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向店内投去,仿佛一道指令一般,刚才还热烈非凡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用着渴望又期盼的眼神期待着与对方的视线相触。
靳修筠将众人眼里的热切看在眼里。
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沈尘视线只在他身上淡淡划过,神情里未有任何一丝意外,似乎真的没有注意到他。
靳修筠手指紧紧捏住桌沿,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尽可能让自己保持风度。
沈尘单手轻轻滑过琴弦、垂眸神情认真的调试着琴弦、对着身边帮忙的员工点头示意的样子,每一幕,都清晰映在他的眼中。
优美的音乐声响起,现场一片寂静,众人或站或坐,纷纷闭眼聆听着。
意识到真的是沈尘在弹奏,靳修筠震惊片刻,视线紧紧粘在沈尘身上,不愿移开半分。
就在此时
“——是谁偷了我的项链!”
一声大喊,打破了现场的寂静,众人如梦初醒般将目光转向声源处。
“别特么拉琴了,出事了还拉。店长呢?店长,把门锁上,你们店里有小偷,偷我的项链,十好几万的项链说没就没了,你们都别走,我要报警!”
音乐声戛然而止,沈尘缓缓睁开眼,眼里闪过一抹不快。
张帆跑上台,伸手接过琴,神情担忧,“这是怎么了?”
沈尘摇了摇头,“先静观其变。”
沈尘看向舞台前正情绪激昂地大吼的平头男子,哪怕老板马上赶去劝说,也依旧大吵大闹。
甚至有客人愤然离场时,还要赶过去拦着他不让走。
老板头都大了,店里只有门口和结账处安装了摄像头,想调查都没有地方查起。
“这位客人,你先别急,你看看刚才接触过谁没有?我们可以帮你问的。”
平头男子情绪十分激昂,“进店之前这项链一直放我兜里来着,我从来没接触过任何人,中间只有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撞过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将视线转向台上的沈尘。
男子似乎也回过味来,他一把就要冲上前去,想要抓住沈尘的手,“是不是你?我就说为什么刚才那么多人,你非往我身上撞,原来在这等着呢。”
一道身影迅速从角落赶来,打开男子的手。沈尘抬头,靳修筠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一进屋就注意到了他,本以为以他对自己的厌恶,只会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居然会过来帮他。
沈尘有些意外。
靳修筠身形高大,又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周遭有着不怒自威的威压,男子吃痛的握紧自己的手腕,抬眼刚要骂,腿就一软,差点给跪了。
他咬咬牙,没忘了自己此时来的任务,“你算老几
,拦着我做什么?他偷了我的东西!我要搜身!”
靳修筠冷笑,“偷你怕是不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谁。根本犯不上去偷你那点便宜货。”
靳修筠气质太过华贵,男子有一种被羞辱的自卑感,他后退一步,“你有钱了不起啊,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是,这玩意在你们这种有钱人看来是不太值钱,但它是我很爱惜的东西,在我这它是无价的。你要是那么信他,有本事让我搜一下,偷没偷一验便知。”
围观的人被搅和着一通都有了情绪,在底下应和,“真要相信他是清白的就让他搜一下呗,早点完事我们早点回家。”
“就是,出来吃个饭还能赶上这破事,真是倒霉。”
靳修筠神情一冷,一字一句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应和的人浑身一抖,嘟囔了几句,缩了回去。
靳修筠看向平头男子,冷声道:“如果真怀疑他偷了你的东西,你可以报警,警察来了我们会配合,而不是让你上下嘴唇一碰,就可以随意侵犯他人隐私。”
男子嘴上说得好听,哪愿意让警察来,那不就露馅了。
反正他今天的任务只是砸场子,干脆也开始耍无赖,“不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警察来了你们把东西都转移走了,我还去哪找去。”
老板此刻都傻眼了,现场这么多人,有些人还举着手机在拍视频,他生怕这事闹大,毁了他店里好不容易起来的名声。
他试探着看向沈尘,商量道:“要不,你就让搜一下?你看你也没什么东西怕被看,就让他搜一下证明一下自己。对咱们大家都没坏处啊。”
沈尘深深看了老板一眼,眼神里没有情绪,却看得老板心里一阵发虚,他避开了视线。
沈尘伸手拽了一下靳修筠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反手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递给老板,“没事,搜吧,就像老板说的,我没什么不可见人的。”
老板迟疑着接过去,伸进右侧的口袋里,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了一条钻石项链,看向沈尘的眼里满是失望,“这……,你怎么……”
众人哗然,一边震惊的同时一边掏出了手机准备记录这一道德败坏的场面。
男子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下一秒马上大怒,“果然在这!你个小偷,话说得好听,背地里不还是觊觎我的东西!看你个残疾挺不容易的在这打工,我一开始都没怀疑你。没想到你打扮得挺像回事,私下里竟干这种事!”
