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战事加上来回的路程,已经超过一年了。
严仞食言了。陆屏想。
这一年多里,严仞从乌桓送来的战事奏报很多,即使没什么重要的事,他还是会亲手写上一封话家常的奏疏,借战况的名义,快马抵达启安。信上洋洋洒洒数行字,先是汇报战况,最后再来一段想念的话,次次的花样都不一样,笔锋却是出奇一致变得飘逸。
陆屏每次提笔回信,除了嘱托他万事小心之外,也时常说些启安城内的大小事情,比如,陆蔷和权光成婚了,婚后不久,陆蔷便有了身孕,且一切都康健。
回信的结尾,陆屏按例会加上一句“望远山安”。
在最后的两封奏疏里,严仞意识到自己没能如约在一年内回来,巧舌如簧忏悔了一番,说等他回京,陆屏怎么罚他都行。
但直到眼下,陆屏还未想到如何惩罚他。
终于,陆屏看到了率先出现在视野里的高旗。
鼓声响起,礼乐随之,地上的花瓣在寒风中打了几个圈,不知为何,陆屏竟感觉从未有过的宁静。
他爬下轿辇,在寒风中拢紧了身上的斗篷,伸长脖子望去,只见旌旗之后,一匹马在寒风中奔腾而来,一个简装轻甲的身影骑在马上。
陆屏快速走过去,身后跟着一众内侍和大臣。
经过一年的流动和升贬,身后跟着的大臣已然换了大半批人,再也不会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此时正安静地同陆屏一起等待眼前的镇北军。
高大的战马越来越近。
“驭!”
战马在日光下腾空而起,随即打了个弯停下。陆屏的眼前的视线瞬间模糊。
他想起上次严仞回来,沉重且冰冷的铠甲套在他身上,他下马后,脸上无一丝笑容,疏离的眉眼和客套的礼仪让陆屏如坠冰窟。
他擦掉眼泪,见马上的人跳了下来。
严仞的半边脸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他几乎是一身常服,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罩甲,行走轻便自如。
陆屏忘了说话。
严仞走上来,率先单膝跪下,大声道:“臣严仞,拜见陛下。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是这么客套。
陆屏一时愣神,忘了让他起身。
严仞却早已立即起身,看着陆屏,扬起嘴角粲然一笑。
万物融化,草木逢春。
他道:“陛下,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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