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鸣平视着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脑海里想着:“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了?”
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很多年……但在这种绝对的力量下, 哪怕是他也如同地上的蝼蚁。
四人当中恐怕只有易北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单膝跪在坑道边, 目光注视着被黑暗吞噬的竖井。虚空在他的面前被扭曲,空气骤然撕裂,随即一双缠绕着黑气的手掌从破开虚空,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从无边的黑暗中伸了出来,冰凉的指尖抚摸过他的脸颊。
易北微微抬起眼皮, 下一秒,白色的提示框就在他眼前弹开——
【您的爱人向您发出[交欢]申请,是否同意?】
“……”易北沉默了半晌, 才有些头疼的开口:“这是什么?”
黑暗还在蔓延, 霎那间就将他包裹。校医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语气中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为了遵守约定,我特意制作了一个小插件…不喜欢吗?”
易北的视线在提示框里的[交欢]二字上定格了半晌,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喜欢。”
随即他没有半点犹豫地点下了[拒绝]按钮。
【您驳回了[交欢]申请,您的爱人因此变得很沮丧![沮丧小狗][沮丧小狗]】
提示框里的[沮丧小狗]耷拉着脑袋,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可怜巴巴地垂在两侧,身后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
目光落在屏幕里钻出的狗头上,易北嘴角不由翘了翘,伸出手在[沮丧小狗]的头顶摸了一下。手下毛茸茸的触感极其真实,黑白色的边牧抬起脑袋,用暖烘烘的脑袋去拱他的手心。
柔软的毛发蹭过手心带来的触感,让他的心不由也柔软下来。
就在这时,边牧忽然抬起脑袋,两只眼睛里亮晶晶的,像两个放在灯光下的玻璃球,张嘴朝着他汪汪叫了两声。
【您的爱人希望您能进入[十四高女校]副本,是否同意?】
易北若有所思地扫过面前的提示框,按照规则每位玩家只能进入每个副本一次,而他已经通关了[十四高女校]副本,理论上不被允许再次进入副本。不过校医本来就不受任何规则的束缚,只要他想,甚至可以将所有的规则都推翻重立。
“是。”
【您已经接受申请,玩家将在10秒后传送进入[十四高女校]副本】
【10——】
【9——】
眼前的世界完全被黑暗所包裹,与想象中的寒冷不同,这一次的传送既没有失重,也没有阴冷刺骨的寒意,反而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很舒服。
渐渐的,眼前的黑暗被一束阳光驱散,面前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耳边传来熟悉的旋律,不过并不是很清楚,易北认真听了一会,才确定那的确是《运动员进行曲》。
根绝经验,易北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视线果然清晰起来。
操场的橡胶跑道在阳光下反射出如同河面般粼粼的微光,微风中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易北微微抬起头,紫藤花顺着看台上的木制栏杆垂下来,一簇簇嫩紫的花苞轻轻舒展开,阳光洒在花簇上,在背后的红砖墙上留下大片的阴影。
穿着运动服的女学生有说有笑地走在运动场上,空气中挥洒着青春而自由的味道。易北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校服,熟悉的粗糙质感从指尖传来,有种微妙的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里是[十四高女校]?”易北抬起手心,阳光落在手上的温度也很真实。
[十四高女校]的地图极其有限,大部分区域都被笼罩在浓重的雾气当中,天空也总是阴霾一片。从他们之前收集到的地图来看,[十四高女校]能够被玩家探索的地图就只有宿舍区和教学楼区。
思考了片刻,他抬步顺着塑胶跑道两边的水泥道走去。水泥道临着观众看台和主席台,红砖墙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向外打开的门,连通着观众台下方的室内体育场。
两分钟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一扇不一样的隔断门上。
和其他的隔断门完全不同,眼前这一扇隔断门只有一半能被人们所看见,上半部分的门板被砖头墙所遮挡,只在砖头墙和门板中间留了一扇门能打开的缝隙,这也使得整个隔断门的上半部分完全藏在阴影里。
易北有种很微妙的预感,蹲下身,果然看见陷在阴影中的隔断门上挂着一个生满铁锈的牌子——“医务室”。
易北眨了眨眼,有点好笑,哪个学校会把医务室设在这种鬼地方?
