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长眼睛?”楚惊澜是真的不留情,“他在看我。”
萧墨:“……”
楚惊澜现在本该是非常清醒的状态,但的确一副要把自己神识就地正法的冰霜脸,别说掐灭神识了,如果让这缕神识真伤了,到头来难受的还是楚惊澜自己啊。
萧墨叹口气,抬脚下意识想朝楚惊澜身边走,再劝劝他,但仅仅是脚尖刚朝过去,楚仙尊周身的气息瞬间能冰封万里,萧墨脚步一顿,生生给截停了。
……行,行,他不过去,他站中间。
萧墨想了想,转脸看向楚仙尊,试探性问:“你也意识到了,对不对?”
楚仙尊只道:“我是真的。”
他当然是真的,经历记忆都是真的,是过去的楚惊澜,萧墨:“当然,你不是虚假,你停留在两百余岁,而他是三百余岁的楚惊澜。”
楚仙尊目光缓缓扫过萧墨和楚惊澜,若排除其他可能性,萧墨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此处就应当是识海,而他虽然是此间心境的主人,但只是一缕神识。
三百余岁……
“所以时隔三百年,你才回来。”
楚仙尊在“三百年”上咬字咬得很慢,出了重音,萧墨心头发紧,他对每一缕神识都会说句话,对面前的仙尊也不例外:“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不会再走了。”
楚仙尊在萧墨的话语里不为所动,他是最难捱的时候从本体中分崩离析的意识,承载的全是痛苦,他对萧墨只有一句:“我说了,我不信你。”
三百年,足足三百年才回来,他拿什么保证不会再走?当初的楚惊澜以为自己能与心魔同生,永不会分离,萧墨说消失就消失了。
是,天道找到他,给了记忆,他知道此事不论对错,本不该责怪谁,但那又如何?
他难受,他的思念熬成了疯,架起的火堆上是他一颗心在剧烈的痛苦中灼烧成灰。
既然没有对错,那就谁也别论行径,他不怪萧墨,但定要把萧墨抓在手里,做什么都凭自己心意,让他跑不掉逃不开,这才是该有的样子!
“过来。”
楚仙尊抬手要抓,但他忘了,楚惊澜还在。
楚惊澜在萧墨与神识说话的时候,不发一言,直到那缕神识朝萧墨抬手,楚惊澜一道剑意横斩,在神识眼前与另一道剑意相撞。
楚仙尊退开半步,周身骤然拉开十八道剑气,道道直指楚惊澜:“你不这么想?”
“不。”
楚惊澜可太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了,正因为知道,如今他才会站在此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你居然肯信他。”楚仙尊剑气环身,言语中的杀意比剑气更重,“折了他翅膀,将他关进笼子,我才能得到安宁!”
楚惊澜不再言语,他的回应是同样展开的剑气,但很显然,都是神识意境中的产物,楚惊澜的剑气比仙尊的更凛冽。
全力相搏,我打不过他,仙尊认识到了这点。
但那又怎样?
他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要把萧墨囚起来,如果有谁阻拦,那就杀,哪怕是自己!
两道身影裹挟剑气悍然相撞,意境中的天都为之色变,渡厄峰剧烈震颤起来,两道神识竟是争夺起了此方空间的主导权,二人在空中的残影根本快得看不清,萧墨听着耳边轰鸣,看着远处开始因破坏崩塌的意境,沉下了脸。
放任他俩不管不顾打,意境若不是自动消散而是被迫崩塌,失去这缕神识后,楚惊澜自己的神识怕不是至少要将养几十年,才能把损伤养回来。
萧墨想了想,抬手,把屋子内的黑铁锁链勾了出来。
两百岁的神识想跟如今正盛的本体神识争主导权,明知争不过还要上,完全是自毁倾向,他所有防御都被破开,被楚惊澜扣着脑袋,一把从半空中按下,直直砸进旁边的山峰,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
“他与我如今是道侣。”
楚仙尊死死抓住楚惊澜的胳膊,而楚惊澜也狠狠按着他不松手:“他好说你听不进,那就这样听。”
“楚惊澜。”楚仙尊吐着血,咬牙切齿,“窝囊废。”
楚惊澜把他的脑袋往地上再猛地一砸:“窝囊的是你。”
“我敢锁他,能真正拥有他,”楚仙尊突然一脚侧踢,“我能做你做不了的事!”
