么没个前情提要的?
萧墨和楚惊澜往前,这条小道铺着青石板,并不幽深,但很清静,走出一阵后,隐隐已经能听到水声,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再转过一道弯,萧墨抬眼一望,便看到了巨大的瀑布飞驰而下,热烈轰鸣,奔腾着砸向山间。
更难得的是,在瀑布周围生长着一种会发光的药草,自悬崖攀腾而上,一片又一片,蒸腾的紫气如云霞,加上弥漫的水汽,当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映月宗内萧墨并非每一处都逛过,还真不知道这处景色,他们站在最好的观景位置,萧墨正看着,楚惊澜手指抽动了下,而后缓缓拿出了储物器,递给萧墨。
“你的东西都在里面。”
萧墨接过储物器,本不打算查看,但楚惊澜却道:“你看看。”
萧墨拿着储物器的手停了停,他余光扫过楚惊澜佯装镇定的神情,还有蜷缩的手指,福至心灵的,猜到了什么。
这个猜想让萧墨的心口也漏了半拍,随即一点点加速跳了起来。
储物器里准备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萧墨手指在储物器上按了按,莫名紧张起来:“……好。”
他探查起来,而一看,就发现里面收拾地整整齐齐,而有件东西很显眼地放在正中央,是一个打开的盒子,装着一封信,上面写着“萧墨亲启”。
是楚惊澜的字迹,笔走游龙,铁画银钩,萧墨不会认错。
他将这封信取了出来,在楚惊澜紧张的视线中,自己也屏住呼吸,拆开了信。
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写着一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信笺的角落还压着一朵又小又可爱的甘草花。
他人用桃花寄情丝,甘草花没有桃花艳,但比桃花甜。
萧墨轻轻呼出气息。
一场美景,一封信笺,这是曾经的楚惊澜准备送到他眼前的东西,恐怕等他从信中抬头时,楚惊澜还有一句话等着他。
这时候的楚惊澜,一心想着等萧墨回来,要如何对他好,如何大胆地表明自己心意,不想再留遗憾。
这是属于二十来岁楚惊澜的心,是一场随着他的心腐朽,而消逝在长河里的告白。
萧墨从信笺中抬眸,望向楚惊澜。
楚惊澜严阵以待,等萧墨视线与他一碰上,立刻启唇:“萧墨,我——”
“我心悦你。”萧墨说。
楚惊澜讶异睁大眼,手一抖,话停了。
萧墨将信按在身前,噙着湿润的笑意看向他:“我心似君心,我心悦你,楚惊澜。”
楚惊澜呼吸变得不稳,他眼圈慢慢红了,一点点朝萧墨走进,哑着嗓子道:“……该我来说的。”
“你已经说了。”萧墨手里按着信,“我看到了,全部都看到了。”
楚惊澜抬手试探着抚上萧墨的脸,萧墨不躲不闪,还朝他的手心贴近。
像一场梦,楚惊澜想。
他感觉自己手和心口要被烫化了,但舍不得松开手,他靠近萧墨,青涩又颤抖地在萧墨眉心上吻了吻。
“……我心悦你,萧墨。”
他终于将自己的心意说出了口,等候和相思都太苦,但好在,他等到的是两情相悦。
周围的景色开始消散,萧墨若有所感,一下抓紧了手里的信笺,但信纸和甘草花也在慢慢消失,明知它们不存在,是到了散去的时候了,但萧墨的手还是下意识抓了抓,却没能抓住那封独一无二的书信。
可他的手却没有落空。
因为楚惊澜捧住了他的手。
这缕神识也意识到什么,没有理会周围慢慢消散的场景,眼中只有萧墨的身影。
萧墨动了动唇:“对不——”
“我不听这个,”楚惊澜温柔又坚定地打断了他,“我想吻你,可以吗?”