他又指着老板,“你们这个店,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他在你这里上班这么久,肯定不是第一次干了,你也是帮凶!朋友们,就这种道德败坏的店做出来的东西,你们吃得下去?”
客人们纷纷面露鄙夷之色。
老板人都吓傻了,立马和沈尘撇清关系,“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一个人干的。我也是看他可怜才让他在这工作的。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靳修筠有些迟疑,他低头去看沈尘。
他调查过沈尘,知道他的卡被沈邢停了,身无分文的他才选择来这种地方打工。
难不成他真的……
果然是本性难移。
这些日子的伪装,想来也装不下去了吧。
他看向沈尘的视线里有些失望。
谁料沈尘只淡淡看了一眼那个项链,脸上并未有任何意外之色。他伸手接过项链,在男子的怒视下把项链握在手心里。
他抬头,“你怎么证明这个是你的?”
“废话,我自己买的东西,当然就是我的。”
沈尘点头,“既然是你自己的东西,你应该清楚,你的项链什么牌子,什么款式,花了多少钱?又是什么图案?”
男子面露迟疑,他只是拿人钱过来砸场子。这个项链也是对方塞给他的,他连看都没看过就塞到沈尘衣服口袋里了,哪里知道得这么细。
“这……我……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我不知道很正常。”
一个客人反应过来了,“可你刚才还说是自己买的呢!”
“他这说的话前后矛盾啊,这项链到底是谁的?”
沈尘把手伸进了口袋里,“你说不出来,只能证明你在说谎,那这个东西既然出现在我的衣服口袋里,就只能说明它是我的。倒是你,偷我的东西是想干什么?”
他这番反咬一口的说辞给在场的各位都弄懵了,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
沈尘收回视线,示意张帆,“走吧。”
张帆从慌张中缓过劲来,发现沈尘似乎一瞬间扭转了局势,把在座的各位都镇傻了。
他心中莫名有种胜利的得意感,快速收拾了一下衣服推着沈尘的轮椅就打算往外走。
“这项链是我送他的,ASH牌今年春季新款,花费五万七千,图案是日月星辰,我这里有发票。”
人群中突然站起身一人,他高举手里的一张纸,
“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对方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
头发已经有些染白,大概是长期的劳累,皱纹已经爬满了他的脸颊。
沈尘见过他,是斜对面那家规模很大的西餐厅的老板。
老板也是一愣,“老徐?你怎么在这?”
刚问完,老板脸色一变,老徐在附近开着同样的店,从开店以来俩人便矛盾不断。现在他要是再不明白他在这的原因才真是白活这一辈子了。
老徐没有理他,“我有证据,这项链就是我送他的。这下你有什么说的?”
潇洒离场没做到,张帆心里直咬牙,但还是停下脚步,犹疑地看向沈尘,“还走吗?”
接连几件事之后,他发现自己对沈尘不像一开始那般嫌弃了,相反,沈尘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他对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的认知,他开始逐渐信任沈尘了。
他总有办法。
“不是吧,到底是谁的东西啊?”