楚惊澜却早已料到他的动作,用膝盖与小腿防住了,身形半点不晃,提起这件事,他就想到萧墨身上方才的印子,下手的力道几乎要把楚仙尊的头盖骨捏碎。
“你还敢提。”
头骨与手骨角力的声音咔咔作响,就在楚惊澜眸子愈发深邃,准备真将这缕不知天高地厚的神识按灭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的锁链的哗啦声响。
楚惊澜和楚仙尊同时顿时,但两人都没有分出力气去抵抗。
……因为来的人是萧墨。
萧墨用锁链拴住楚惊澜的腰,一把将人拉开,再甩开黑铁锁链把楚仙尊手脚都绑了,让他只能僵直的躺在地上。
风水轮流转,锁链控制权就这么到了萧墨手上。
论神识的强度啊,他也不差,在意境空间里,夺个法器使用权,还不是问题。
萧墨手里拽着锁链,沉沉看向两人。
是他想岔了,楚惊澜如今虽然应当脑子清醒,但毕竟他还没有痊愈,所以疯起来能灭自己神识这事儿,他干得出来。
不能看他对着萧墨时面色平和,这人的狠劲儿在骨子里。
而两百岁这位,就疯得非常张狂,明白讲话明白做事。
楚仙尊方才差点被剿灭,疼得双目通红,血丝遍布,而楚惊澜在面对萧墨时眉目都是舒缓的,仿佛刚才要把自己神识消灭的不是他。
萧墨锁着两个,深深叹了口气。
“楚惊澜。”
“我没有厌恶两百岁的你。”
双目赤红的楚仙尊愣了愣,而楚惊澜平静的假面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重逢后,无论是你泄愤似的对我说要锁着我,还是如今真的见到了这样的情景,我都没有厌恶你。”
萧墨语气不是什么甜言哄人,他只是在陈述事实:“我说过,哪个你我都喜欢,不是谎话。”
楚惊澜要追来识海,必定是担心自己,而能对自己神识下死手,分明是心结未解。
刚重逢后精神不稳的状态下,他还能破罐子破摔,干脆口出恶言,把阴暗的自己剖开给萧墨看,如今神识开始恢复,清醒了,便觉得这些脏东西怎么能污了萧墨的眼,又钻了牛角尖。
楚惊澜僵在原地,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萧墨却将锁链一拉:“你先别说话。”
萧墨:“我怕你这张嘴能把你自己气死。”
楚惊澜沿着锁链走到萧墨身边,手指微微蜷缩,暂时没有开口。
楚仙尊看他俩站在一块,挣扎着想起身,萧墨想了想,把他脚上的禁锢解了,但手上没松,楚仙尊坐起身,刚张嘴,萧墨就道:“你也先别说。”
楚仙尊冷冷想:我可不会听你的。
他刚要开口,萧墨就道:“我和楚惊澜已经结了红鸾印,同生共死。”
楚仙尊:“!”
楚仙尊:“……”
楚仙尊也闭嘴了。
红鸾印,萧墨竟然同意和他结了红鸾印,鸾星结缘,世上再没有人和事能将他们分开,这的确是比任何言语都有力的证明。
“从此往后,楚惊澜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他生我生,他死我灭,我不会再离开他,我也是第一次爱人,有许多事曾经不懂。”
“我会用我一生去学习跟他相处,每一天都要对他更好。”
萧墨轻声道:“再信我一次好吗,楚惊澜?”
铁链哗哗作响,是楚惊澜握住了萧墨的手,也是楚仙尊不知不觉走到了萧墨身边,愣愣看向他。
两个楚惊澜身上都还缠着锁链,萧墨将黑铁锁链一部分绕在了自己手上,冲着楚仙尊笑了笑。
“我们将彼此都锁住,如何?”
