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也不做个实际一点的。”易北摇了摇头,挑起的眉头像是嘲讽,又像是在炫耀。
他将手帕叠成四方块,塞进了自己兜里,转身就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而被他留在原地的King,双手随意地撑在灰尘扑扑的吉普车车顶,略有些遗憾的“啧”了一声,只是眼底的兴意却越来越浓郁。
易北绕着这几个可能藏人的地方转了几圈,又折返到机房厅。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原本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已经多了几道拖行的血迹,这些血迹受到了水的稀释,颜色稍显得浅淡一些。
从拖行的方向来看,那台铁疙瘩应该是在二楼的蓄水池里抓到了他的猎物。
地上还散落着几份沾着血的打印纸,易北随意地捡起了一张。打印纸上的油墨看上去很新,内容和之前超算中心门口张贴的打印纸出入不大,但在细节上却有不少错误。
比如第三条规则的前半部分,就在这张打印纸上被更改成了:“IV区域的设备很危险,默认为关闭状态。如果您发现IV区域的设备被打开,请尽快前往二楼第三个储水池内躲藏。”
蓄水池中段有张铁网,铁网上方的墙壁虽然只有一米多,但是在仓皇之下,人很难逃出生天。
易北把手里的打印纸揉成一团,丢到旁边的角落里:“看来是有‘人’想要误导我们。”
IV区域的老古董机器人行动笨拙,其实就算是跟它在机房厅兜圈子也不一定会被它抓住。但如果拿到这张打印纸的人,抱着侥幸的心态躲进二楼储水池,对于这些怪物来说就像是瓮中捉鳖。
作者有话说:
北哥(感慨):从操旧业就是顺手。
第222章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14)
铁疙瘩应该还在附近, 易北想了想,还是决定抓紧时间去淋浴间。
13:45,正是淋浴间开启的第二段时间。
这一次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可惜事物的发展往往不如人愿。就比如他前脚刚踏进机房厅的玻璃大门, 后脚复位的“滴、滴”声就响彻了整个机房厅。
“……”易北顿了一顿, 随即把手伸进右侧兜里,拿出了那块带着血迹的手帕。
随着复位声滴滴答答的响起,手帕上的图案也发生了变化,盛开的太阳花中竟然多出了一颗血色的骷髅头, 针脚混乱, 表面凹凸不平, 两个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易北。
第三条:如果在“复位声”结束后,手帕依然在您的手里,请尽快前往淋浴房,打开第三个淋浴设备, 并锁好隔间门。
背后似乎也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深一脚浅一脚,隐约还能听见被拖拽的声音。
“有东西跟过来了。”易北眸色微动,转头看去。超算大厅里的灯盏“啪嗒、啪嗒”地接连熄灭,即使是在白天,整个大厅随着灯盏的熄灭依旧陷入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中。
没过一会,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面具, 边缘隐隐有凌厉的光泽顺着轮廓流转。而与极具逼格的面具不符,那从黑暗里走出的躯壳却只是一堆布满红褐色铁锈的零件,面具下两只蓝色的灯泡在黑暗中闪烁着无机质的光芒。
易北眯着双眼, 视线缓慢下移。这个铁疙瘩机器人手里果然拖着一个“人类”, 或者说其实只是滩肉泥一样的东西, 表面上还略具人形,但实在已经无法划入人类的范畴。
“铁疙瘩”似乎也注意到了机房厅内的易北,它抬起裸露着电线和零件的手臂,将手里软绵绵的“肉泥”扔到了一边。明明这种老古董机器人的脸只是一张冰冷的金属面具,可易北却还是从那张脸上看出了“愤怒”的神色。
“一堆废废铜烂铁竟然也会愤怒。”易北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眼神,随即转身朝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背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混杂着滋滋的电流音,汽油味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数十倍,让人的呼吸道都变得粘稠起来。走道上的墙壁仿佛也开始融化,淅淅沥沥地像是放在烈火上炙烤的沥青,鞋底也被胶粘住,发出撕拉的声音。
易北没有回头,他很清楚那个机械怪物就跟随在他的身后,只是因为它体积庞大,行动笨拙才一时没有追上来。
而且它似乎并不急于追上易北,反而像是把老鼠放回洞穴的老猫,这种缓慢更像是一种志在必得,换一句话来说,它根本不在意逃走的人类是否会躲进淋浴间。
“淋浴间是封闭结构,只要它守住大门,抓住我就像是瓮中捉鳖。”易北略微侧头捕捉铁疙瘩现在的位置,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暗色:
“——所以,淋浴间真的安全吗?”