“今天可真没白来,不仅听了音乐现场,还看了戏。”
“你可得了吧,这种人渣拉的琴,再好听我也不会再听了。品性不好有什么用。”
“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手这么脏,脱粉了。”
“还好我根本没粉上。”
“就该给送到警察局里。白瞎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了,居然干这种龌龊的事。”
看戏的人哪里见识到这么多反转,此刻像是瓜田的猹,怀疑完这个怀疑那个,此刻见局势又变了,又将摄像头怼在了沈尘的脸上。
老徐开口质问,“证据在这,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靳修筠此刻也觉得事情的发展逐渐超出了预期,他紧紧盯着沈尘,就好像要把他看穿了。
这次,能让我信任你吗?
袖子被人往下扯了扯,他回头,沈尘抬头看他,淡蓝色瞳孔一片皎洁,晃得靳修筠大脑一片发白。
沈尘对他轻声说了些什么。
靳修筠脸色骤然一变,他环顾四周,再三确认,“你确定?”
沈尘点了点头,收回视线,神情一片坦然。
靳修筠沉思片刻,还是决定相信他,起身往外走。
沈尘面上没有半分被戳穿的心虚。他淡淡瞥了一眼老徐,然后视线悠然转向一旁趾高气昂的男子。
“你想要证据?可以,我这边也有。”
他招了招手,后厨走出来一个女服务员,低头跟他说着什么。
见沈尘点头,服务员心里了然,往角落走去。
众人目光紧跟少女,就见她徐徐从角落里拿出了一个摄像机。
录像界面还开着。
这个摄像机一直放在角落里的超大柜子上,柜子上摆了许多绿植,垂下的枝叶丛丛,将摄像机完美掩映住。
寻常人不特意去看是发现不了的。
这是沈尘前些日子看到同事喜欢摄像后,专门开口和她借的。还因此被要了一张他的签名合照。
他习惯在每一场演出结束后回看录像,复盘并调整自己的状态。
包括上场和离场时的姿态。
看到摄像机,男子和老徐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隔空交换了个眼神,男子脸上闪过一抹慌张。
他特意挑的是沈尘刚从后台出来的时候,那时候人多,没人会注意,也不会有谁提前打开手机录像。
他神情不安地紧紧盯着女生手中的摄像机。
那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照得到。
男子这样自我安慰着,女生一边走着,一边回放了录像。
视频里,男子撞到沈尘的一瞬间,右手飞速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放进了沈尘的左口袋里。
看到视频里出现自己身影的一刹那,男子仿佛被当头一棒。他紧紧咬住牙,趁着女生不备,一把抢过摄像机。
在场这么多人手机录着像,无论如何,不能被人看到!
他的正对面,沈尘旁若无人般垂眸坐在轮椅上,冰冷的视线仿佛是对他的嘲讽。
男子的心猛地一缩。
他抬手猛地将摄像机砸了过去,“你个残废!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瞧不起我?”
他和沈尘距离极近,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下一秒,沉重的摄像机直直砸到沈尘的胸口,只听一声短促的闷哼,摄像机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镜头碎裂声。
紧跟着的还有女服务员痛心疾首的尖叫声。
老徐暗骂:废物。
给人家主动送证据。
沈尘紧蹙着眉,他捂着胸口,刚才那直来的痛意让他气都快喘不顺了,声音也出奇的冷,“果然蠢人难治。”
男子直接破罐子破摔:“你骂谁蠢人?”
张帆围着沈尘转,看他难受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心里着急,“你就是蠢,砸摄像机有什么用,摄像机就算坏了也是可以用内存卡读取内容的,你跑不了的。”
错愕、羞辱、挫败、丢人,多重打击之下,男子双眼猩红,直直向沈尘扑过去。
下一秒,靳修筠推门而入,他手疾眼快,一把扣住男子伸过去的手。
他反手一拧,将男子的胳膊直接卸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靳修筠:“还敢动手?警察马上就到。”
他抓着男子,关切的目光投向台上的沈尘。
因为胸前的痛感强烈,沈尘此刻缓缓呼吸着,微微起伏的胸膛,脸色白皙到几近透明,淡蓝色眸子氤氲着雾气。他对着靳修筠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靳修筠手下动作一轻,胸膛里心脏跳动快了几分。
他喉结上下滚动,刚要说什么,手下男子猛烈的挣扎将他唤醒。他清了清嗓,抿着唇,“我带他出去。”
沈尘的脸色因为乏力与疼痛逐渐失去了红润,他却不在意。
在一片嘈杂慌乱中,他叫张帆拿过小提琴和弓,将被打断的最后一节重新演奏。
曲声再次传来时,众人皆是一愣,哄闹尽数卡在嗓子里。
曲终,沈尘声音清冷却庄重,传到屋内每一个角落。
“感谢大家来听我在这里最后的演奏,对于后面的插曲我深感抱歉,祝你们,今夜愉快。”
沈尘俯身鞠躬,谢幕。
人们呆呆的看着沈尘。
下一秒,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衰。
赞赏声夹杂着道歉在室内此起彼伏,“你太厉害了!”“我刚才不该说你坏话,对不起!”“以后我还会支持你的!”“你没错,不该对任何人道歉!”“太精彩了!”
