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 by隔岸观火
隔岸观火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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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黎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没回班上?”
方心怡闷声道:“不想上课。”
魏黎:“……”
他开始思考自己这个班主任是不是当得太没威严了,否则为什么学生会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魏黎刚要问那谢诚人呢,目光就瞥到一道已经冲出了教学楼的粉发身影。谢诚笔直地穿过操场,目的地看上去应该是位于操场另一端的小卖部。
都快放学了,还要去买零食呢?不过也有可能是给方心怡买的。
魏黎回想起不久前谢诚为自己身为方心怡的舔狗而感到自豪的神情,嘴角微微一抽。
此时方心怡已经回过了身来,问魏黎:“魏老师,你刚刚是不是在找东西啊?”
“啊、是。”魏黎说,“我有张表要交,明明就放在我桌子上的,结果不见了。”
本来方心怡随口一问,魏黎也就随口一答,也没想着能有个什么结果。却没想到方心怡告诉他:“下午第一课的时候,我在这附近看到彭老师撕了一张纸扔垃圾桶了,不知道会不会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下午第一节课,就是魏黎在十班上自习的时候,而这个时间彭裕华没有排课,人应该就待在办公室里。
自从魏黎不知怎么的招惹上彭裕华以来,对方就没少给他穿小鞋,而今天彭裕华看到他在填表格的时候却反应平平,就显得很奇怪,再听方心怡这么一说,魏黎自然而然地就会怀疑起彭裕华来。
“就是这个垃圾桶吗?”魏黎指了指走廊尽头,等方心怡点头后便过去查看,但是里面的垃圾已经被清空了,只剩一点没印上字的碎纸屑粘在垃圾桶的底部。
魏黎忽然就觉得有点泄气。彭裕华整他,可是他却连对方撕他东西的证据都找不到。
方心怡瞥了一眼魏黎低落的神情,问:“魏老师,你和彭老师是不是关系不太好啊?”
除了语文课代表和班长副班长以外,方心怡作为问题学生是来魏黎办公室里次数最多的学生了,时不时能碰上彭裕华也在办公室里。她是个对周围特别敏感的人,好几次注意到彭裕华看向魏黎的眼神。总之,这位老教师瞅着魏黎的时候绝对称不上友善。
魏黎年轻,为人温厚真诚,作为班主任在管理上张弛有度,上语文课也十分有趣,不太会摆长辈的架子。方心怡心里其实挺喜欢这位班主任的,所以才多问了一句。
但魏黎却并不想和学生说太多关于自己的事,他觉得这有些公私不分了。
“怎么会,彭老师人多好啊,你别想东想西的,可能东西是被我不小心忘在哪里了。”为了遮掩情绪,魏黎扯着唇露出一点笑意来,轻拍了一下方心怡的肩膀,“快点回去上课吧,可别让我押着你回教室啊!”
“对了,记得把谢诚也一起捎上。”
魏黎目送着方心怡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回身进办公室里又打了一份表格出来,赶在下班前去找年级组长补签,然后匆忙交掉了。
这次总不该出什么岔子了吧……
魏黎推开行政办公室的门出来,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才找年级组长签过字的东西,没过多久又去找一遍,毫无疑问被凶得很惨。但魏黎没有证据能证明原来那份表格是被彭裕华销毁了,便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是不小心弄丢了。年级组长认为魏黎粗心,说话就很不客气,还顺带说教了他一番。
像魏黎这样才进学校没几年、要资历没资历要关系没关系的年轻人,甚至还是从私立学校转过来的,基本可以说是处于鄙视链的底端,但凡是个澜城一中的“原住民”,地位都能高出他一头。魏黎时常会有种自尊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挫败感,可为了生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过程虽然波折,但申请表好歹是递交上去了,剩下的就是等待这学期末的评审了。
方心怡今天不骑车回去,放学之后就站在校门口等人。
戴着头盔的谢诚将电动车踩停,问她:“你要回你亲戚家吗?”
