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去想自己身份已经暴露这件事,徐阳被他的眼神点炸了,“我会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们一家人所赐。收起你恶心的视线,装什么无辜呢?这是你欠我的,你应该为你的高傲,为你的草芥人命道歉!”
“如果当初你没有说出那句话,我妈她就不会死!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脑海中再次浮现顾淮跟他讲的情况,
徐阳母亲本就病入膏肓,全靠昂贵的药吊着性命,本来按照这样下去也能幸福安康活上许久,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却意外去世,死后不仅没人同情,反而落下一个坏名声。
哪怕是应得的抚恤金都成了别人口中大企业的“好心”之举。
她怎么想得通?
而眼下,哪怕没完全搞清楚原因,但沈尘也能从他发疯一般的话语中摸清大致情况。
想必是十年前原主某句话语成了压死他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推动了她的死亡。
看着沈尘依旧悲悯的眼,徐阳嘴角扯起冷意,“也怪不得你,你就是这么自私自利又高高在上的废物,这可是我教出来的,我最是了解了。”
看沈尘一时神情诧异,徐阳嘴角扬起得意的笑,“你不记得了?从我妈死后,我就一直想办法接近你。本以为会费上一些时间,可没想到你比我想的更付钱无趣,就因为我能昧着良心在你身边说几句夸奖的话,你就愿意听我的。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个天生的恶魔。你和亲人的疏离、你被朋友厌恶,这都是你活该!”
他看着徐阳含恨的眼,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该如何告诉徐阳,你所恨的人早已经在你的设计下离世了呢。
你满腔的怒意,可本该接受这一切的人却早已消失。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悲。
“咚”的一声,徐阳反手将天台的铁门落了锁,笑着看沈尘,“说起来,沈邢最近很是在意你啊。你又用了什么手段重新让他接受了你?”
他扬起手,手里突然多出来一个遥控器,他恶劣的扯了扯唇,“不过那不重要。多亏了你,我现在只要提到你,他就会抛下一切赶来,连至关重要的生意都能弃之不顾。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谊呢。下面,干脆就请你和我共同欣赏一下你亲爱的大哥在你面前炸成一滩肉泥的场面吧。”
沈尘脸色瞬间一变,他拿出手机,却完全没有信号。
“不用看了,这里装了信号屏蔽,”
看着毫无信号的手机以及他手里的炸弹控制器,沈尘这才知道,弄死自己不是他的目标。
他是想靠着折磨他身边的人,让他痛苦,让他撕心裂肺。
无论他选择来还是不来,徐阳都会伤害他身边的人,先是沈邢,之后就是其他人。
徐阳冷笑着,把沈尘推到了天台边缘,“看看,他似乎十分急切呢。”
看到沈邢车出现在街对面时,沈尘的双眼睁大,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徐阳却俯下身子,将沈尘此刻的神情尽收眼底,“对,就是这个表情,我做梦都在想着你这个样子。”
沈邢的车从对面拐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进了公司。
沈尘的心猛烈的狂跳,他想给沈邢打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徐阳笑着看着他的急切,“好熟悉的表情。你知道我最满意你什么时候吗?就是你刚车祸后,在医院里那副全世界都辜负你的模样。你知道吗?我每次想到那场面,就连做梦都会笑醒。”
沈邢的车开到楼下。
“我突然觉得你有了牵绊也不错,这样我就可以让你感受一下与我当初一样的心痛!”徐阳尾音突然发狠,他举起手里的遥控器,笑着看着沈尘,“让我们来欣赏烟花吧。”
沈尘伸手欲抢,却被欲阳一把抓住,他另一只受狠狠按下按钮。
“嘭!”徐阳大笑着,嘴里模拟出声音。
沈尘不敢相信的闭上了眼。
然而,意料之中的爆炸却并未发生。
风平浪静。
他又狠狠按了好几下,还是毫无动静。
徐阳嘴角的笑意僵住,他不可置信地回身望去,就见沈邢从车上下来,抬头一下子和他撞上了视线,他冷笑着俯身从车里拿出一个简陋的炸弹装置,当着徐阳的面扔进公司门前的人工水池里。
沈尘无声的松了口气。
炸弹沉入水中时,连带着徐阳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什么时候暴露的?
他后退两步,瞬间手足无措。
不行,他付出了这么多,不能最后什么都没成功。
他看向沈尘,对方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神情,欲言又止般看向他。
你想跟我说什么?想嘲笑我又失败了?
还是嘲笑我不自量力,怎么都翻不出你们沈家的大山?
徐阳遏制不住浑身泛起的怒意,上前一把薅住沈尘的领子,将他重重摔在地上,他右手扼住沈尘的脖子,眼里血红一片,“给我去死!”
什么折磨,什么懊悔,通通放弃,我临死前必须把你也带下去!