沈尘面色冷峻,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在欢呼声中推着轮椅离开了现场。
屋外,靳修筠刚出门就把男子随手丢给了手下,让他们找警察全权处理这件事去了。
没过多久,沈尘操控着轮椅出来了。
靳修筠见他没事,放下心来,嘴上却忍不住挖苦,“沈尘,你可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出来一趟居然还能和警察扯上关系,哦对,算上绑架那次,你两次都和警察有所牵扯。我是不是不该叫你沈尘,而是该称呼你为惩凶除恶的城市英雄?”
沈尘没去管他对自己的嘲讽,他不太舒服地揉了揉自己的胸膛。
靳修筠眼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离开,“你怎么了?”
"嘶",他这一拽扯到了肌肉,直接牵扯到了伤处,沈尘拍开他的手,“感谢你刚才帮我,我要回去了。”
靳修筠不管他的抗拒,直接扯开他的白衬衫,扣子受力直接崩掉了几颗,掉在地方噼里啪啦的。
沈尘藏在衣服下的皮肤很白,肌肤又十分娇嫩,显得此刻胸前的骇人青紫淤痕格外刺眼。
靳修筠额头青筋暴起,“他打你了?”
沈尘沉默片刻,“拿摄像机砸的。”
靳修筠的视线太过露骨,沈尘不适应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合拢白衬衫,“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靳修筠手指缩了一下,“你为什么非要推开我,我有些担心你,我……”
沈尘将还完好的扣子扣好,垂下眼帘,“没什么,习惯了。”
靳修筠一愣。
沈尘随意的话犹如巨斧,迎头直直劈了下来。
多年来,沈尘的眼里一直只有他。为了讨他欢心,甚至与家里撕破脸,搞得一向以家庭为重的沈邢都对他不管不顾。以至于如今重伤未愈,他身边也空无一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
他非但没有劝诫,反而冷眼旁观,一点一点看着沈尘作茧自缚,把自己作成如今无人在意的状态。
他怎么好意思反过来问他为什么?
看着沈尘脆弱的背影,靳修筠心里像是有细密的针在不停地扎,一阵一阵地疼。
回来的时候,沈尘在医院遇见了沈邢的秘书。秘书满脸形式化的笑容,告知他们沈邢明天会来看他,希望他把时间空出来,不要安排多余的行程以免沈邢扑空。
秘书来得快去得也快,沈尘还没等问他大哥突然前来的原因,对方已经消失无踪了。
沈尘只好先去看了伤。
身上的淤伤不算严重,上了药,养些日子就好了。
洗完澡躺到病床上,沈尘神经才终于得以放松,整个人都松软了下来。他关上灯,准备睡觉。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
“睡了没?”
沈尘拿出来一看,眉眼不由舒缓开来。
果不其然是之前的那个粉丝网友。
碍于他的网名很难称呼,性格又像个孩子一般,沈尘干脆将他称呼为粉友。
这几日,这位粉友一有空闲就来找他聊天,跟他分享生活。
透过他的聊天和偶尔发来的照片不难看出,他应该是大学刚毕业,生活十分富足,而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性格尤其独特。
沈尘很喜欢看他给自己分享的生活,去骑马、蹦极、赛车、潜水、偶尔加班后的小抱怨,都让沈尘得以透过他感知到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很新奇。
懒得打字,他点开语音,“嗯,刚要睡。”
没想到尘轻会给他发语音,瘫坐在总裁办公室沙发上的顾淮直接坐直了。
“我去我去我去。”他指尖在语音条上顿了顿,“进展这么快的吗?”