楚仙尊颤抖着,扣住了萧墨的手腕。
这次楚惊澜没有打开他。
“……我还能信你吗?”他死死抓住萧墨,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萧墨带他浮出水面,铿锵有力:“嗯。”
楚仙尊动了动布满血丝的眼珠,而后用力抬头,猛的吻了上来。
萧墨松开了他手上发沉的禁锢,但留了点锁链绕在他手腕上,只是搭着,不影响行动。
于是楚仙尊抬手,扣住了萧墨的头。
他不管不顾,决绝又凛然的——再次把自己信任无声的交付出来。
……除了萧墨,他其实也不能给别人。
萧墨回应着他的吻,同时察觉楚惊澜从背后拥上来,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
萧墨不由一抖。
……同时被两个人紧紧搂抱的感觉太奇怪了。
楚惊澜在他耳边道:“我信你。”
四周景象开始缓缓消散,这次并非天崩地裂,而是温柔。
楚仙尊放过萧墨的唇,眷恋地瞧过他,发现楚惊澜厮磨着萧墨的左耳,眼神动了动,凑上去,叼住另一个耳垂,毫不客气盖了个戳。
萧墨四肢一软,抬手想把这俩都推开八丈远:“楚惊澜……”
楚仙尊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横眼看向楚惊澜,他不用开口,只默念,本体意识就能知道。
楚仙尊:你还是很碍眼。
楚惊澜:惹人嫌。
意境散去,神识归位。
楚惊澜识海中的巨树猛的一颤,树叶无风自动,簌簌作响,热烈的将所有黑暗死寂一扫而空,生机勃勃舒展开遮天蔽日的伞盖,灵光从树冠下炸开,萤火飞舞,满天光华。
天空中一轮旭日升起,水潭上红莲朵朵盛放,幽夜昙纷纷抬起优雅的身姿,而萧墨和楚惊澜完整的神识相拥着跌入花丛里。
萧墨抱着楚惊澜,抬眼就是天光和心上人,他视线被刺激得有些朦胧模糊,却笑出了声。
他看到楚惊澜的唇边也荡开了一抹雪融后的弧度。
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
萧墨吻落在了美景上。
温柔,缱绻。
一切都很美好。
不过美景显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在唇边碾压了会儿,又移到了耳朵上。
是被两百多岁神识关照的那只耳朵。
萧墨笑骂:“仙尊,您有完没完。”
楚惊澜咬耳朵:“我现在能说话了?”
“又不是让你一直禁言,当然可以。”
楚惊澜微微起身,抬手揉捏着萧墨耳垂:“好,我说,我想在这里双修,用效果最好的双修功法。”
萧墨:“……”
“等等,这里是识海!”
识海内要双修的话他们得调整自身神识和灵力,感官会放大数十倍。
普通双修功法可以止步于灵力交换挨挨碰碰,但效果最好的,必然要深入交流。
光是想想,萧墨就开始打颤。
他们以前在内府,两个团子碰一下就跟要上天,灵魂都在激荡久久不能停歇,现在要来全套?!
他还能神智清醒的出去吗?
此时在识海里双修, 有利于楚惊澜的神识恢复与融合,萧墨没能拒绝这个理由。
因此犹豫片刻后, 虽然心里还有点打鼓,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试、试试?
萧墨在识海内接收了双修功法,知道到时候灵力该怎么运转,他和楚惊澜先分别调整了自己的神识状态。
一个水灵根,一个冰灵根,在识海中把灵力调动起来,两人身上都绕了一点淡淡的辉光, 让整个身影看着都温润许多。
他们此时的状态与内府中两个毫无防御的团子不同,真变成那样,他们可没法用功法, 毕竟稍微碰一碰,就得神志不清, 到时候就只能“物理双修”。
但此时的他俩,感官也已经放大了数倍, 碰识海内别的东西不会有问题,但两个神识触碰……
楚惊澜走近,先试探性地碰了碰萧墨的手。
温热的手碰到一块儿,过电般的酥麻立刻顺着指尖淌遍全身,萧墨手立刻一颤, 咬着牙把滚到嗓子边的闷哼咽了下去。
他抬眼看楚惊澜,发现楚惊澜嘴唇也绷紧了,之所以没抖, 只是因为比萧墨更能忍。
萧墨突然觉得自己答应下来还是草率了。
……刚碰手就抖成这样, 等下要怎么办?
