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一下在场的人,沈钰叫来的女生只有三个,他来的时候三个女生都坐在她身边,想来里面的是个男生。
他咬了咬嘴里的烟,再一次开口,“兄弟,有火吗?借一个。”
依旧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仿佛他刚刚听到的声音是错觉。
宋矍把嘴里的烟拔出来,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伸手去拉门把手,不出意外的被反锁了。
“里面有人吗?有人吱个声。”
还是没人说话,但他听力好,听到了里面忽然加重的呼吸声。
宋矍忍了忍,没忍住,一脚踹在门上,“你丫玩我是吧?”
“你是我们一起的吗?不是的话我可要报警了?”
来之前沈钰说了,她家没人。如果里面这个人不是和他们一起的,那是多出来的鬼不成?
“说话!”
好一会,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
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了。
沈娇垂着脸,几乎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胸前,“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咬着唇,有些难以启齿,“我只是想上个厕所而已,上完就回去了。”
宋矍呼吸微窒,夹在手指上的烟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他蹲下,视线和沈娇平齐。
“抬起头来。”
比起征求意见,他这话更像是命令。
沈娇的身体猛地僵住,扶着轮椅的手微微颤抖,反而把头垂得更低了。
他操控着轮椅绕过宋矍,“抱歉,我要回去了。”
还走了没两步,就被宋矍一把拉住轮椅。
宋矍走了两步,站在他前面,又一次蹲下。他看着他纤长的眼睫不安的垂下,肤色苍白,可唇却透着红。
角度受限,他只能窥见一部分五官,可就是这露出来的一部分,足以让他心痒痒。
“你是谁?”
沈娇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头依旧垂着。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宋矍眼底的兴趣更浓,“可是我想知道。”
他看着他耳畔散落的长发,又看着他不怎么明显的喉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青年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抓紧,声音温润,听着就是男的。
“我是男的,先生。”
“先生”这两个似乎逗笑宋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喊他。
他像个猎人,把兔子逼到绝境,欣赏着它无谓的挣扎。
“可你为什么留着长头发?”他恶劣的问。
对面保持沉默,宋矍也不在乎答案,他伸出手,钳住沈娇的下巴,使他被迫抬起头来。
他的眼底猝不及防的撞进一片艳色。
宋矍的呼吸停滞了。
他很难描绘眼前的脸是种怎样的颜色,似乎天底下的浓墨重彩都在这张脸上,就连因为不适而微微皱起的眉峰都在引诱着他去犯罪。
这是个男人不错,却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好看到……
近乎雌雄莫辨。
男生的手因为经常打球,指腹粗糙,再加上力道并未收着,沈娇觉得自己的下巴火辣辣的疼。
他往后仰着脸,躲开他的手,再一次绕过他想出去。
眼看着兔子就要走,宋矍将人又拉了回来,他看着盖在他膝盖上的毛毯,又看着掌心下的轮椅,心里大概有了个论断。
掉在地上的香烟被他踩了一脚,顿时变得灰扑扑的。但这时候,他也不在乎能不能吸烟,因为比香烟跟吸引他的事物出现了。
他低着头,看着青年垂下的眼睫,又长又密,像展翅的蝶,在脸上投出一排好看的剪影。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娇抬头,看着他,神色有些冷。
“我想,我们并不熟,你再纠缠我要喊人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神色越冷,宋矍就越想那双眼睛里染上些另外的色彩。
他拉着轮椅的后背,把人往自己身边靠近,弯下腰,靠近他。
“那你喊,我听着。”
沈娇沉默了。
从刚刚在卫生间的沉默宋矍就能猜出个大概,眼前的这个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至于是因为他的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
他靠近沈娇,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怎么不喊了?要我帮你喊吗?我很乐意为美人代劳。”
沈娇侧头,和他的脸错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宋矍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很无辜。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而已。”
“说了你就能让我走吗?”
宋矍笑得很斯文,“没人拦着你不是吗?”