他矮身从红砖墙下钻进了去,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随即便按下了门把手。
“咔哒——”门锁缓缓向内打开。
阳光止步在医务室的门槛处,再也不肯前进半分,一股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从房间里散发出来。易北随手打开墙壁上的开关,白炽灯照亮了这个不大的房间,屋里有三张病床,角落里堆放着满满一架子的瓶瓶罐罐。靠近门边的位置贴墙放着一个铁皮柜,里面堆放着很多文书类的档案袋。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黑色的长发梳理在脑后,缓缓抬起那双温柔缠眷的眼睛,仿佛芭蕾舞剧中的王子。
“怎么不开灯?”易北走进医务室,没有关门。
校医微微仰着头看他,琉璃般的瞳孔里倒影出少年背对着阳光的剪影,仿佛回到了两人见的第一面。良久,他声音很轻的说道:“在今天以前,我的世界就只有这间医务室。”
易北在他身下停下脚步,微微俯身,近距离盯着校医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那就恭喜你重获自由,外面阳光很好,要去约会吗?”
少年的身体有些单薄,校服在腰身处向内收紧,却占据了校医全部的视线。校医的目光落在少年肩头的几片紫色的花瓣上,淡淡的花香伴随着阳光晒过塑胶跑道的味道从门外传来。
明明是他亲手打造了这个副本剩下的世界,可他却又对这个自己亲手创造的世界充满了陌生。被困在牢笼太久的野兽,当它真正能离开牢笼的时候,反而会对外面的世界有一种恐惧。
“别怕,”少年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牵起他的手,“我就在你身边,带我去见见你创造的世界吧。”
校医温柔地看着他,轻轻包裹住那只手:“……好。”
两道身影从低矮的红砖墙上钻出来,宽大的校服影子落在白大褂上,紫色的花簇轻轻掠过他们的肩头,在他们的肩膀上留下几片粉紫色的花瓣。
就在这时,头顶的广播突然传来声音:“四百米男子单人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高三(2)班易北同学马上到检录处检录。 ”
易北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自己的比赛。他转头朝身后的校医看了一眼,挑起一侧的眉梢,后者只是温柔的注视着他,瞳孔在阳光下仿佛流动着微光。
“那就走吧。”易北收回了视线, 耸了耸肩,牵着校医朝起跑线旁的红色帐篷走去。
检录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负责检录的是一位扎着马尾的女生。面前的光线被挡住,女生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将手里的号码布和别针递了出来:“高三(2)班易北同学对吗?你是三号,从第三条跑道起跑,记得要把号码布挂在背后哦。”
易北接过之后礼貌道谢,转而把手里的号码布和别针都递给了身旁的校医:
“帮个忙吧,男朋友。”
负责发放号码布的女生猛地抬起头,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圈。
她诧异又激动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转了半天,最后偷偷对易北比了个拇指,捂住嘴巴激动地跺了跺脚。
校医弯起眼角,很轻地笑了起来。扶着少年有些单薄的腰身,他覆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拉起少年身上的校服,弹开别针,将尖端轻轻戳进去,阳光顺着少年的脊背,落在他的指节分明的手背上。
“好了。”他松开拿着号码布的手。
易北“嗯”了一声,在原地跳了两下,想要确保背后的号码布不会在比赛的过程中落下来。校医握住他的手腕,连目光都不舍得挪开半分:“我别的很紧,不会掉的。”
与此同时,广播的声音再一次重复道:“高三(2)班易北同学请马上上跑道,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高三(2)班易北同学请马上上跑道,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校医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温柔道:“去吧,我在终点等你。”
易北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张开五指拽住了校医的白大褂,迫使校医俯下身和他接了个吻。
“预支一下冠军的奖励。”易北松开那被他扯皱的医师大褂,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挑起一边眉梢笑道:“不介意吧。”
校医微微俯身,眼底只有一片温柔的笑意:“当然。”
“砰!”
发令枪的响声响彻整个操场,参赛的选手如同离弦的箭矢冲了出去。
老实说对于能不能拿冠军这回事,易北根本没有什么把握,常年早出晚归待在实验室敲代码的生活,使得他非常缺乏锻炼,不过好在他的队友比他预料中要更菜,大概是高三超高强度的学习生活同样耗空了他们的身体。
还剩下最后半圈的时候,易北已经遥遥领先了第二名。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他眯着眼睛朝终点看过去。终点聚集了很多人,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阳光落在校医的白大褂微微有些反光,反衬他的脸格外的白,那双眼睛微微抬起,正在温柔地注视着他。
最后一百米,所有选手都发起了冲刺。
校医走到了终点线前,周围的学生纷纷讨好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在他的视线里,汗水浸透向他奔来的少年那黑色的短发,又顺着额角滚落,滑过起伏的喉结,最终消失在校服的领口间。
他就这样看着,看着那个说要和他相守一生的人,拼尽全力向他奔来。
作者有话说:
与此同时,李镐:(崩溃)我这么大一个会长呢?我问你我这么大一个会长呢?