然后迅速点开了播放键。
尘轻声音带着些刚入睡时的暗哑,和他的人一样,清冷柔和。
顾淮嘴角扬起,他重新坐回去,双手捧着手机将语音条又听了一遍,才回复,“那你去睡吧,我打扰你了。”
又一条语音发过来,“没事,说完了再去睡。有什么事要说吗?”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Altair新发的那首曲子,我把你的意见托人传达给他之后,新改的曲子被选为下一季度上星剧的片尾曲了。”
这是他今天听到的唯一一条好消息,沈尘发自内心的高兴,“好消息。替我恭喜他。”
顾淮乐得躺回的沙发上,嘴角挂着笑,回复:“同喜同喜。”
顾妙从休息室里换了套衣服出来,就看到自己一贯高冷酷帅的弟弟躺在沙发上咧嘴傻笑,不由稀奇道:“你笑什么呢?傻死了。”
顾淮摆正姿态,“笑我年少有为,事业有成!”
“你可得了,随安可跟我说了,你那破曲子被选中时,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说了句‘哦’就挂电话了,冷淡得不行。”
“那不一样,当时我是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不一样,有人替我高兴,这件事我更高兴!”
顾妙坐回椅子上,稀奇道:“还有让你能在乎的?我看爸替你高兴的时候,你都不见得能这么开心。”
顾淮一脸无语,“好姐姐,开心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提晦气的人,他但凡涉及到一点我的音乐,我都想吐。”
顾妙早就习惯他这一套言辞了,“行行行懒得管你。”
顾淮穿上牛仔外套,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脸,“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可走了。”
顾妙看着桌面上,顾淮一个下午就处理好的棘手工作,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说你回来管理公司多好。你这个能力,管理公司也不会耽误你玩音乐的。”
顾淮不屑道:“然后遂了老头子的意?”
顾妙语气诚恳,“那他给你安排的婚约呢?”
顾淮回头淡淡一笑,眼神却带着鄙夷,“傀儡婚约,你最知道是什么感觉了。我不像你,与其事后各过各的,不如一开始干脆就没有。”
想到自己之前那段貌合神离的婚姻,顾妙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爸不会同意的。”
“我可不管他。真要那么想和那个什么沈尘结婚,他自己去,我也不介意再多一个后妈。”
见顾妙扶额苦笑,顾淮摆摆手,不在意道:“姐,不要一副很担心我找不到对象的表情。你想想,我又帅又有钱,还怕遇不到真爱?笑话,我什么市场。就沈尘那种人,他求我我都看不上呢,跟他结婚,做梦去吧。”
一管血液抽出来,沈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射进来,正巧打在闭着眼的沈尘身上,给他蒙上了暖融融的光芒。
沈尘此刻正半躺在病床上,微风吹过,额前的碎发微微飘动,本来白皙清秀的脸旁此刻因为虚弱,脸色甚至比床单还要白皙些,偏浅的唇微微抿着。睁开眼看过来时,视线平静而淡漠。
一种怜惜感不由自主的蔓延开来。
沈邢走进病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不由得心头一紧。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瞬间堵在了心头,化解不开。
沈邢板着的脸一瞬间有些许的松动。
沈尘靠在病床上,在沈邢看向他的同时,他浅蓝色的瞳孔也在打量着对方。
沈邢西装革履,裁定得体的西装完美的显现出强健有力的身体线条,西装纽扣扣到领口,暗金色领带一丝不苟的系着,显整个人成熟有威严的同时,又有着一丝禁欲感。
银框眼镜下与沈尘同样偏蓝的瞳孔透露着精光,商人的精明与强劲完美展现其中。
与沈尘本身偏向精致的气质类型截然相反。
果然如书中所写,是位商业精英模样的男人。
沈邢看着沈尘,眼神里的意外与怜惜渐渐转变为一丝困惑,只听他微微开口——
“沈尘?”