楚惊澜指尖上滑, 握住萧墨的手, 透骨的快意他当然也感同身受,楚惊澜眼神一黯,与其让细微的雷点一点点窜动在四肢百骸,不如炸得干脆利索,痛快凶猛些。
他一把揽过萧墨,不再轻轻试探,直接吻了上去。
二人跌落在花丛里,花瓣和人影齐齐颤个不停,楚惊澜变换了幽夜昙花丛的景色,在地面铺上了厚厚一层花瓣,萧墨的青丝撒在花瓣上。
眼前人是他浑身无力的罪魁祸首,但他一边颤,一边努力去拥抱他,这场摄魂夺魄,淹没理智的巨大漩涡,他逃不开了。
识海中的衣衫本可一下消失,某人却就爱层层剥落。
云裳轻跌,白玉映花丛,温润细腻,美景天成。
萧墨听到自己控制不住的声音,羞得他面红耳赤,可是根本无法停止,声声吟哦,眼前炸开了烟火,而他软成了水,要融在花丛中。
冰入水,水裹着冰。
在识海间,萧墨手腕上也幻化有那条细细的金链,楚惊澜看着萧墨失神的眼眸,气息不稳,勾过金链,将它拉长,在萧墨如鹤般漂亮脆弱的脖颈上绕了一圈,又在自己的脖子上缠上一圈。
鸳鸯交颈,他们这辈子捆着绑着,不要再分开了。
柔软的花瓣点缀萧墨乌黑发丝,蹭过他玉白瓷肤,楚惊澜从幽夜昙花丛中捞出一只纤细的脚踝,扣在手里。
萧墨还努力维持着一丝清明,好让灵力和双修功法流转,他缩了缩脚,但楚惊澜没让他躲。
“功法已经……能自行运转了。”楚惊澜稳着嗓音,“你可以让自己更沉溺些。”
萧墨抿紧的唇又松开,喘出气音,一双眼秋波潋滟,带着失神的茫然和莫名无措看向楚惊澜。
神识相连,可将彼此的心意完完全全传递过去,哪怕不发一言,两人都能明白对方心中全部的感受。
萧墨能感到心间那些萦绕不散的,属于楚惊澜的心绪。
有三百年间日日夜夜孤独消磨带来的痛苦,有无力彷徨,有挣扎和疯狂,但也有思念带来的无尽缱绻和温柔,有小心翼翼藏在角落里的宝藏,还有……最初的最初,三百年前情窦初开的那个少年郎。
少年郎背着他的心上人,从岁月中一步步走过。
人不如故,故人就在眼前。
神识碎片尽数归为,楚惊澜不需要回到从前,他变得完整,找回全部的自己,他就是楚惊澜。
心上的魔障,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消失了。
萧墨红着眼:“我可不想再做你的心魔了。”
楚惊澜知道,因为他也能感受到萧墨对自己的心绪。
天地飘零游子归家,萧墨把心完完全全系在他身上,他在楚惊澜身边点了灯,光照着的,是他回家的路。
三千世界,萧墨只想与他携手。
他不要再伤害楚惊澜,不要做他的心魔,只想做他道侣,是他心上人。
萧墨放开了最后一丝神智,任由其溜走,任自己放纵。
地上厚厚的花瓣被主人的动作撩乱,花枝乱颤,迷人醉心。
识海中体感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萧墨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被人捞出去的。
他确确实实昏了过去。
不是神识不够强,神识越强感受越细致,当真是承受不住了。
萧墨醒时已经在自己体内了。
意识刚苏醒,还有些昏昏沉沉和慵懒,没精力了,连意识都是软的,趴在脑子里根本不想动,他没睁眼,余韵还缠绵在意识深处轻轻勾着,手指一颤,脑子也跟着一颤。
……啊,完事了,回来了。
拥抱了楚惊澜全部的心意,那些说出口的和未曾表明的,尽数接纳,这是好事,但除此之外……神识双修是真的太刺激了。
一回能抵身体几……不,根本没法换算,神识的感觉是身体无论如何比不了的。
舒服是舒服的,但过分舒服连意识都被吞没也太失控了。
不来了,萧墨想,这回是帮楚惊澜融合神识,有疗伤正事,他受不了这个花样,以后都不能这么玩。
意识愈发苏醒,脑子终于能顺着线想点别的事了,完全清醒时,萧墨骤然一惊,猛地睁开眼。
他睡了多久,没有错过天元秘境吧!?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靠坐在床头的楚惊澜,楚惊澜正拿手轻轻梳理他的发丝:“醒了?”
嗓音还带着低沉和餍足的磁性,听得萧墨手指又蜷了蜷,哑着嗓子道:“什么时间了?”