面谈结束后他就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把谢母气得直接扭头回家了,所以谢诚才会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出来。
“对。”方心怡点点头,“我表哥喊我去他家里吃饭。”
最近天黑得越来越早,这才刚六点半天色就已经很阴沉了。谢诚望了望四周,几乎没什么人了,高三的学生们放学就像洪水放闸似的,铃一响就跑个精光。
方心怡挺漂亮一女孩儿,有时候会被校外一些无耻的男人骚扰,谢诚最见不得这种事,所以便守在了她的身边。
方心怡没说话,继续低头玩手机,算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一辆十分骚包的黄色跑车停在了澜城一中校门口。车主降下车窗朝着方心怡招招手:“心怡,走了!”
“我表哥来了。”方心怡把手机揣好,朝谢诚道,“明天见。”
方心怡明天要和闺蜜一起去逛街,打算带上谢诚一起去,当个拎袋的。
谢诚扶了扶头上的头盔,说:“明天见。”
方心怡小跑着上了跑车的副驾驶,把书包卸下来放在腿上,随口问道:“哥,怎么今天这么晚啊?”
本来约好的是六点一刻来接,结果对方迟了十几分钟。
“嗐,我这不忙生意呢吗!最近在谈一个大项目,忙得很啊,没办法。”霍麟开着车缓缓驶向前方的路口,“话说心怡,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姓魏的教语文的老师啊?”
姓魏,教语文。说的可不就是她的班主任魏黎吗?据她所知澜城一中没有第二个姓魏的语文老师了。
不过,为什么表哥会忽然问起魏老师?而且听他的口吻,显然是不知道魏黎就是她的班主任,他是先知道魏黎这个人才来问她的。
方心怡纳闷地在心里嘀咕着。
“有啊。”方心怡说,“我班主任就姓魏,教语文的,叫魏黎。”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霍麟一凨?下子把身子坐直了,双眼骤然一亮,“好家伙,这么巧啊?”
方心怡问:“你从哪里知道魏老师的啊?”
“魏黎是我发小和我发小他朋友的高中班主任来着。”前方亮起红灯,霍麟把车停了,抽回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拍大腿,“这下不是亲上加亲了吗,哈哈!”
方心怡:?
“亲上加亲”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说来也是真的很巧,今天贺子鑫赴完了同学会的宴席之后觉得意犹未尽,又约了发小霍麟出来喝酒,人一醉脑子就不清醒了,醉话说着说着就把赴宴时沈延宵的反常之处都吐槽了一遍。霍麟晚上要来接表妹所以没喝酒,人清醒着,把贺子鑫的醉话都听了进去,也就记住了“魏黎”这个名字。
方心怡问:“鑫哥哪个朋友啊?”
她知道霍麟的发小是贺子鑫,但是对贺子鑫的人际关系就了解得不多了。
“就那谁!”霍麟说,“你应该听说过的,齐心集团老总家的老幺,沈延宵。”
“沈延宵?!”
方心怡当然听说过了,沈延宵在澜城可太有名了!
沈家最开始就是从澜城起家的,提到澜城出身的知名企业家,所有人首先想到的都会是沈思行。现在齐心集团越做越大,沈思行两个儿子的姓名在这里也是无人不晓。尤其这两位少爷还是个顶个的好皮囊,目前都是未婚状态。
方心怡的闺蜜就是沈延宵的小迷妹,知道沈延宵回国任职的消息之后,每周她都必然要去齐心集团的大楼那边转上一圈,就盼着能和沈延宵偶遇上,开始一段偶像剧般浪漫的爱情——不过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功。
闺蜜是个世俗意义上的白富美,家里是做医药品生意的,条件很好,她本人学的是最烧钱的艺术,等高中毕业后就要去国外读书了。和方心怡的家境氛围相反,闺蜜从小被父母溺爱长大,大概也是因为实在是被保护得太好,她在情感方面总是显得太过天真幼稚。
闺蜜曾在某个名流汇聚的场合见过沈延宵一面,回来之后就把这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真人比网上的照片好看几十倍,人还十分礼貌客气,笑起来特别帅。
方心怡却对此将信将疑,她虽然不属于富二代的圈子,但是因为表哥霍麟的缘故接触过一些所谓的少爷小姐们,对他们的印象都不太好。
方心怡对霍麟说起闺蜜的痴迷,霍麟却咂了咂嘴摇头说:“果然是小姑娘,这不就被沈延宵的外表骗到了么?”
方心怡好奇地眨眼:“怎么说?”