不怪沈邢不敢认沈尘,实在是几日不见,沈尘本人的气质就变了太多。
过去的浮躁全然消散,眼前的沈尘,褪去浮华的外表,展现在内的,是一颗阅尽千帆般沉着的气质。
沈邢阅人无数,何曾遇见过如此集理性、脆弱、强大于一身的人。
他都快认不出他了。
“哥。”
沈邢手指微动,他看了一眼沈尘,沈尘回视他。
见沈邢半天不开口,只是用着奇怪的视线盯着他看,沈尘不解,“有什么事吗?”
沈邢被他提醒,才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再不过来,我怕是要管不住你了。”沈邢坐在沙发上,面容严肃,“我不在国内这些日子,你倒是又整出了不少幺蛾子。”
看着沈尘一脸困惑,似乎全然不知的样子,沈邢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在昨天,有人给我发来一个视频。视频内容是你在一家餐厅偷了其他人的项链,可有这事?”
想到这里,沈邢就觉得烦闷。
如果不是昨日有朋友看到了视频发给他,他还不知道沈尘背地里都在做些什么有辱家族名声的行为。
沈尘点了点头,“如果你是指这件事的话,确实有。”
沈邢推了推眼镜,眼里的鄙夷藏都懒得藏,“丢人!你倒是一点不害臊!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育你的?没钱了不想着自力更生,居然想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堂堂一个沈家人,居然出去偷东西,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沈尘淡淡扫了他一眼,“看来大哥你昨日确实很忙,连真相都不愿意去探究。”
沈邢嗤之以鼻,“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误会你?沈尘,我最了解你,整日不学无术,作恶多端,除了会给我们家添乱之外你还会什么?我误会谁都不可能误会你。”
沈尘扯了扯嘴角,“是你发现我有错,还是你认为我有错?”
沈邢冷哼一声,“有区别?”
他抱着胳膊,打算看看沈尘到底还打算编出什么理由。
“没。”沈尘摇头,昨晚没睡好,又黑着灯看手机聊了半天,此刻眼睛有些酸涩,他揉了揉眼睛,干脆顺着沈邢的心意,“对不起。”
沈邢:“这时候承认了?早干嘛去了。”
见沈尘收回视线,没再辩解,沈邢奇怪的同时,又有些别样的感觉。
门突然自门外被敲响,沈邢这才站直身来,他走了出去。
秘书在沈邢的耳边小声说:“沈总,刚才有好多记者打电话过来,说是要就昨晚的事采访一下沈少爷。”
沈邢烦躁不已,他瞪了沈尘一眼,松了松领带,“动用全部公关,务必把这件事压下来。”
秘书摇头,“不是的,他们说,昨晚沈少爷逆转局势自证清白的一系列操作实在让人佩服,网上很多人被他吸粉了,呼吁着想要更多了解当事人。现在各大媒体都争着抢着想要给他做个专访!”
沈邢眉头拧起,怀疑自己听错了,“逆转局势?自证清白?”
沈尘这人哪里有清白。可笑。
秘书拿过手机,“是真的,沈总你看,沈少爷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热搜上了!”
沈邢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他向沈尘的方向看了看,沈尘此刻半靠在床上,正垂眸神情认真地盯着手机,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如何看待他的。
沈邢心里不爽,他拧着眉接过手机,随着视频进度条越来越后,他神情中的愕然也越来越深。
当看到视频最后沈尘被砸后强忍着痛意撑起全场,完成了一个完美落幕时,沈邢的心抽一般地疼。
这居然才是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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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邢却手指发凉,心猛地一坠。
他什么时候见过沈尘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眼神。
想到沈尘方才向他道歉时低垂着头的模样,以及看过来时毫无感情的视线。
那哪里是道歉,不过是因为没人信他,心寒了罢了。
沈邢喉结滑动,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猛的推开门,语气中带着些酸涩,“你怎么都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