萧墨颔首。
楚惊澜在萧墨的唇上碰了碰,一触即离,但他眼中尽是满足惬意,他抓过萧墨的手,按在自己身前:“带我走吧,我在此地太久了。”
他被埋葬在这里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要忘了自己曾经许多温柔和许诺,还有自己的模样了。
萧墨艰涩:“好。”
楚惊澜在他手中化作了一个小小的冰白光团,就如当年在内府中,贴在小黑雾团身边的模样。
景色如沙细细落下,消失殆尽后,萧墨身影出现在了楚惊澜识海里,那片枯萎的幽夜昙花丛中,至始至终没有移动过。
萧墨俯身,将冰白团子送入幽夜昙里,那朵幽夜昙晃了晃,只见漆黑枯萎的色泽瞬间褪去,银蓝的生机重回花瓣,柔软地舒展绽放,而它周围几朵也收到影响,昂起头来,有了复苏迹象。
那朵花晃了晃,似乎在和萧墨打招呼,萧墨笑着碰了碰它。
而转身时,萧墨愣了愣。
——水潭里那朵红莲已经灼灼盛放,开得正好。
且它周围已有不少新的红莲花骨朵冒了尖,一点点要把潭中的死气赶跑。
盛开的红莲飘到水潭边,那朵最先复苏的幽夜昙恰好也在岸边,它微微垂头,伸展着花瓣,和红莲再度依偎在了一起。
时隔三百年,它们重生,又再度重逢。
萧墨按了按心口,立刻转身出了识海。
他要从睡梦中醒来,他要立刻见楚惊澜。
萧墨骤然睁开眼,屋外已是一片漆黑,屋内点了灯,而楚惊澜就坐在床边,轻轻看着他。
见萧墨醒来,楚惊澜迎着他的眼神,若有所感,朝萧墨张开了手。
识海里的变化,神识碎片的修复,楚惊澜自然也有感觉。
那缕神识感觉到的温暖和澎湃的情意,此刻正充斥在楚惊澜心间,快要装不下了。
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暖得几乎让他无所适从。
他张开手,萧墨自然拥住了他,吻上了他的唇。
楚惊澜不用再怕没有回应,那封早已湮灭在岁月里的信,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萧墨的答复。
红绸暖帐,衣带渐宽,两人齐齐倒入榻间,呼吸也一起变得温暖起来,沾染彼此的温度。
萧墨在受不住的时候微微偏头,但却被楚惊澜转过脸,凑上前,将他的声音一并吞了下去。
萧墨抬手环住他脖颈,金链也被染热了,快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即便没有锁链,他们确实也锁在一起。
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曜日宗客舍内的床铺不仅宽敞, 还很结实。
萧墨在卧榻上翻了个身,楚惊澜从外面提了曜日宗的食盒回来。
神识的修复简直出现了超大进步, 即便不拿链子拴着,楚惊澜也能暂时离开萧墨从卧房到曜日宗伙房的距离了。
离得不算远,虽然大家都辟谷,但曜日宗为了表示宾至如归的待客诚意,临时在多处客居附近安排了伙房,若有需要,可自行去取食。
虽然也就三五百米的距离, 但对楚惊澜来说,真是很不容易了。
而这种一觉醒来,楚惊澜带着食盒推门而入的场景, 有种让萧墨当真回到了映月宗时光的错觉。
床经得起折腾,修士身体好, 也经得起折腾,只是身上慵懒的劲儿许久不散, 萧墨懒懒起身,穿好衣服,走到桌边。
楚惊澜将菜品从食盒中拿出,伙房那边的弟子闲得不行,楚惊澜是他们第一个客人, 个个拿出看家本领做了许多好菜,但楚惊澜不知道他们手艺,因此只拿了一食盒。
做菜的弟子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热情表示若是喜欢, 务必再来。
能来招待贵客的, 自然能拿得出手, 萧墨看着桌上的食物,都是灵食,楚惊澜先给他倒了一杯琼露,润润嗓子。
嗓子出声太费力,是该好好润润。
萧墨喝了两盏,开口时声音还带着点微哑的余韵:“神识碎了那么多碎片出去,该早与我说的。”
“碎了太久,埋得太深,我自己都要忘了。”