于是霍麟就说起沈延宵对他女朋友动手的事情,并得出一个结论:“我觉得沈延宵可能是讨厌女的,听说到现在都没谈过女朋友,还真是稀奇。”
方心怡忍不住皱眉,心想:这不就是厌女深柜?
虽然只是猜的,但这种可能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她都不会再让闺蜜在火坑的边缘试探。方心怡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明天见面的时候得好好跟闺蜜聊一聊。
【??作者有话说】
沈同学打了个大喷嚏w

夜色渐浓,横在床上躺尸的沈延宵忽然打了个喷嚏,醒了。
四肢稍微一动弹,就有一阵阵的酸疼感传来。沈延宵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艰难地抬了抬下巴,看到卧室的窗户开着一条大缝,外面在下雨,冷风呼呼往里刮。
想起来了。是他刚下班回家的时候觉得房间里太闷开窗通风,结果因为太累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这下好了,得生病了。
沈延宵做了几个深呼吸,稍微缓了一会儿,感觉整个人烧得慌,于是抬手摸了摸额头,却发现他已经摸不出来到底烫不烫了,因为手也挺热乎的。
这症状十有八九就是发烧了,都不用量。
沈延宵身体素质不算差,但也不是铁打的。最近为了新产品投入测试的事连轴转了好几天,没休息好饮食也不规律,现在测试暂时告一段落,他终于能回家好好休息,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却被冷风吹病了。
这下年假休成了病假,又白瞎了。
沈延宵忍着身上的酸痛,翻了个身摸过躺在枕头上的手机,给孟红芬打了个电话,拜托她过来照顾一下自己。
现在已经快要夜里十二点了,当然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间工作。但孟红芬和沈延宵之间已经有许多年的情谊,对方一听沈延宵沙哑的嗓子和浓重的鼻音,二话不说就赶来了。
沈延宵在孟红芬的照顾下吃了退烧药,也做了冰敷物理降温,睡到第二天上午,体温总算是降了一些。
孟红芬的孩子现在在外地读大学,她不需要照看孩子了,沈延宵这边一周也只用来几趟,所以过得很清闲。现在沈延宵生病了,她便干脆留下来准备照顾沈延宵到痊愈为止。
沈延宵这几天都住在公司了,家里的冰箱内存货早已经耗尽,现在空空如也。孟红芬要去买菜,出门之前问他想吃什么。沈延宵想了想,说:“清蒸鲈鱼吧。”
孟红芬愣了一下,然后才应声:“哦哦、好。”
印象中,年少时的沈延宵是不喜欢吃鱼的,所以以前在沈家当住家保姆的时候孟红芬几乎不会买鱼回来。
孟红芬离开后,沈延宵就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地抿着热水,视线直直地落向前方,双眼愣愣的。而他的神思早已飘远,回忆着五年前的事。
似乎也是某一个寒冷的雨天,他被魏黎带到窄小的出租屋里去,吃了魏黎亲手做的清蒸鲈鱼。后来,他对鱼的味道就没有那么抵触了。
后来沈延宵也时不时会想,他对其他学生也是这样吗?也会带他们回出租屋?也会给他们做菜吃?
沈延宵的想法比较矛盾,他一边希望自己是魏黎心中那个最特别的人,又觉得魏黎大概只把自己当做普通的学生。前者是因为他喜欢魏黎,后者是因为在他眼里魏黎是个很称职的老师。
一个真正的好老师是不会对学生产生不该有的想法的。
而且魏黎不只是个好老师……还是个直男呢。
沈延宵自嘲似的扯着唇笑了一下,把玻璃杯里快要凉掉的水一口气喝完了。
从上次同学会之后,沈延宵努力地想把魏黎从脑海中甩出去,但凡会经过澜城一中附近的路他全都绕着走,坚决不给自己创造任何能跟魏黎见面的机会。
和直男纠缠不清只会变得不幸!