沈娇忍了忍,才忍不住没朝他脸上吐口水。
“沈娇,沈钰的哥哥。”
“沈娇?”宋矍喃喃,“女孩子的名字,你真的不是女的吗?”
沈娇道,“要我脱了给你看吗?”
“那我很乐意。”
沈娇:“……”
滚呐!神经病!
他不想和神经病过多纠缠,推着自己的轮椅出了卫生间。
好在宋矍说话算话,真的没拦他。
临走时,他顿了顿,扭过头来,朝宋矍道,“你在这里遇见我的事,不要跟沈钰说。”
“为什么?”
走廊橙色的灯光从青年身后倾泻,他的脸在光晕里蒙上一层柔光,可肤色还是苍白得可怕,越发显得他的五官透出一种近乎妖艳的美。
像是即将开到荼靡的玫瑰,在燃烧着生命绽放最后的艳丽。
“她不喜欢我出现在别人面前。”
他的语气很平静,脸上带着近乎淡漠的悲哀。
宋矍读不懂这悲哀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久久不能回神。
他靠在墙边站了许久,久到朋友忍不住找了过来。看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忍不住愣了一下。
“宋哥,你干嘛呢,怎么这么久?大家都在等你呢。”
宋矍低头,将右手摊在跟前,摩挲着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勾得他心神不宁。
“有火吗?”
他开口,声音有些哑。
朋友不明所以,但还是掏了打火机给他。
宋矍回去的时候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熏得几个女孩子忍不住坐得离他远了些。
只有沈钰,殷勤的把果盘递到他跟前。
“宋矍,我们刚刚就是在开玩笑,你别生气,下次绝对不这么做了。”
宋矍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攥了攥,朝旁边的沈钰看去。
实话实说,沈钰长得确好看,不然也不会成为系花,五官隐隐约约和刚刚那张脸有几分相像。
他看着沈钰的脸,像是要将里面相像的地方摘出来,然后拼凑成另外一张脸。
沈钰被他看得面红耳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她一笑起来,眉眼里的那几分相像顿时就消散了。
宋矍收回眼,给手里的橘子剥了皮,思绪有些发散。
那人笑起来又是什么样的?
他想象了一下,被脑海里的画面冲击得心跳有些停滞。
橘子的酸味将他脑海里的画面洗刷掉,宋矍垂下眼,漫不经心的问,“沈钰,你是独生女吗?”
沈钰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问,以为是他终于对她感兴趣,忍不住打探她家里的情况。
“不是,我还有一个哥哥。”
“哦,是吗?”
宋矍眼神暗了暗,“怎么没听你提起你哥哥过?”
“他几年前出了车祸,腿断了,之后就一直在家,不怎么出门。”
“那怎么不见他出来?”
沈钰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这两天没在家,出去了。”
怕宋矍对沈娇起什么兴趣,她连忙道,“他这个人自从出了车祸后,天天待在他屋子门都不出,性格孤僻又怪,脾气还格外的不好,你以后要是看见他,最好别和他说话,又脏又臭的,省得染上什么怪病。”
宋矍想到了青年的表情。
沈钰说,他又脏又臭,省得染上什么怪病。
沈娇说,她不喜欢我出现在她面前。
沈钰的话似乎吸引到在场人的兴趣,他们纷纷追问她哥哥是什么样的。
沈娇便娇笑着和他们说沈娇是个什么样的人。
性格孤僻,长相丑陋,偏生叫着女生的名字,留着长头发,不是变态是什么?
“够了!”
男生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安静下来。
宋矍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沈钰,“知道的是你亲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仇人呢。”
他的脸色有些吓人,沈钰咬了咬唇,没敢再说话。
倒是有人替她打抱不平,“老宋你也真是的,哪怕是亲的,可有这样一个亲人也很让人头疼好吧,还不能吐槽吐槽了?”