楚惊澜给自己也倒上一盏,早在百年前,他自己都沉不去识海深处,也就放弃了把碎片捞出来修复神识的做法,没想到埋在深处的坟茔连他自己都拒绝了,却给萧墨留下了口子。
一片涤荡干净情绪强烈的神识回归,让楚惊澜处在游弋的状态,也是在刚刚,识海才完全平复下来。
他走在伙房和屋舍的路上,难得感受到了阳光懒洋洋的温度,微微眯起眼,抬头看了看。
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天元秘境还有七日开启,”萧墨道,“从现在开始,我会专注去你的识海深处打捞碎片。”
但每次碎片拿回,修复的时候,显然也要给楚惊澜缓冲时间,心理状态上的变化,情绪的磨合,不能一股脑全塞过来。
萧墨:“你要是感觉需要缓缓,就和我说,我便暂时停下,等你融合完。”
楚惊澜:“嗯。”
碎片神识跟萧墨相处的记忆楚惊澜也有,三百年过去,若不是这段记忆被翻出来,他都快忘了自己写过那样一封信了。
那封信笺在萧墨离开第五十年的时候化作了灰。
楚惊澜往储物器里放入给萧墨新找的东西,收拾时看到了那封信,他摩挲片刻后将信取出,烧掉了。
楚惊澜本已记不起自己写信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也想不起自己烧信的时候想了什么,但如今神识碎片回来,心脏也跟着悸动,让他想起了下笔时的心境。
那时候,思念虽苦,但自己的希冀更多,年轻人还满怀期待,在无人知道的地方,一笔一画都是悄悄的爱慕,写下了那封短短的信笺,放上了一朵甘草花。
信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萧墨收到了。
楚惊澜放下杯子,琼露几乎没什么滋味,入口虽爽滑,但寡淡,他拿起旁边的酒给自己倒上。
这些年若要饮水,他基本都是喝酒,还是烈酒,他对酒没什么喜好,也不追求味道,只是烈酒刺激,对于死寂钝木的他来说好歹能留点感觉。
萧墨嗅到酒香:“你如今喜欢酒吗?”
楚惊澜摇摇头:“谈不上喜欢。”
他顿了顿,又补充:“只是比起别的东西,更习惯喝这个。”
萧墨:“这酒怎么样?”
楚惊澜放下杯子:“淡。”
“还喜欢烈的,”萧墨,“如莫知拿出的解忧酒那般烈?”
楚惊澜点点头,萧墨笑了:“回头我学学,我们自己酿酒试试。”
楚惊澜并不嗜酒,但萧墨要酿,他当然不会拒绝,他这些年尝过不少酒,对酒也能说出一二,但无论萧墨酿出什么酒,他都必然是能喝完的。
萧墨吃着东西,楚惊澜的传讯玉牌亮了,是留守渡厄宗的燕春前来询问:“宗主,差不多可以拟定大典的宾客名单了。”
萧墨和楚惊澜的合籍大典,要请哪些人,燕春他们当然不敢做主,只能等拿到名单后帮忙做请柬。
楚惊澜:“嗯,拟好后我会传讯给你。”
他放下玉牌,问萧墨:“你有哪些人想请?”
萧墨是换过身份的,曾经熟识的,也都是楚惊澜熟人,站在两人的角度,萧墨算了算:“月鸣,君不书,柳梢和惊雷也该请。”
临安学宫的柳梢,中界玉山派的惊雷,都是曾经帮楚惊澜修复丹田尽了心力的人。
对了,还得算上王家,自己走后,王逸尘也算是成功成为了楚惊澜难得的熟人。
“还有王逸尘。”萧墨,“余下的世家门派请或不请,请哪些人,你更清楚,你做主。”
楚惊澜点头。
晌午时分,月鸣来了一趟,说押送焚修的队伍又遇上了次袭击,虽然有大乘,但就两个,跟他们之前的大战比起来已然是小巫见大巫,零零碎碎,看着已经聚不起之前那么大的气候。
“不过曜日宗还是严阵以待,牢房准备好了,布的陷阱不错,看似留了口子,实则请君入瓮。”
月鸣:“焚修在曜日宗顶多就停两三日,就要被处死。”
此次拿焚修做诱饵,余孽再遭一波重创,焚修的天魔血能提升魔族和魔修的本事,也是个隐患,如今余孽清得差不多,也没必要留着他了。
“我现在还记得当初人魔之间的战斗,”月鸣重重哼了声,“让他多活百年,便宜他了。”
“关在牢里等死,对他来说更痛苦。”
月鸣见今日谈话楚惊澜把萧墨带在身边,自己作为来客,一直不予人家搭话也不好,于是顺嘴道:“萧道友那时也上过战场吗?”