这不是沈延宵的自以为是,是诸多恋直恋得死去活来却被弄得遍体鳞伤的男同们总结出来的经验。
总之,只要继续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能放下的。
沈延宵不再想东想西,窝在床上难得悠闲地打了会儿游戏,等着孟红芬做好午饭。
此时他完全忘了自己让孟红芬做了清蒸鲈鱼,当坐上桌看到摆在餐桌正中的那条死不瞑目的鲈鱼时,沈延宵的脑子就又被魏黎的脸糊住了。
但做都做好了,总不能让孟婶的辛苦白费。沈延宵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鱼吃了,不过他病还没好全,确实没什么胃口,最终也没能吃完。
沈延宵记得孟红芬照顾他的辛苦,喊她也坐下一起吃,两人吃着吃着就聊了起来,说的都是些曾经的往事。
却没想到话题一溜烟儿地奔着沈延宵的高中时代去了,孟红芬笑盈盈地说:“说起来,昨晚您发烧的时候还说胡话了呢!”
沈延宵:?
昨晚他高烧到四十度,撑到孟红芬赶来后几乎就没什么意识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什么。
该不会……
沈延宵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问:“……我说什么了?”
“您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呢,好像是叫魏黎吧?”孟红芬笑着说,“我记得这是您高中班主任的名字吧?我看魏老师人是特别好,怪不得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还惦记他。”
沈延宵:“……”见鬼了!
我没事发烧说胡话喊魏黎干嘛,我有病吧?!
沈延宵很崩溃,甚至开始在心里暗骂自己。
在孟红芬的悉心照料下,沈延宵两天就痊愈了。烧彻底退下去之后他感觉神清气爽,立刻就约了贺子鑫出去喝酒。假期只剩最后一天,不好好放纵一下可就亏大发了。
两人约在了一家清吧,随便吃点喝点,顺便欣赏一下驻唱歌手优美的歌喉。
贺子鑫话多,每次碰面他总是滔滔不绝。喝到半醉的时候这人一把搭住沈延宵的肩膀,笑着说:“对了宵哥,跟你说个很巧的事儿!”
沈延宵没太在意,随口一问:“什么?”
“我那发小,就霍麟,你还记得吧?”贺子鑫嘿嘿笑着,“他有个表妹,现在读高中呢,就在澜城一中上学,还是魏黎班上的!你说巧不?霍麟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真惊着了,怎么能这么巧呢!”
沈延宵:“……”真见鬼了吧?!
为什么他决心想要忘了魏黎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却不停地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啊!
沈延宵故意表现得兴趣缺缺,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贺子鑫这醉鬼却深深皱起眉,困惑地看着他:“宵哥你怎么没反应啊?你不是和魏黎关系好吗?”
沈延宵额角青筋一跳:“谁说的?!”
贺子鑫愣愣地说:“上次同学会的时候大家不都这么说吗?”
既然不是关系不好,也不是关系好,那宵哥和魏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贺子鑫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快要烧废了。
【??作者有话说】
很喜欢小贺的一句话:啊?

第15章 胡话(2)
听贺子鑫说,霍麟这小表妹很是可怜。小表妹的母亲、也就是霍麟的小姨并不爱自己的丈夫,当年这对夫妻是在父母的逼迫下结婚的,婚后相看两厌,本就经常吵架,再加上后来发现丈夫在外面养了女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从此分居甚少往来,只有在逢年过节需要回家的时候为了敷衍父母才会演一演。
孩子成为这对夫妻决裂后的牺牲品,几乎得不到父母的爱,从十岁起就拿着两人给的生活费自生自灭,还时常被某些讨人厌的同学传成孤儿。
上次贺子鑫生日宴的时候,霍麟带来的女人矫揉造作地想接近沈延宵,令他非常不快,所以沈延宵对霍麟的印象不是很好,本来对霍麟表妹的故事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但是听完贺子鑫的话,他却稍微有些动容了。
这个少女的人生经历,和他有点相似。
但也仅限于动容而已,对方和他非亲非故,沈延宵不会付出多余的同情心去干涉陌生人的人生。
酒劲有点上来了,沈延宵感到头昏脑热,便把胳膊肘支在吧台上撑起脸。
贺子鑫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那妹子真可怜啊宵哥……前几天老霍还在跟我说呢,说她妹子才期中联考完,学校马上要开家长会了,但是她爸妈都不想去,所以就来问他有没有空去,可是老霍马上有个重要的生意要出差……”
“那要不我去吧。”醉意上头,沈延宵冷不丁冒出这么句不清醒的话来,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旁边的贺子鑫噗地喷出一口酒来。
“宵哥你……”贺子鑫握着酒杯,被酒精烧得通红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你不会吧?你对霍麟妹子感兴趣啊?人家可还是高中生呢!”