某亲妈:……(望天)
下周开题答辩,压力山大,就想写点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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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伴随着上课铃响起, 教室里打闹的学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如果能忽略他们身上那些多余的器官和四肢,这里的一切都和正常学校没有什么差别。
易北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 目光扫过面前摞得整整齐齐的课本——人性心理战、怪物的自我修养、如何写惊悚片、从制造恐惧到超越恐惧、恐怖片肢体语言分解……很好, 现在竟然卷到连怪物都要开班集训了。
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目光有些沉重……所以到底为什么在副本里还要上课?
第二遍铃声响过后,腋下夹着课本的老师匆匆走进教室。它在讲台前站定,收起掉出嘴唇的舌头,四双眼睛同时扫过教室里的“学生”们。当它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偏着头发呆的少年时, 它的目光中不由带上了一分讨好的意味。
“同学们, 这节课我们来上手工课。请各位同学先打开面前的教学箱。”
易北收回望着窗外发呆的目光, 再转过头时,桌面上果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塑料盒。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很简单,除了剪刀、针线和红绳以外, 隔层中还有一把赤红色的红豆。
讲台上的“老师”还在生硬地念着台词:“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各位同学,红豆在古人的眼中代表着相思之意,我们这节课的任务,就是制作一条红豆手串。下课以后,各位同学可以将这串代表相似之意的红豆手串送给重要的人……”
易北微微挑了一下眉, 用指腹捻起一颗红豆。所有的红豆都已经打好了孔洞,只要用针线带动红绳穿过红豆,就能做出一条卖相不错的手串。
不过——要说这其中要是没有某个怪物的私心, 他是打心底里不相信的。
“那同学们就开始动手吧, 下课前我要检查每一位同学的成果。”讲台上的老师催促道。
教室里的“同学”们面面相觑, 杀人放火它们在行,但制作手工这样的精细活,实在是有些难为它们了。
一个手肘弯折扭曲的女生费力地把两只手肘伸入塑料盒,夹起一颗小拇指盖大小的红豆。就在她用舌头裹着针尖,满怀希冀地把红豆穿过针尖时,夹着红豆的手肘抖了一下,红豆顿时从半空中滚了下来,在课桌下翻滚了几圈,再也找不见了。
女生眼镜后的眼睛在地上扫视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只好讪讪地放下针线,将希望的目光投在了同桌的易北身上:“易同学,你的手好完整啊,帮帮我好吗?”
易北扫了一眼女生向外翻折的手肘,无所谓地“嗯”了一声,从自己的工具箱里取出几颗红豆,又抽出女生面前工具盒里的一根红线,三两下就做好了一根很简单的手串。
“给你。”
女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忙不迭用断裂的手掌接过易北做好的手串,一边还不忘礼貌地道谢:“谢谢你易同学,你真是个好人。”
易北收回针线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不由有点好笑——收到怪物发的“好人卡”,大概是所有玩家闻所未闻的经历。
塑料盒里的红豆有大有小,他在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三颗圆润饱满的红豆,用针线穿过红绳,再从红豆上的孔洞里穿过去,一根简易的红豆手串就做好了。
想了想,他又把三颗红豆都取了出来,在三颗红豆的两侧各打上一个结,这样红豆就被完全固定在了红绳上。
做完这一切,他满意地打量着手中的红豆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家认为“三”有着重要的含义,可以演化万物,代表了大道的本源。
所以即使大部分学生为了好看,都选择用红豆穿满红绳,但他依旧只取了三颗红豆。
把穿好的红豆的手串收入校服的口袋,他慢悠悠地捡起课桌上的一只圆珠笔,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草稿纸,随意勾画了几遍,一个Q版的小人就出现了纸上。
这是他高中无聊时最喜欢干的事,不想听老师啰嗦的时候,他就会拿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后来终于不幸被老师抓包,被迫承包了班里一学期的黑板报。
小人的头发松松垮垮的扎在脑后,圆滚滚的眼睛微微弯起,有一种很特别的温柔。
易北微微扬起一丝笑意,用手里的笔尖戳了戳小人的脸颊,在旁边写下了一行字:
“男朋友,我饿了 (* ̄︿ ̄)_”
空气安静了半晌,紧接着从他的抽屉里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这种小动作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易北撩开眼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在抽屉里摸了摸,指尖很快碰到了一盘小小的果盘。
杏子的表面还带着刚清洗过的水珠,易北拿起一个放到嘴边。一口咬下去,杏子特有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成熟的杏子那股独特的芳香,伴随着被咬开的果肉钻入鼻腔中。
易北又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想着:“果然和他的味道很像啊……”
手伸进塑料篮里取出了剪刀,他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剪刀,目光落在床外暖洋洋的阳光上,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在他的课桌上留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离下课还有很久——明明才分开了半小时,他却有点想那个人了。