挂着蓝白帘布的卫生间近在眼前,两扇帘布微微向两边打开,露出帘布的镜面里,倒影出一道欣长瘦削的身影。
然而易北却在门口停了下来,双眼微微眯起,平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镜面里的青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尾微微有些上挑,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感觉。虽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却有一种怪异的陌生感。
易北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弧度,随即他迈开脚步,大步走进了洗手间。
“咚、咚!”
背后的脚步声就如同影子般如影随形,零件摩擦出火星,轴承连带着齿轮转动,仿佛某种催命的号角,听得人头皮阵阵发炸。
易北走进第三个淋浴间,密不透风的淋浴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头顶的淋浴大概是坏了,即使扳到最下面一档也淅淅沥沥地漏着水。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每次落地都像是一块大石头重重砸下来。易北躲在隔间里,通过声音测算和这架钢铁怪物的距离,他的手指按在那一沓红纸条的上方,指腹悠闲地拨弄着最上面一层的小人硬壳贴纸,只要稍稍再用点力气,就会把贴纸整个拨下来。
“公用洗手间只在上午10点和晚上22点开启,其余时间段进入洗手间会被视作违反规则。”他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硬质卡片,脑中的思绪一边飞快转动:
“如果这条规则生效,就会和第三条规则对立,到底哪一条规则会拥有更高的优先级呢?”
脚步声似乎已经到了Ⅹ号会议室的门口,再往前几步就能进入洗手间,汽油的味道已经顺着门缝,丝丝缕缕地钻进第三个隔间。
“如果纸条上的规则没有生效,为了保证规则之间能够兼容,第三条规则只能在第四条规则时间范围内触发,这应该就是规则运行的底层逻辑。然而当纸条上的规则生效以后,这个底层逻辑就被纸条的内容所逆转,前后关系也随之被打破,必然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
易北指尖抵在硬壳纸片的边缘,眼底带着一抹很轻的笑意。既然要保证第三个隔间在第四条规则改变后依然安全,那规则如何运行,应该也会做出相应的调整……
当然,想要验证这个猜想,必然需要一次很大胆的尝试。好在他是一个疯狂的赌徒,为了验证“真理”,他可以赌上所有的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脚步声渐渐逼近洗手间,易北的手指也彻底拨开了硬质小人卡纸。灰扑扑的印刷笑脸小人顿时从被揭开的地方露出来,腥红的眼珠中似乎包含着某种恶意。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只有硬质卡片轻飘飘从半空中落下。
就在地上的积水打湿卡纸的一瞬间,滚滚黑雾从卡片上迸发,并如同火焰般迅速吞噬所有地砖,又爬上潮湿的墙壁。几乎是在顷刻之间,洗手间悬挂的铁牌就被黑色的浓稠雾气所包裹。
这些雾气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自天花板攀附而下,轻而易举地抹去了铁牌中间那一排血红色文字。
易北将手里的纸片翻了个面,视线平静地落在纸条背后的小字上: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第四条:公用洗手间只在两个时间段开启,分别为上午10点以及晚上22点,为了您的安全,其余时间段请不要进入洗手间。如果您必须进入洗手间,请在10秒内进入第三淋浴隔间,并在第三淋浴隔间的隔板自动打开后尽快离开洗手间。