楚惊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天元秘境明日开启。”
萧墨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楚惊澜比他先醒,院子被他布了结界,他俩双修时,外面的人暂时没法打扰,醒来后,球球带来了月鸣的口信,焚修已经被押送到曜日宗,关进地牢里,三日后在人修与魔族缔约会上处决。
萧墨:“人修和魔族缔约是大事,不过我们就不参观了。”
楚惊澜:“嗯。”
楚惊澜手指滑过萧墨发丝,一下又一下,萧墨终于忍不住笑了声:“痒。”
神识里的余韵后劲太大了,带出的感觉直接烙在骨子里,还没完全散开,萧墨也真是不想动弹,才没躲开他的手指。
楚惊澜手指绕起他一缕发丝,放在唇边亲了亲:“合籍大典宾客名单已拟好,你若有什么想用上的物什,需提前说。”
萧墨顿了顿:“你提醒我了,大典上要准备的东西我还不清楚。”
对人们来说,成婚是隆重的,值得花费心力时间去走一场繁琐的流程,任何细节和小事都会刻着欢喜,修真界中修士的合籍大典本就复杂,各类讲究不一而足。
燕春曾帮一对新人操办过大典,因此对各类流程很熟,所以帮持萧墨和楚惊澜也是得心应手。
但总不好都交给他,萧墨道:“从秘境出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熟悉一下流程,也一起置办东西。
楚惊澜虽是仙尊,但渡厄宗内没有侍从,也没有样样事务都能打理的弟子,除了燕春三人,有的只是等着命令的剑傀。
从前只有楚惊澜一个人,不觉得如何,现在看来,是冷清了些。
楚惊澜道:“等你赏遍八十一峰的景,渡厄宗便开山收人。”
楚惊澜自己不收徒,但会把剑谱拿出来,燕春初夏和莫知算宗门的二代子弟,新收的人,就从他们开始往下记。
孤高冷清的楚仙尊,总算要真正做个开宗立派的宗师了。
萧墨:“好啊,修为比我低的,我可以帮着指点。”
八十一峰的所有景色,他也很期待。
萧墨按上楚惊澜的脉搏,感受了下楚惊澜恢复的状况,非常良好,一直担忧的心终于可以歇歇了,萧墨往他怀里靠了靠,觉得真是走了好漫长的路,好在如今楚惊澜不用再受侵扰,也有闲看云舒的心境了。
他会让楚惊澜一直安心下去。
萧墨:“还有个事。”
楚惊澜心神都非常平和,如今的楚仙尊不再浑身利剑,嗓音都是温和的:“嗯?”
萧墨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神识双修,不来了,受不起受不起。”
楚惊澜眼神停了停,没回答。
萧墨敏锐抬眼:“你为什么不接话,我觉得你此刻的沉默好像不是默认。”
楚惊澜轻轻移开了视线。
萧墨:“……”
萧墨:“……真不来了,你之后再找什么理由我都不会答应的!”
楚惊澜的回复是继续理了理萧墨的头发。
动作很轻,但萧墨很慌。
……他边慌边在心中下决定,说定了,以后绝不再来。
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是吧?
次日,天元秘境开启,萧墨和楚惊澜进了秘境。
虽然在外人眼中顶着的是别人的脸,但萧墨和楚惊澜的穿衣上却没有敷衍,今日萧墨穿着一身绯色衣衫,拿金丝红带束了马尾,明艳不可方物,楚惊澜穿着一身冰蓝的衣裳,高雅宁静,仙气飘飘。
在他俩眼中,能看到对方真实的面貌,养眼程度当然高至云端,而其余人即便看不到他们真正的脸,因为两人的气质和身份,也没忍住悄悄多看了几眼。
进入秘境后会被随机传送,大概率会分开,但是有道侣印能感知对方位置,两人约好,先碰面,再去找东西。
找完东西,萧墨还要在秘境中历练历练,提升自己修为。
天元秘境入口开启的时间能有足足大半天,时间很长,萧墨和楚惊澜不知道,在他俩进入秘境后不久,曜日宗内就出事了。
焚修从地牢里消失了。
留在曜日宗内的各家修士闻言齐聚,曜日宗宗主正在气头上,毕竟他家地牢已经层层严防,虽然有意漏了点口子,但那是拿来瓮中捉鳖用的,没想到居然把人放跑了。
这可是把他们脸面放地上踩。
能如此神不是鬼不觉,必定是个懂藏匿的高手,而且至少是大乘中期。
“不知是谁劫走了焚修,但封宗大阵已开,除非他是归墟,否则绝对走不出我曜日宗范围!”
这话倒是令人安心,可所有人把曜日宗上上下下翻遍了,也没找着人。
奇了怪了,这人还能藏去哪儿?