沈延宵:???
贺子鑫疯了吧?!说什么屁话呢!
沈延宵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醉鬼贺子鑫就又开腔了。
“不对不对不对……”似乎是想起他宵哥向来对女人没什么感觉,贺子鑫摇头晃脑地想了想,而后恍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是想耍魏黎对不对?看着自己曾经带过的问题少年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学生家长,不得把魏黎吓死啊!嘿嘿,真有你的宵哥!”
“没想到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调皮啊宵哥……行!我跟老霍说一声,一定给你安、安排……”
贺子鑫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光溜的脑门儿直接往吧台上一撞,睡过去了,呼噜声还贼大。
沈延宵:“……”
这人撒起酒疯来还真是一阵一阵的。
眼见着好友睡死过去,沈延宵也没有心情继续喝酒了,趴在吧台上把脑袋埋在了双臂之间。
酒精还在灼烧着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和神经,沈延宵昏昏沉沉地想,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就说了要去呢?又不是自己家妹子,还给人去开家长会……神经病吧!
同学会之后,他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过魏黎了,现在澜城已经从初秋到了深秋,即将入冬了。
怎么就……那么想魏黎呢?
贺子鑫睡了半小时又自己醒了,两人继续喝,喝到快转钟的时候,贺子鑫的姐姐忽然杀到清吧来打算把人带回家。
沈延宵坐在吧台椅上,面朝门口,歪歪倒倒地背靠吧台跟贺妍打了声招呼。
贺妍瞅了他一眼,问:“需要我管你吗?”
沈延宵的声音有点懒:“不用。”
贺妍便不再搭理沈延宵,让司机扛起贺子鑫搬到车上去。贺子鑫肚子搁在人肩膀上硌得难受,嘀嘀咕咕地说:“姐……我想吐……”
“你吐一个试试?”贺妍厉声道,“憋着。”
贺子鑫只好委屈地憋着。
停在门口的车很快开走了。
身边没了贺子鑫的叽叽喳喳声,也挺无聊的。
沈延宵望了望头顶斑斓的天花板,心想:我也该睡了……
明天还得去公司。
沈延宵拖着沉重的身体从清吧离开,随便在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
他已经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尽管因为喝多了酒到现在还有点头疼,但一到公司他就很快地进入了状态。大脑在工作状态下高速运转着,沈延宵根本想不起昨晚自己喝醉酒时都说了些什么胡话,直到下班后,他忽然接到了贺子鑫的电话。
好友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蓝牙耳机里响起:“放心吧宵哥,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沈延宵一头雾水:“安排什么??”
“就昨晚你说那事儿啊。”贺子鑫说,“你不是说要给霍麟妹子开家长会吗!”
沈延宵眉心一跳。
怎么这家伙把他说的醉话也记得这么清楚??
“我说的醉话。”沈延宵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傻,我跟人家非亲非故的干嘛去给她开家长会啊?”
“你跟霍麟妹子是非亲非故,但是和魏老师有亲有故啊!”贺子鑫开始强词夺理,“唉,我都跟老霍说了,人家妹子也知道了,现在不好反悔了宵哥。”
沈延宵反问:“那要是我偏要反悔呢?”
贺子鑫也反问:“那你忍心看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十几岁女孩儿一个人在教室外面垂泪吗?”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啊!”