“纸条上的规则都只是半成品。”易北扫过纸条上的后半条规则,得出了结论:“这些规则会随着实际情况不断被修正,保留主体部分的同时不断增进新的约束,而这种不确定性也是这些纸条的危险所在。”
就在他得出结论的同时,沉重的脚步声终于来到了洗手间门口。在竖直液压缸和水平液压缸共同配合下,重达几十斤的机械腿缓慢抬起,面具后冒着森寒蓝光的两只灯泡随着身体穿过帘布。
就在机械腿轰然落地的一瞬间,一个清脆的倒计时突兀地回响在整个洗手间内。
“滴答——”
踏进洗手间的铁疙瘩似乎也被这个声音所吸引,缓慢而沉重地转动着连接处的转轴,两侧的喷口处喷出浓烈炽热的白烟。
积年累月的闲置早就让它的大脑生满了铁锈,那些堆积在它脑袋里的齿轮再也无法转动,现在的它只是受指令驱使的杀人机器,即使危险的红色感叹号不断在它的屏幕上闪烁,但它依然只是遵循着指令,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第三间淋浴间走去。
“滴答——”
“滴答——”
倒计时的声音仿佛是它的死亡掐表,随着最后一声倒计时落下,这个沉重的老古董忽然停止在了原地。
易北轻轻屏住呼吸,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态,同时把手指按在另一张纸条上。
下一秒,铁疙瘩躯体上的两个蓝色灯泡疯狂闪烁,机腔内的零件随即发出不堪重负地嗡鸣。紧接着,它躯壳的连接处迸发出劈里啪啦的火光,滚滚浓烟从它的躯壳上冒出。
“嘭!”
隔间外传来一声炸响,即使易北在第一时间捂住了耳朵,依然被巨大的爆炸声震的双耳胀痛。紧接着,一片破损的铁片在冲击力下顺着机甲的身体滚落,恰好顺着水流滑进了易北所在的隔间。
易北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低头看去。这面铁片明显是仿造假面超人的面具的造型,原本是贴在机甲的头部,不过在摔落的过程中已经瘪下去了好几个位置。
这个结果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毕竟在他的计划中并没有杀死铁疙瘩这一项。
易北俯身将滑到脚边的“面具”捡起,仔细查看了一遍,这确实是IV号机器上的东西。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纸条上的规则难道也能约束这些怪物?”
这个猜想太有吸引力,以至于易北的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如果纸条上的规则真的能约束怪物的行动,那么猎手和猎物的地位将会发生可怕的逆转!
拥有越多的纸条,也就意味着他现在拥有越多的主动权。如果他能掌握这些纸条的逻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几乎就等同于这个世界的造物神,连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怪物,都可能会匍匐于他的脚下。
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纸条,大脑皮层因为兴奋而极度活跃,捏住纸条的手指也在轻微颤抖,自言自语:
“有意思,这些规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兴奋,伴随着门板外劈里啪啦的爆炸,整个洗手间都像是即将要融化一般,墙体像是蜡油一样向下滚落,脚下的地板也变得软绵。
天花板上聚集的黑色的雾气慢慢汇聚在一起,随即又像是倒流香炉般缓缓向下倾泻,最终缓慢停留在易北的面前,末梢微微卷曲,仿佛一条由黑烟汇集成的触手。
第223章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15)
易北盯着面前的“触手”, 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触手的末梢有黑烟淅淅沥沥淋下,有如指缝间漏下的细沙,又像是从黑暗里伸出危险的蛇信。明明只是一团粘腻的不可名状之物, 可偏偏落在易北眼里, 却有几分诡异的……可爱?