宋矍将手里酸得掉牙的橘子忍进垃圾桶,捞起放在旁边的外套。
“你们聊,我回去了。”
他走到门边,扭头,看着那个打抱不平的男生。
“还有,你见过他吗?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在背后嚼舌根,可是会烂舌头的。”
他逃回自己的房间,靠在门边喘了好久的气心情才平复下来。
门外边的喧闹声依旧隐隐约约,他的后背靠在轮椅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青年人的笑声肆意又张扬,带着永远也用不完的活力。
恍惚间,那双眼睛又出现在他眼前,一寸寸的扫过他全身下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从上至下的,高傲的,仿佛他是稀奇商品的审视。
下巴火辣辣的疼,上面还残留着指腹的触感。
沈娇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反胃。
他推着轮椅,从床边找出一包湿纸巾,带着薄荷清香的纸巾一点点将下巴上的触感擦干净。
沈娇擦得很用力,白嫩的下巴通红一片,可他像是没感觉一样,垂着眼,一点点的加大力度,直到有些长的指甲没控制好,在他下巴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他才反应过来。
青年怔怔的看着手里揉成一团的湿纸巾,下巴沁出一点血珠,被他擦去,雪白的纸巾上染上鲜艳的一点红,很刺眼。
沈娇的呼吸不自觉的加深。
陆庭两天没合眼后,陆九终于看不过去,带了一瓶安眠药过来给他。
陆家的庄园哪怕是白天也依旧安静得吓人,所有佣人都噤若寒蝉,低着头,哪怕有事也只敢用眼神交流。
陆九穿过如茵的草坪,穿过似锦的花园,来到豪华的建筑面前。
管家看见他,走了过来,恭敬的垂下头。
“陆先生。”
“陆爷呢?”
管家抬头往楼上瞥了眼,然后又迅速的收回目光,“在楼上。”
陆九便往楼上去。
二楼外面是一个露天的游泳池,陆庭在那里。
他躺在躺椅上,脚下积了一小滩水,浴巾裹在身上,看来是刚结束没多久。
明明已经两天没睡,他看上去却分外的精神,瞧见陆九,甚至还格外好心情的给他倒了杯茶。
“要喝喝看吗?华国的茶,在老爷子的收藏品里发现的,和一堆古董放在一起。”
陆九低头瞥了眼,“茶不是这样泡的。”
陆庭端起旁边浓得只看得见茶叶的杯子喝了一口。他像是丧失味觉一般,将又苦又涩的茶水面不改色的咽下去。
“看来你很懂。”
陆九垂下头,“不敢。”
“我来是告诉您,那人招了,是陆怀安。”
陆庭将不下心抿到嘴边的茶叶也一并嚼了吞下去,看着天边漂浮的云,思考陆怀安是谁。
老爷子的私生子太多了,组成足球队都还有替补的那种多。
毕竟有权有势后,他对自己的那二两肉格外的纵容,也不怕得了什么脏病,一天一个露水情缘。
好在他记忆还不错,倒让他真的想起陆怀安是谁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蓝眼睛的黄毛,个子不高,又瘦又小,像个小猴子。
虽然他个子不大,可本事倒是不小,第一次见他时,就掏出一把枪就直指着他。
后面的事陆庭记不太清了。
好像是他不喜欢别人拿东西指着他,断了他一根手指头,扔了出去。
没想到,才过去没多久,这就又开始找上门来了。
慢条斯理喝下一杯茶的陆庭像是一个为熊孩子操碎了心的家长,他头疼的按了按额角,微微叹气。
“这孩子,太调皮了,老是爱跟哥哥开玩笑。你说,这做兄长的,也不能老是宠着他对吧?”
陆九没说话,也不敢说话。
陆庭问他,“他现在在做什么?”
陆九赶过来,资料自然是准备好的。
“手底下管着几家娱乐场所。”
陆庭摩挲着杯壁,神色莫名。
陆九弯腰,把带来的那瓶安眠药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想了想,他把那瓶安眠药收了回去,倒了两颗给他。
“这是安眠药,您吃了可以睡一觉。”
陆庭看着他手里的那个瓶子,笑了起来。
“直接给我一整瓶多好,我睡不着自己吃。”
在他含笑的眼眸里,陆九身体微微僵硬,但还是坚持道,“先放在我这里,您睡不着的时候再找我。”
“陆九,你在怕什么?”