君不书先前的伤还没好全,没有第一时间卜卦,看着情形,还是得用到他,叹了口气,病恹恹抬手,让他们把焚修的东西拿来,他来卜算位置。
王逸尘却用折扇按下他的手:“不需要你带伤卜卦,我也能猜到一二。”
其余人齐刷刷看向他。
王逸尘脑子转的很快:“诸位,曜日宗的封山大阵曾请楚仙尊遥遥指点过,大阵未破,那人就绝对没有出去,但大家是不是忘了,曜日宗地界内近来有个地方刚好能容人藏身,还不被搜。”
近来?月鸣讶然,也反应过来:“你是说,救走焚修的人带着他进了天元秘境!?”
王逸尘肯定了他的答案:“也只剩这里了,不是吗?”
第120章
王逸尘猜得一点不错, 焚修确实是被人带进了天元秘境,而且进入秘境后, 那人跟他被分开得不远,已经很快找到他,跟他汇合了。
但焚修其实半点不想跟此人汇合,因为这人可并非全心全意要救自己啊。
魔修苏白沫。
焚修靠在山石上,看着苏白沫忙活一通,急得红了眼,不由笑出声:“别费劲了, 我天魔的驭术比血契还牢固,是不可能解得开的。”
苏白沫红着眼掐住他脖颈:“你住嘴!”
苏白沫恨意滔天,他本以为自己身上没有血契, 可后来才发现焚修早在他身上种了另外的术法,他若死了不会影响焚修, 但焚修要是死了,他也得死。
“你以为当初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人修救回去了?”焚修懒洋洋, “你算我留的后手之一,还在正道人修中,好用,可没想到还是成了魔修,不中用啊, 苏白沫。”
苏白沫:“闭嘴!”
他是发了狠,但又不能真杀了焚修,而焚修现在就是个废人, 没别的用处, 苏白沫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用剑穿破焚修手心, 狠狠搅过,焚修一边痛呼一边笑,反倒显得苏白沫才是那个无能的阶下囚。
苏白沫拔剑,浑身都气得颤,焚修被关了太久,身体不行,眼看血涓涓流出,苏白沫又不能让他虚弱至死,砍完了,还得拿出药来给他用上。
苏白沫用容器接了点天魔血,而后把药瓶随手扔下,焚修接过药瓶,笑得更加碍眼和挑衅。
要不是怕他死了,苏白沫是真的很想再给他一剑。
当初天道来找到自己,太过匆忙,只说楚惊澜要帮新的天道篡祂的位,还让苏白沫知道了自己之所以一路那么顺风顺水,都是有祂的照看,若祂败了,苏白沫再也不会有这么舒心的日子。
祂朝苏白沫脑子里灌了些功法和宝物地点,也是祂让苏白沫知道了自己还身中焚修的驭术,让苏白沫去帮祂收集道运,还有寻找至纯初息,说是能帮祂提升力量。
但还没等到苏白沫动手,那边天道就断了感应。
苏白沫也开始变得倒霉起来,与之相对的,楚惊澜声名大噪,甚至成为了世间唯一一个归墟。
苏白沫知道,肯庇护他的天道已经败了,靠着天道先前留给他的讯息,他倒是也修到了大乘,可凭借那些宝物他说不定也能突破归墟,却因为各种不顺和倒霉,还成了魔修。
苏白沫怎么不恨。
他才本该是万人之上的气运之子,却连性命都得受制于人,再大的恨也不为过。
焚修用过药,将药瓶随手扔了:“你可真奇怪,苏白沫,都成魔修了,却还要端一副伪君子的面孔。”
“鸳鸯炉鼎双修,心甘情愿才有效,你分明也想从我身上得到力量巩固自己修为,才跟我修得深,让我给种了驭术,大家都各怀鬼胎,没人清清白白,何必装模作样呢。”
真是每句话都戳在苏白沫的痛点上,苏白沫气得翻手扬起一道灵力,把焚修脸打得偏到一边,焚修嘴角渗出血,嘿嘿笑了两声,满不在乎的用手指擦过。
焚修不知道苏白沫真得到了解驭术的法子,但条件太苛刻了,还有两三样东西苏白沫一直没能凑齐,这些年常常得到消息又与那些东西错过。
他方才已经在焚修身上布了解法的底子,等把东西找齐,就能解开驭术,到时候焚修死活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现在得想办法把焚修活着带出去。
曜日宗的封山大阵很麻烦,但每次启动要耗费大量灵力,不可能长久维持,他只需要在秘境中等一段时日再出去,赶着大阵停歇的时间离开就行。
人修多半也能猜到他躲进秘境里,对出去的弟子可能会详细排查,不过苏白沫也准备好了伪装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