触手柔软的末梢微微展开, 又在感受到易北的呼吸后“羞涩”蜷缩,随即从触手的表面生长出很多极细的烟丝,这些烟丝就像是触须,亲昵地缠绕着易北的手指, 仿佛与他十指相扣。
易北将手抬高了一些, 方便触手可以更好的缠上他的左手, 侵占他的每一寸指缝。
与此同时,他手里的金属面具也轻轻压在蜷成一团的末梢上。随即易北贴近金属面具,如果触手此刻还是人形,那么他们此刻就该是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
“阿尔塔, 你还真是装都懒得装了。”易北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仿佛透过面具眼部两块塑料挡板,直接对视上了触手中央骤然睁开的血红色眼眸。即使瞳孔的颜色完全不一样,但那只瞳孔中蕴含极强侵略性的爱意却没有任何改变。
“……”被压在面具下的触手垂死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从面具下挣脱。不过易北却突然俯下身,亲吻了一下面具的顶端。随着轻飘飘地一吻结束,他才弯弯抬起眼尾, 看向那只血红色瞳孔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戏谑笑意。
而这个隔着面具的亲吻就像开启了触手里某个奇妙的开关,原本不安分挣扎的触手突然就不再动弹了,竖立成一条窄缝的血色瞳孔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类。
安静注视着这个世界的怪物很认真地在想, 如果这个人类此刻能有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此刻那对耳朵应该是尖尖竖起, 而且顶端还有些恶劣地向前搔动,要不然祂的心口为什么会有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触手的末梢突然膨胀起来,如同海葵般分化出长短不一的触须,顷刻间就将覆盖在它表面的面具陷入到它柔软的身体当中。吞噬掉面具之后,触手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宽了不少,配合它细长条的身体,像是一只刚吞下巨物的海蛇。
“海蛇”顺着粘稠的空气游下来,像只温驯的宠物一般挂在易北的脖颈上,柔软的触须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易北的脖颈,直到在那片遍布咬痕的皮肤又添上道道旖旎的红印。
“走吧。”易北没有阻止触手的动作,作为爱人,他一向对怪物很宽容:“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盘在他脖子上的触手似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消化声,随即整只触手很快又恢复了欣长的体态,像是吃饱的蟒蛇一样懒洋洋挂在他的身上,不时抬起触须搔刮着他的下巴。只不过这些末梢的触须没有什么力道,在易北脖颈间蹭来蹭去的,反而像是在撒娇讨乖。
淋浴间的大门自动弹开,眼前的光线顿时亮了许多。易北走出洗手间,沿着昏暗的走道来到机房厅。此刻的机房厅不复原先的热闹,只有机器运转的轰鸣声。
地上躺着一具咽气多时的尸体,保安面色发青,两只眼睛瞪得很大。易北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角边,随手捡起地上的水泥铲,又走到保安身边蹲下来。钢片砸割血肉的声音很快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水泥铲的钢面虽然很锋利,但想要隔断人类的骨头也并不容易。
即使是易北也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保安的三根手指完整地切下来。好在保安已经死了很久,浑身血液完全停止流动,这才没有弄得到处都是血。
易北把三根手指用塑料袋包好,塞进地上的背包里,刚准备拎起背包,背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白鹰,你忙乎什么呢?”
易北拎着双肩包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把双肩包背到身上,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宋谕应该刚才外面走进来,也不知道他刚才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他身上的衣服此刻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渍,袖口上还有一些灰色的水泥粉末。陈莉紧跟在他的身后,当目光落在易北身上的背包时,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解地看向易北。
易北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二人,问:“你们刚才藏在什么地方?”
“就别说了。”宋谕脸色有点难看,手背上还有细小的伤口:“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在车库里挖了个坑,上面还用塑料棚铺牢实着……昨天晚上雨势不小,那坑里全是泥水,别提多恶心了。”
易北点了点头,惋惜道:“那还真是不走运。”难怪他找遍了整个车库也没找到这两个人。
陈莉从宋谕背后走出来,她看了一眼易北肩上的背包:“北哥,你背着包干什么?”
“锻炼身体。”易北把包扯下来,拎在手里,面不改色地说谎:“一个瘸子想要在末日里活下来,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不过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陈莉,她依旧用那种探究得目光看着易北,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已经察觉了什么。
也许是注意到二人间的气氛很凝重,宋谕干咳了一声。他刚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一抬起头,瞳孔却剧烈震动起来,背后几乎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透过机房厅敞开的大门,他看见机房厅的背面此刻正站在一个低着头的红衣女人。黑色的头发一绺一绺粘连在一起,而从黑色长发间透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机房厅的几个人。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第九条:机房里没有穿红裙子的女人,如果您看见穿红裙子的女人,不要看她的眼睛,尽快离开机房。该女子会在每天21:00后离开机房,请确保女子离开您的视线后,再返回机房。
宋谕不敢盯着那个红衣女人看太久,张贴在门外的机房人员守则他只是大概扫过一眼,即使陈莉向他详细复述过规则的内容,但想要他一下的记住这么多文字性内容,简直比让他负重跑10公里还困难。
所以打印纸上的规则他都只记得个大概,至于上面的诸多细节,他现在是丝毫也回忆不起来。
陈莉显然也看见了机房厅外侧的红衣女人,她很轻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随即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背后的冷汗凉了下来,此刻竟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她嘴唇发紫,用尽全身体力扯住宋谕的衣角:“别看她的眼睛…我们快走!”