“没有。”
陆庭的笑意越发的深,“我忘了,你也是老头子风流的产物,算起来,我们还是兄弟。要是我死了,下一个陆家家主说不定就是你了。”
陆九的脸瞬间就白了,当着陆庭的面刷地一下跪了下来,“爷,你知道的,陆家已经跟我没关系了,我就是你的一条狗。”
陆庭捡起桌子上的药,混合着极苦的浓茶咽了下去。
“你知道外面怎么传我吗?白眼狼,不择手段,猪狗不如……给我当狗,未免也太掉价了。”
“我……”
陆九还想再说什么,陆庭就朝他挥了挥手。
“下去吧。”
陆九只能站起来下去,走到门口时,他看着陆庭,神色有些犹豫。
“陆爷,在华国,茶是提神醒脑的,越是浓的茶效果就越强,您……”
他顿了顿。
“还是少喝一点的好。”
男人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僵硬。
早上八点,沈娇准时起床。
今天是周末,沈父沈母去外面出差,沈钰还在睡懒觉,所以别墅里很安静。
但是做饭的阿姨早早的就来了,她算是这个别墅里对沈娇最好的一个。
看见他,阿姨笑着跟他打招呼,“少爷,你醒了啊,今天周末,怎么不多睡一会?”
她家里的闺女,一到周末,直接睡到下午才起。
沈娇抿抿唇,朝她露出一个笑来,他不常笑,所以笑起来有些别扭,但很好看。
眉眼微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像盛了一池的春水。
哪怕是快六十的阿姨,见了他笑,心跳也忍不住快了些。
“王姨,别叫我什么少爷,喊我名字就好。”
他哪里是什么是少爷,沈母对路边的阿猫阿狗态度都比对他好。
“这是规矩。”王姨把火关小一些,“要是被老爷夫人听到了,可是要扣工资的。”
沈娇便没再说话。
沈家,典型的没钱还爱装阔绰。
这几年,在沈母手里的铺子收益越发的低,他们已经从繁华的别墅圈搬到了郊外的小别墅。虽然都是别墅,可其中的区别不言而喻。
哪怕经济每况日下,沈母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阔太太的谱。身上穿的永远是时髦的新款,珠宝也要挑贵的,就连回到家,佣人也必须要叫夫人。
好像她真的是小说里的豪门一样。
“少爷还没吃早餐吧?”
王姨打开锅,把蒸好的饺子端出来,“快来吃早餐,你最爱的蒸饺。”
她把沈娇推到餐桌边,麻利的给他调了个蘸水,顺手又塞了双筷子给他。
青年便乖乖的拿着筷子,夹起一个饺子。
他的吃相很斯文,长发没有扎起来,柔顺的垂在他身后,像光滑的绸缎,延伸到腰部。
头发的颜色很黑,就衬托得他的脸越发的白。
那白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白,而是长期见不到阳光,身体虚弱,羸弱的白。
今天他穿了件长袖,伸出来的那截手腕就那么粗一点,手背上青筋浮现,瘦得一点肉都没有。
看得王姨很心疼。
沈家的这些肮脏事,她工作久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平日里有旁人在,哪怕她心疼,可为了自己的工作,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给青年塞上一些吃的。
今天沈父沈母不在,沈钰不睡到日上三竿不会起,她这一腔的怜爱之心顿时藏不住了。
沈娇吃到一半,碗里忽然放进来一个剥好壳的鸡蛋,一抬头,王姨朝他笑。
“再吃一个鸡蛋。”
想了想,她又去冰箱里找了盒牛奶放到他旁边。
“喝牛奶,补充营养。还有什么想吃的,你就跟王姨说,姨去给你做。”
沈娇没什么想吃的。
他把手里的这盘饺子吃完,再塞下去一个鸡蛋,就饱了。
“谢谢王姨,不过这些就够了,我吃饱了。”
沈娇把牛奶朝她那边推了推,“牛奶就不喝了。”
他不喜欢纯牛奶的味道,喝不习惯。
他不喝,王姨也不强求,只是看着空着的盘子,神色有些忧愁。
“才这么点,怎么就饱了?”