萧墨轻轻眨了眨眼:“没有。”
虽然当时被卷进去的门派和人太多,但修为要是不够,或者宗门太小,没有亲临战场也正常:“其实没见过也好,谁不喜欢平稳的日子呢,就焚修有大病。”
月鸣骂骂咧咧的话得不到楚惊澜回应,他也习惯了,不过自己不吐不快而已,想说什么说什么,他今天来就是跟楚惊澜说说押送消息,也不久留,拱拱手告辞。
他起身时,楚惊澜突然道:“合籍大典,你要来吗?”
月鸣愣了愣,立马高声道:“喜酒必须有我一杯啊!你居然还问我,这不是理所应当吗!等等——”
月鸣回过点味来,后知后觉:“嘶,你不是故意逗我呢吧?”
楚惊澜没什么表情,也实在不像再说侃人的话,但月鸣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股舒缓劲,不像之前在仙尊身边老是压抑得死气沉沉。
并且刚才那句话以楚仙尊的行事风格,简直是句没必要的废话。
月鸣稀奇,仙尊下凡了?
挺好,良缘果然有利于人的精神面貌。
月鸣朝萧墨也抱了抱拳,真心实意:“道友,这家伙就交给你了。”
萧墨点头,对月鸣说:“不介意的话就直呼我名字吧。”
叫名字比道友显得更亲近。
“好,你也叫我月鸣就是。”
月鸣告辞后,楚惊澜铺开了一张纸,准备写下宾客名单。
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不是松快话,他没明说,但周身气息确实不再那么冷冰冰。
萧墨拿出乐修的功法,边运灵力边添了自己的心得,修行了片刻,合上书册,也不休息,给楚惊澜打过招呼:“我再进你的识海了?”
正事自然要抓紧时间做,也好早日让楚惊澜的神识恢复如常。
楚惊澜颔首,于是萧墨便分出一缕神识进入他识海中。
其实这对萧墨的神识来说也是锻炼。
楚惊澜识海深处的入口是幽夜昙,萧墨碰了碰花瓣,沉入识海。
接下来几天,只要楚惊澜情绪稳定好了,萧墨便抓紧时间,他依次遇到了几个神识碎片,每一次跟里面的楚惊澜都是重新相逢,也看到了楚惊澜独自一人在那些岁月里的变化。
肉眼可见的,楚惊澜的痛苦越来越深,对外的锋芒也越来越凛冽锋利,萧墨一一把这些神识打捞起来,送回识海中。
第三天的时候,萧墨碰到了人魔战场上的楚惊澜。
从分神晋升到大乘期时,会引来雷劫,而楚惊澜竟然是在战场上晋阶的。
场景刚出现时,萧墨正在战场的边缘,睁眼便看到一位人修和魔族同归于尽,而身边尽是灵力法器的碰撞,血肉骨头被刺破崩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就是人魔大战的其中一角。
萧墨知道楚惊澜肯定再附近,每次刚出现,他都是灵体状态,赶紧穿过战场,去找楚惊澜。
而在途中,他听到有魔修高声道:“楚惊澜要晋阶了,快,好机会,定要让他在雷劫下灰飞烟灭!”