宋谕反应的很快,他果断拎起地上塞着饮料的布袋,又飞快地往里面塞了几包面包。随即他一把拉起旁边腿软的陈莉,朝易北递了个“保重”的眼神,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超算中心大门冲去。
易北:“……”
相比之下易北其实要冷静的多,而这份冷静正是源于他对规则的掌握。
初始张贴于超算中心门口的规则具有最高的优先级,这些规则既是约束,又是一种很特殊的保护。至少在违反规则之前,所有人都会受到这十六条规则的保护。
红衣女人皮肤白的吓人,腥红的眼珠在湿漉漉的头发后转动。见易北只是低头往袋子里塞食物,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她忽然半蹲下身体,长发收敛于胸前,血红的眼睛几乎完全藏在头发后。
女人转动着脑袋,眼珠一动不动打量着几步外的青年。那双沾着鲜血和碎肉的手缓缓撑在地上,青白皮肤好像直接包裹在骨头上。
紧接着,她痛苦地仰起头,粘稠的鲜血顺着她被割开的喉咙流淌下来,颤动的肌肉里发出了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尖叫声,随即突然发疯般朝着易北的方向冲了过来!
缝满细密红色针脚的脸和易北只隔了不到十厘米远,那张脸上被针线缝合的疤痕,就像扭曲的蚯蚓般遍布在女人的整张脸上,从她渗血的头皮表面垂下的黑发,几乎都要贴在易北的衣领上。
易北黑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女人狰狞的面容,然而他只是垂着视线,捡起地上的绷带折成三折,没有和女人发生任何一秒的对视。
鲜红的指甲不甘地落在他的侧脸上,顺着那清晰的弧线慢慢向上,最终停在了离他眼珠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女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指就像是一把弯钩,再往前进一分,就能把他的眼珠挖出来。
而与此同时,易北手里的纱布也终于折成了厚度合适的一条,尾端被裁剪开两条细带。即使弯钩状的大红色长指甲近在眼前,他却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有多大的改变。
在他的淡然衬托下,女人反而更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女人脸上布满疤痕的肌肉微微颤抖抽搐着,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能在她面前保持冷静的人类,但那是因为他们手里捏着能让他们死里逃生的道具,而眼前的人类却完全不一样,他没有任何关于副本世界的记忆,也没有任何保命道具。而他所能依靠的,只是一份虚无飘渺的规则。
她提了提嘴角,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害怕?”
很意外,这女人的声音很甜美,而且有种很莫名的熟悉感。
冒着寒气的长指甲就抵在眼前,换个旁人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但易北不一样,他瘸了一条腿,更没有把握能像宋谕那样直接逃出去。纱布被他攥在手里举过头顶,贴着额头缓慢滑落,纱布的另一端落在女人锋利的指甲上,被挑起一个不大的角度。
“我应该害怕吗?”易北将纱布条的尾端在脑袋打了个结,平淡地反问。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主神一直整个小触手状态也不错(bushi
北哥(惋惜):两只漏网之鱼就在面前,但却不能明抢,很难过。
第224章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16)
纱布并不能完全隔光, 即使易北闭着眼睛,眼前依然微微泛着红光。
被纱布阻碍住视线的易北并没有发觉,他面前的红衣女人神态出现变化, 其实并不只是神态, 女人脸上如同蚯蚓般的疤痕也缓慢扭曲, 紧接着像是被熨斗熨烫过一般,那些崎岖的痕迹慢慢被抚平,缝合的针脚也融入到血肉之中。
再次抬起头时,女人的脸蛋已经变得光洁如初。她伸出光洁圆润的手指, 从红色的长裙上取下一枚兔子发夹, 轻轻别在自己的耳边。如果易北此刻再看她一眼就会发现, 这个红衣女人正是几天直播中被丧尸群扑咬杀死的女主播。
她低着头死死盯着易北,眼睛里翻滚着不甘心的情愫。明明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升职加薪,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偏偏被这个可恶的人类误打误撞给毁了!