她闺女一顿都要吃三碗。
沈娇朝她笑了笑,“我胃口小,吃不了多少。”
他刚坐轮椅的那段时间,总是吃不饱饭,饿着饿着就把胃硬生生饿小了。
“王姨!人呢?”
外面忽然传来沈钰的声音。
沈娇愣了愣。
王姨下意识的将放在沈娇面前的盘子收了下去,再把牛奶塞回冰箱。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了出去。
“在这呢,小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沈钰脸带倦容,一看就没睡好,她抬手打了个哈欠。
“跟朋友约好今天出去玩,随便做点早餐,吃了我就出去了。”
说完想上楼去洗漱,余光却看见厨房里多了一个身影。
沈钰的嘴角往下压。
“喂!”她扬声道,“他这么会在这里?”
王姨的神色有些尴尬,“小姐,少爷他只是起来吃个早餐。”
“早餐?”沈钰嗤笑,“他这样的人也配吃早餐?”
沈娇对她恶毒的语言已经习惯了,倒是王姨,神色有些讪讪,面上闪过不忍。
她看着沈钰清纯的脸蛋,实在想不明白,对外温柔可人的沈钰怎么对自己的亲哥哥这般恶毒?
看见沈娇,沈钰也不着急上楼了。
她进了厨房,站在沈娇面前,抱着手,低头看着他。
“你还不知道吧,我就快成为宋家小儿子的女朋友了。我们家倒霉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要时来运转,不过,到头来还不是要靠我。”
“沈娇……”
她弯腰打量着他,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恶意,“我听说妈那边的生意谈得不怎么顺利,你猜他们回来会怎么对你?”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微不可察的僵硬一瞬,随即他泄气一般松下身体。
沈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保持沉默,垂下头,如同沈钰最常见到的模样。
懦弱、无能……
可偏生那张脸像上帝恩赐的礼物,就连沉默,都带着诱惑人心的楚楚可怜。
那头柔顺的长发非但没让他变成她嘴里不伦不类的怪物,反而让那张脸透着难以形容的漂亮。
散落的发丝落在他脸侧,肤色雪白,唇色殷红,比起双腿残疾的人类,他更像志怪小说里仿佛会吸人精气的精怪。
可现在,她那宛如精怪的哥哥却在她面前怯弱的低着头,长发挡住大半的脸,声音很低,像是怕她生气。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见他这样,沈钰感到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看,长着一张再好看的脸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想着手机上宋矍发过来的消息,沈钰难得的心情好,不和他计较,让他回到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屋子。
沈娇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房间的门被彻底关上的瞬间,他悄悄的舒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随着放松下来。
窄窄的屋子,像一个小小的安全庇护所,只有在这里面待着,他才能获得安全感。
沈娇拿出手机,打算直播一段时间。
手机是很老旧的款式,他用了很多年,光是打开解锁就卡到关了机。
不过沈娇习惯了。
他垂着眼,安静的按着开机键,好一会手机才有反应,宛如迟暮的老人,亮起屏幕,叮叮当当的跳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
青年便很有耐心的把那些弹窗消息一一划掉。
他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则消息上,原本划掉的手停顿了几秒。
那是一则来自大洋彼岸Y国的新闻,新闻标题起得很是夺人眼球,但总结起来不过是——
一家娱乐场所的老总在自家酒吧里聚众□□还当场磕药,警察发现的时候都惊呆了。
标题下面还配着一张图。
身材瘦小的男人被警察架着从酒吧里出来,黄毛,蓝眼睛,很符合沈娇认知里对外国人的固有印象。
他感叹了一句国外真乱,然后把这夺人眼球的新闻从自己的手机上划开,打开了直播间。
Y国,深夜。
吃了安眠药的陆庭终于睡了个好觉,只是醒来的时间是半夜,对生活作息规律的陆九来说很不友好。
因为他丧尽天良的老板在大半夜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找他。
陆九顶着一双死鱼眼出现在陆家的庄园。