沈延宵想:好像很难拒绝的样子。
沈延宵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他太明白在最敏感的青春期缺少父母陪伴的孤独和痛苦感了。
其实他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学校通知开家长会,可是父亲忙于工作根本不搭理他,哥哥人在国外,他害怕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家庭不幸的人,只好拜托孟婶来帮忙。虽然不至于到哭的程度,但透过教室门的小窗口看到其他同学的家长都坐在里面的时候,的确很不好受。
“……好吧。”最终沈延宵还是答应了。
这次可真的不是他主动想见魏黎啊,都是喝醉酒说错话导致的。
沈延宵又开始给自己洗脑,为了自欺欺人,甚至把戒酒的事都提上了日程。
他努力地想把这次家长会当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来处理,然而接完贺子鑫的电话之后,接连三天的时间里沈延宵晚上都有点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凌晨一二点。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总会梦见高中时代的事,梦里还总是有魏黎。
沈延宵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魏黎偷偷给他下蛊了。
【??作者有话说】
No,蛊是我下的:D

——五年前,九月。
益言中学的高三生们结束了为期仅半个月的暑假,就重新回到了学校。高中最后一年的艰难,只凭学生和老师是很难跨越的,还需要家长们的支持,因此在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周,高三年级就统一召开了家长会,给家长们也做好动员。
沈延宵名义上的监护人沈思行从来不管他,实际上的监护人沈延馥人在国外,所以需要开家长会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喊一直负责照顾自己起居的住家保姆孟红芬来。可是这一次,恰好赶上孟红芬家里出了点事,她请了一周的假回老家处理去了,来不了。于是到了周五家长会当天,高三九班的教室里坐满了家长,就只有沈延宵一个人的座位是空着的。
沈延宵透过小窗口看了一眼自己的空座位,原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变得更差,于是便不再在教室附近逗留,跑到篮球场一个人练投篮去了。
九月初天气还很炎热,沈延宵的校服短袖汗湿了,衣料黏糊糊地粘在背上。可即便这么热,沈延宵也不想停下来,一旦手中的动作停下,他的脑海里就会重新冒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烦事。投篮能让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篮筐上,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用来平心静气的方式。
周围蝉鸣刺耳,沈延宵一手接稳从地上弹起的篮球,一手捋了把汗湿的头发,抬头盯着六米开外的篮筐,将双脚打开。
没想到的是,本该在教室里开家长会的魏黎却出现在了篮筐后方。
看见班主任的身影,沈延宵在起跳的瞬间手抖了一下,三分投没中,篮球砸在了篮筐边沿弹开了。
魏黎弯身按住滚落在他脚边的篮球,把它抱起来,问沈延宵:“沈同学,你家长没来吗?”
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延宵黑着脸转身要走,魏黎却抱着篮球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沈同学!等等等等!”
“魏老师。”沈延宵忍着烦躁回过身来,“您不是应该在开家长会吗?”
“我的部分暂时结束了,现在是科任老师们在讲话。”魏黎解释完,瞅了瞅沈延宵的脸色,试探着问,“要不我再给你家长打个电话问问?”
魏黎那副小心翼翼怕踩到他雷区的模样让沈延宵觉得好笑,本以为这位新来的年轻老师会比学校的老油条们多点骨气,没想到这才开学一周,就已经开始看他的眼色了。沈延宵顿时对魏黎兴趣全无,直接从对方怀里抢过自己的篮球,嘲笑地说:“给我爸打电话?你敢吗?”
说罢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魏黎挠了挠脸,纳闷地说:“这有什么敢不敢的……”
一副浑然不知沈延宵父亲是什么人的语气。
于是沈延宵的脚步顿下了,挑了挑眉看向一脸莫名的魏黎:“你不知道我爸是谁?”
魏黎推了推眼镜,说:“沈同学,虽然我是当老师的,但是毕竟也才接手九班一个月,不可能连每个学生家长的名字都记住啊。”
而且联系家长用的微信群里,大家的名片写的都是“xxx家长+手机号”,也没有写全名的。学生信息统计表里倒是写明了家长的姓名和职业,但是那些相对而言没那么重要,魏黎还没看过,这几天都忙于和九班之前的班主任李老师交接工作了。
看魏黎说得如此真诚,看着不像撒谎,沈延宵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问题学生,肯定是之前的班主任要跟魏黎重点交待的对象,但是魏黎却似乎对他的状况并不是很了解。
进入益言两年以来,所有老师都因为他是沈思行的儿子而对他避如蛇蝎,根本不敢管他,就算他犯了事顶多也只是象征性地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沈延宵厌恶学校,也厌恶这群懦弱的老师,既然他们不敢管,他便更加过分地肆意妄为,很快就成了全校闻名的混世魔王。
老师们认为沈延宵无可救药,将他视作烫手山芋,连带着也没有人愿意接管九班。原本九班的班主任却恰巧在高二的末尾怀孕了,受不得劳累和刺激,于是这颗烫手山芋又开始在诸位老师的手中传递,最终却落在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傻兮兮的新老师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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