“我见过很多人, 他们都像你一样有点小聪明。”她的声音很阴冷, 如同恶鬼趴在耳畔低语:“你不如猜猜看,他们最后的结局都怎么样?挣扎的越久,只会让你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
易北安静地听着,随后竟然笑了起来:“结局会是什么样,这很重要吗?”
被他这么一反问,红衣女人反而愣住了, 随即她下意识皱起两条细长的眉毛:“你难道就不想逃离这里?”
“文明毁灭,秩序崩毁,人性莫测, 对普通人来说, 现在无疑是最坏的时代。”易北站起身来, 摇了摇头,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微笑着说道:“可我不一样,即使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背后的掌权者在谋划什么,但旧秩序的覆灭,就意味着新秩序的诞生,而我注定要加入他们的行列,成为新秩序的制定者,这才是我的归宿。”
“你想要与祂融合?”女人妆容精致的脸上扬起一丝嘲弄:“说得好听些,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我说得难听一点,你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易北并未理会她喋喋不休的嘲讽,毕竟疯子的思维逻辑就是一场盛大的浪漫主义美学,而他在女人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同类的气息,这也是为什么正常人会把疯子的言语当成疯言疯语。
易北循着记忆站起身,一点一点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不过在他走出去几步之后,身后红衣女人不甘心的声音却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随即,她的喉咙里又一次发出那种古怪又瘆人的声音,好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恐惧,只能从呼吸间露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蒙着眼睛的易北并没有注意到,那条盘踞在他脖颈上的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苏醒。黑色的烟雾从他衣领间翻涌出来,浓稠的黑雾从新汇聚,最终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了一只转动的眼球。
腥红的眼睛缓慢睁开,海葵般的血红触手翻涌在那双危险的眼球中,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红衣女人嘴唇蠕动颤抖,额头上冷汗不断滚落,凸起的双眼里充满了惊恐,紧接着她脚一软,竟然直接朝着易北的背影跪了下去。
“我…我不知…知道他是……”
话还没说完,女人就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双手在半空中挣扎挥动。而在那腥红的瞳孔中,收成一条窄缝的眼球缓慢下移,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终于落在“她”的身上,却仿佛只是在看一只可以轻而易举捏死的蚂蚁。
然而谁也没想到,此时已经快要走到机房门边的易北却突然停下脚步。
他似有所感地转过头,视线仿佛穿透遮盖在眼睛上的纱布,落在痛苦的红衣女人身上。
“阿尔塔?”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空气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哪怕掉落一根针的动静都清晰可闻。
红衣女人艰难地转动头颅,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下转动了一下。随即她再也顾不得脖颈上的疼痛,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痛苦而谄媚地看向浮在半空中的眼球。
她的识相显然讨好到了那只血红的眼球,组成眼球的黑烟缓缓下沉,烟雾飘渺弥漫,随即竟然勾勒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手臂上的肌肉如同山峦般隆起。
金色头发的少年伸手环住易北,又将头懒散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少年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股撒娇的味道:“嗯,我抱你走?”
易北不置可否,只是将身后略微向后靠了一些,抵在阿尔塔结实的胸膛上。苦涩的药剂信息素味道从身后的少年身上散发出来,强硬地将他包裹,丝丝缕缕钻入皮肤毛孔,又顺着血液通向心脏。
纱布下的眼睛缓缓闭合,眼睫将纱布底端顶起一个弧度。这次易北并没有拒绝自己的爱人,他的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