陆庭泡茶的技术依旧没有任何长进,茶叶几乎和热水对半开,他好心情的往陆九那边推了推。
“你说的,浓茶醒神。”
凌晨三点,一个致命的时间,被硬生生叫起来的陆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看了眼那杯茶,没拒绝,端起来一口闷。
又苦又涩的味道成功的将他心底的那点怨气给驱散了,陆九放下茶杯,终于想起来陆庭叫自己来的目的。
“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陆怀安进去了,他的律师转告我,说他想见你。”
陆庭穿着黑色的睡袍,裸露出来的肤色被衬托出一种如玉般的光泽。他靠在椅背上,微瞌着眼,眼睫扫下,挡住里面的情绪,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
“这样啊,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狠心的哥哥,只是你也看见了,我最近太忙了,实在抽不出空来,让他稍微等等吧。”
陆九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可能陆怀安坟头草长两米高也不见得能等到陆庭。
陆庭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茶,热气氤氲,将他冷峻的五官模糊。
“国内的产业怎么样?”
陆九顿了顿,回答道,“目前一切良好。”
陆家本就是华国人,祖上为了躲避战乱,举家迁到海外,现在战事平息,再加上有钱了,就开始想落叶归根。
只是家大业大的,要回去不是那么容易。
从陆庭的爷爷就开始在计划这件事,到陆庭的父亲时产业迁移得差不多,只差回去了。
结果半路杀出个陆庭来,陆老爷子还没看见国内的日出就嗝屁了,偌大的陆家在陆庭手里就像过家家一样,肯本不在乎它能不能发展。
在陆九看来,估计陆庭恨不得陆家从此倾家荡产。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止是他,每个被抛弃的陆家孩子都是这么想的。
叮咚——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房间响起,陆九一怔,视线落在陆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男人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只见系统自带的锁屏壁纸上弹出一则消息。
——你关注的主播开播了,快来看看吧!
陆庭眉梢微挑,打开了手机。
不一会,青年温润的嗓音响在安静的房间。
“大家好,昨天直播还剩了些毛线团,我们今天用这些剩下的线团来织一双手套。”
陆庭便看着那双白皙的手将松散的线团重新缠紧。
他问陆九,“你说,国内是什么样的?”
他们说中文是因为陆家的祖训,身为陆家人,不管在哪里,都必须要说中文。
至于国内,陆庭没去过,陆九也没去过。
但听着直播间里主播的声音,陆九想了想,回答他,“是个法治社会。”
啪嗒——
手机界面里的线团掉了,陆庭看见直播间里的人愣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把掉落的线团捡起来。
他弯腰的时候避开了摄像头,只是在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手机,摄像头往上移了一点,露出一截小巧的下巴尖,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创可贴。
陆庭喝下一口浓茶。
Y国也自称是法治社会,可他的前半生全在刀尖上舔血。
他瞧着手机里的那截下巴尖,哪怕画质模糊,可看着依旧又白又嫩,似乎手指一掐,就能留下痕迹。
应当是法治社会吧。
不然像这般柔柔弱弱的人怎么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兴许是睡够了,陆庭的心情还不错,拿起手机打字。
【主播受伤了吗?怎么脸上带着创可贴?】
视频里的人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下巴入境了,他把摄像头往下移,有些磕巴的解释。
“是……是不小心磕到了。”
里面的人声音听着年纪不大,就连撒谎也磕磕巴巴的,陆庭就权当他是不小心磕到了。
【玩家lu朝主播投出十根小骨头。】
【要小心哦,磕到下巴很疼的。】
一根骨头十块钱,十根就是一百。
这是沈娇直播以来第一次收到三位数的打赏,他有些受宠若惊,可偏偏又学不来别的主播会说话,只能拿着线团犹豫道,“谢谢lu的打赏,其实伤不重的,没必要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