萧墨眼神一冷,看魔修的目光已然盯着一具死尸,但他跟上了这群魔修魔族,以便尽快去楚惊澜身边。
萧墨抵达时,楚惊澜头顶天象异动,黑云压城,周围也有人修在,有人道:“师兄,我们为你护法!”
楚惊澜提着剑,不知已经杀了多少人,周围剑气不散,一道血红凝冰的剑气直接穿透了萧墨身边那个魔修,那魔修一路奔来,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死得干脆。
死的好。
人找到了,萧墨便离这群魔修魔族远了些。
他直接从众人身体穿过,楚惊澜终于多看了他一眼。
但也就一眼。
楚惊澜手指划过破晓剑身,声音和剑一样淬血一样冷:“上前者,死。”

第115章
天道公正, 不会给楚惊澜放水,雷劫该如何就如何, 祂不会干预,楚惊澜虽是气运之子,但要是真死在雷劫下,大不了是气运回归洪流,等待下一个气运之子出现。
百岁便晋阶大乘,是他人求不来的本事,但雷劫危险重重, 偏偏在战场上,四面都是敌人,真不知道该夸他, 还是唏嘘他倒霉。
随着黑云越聚越拢,鏖战的大乘期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战场有分割,离得远, 为了应付身前的敌人,他们的神识不能铺得太开,因此并不知道是哪边的弟子要晋阶。
但他们默契达成共识,那就是不能让对方的大乘过去,下手更加狠了。
楚惊澜一剑其实不止杀了魔修, 还带了两个魔族,一击杀三人,直接震慑住了刚追上来的魔族和魔修, 就连人修也咽了咽唾沫, 他们背对着楚惊澜, 寒凉从脊骨中窜起, 都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但是他们知道不能跑,敌人已经围过来了,他们中战力最强的就是楚惊澜,先前也是全靠他,才能让此方战场占据优势,楚惊澜如果渡劫成功,他们无疑胜券在握,楚惊澜活着,他们才能少死些人。
这时候,有个人修以护卫的姿态,但似是害怕,朝楚惊澜略微靠近了些:“师兄,不然你还是换个地方晋——呃!”
他话没说完,就被楚惊澜一剑穿心。
周围弟子瞳孔震颤,这人倒下后,捏紧的手松开,一枚化灵丹滚了出来,这种漆黑的化灵丹还是魔修研制的,对灵力纯净的人修效果最好,能让人两个时辰内聚不了力。
他方才想把化灵丹用在楚惊澜身上,这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楚惊澜的眼。
还是月鸣反应最快,立刻高声道:“此人是人修中的叛徒,用魔修的东西想暗害师叔祖,该杀!”
月鸣这会儿倒是把“师叔祖”三个字咬得铿锵有力,给楚惊澜身份抬好了,不像其他宗门的弟子,师兄前辈胡叫,也是他这一嗓子,大家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叛徒自然是杀之而后快。
这就是战场,明枪暗箭,敌人要杀,连自己人有时候也要防,若有人来转述,听着就能身心俱疲,更不用说亲身经历。
萧墨站在边缘处,战场的血与风从他身体中穿过,满目疮痍与苍凉,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热血激昂描写征战的古诗大多是战前与胜后,因为在战争中,无论如何气冲云霄,无论打斗如何激烈,那都是人们正在拿命搏。
战争必定伴随着血和痛。
天空中的黑云后有雷光开始闪烁,天雷正在酝酿,萧墨知道楚惊澜看见自己了,但他没敢现在冲上去立马相认。
楚惊澜在要晋升的关头,不能有失,真正的楚惊澜顺利度过了大乘期雷劫,但这里神识的经历是能被改变的,萧墨必须注意时机,避免对神识造成损伤。
根据前两天打捞神识的经验,在与楚惊澜接触前,他的灵力能做点基本小法术,但是使不出威力大的招式,不能杀人在战场上就没用处,但他还有个优势,那就是其余人看不见他。
既然看不见,小动作也能派上大用场。
比如说用灵力让魔族和魔修的剑歪一点,身形踉跄一下,法术打不准,给他们造成点小失误,就能让他们瞬间被抓住机会的人修斩杀。
战场上的敌人没清完,但天空中电光大盛,轰隆一声,第一道天雷朝楚惊澜当头劈下。
为了不被雷劫波及,所有人都往外撤了些,有敌人将法器朝楚惊澜那边扔,也有人用弓类法器射箭,月鸣带着其余人,能拦的尽力拦,但数量的确太多,第三道天雷砸下时,有不少法器被放了过去。
萧墨瞳孔一缩,下意识飞身而出就要去抓,可法器穿过他的身体,径直朝雷光处袭去。
萧墨:“楚——”
“轰!”