讲台上的老师还在重复着生硬的台词:“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同学们,红豆有相思的意象,所以一定要把这串红豆手串送给最重要的人……”
易北突然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很无辜的微笑。紧接着,他转动剪刀的手指略微一顿,锋利的刀刃瞬间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了一道鲜艳的伤口。
血顺着他的指腹流了下来,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所有“学生”像是收到了某种可怕的信号,动作都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它们僵硬地转过头,收缩成黄豆大小的眼睛恐惧地盯着从课桌前站起来的那个青年。
易北晃了晃受伤的手指,对视着“老师”惊恐至极的四双眼睛,无辜道:“老师,我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老师”僵硬地点了点头,声带绷得很紧:“是易同学啊,那你快去医务室处理吧。”
易北从课桌后走了出来,在同桌担忧地目光中慢慢朝教室的大门走去。手肘完全被折断的同桌女生担忧地拉住了他的袖子,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校医…他很可怕的,你一定要小心啊……”
易北笑眯眯地看着她,“放心吧。”
医务室在走廊的另外一头,穿过阳光洒下的走廊,穿着校服的少年走在洒满金色的走廊上,影子被拖得很长。
易北在挂有“校医务室”蓝字标牌的大门前停下脚步,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几乎是在他敲门的下一秒,校医务室的大门就被从里拉开,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杏子芳香从医务室里传来出来。
穿着校服的少年伸出受伤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在危险的副本大boss前晃了晃:
“我手工课受伤了,来找你治疗。”
校医抓住了他的手腕,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
“骗你的,”易北盯着那双温柔的眼睛,忽然轻声说道:“其实是我想你了。”
校医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猛地低头望向他。少年的身上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也许是校服上沾带的,也许是他的身体里发出来的,但那样温暖的味道对他无疑有致命的吸引力。
“……你刚才说,你想我了?”校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掌握着这个世界权柄的怪物,此时此刻却怔怔地站在原地,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说出口的话语沙哑干涩。
易北慢悠悠“嗯”了一声,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想你了,男朋友。”
校医垂下眼眸,无声地盯着怀里的少年……他好像一直在等这句话,在那些日日夜夜的等待中,他无数次幻想着那个人会依靠在他怀里,牵起他的手,向他轻声诉说那些分别时的想念。那时候他想,他一定会温柔地把青年抱在怀里,吻住那张微凉的嘴唇,一遍一遍安抚青年的不安与想念。
可当他真的听到这句话以后,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拥抱着少年的手都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他无法形容这一瞬间的感受,或者说这一瞬间,他竟然可耻地对少年动了杀意。
脑海中闪过可怕的想法,他想把青年永远留在副本里,哪怕代价是再次被囚禁在这个囚笼里,他也想完整的拥有眼前这个人——他命中注定的爱人,他的归属。
“我们有了相同的想法,不是吗?”忽然,校医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很突兀的声音。
校医微微皱起眉头,虽然他是完全脱离本体的存在,但是在某些时候,祂们之间仍然可以通过一些极其特殊的渠道沟通。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强迫他留在这里。”校医缓慢闭上眼睛:“更不会强迫他,做那些他不想做的事情。”
他的脑海里传来一阵古怪之极的笑声:“别忘了我们其实是一体的,你心里的占有欲,并不比我少一分一毫。让他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你刚才不是这样想的吗?你拥有我一半的力量,也很清楚我的计划,只要我们合作,一定能完成那个计划……”
“……不,我拒绝。”
半晌,校医声音很轻、却坚定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不想断在这里,今天应该会有随机字数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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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还是熟悉的医务室。
易北在最靠近消毒铁架的那张病床上坐了下来, 从这个视角,能很清晰的看见校医室的办公桌上那本摊开的行诊日志。
而在最新的几行里,画着一个Q版的小人, 旁边还配着一段行云流水的小字以及一个不太高兴的文字表情。
易北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 这时校医推着带滚轮的铁架走到他面前, 用镊子从棉签盒中夹起一片消毒棉团,又放到碘伏中浸湿。
做完这一切的准备工作,校医在病床前单膝蹲下来,牵起他受伤的手, 用消毒的棉团轻轻擦拭着他的伤口, “会疼吗?”
易北没有回答, 反而垂下眼帘,盯着校医那张过分昳丽的脸。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校医的眼睫微微垂下,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眼睛的尾梢会有些向上挑起, 中和了他较为阴柔的长相,反倒有种扑面而来的贵气。
黑色的长发被一根发带束在脑后,只在额前垂下几根碎发,随着校医低头的动作微微向前滑落。
易北突然抬起手,扯开了那根不起眼的发带。长发顺着被解开的发带散开,披在校医的肩头, 他微微抬起头,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如果不论性别,这张脸几乎与以前TVB港剧的热门女星不分伯仲, 随着长发散落, 更柔化了校医面部的轮廓, 如果不是这人身上时刻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恐怕很容易被错认成是哪个当红女星。
校医似乎从这微妙的气氛中察觉了什么,他温柔地牵起易北的一只手,抚摸在自己的脸颊上。
易北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校医,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即使他现在把自己的东西塞进校医嘴里,这个温柔的男人也不会反抗,反而会温柔的替他含住 。
“手工课做了什么?”校医对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易北把右手伸进校服,将红绳缠绕到手指上:“红豆手串,据说只能送给最重要的人。”
校医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他的手,弯起的眼眸里似有微光闪过。易北俯下身,绕在指缝间的红绳随着手指穿插进校医披散开的长发里,将那些散开的长发重新拢在一起。
就在此时,医务室的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门把手被熟练地往下一按。
“吱嘎——”门开了。
易北的动作一顿,顺着校医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了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个身影上。
面容昳丽的少年穿着蓝白色的统一校服,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额前的碎发特意留长了很多,一副臭屁高中生的模样,让人看着非常不爽。
校医敛下眼眸:“你来干什么?”
少年嗤笑了一声,拉起裤腿,露出膝盖上两片血肉模糊的皮肉,懒洋洋道:“摔了。这破学校就这么大,我不来这里,还能去哪处理?”
“……”红绳被不动声色地从那乌黑的发梢里拽了出来。
片刻后,易北沉默地看着被攥在掌心里的红绳,不禁有点头疼——这实在太幼稚了。好像进入这个副本以后,连他的意识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副本改变,让他更像是一个真实的高中小鬼。
而这个认知也让他肉眼可见的不爽起来。
伤腿少年耸了耸肩,丝毫不在乎校医危险眯起的眼睛,自顾自走到了病床上的易北面前:
“你来帮我处理伤口。”少年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易北,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带一种上位者命令的语气。
校医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就听见易北不咸不淡地说:“好啊。”说完还主动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抬手就用另一根消过毒的镊子夹起了卫生棉球。
校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抓住易北的手腕,却被后者很轻易地挣脱了出来。
“你去门外等我。”易北平淡的说道。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校医还是察觉到了其中不容置疑的意思。
校医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再一次沉默下来的气氛中,按照易北的意思转身离开。只是在临走前,他淡淡看了一眼懒洋洋坐在病床上的少年,目光中的温柔尽数褪去,只剩下没有温度的冰凉。
床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嗤笑,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懒洋洋地将两条受伤的腿搭在铁架上。
卫生棉球吸满碘伏擦过那片狰狞的伤口,伤口处的皮肤完全变得焦黑,血淋淋的肉里还有一些正在蠕动的驱虫。
少年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帮他处理伤口的易北:“你就不好奇我们的关系吗?”
易北将用过的棉球丢进垃圾桶,随口道:“我应该好奇吗?”
少年皱了皱眉头:“你不喜欢他?”
“喜欢。”易北回答的很干脆,不像是有假。像是没发现少年目光中的质疑,他换了一块棉球,继续蹲下处理少年腿上的伤口:“不过成年人的爱情和你们这些小鬼不一样,更需要给彼此之间留下足够的空间。如果他不主动向我解释,我就不会去追问,何况——”
易北抬起眼皮,对视上少年有些愤怒的眼睛,慢悠悠说道:“何况我并不认为,他的眼光会差到这种饥不择食的地步。”
话音刚落,少年果然气急败坏起来,两条眉梢高高扬起。不过随即少年又像想到什么,从鼻腔里哼了两声,随即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今晚是我的生日会,全班都要参加,你该不会不来吧?”
易北收起棉球,真诚的回答:“没兴趣。”
少年翻了个白眼,从校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又把手机凑到易北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