那些法器在天雷底下被轰成了碎片。
萧墨忙不迭把惊呼声又咽了回去。
敌人也注意到了,袭击要注意时机,天雷刚下来时就攻击反而成了楚惊澜助力,得趁他抗雷中或者一道雷劫刚过后再下手。
楚惊澜身上的法衣被劈出了焦黑,他抬手往自己嘴里再放了些丹药,趁着下一道雷劫还未到,他就站在雷暴中央,挥手送出剑气,再斩敌首。
竟是居然不停歇。
也是,战场上哪里来的喘息时间呢……
楚惊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又跟萧墨短暂对上了视线,萧墨方才冲的太急,现在离楚惊澜最近的就是他,楚惊澜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和心疼,但很快转开视线,定在了敌人身上。
外面有弟子联手,在楚惊澜雷劫区附近布阵,阵法太简单无用,太难又耗费时间,只能折个中,但就是这个折中,也得有人先替布阵的弟子们挡一挡,才能让他们腾出手来。
萧墨扫过这些弟子的腰牌,这只是战役中的一场,也不知这些弟子之后如何了,若他们如今尚在,也该在他和楚惊澜的合籍大典上有一杯酒。
天雷一道比一道凶险,每次劈下,萧墨都止不住心惊,即便是在清净地方,以天雷的威势也足够慑人,毕竟每一次的雷光,都恍若要毁天灭地,更别说此处还是战场,凶险万分。
我这时候为什么不在他身边呢?
第八道天雷后,楚惊澜吐了一地的血,气息也弱了些,他持剑单膝跪地,撑了撑身体,偏偏这时,有一箭不仅破开了人修的防御,还精准朝楚惊澜射来。
萧墨这次还记得自己是个灵体,没抬手抓,而是用灵力将那支箭打偏了。
萧墨心惊肉跳,现实中他不在,这只箭是不是伤到过楚惊澜?
楚惊澜因为伤重,瞳孔有片刻涣散,听闻箭破风声,努力抬头,将视线聚起,看到了萧墨的动作。
他此刻神情不复先前那般可怖,在雷劫下已经出现了恍惚,遥遥看着萧墨的身影,动了动唇,似乎想说话。
但他的恍惚并没有持续太久,失神太久是要命的,最后的雷劫到来前,他提着剑起身。
渺小一道身影,却敢逆天而上,楚惊澜主动迎上了最后一道雷劫。
雷劫淬身,也验心境,萧墨知道楚惊澜神识在百岁时已经有异,心境不仅不澄澈,反而可以说杂乱不堪,换个人来,早在前两道雷时就该灰飞烟灭了。
但楚惊澜是个对自己狠的。
不管杂与不杂,心境稳或不稳,若此时有豪情壮志,那就拿去撞;如果是恶怒满腔,就拿去杀;若是对某人的执念,更要去破开这雷劫杀伐。
无论为了什么,他都不会死在这里。
萧墨手指收成拳,在剑光与天雷的碰撞中,心念:
——破!
最后一道雷过,厚重的阴云如烟散开,天光大盛,七彩祥瑞,浓厚的灵气从天而降,沐浴在楚惊澜身上,这是对他渡过雷劫的馈赠,不仅充盈丹田,还治好了一身的伤。
楚惊澜百岁,修为大乘。
进来后看到的尽是压抑的画面,此刻总算有了点生机,萧墨缓缓松出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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