沈尘双手紧紧扣住徐阳的胳膊,想让他松开,可徐阳明显发了狠劲,大手像是钳子一般让沈尘喘不过气来。
眼前越来越模糊,空气越来越稀薄,沈尘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混沌。
“嘭——”一声□□撞击铁门的巨大声响传了过来,沈尘恍惚间听到门外似乎有很多人在喊着他的名字。
随后便是强行破门的碰撞声。
徐阳视线在门前扫过,他防备着往身后看,似乎在考虑往哪里躲,手不自觉松了些力度,抓住空隙,沈尘右手伸向裤兜,迅速摸出一把短刀,一丝犹豫没有,狠狠刺入徐阳的胳膊。
一瞬间,血液喷溅而出,洒在沈尘的脸上,带上一种诡异的妖孽感。
徐阳猝然松开了手,他看着胳膊上的短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他一把抓住沈尘的领子,作势要把他砸在墙上。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玻璃破碎声自楼下传来。
紧跟着,一根攀岩爪突然从楼下飞上来,紧紧固定在栏杆初,徐阳转过头去,还未等再有动作,紧跟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一跃而上。
徐阳还没看清来人,就感觉下腹猛的坠痛,下一秒,整个人如抛物线般狠狠砸向天台的铁栏杆处。
栏杆猛烈晃动发出巨大的震颤声,向着外侧倾斜,似乎只要栏杆的螺丝松那么一点,徐阳就能直接滚出天台。
稀薄的空气吸入肺腑,沈尘前所未有放松下来。
顾淮来了!
他发给他的消息,他看到了!
顾淮视线在沈尘脸上的血和脖子上的指痕上扫过,浑身瞬间紧绷起来,他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徐阳脸上,带着浓浓的怒意,“你伤他哪了?”
徐阳笑着,不说话。
顾淮脚下发力,把徐阳从边沿拖回天台中央,脸与地面尖锐石子摩擦出的伤口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疼得徐阳龇牙咧嘴。
顾淮收回脚,垂眸睨着徐阳如同一只卑微的蛆虫一般在地上来回挣扎,眼看着他要爬起来,顾淮冷笑一声,弯腰捏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是这样吗?”
徐阳整个人被直接挂脖拎起,双腿不停扑腾,登时就喘不上来气了,他的脸憋得发白发紫,如同一条垂死的鱼一样无力的翻着白眼,渐渐没了动作。
“……顾淮……”
听到呼唤,顾淮瞬间松手,徐阳整个人软软的落在地上。
他胳膊和脸不停冒着血,冷汗顺着前额流下,发白的脸逐渐恢复了血色,几乎死而复生的感觉让他半天没缓过劲来,正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喘息着。
顾淮大步走向沈尘,单膝跪下,大手怜惜地轻抚着沈尘的脖颈,视线定在他脸上的血液上,手轻颤了一下,“他还伤你哪了?我帮你报仇。”
沈尘虚弱的笑了笑,“这是他的血,我没吃亏。”
可眼下这样,分明就是受尽了折磨。
顾淮眼眶微微泛红,他别过头去。
“哐当”一声,铁门被从外破开,警察持枪进入,看到徐阳现在这副浑身血迹又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有些意外,但还是上去将地上的徐阳捞起,按在地上给拷上了手铐。
沈邢紧跟着进去,在看到沈尘躺在地上的瞬间呼吸一窒,他赶紧往后喊着,“快送医院。”
然后赶到沈尘身边,扶起沈尘,“怎么全是血,疼不疼?别怕,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沈尘摇了摇头,语气虚弱,“我没事。”
警察押着徐阳往外走,路过沈尘时,沈尘张口喊了声,“等一下。”
徐阳垂着头,任凭警察如何架着他也毫无反应。
似乎复仇失败,他便完全失去了活着的动力。
“我会好好活着的。”
眼看着徐阳毫无生机的双眼瞬间带上怒意,一下子活了起来,就要扑过来咬他一口,沈尘深深看了他一眼,让警察把他带走了。
他们这一次弄出的动静很大,光是楼下就围了一堆警车。
公司里还没下班的员工亲眼见到顾淮不管不顾突然砸碎了顶层的玻璃,然后一个闪身飞跃而上,都吓傻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又在楼梯间亲眼目睹了警察把徐阳押走,随后顾淮抱着浑身是血的老板弟弟跑了出去的场面。
人下巴都惊掉了。
完全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秘书出面,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谁都不要外传,才把这事止步于公司内部。
又回到了以前的病房,沈尘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静。
他的脖颈被掐得发青破了皮,刚刚上了药被包上了纱布,病床旁,顾淮、沈邢还有久未谋面的靳修筠站在那,脸色却没有一丝释然,个个面色沉重。
如果不是沈尘知道自己并无大碍,都会以为快要死了。
靳修筠神情恍惚。
他没想到自己前脚刚把许医生解救出来送到医院,后脚就看到了沈尘浑身是血被推进医院的样子。
他的心恍然跳错了几拍,双腿沉重挪不动步子,哪怕现在确认了沈尘安然无恙,他都没缓过神来。
似乎只要一闭眼,都是他躺在担架上的模样。
沈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主动开口问他,“许医生怎么样了?听说也是徐阳关了他。”
靳修筠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许医生除了饥一顿饱一顿饮食有些不规律,再加上受到了些惊吓之外并无大碍。你不用过多担心。”
他没想到靳修筠一直在记挂着此事。
能找到许医生,这事对于沈尘绝对是个好消息,“他受罪了。等他好了我会去跟他道歉。”
“他不在意,他说过,恨只恨关他的王八蛋,跟别人都无关。”
沈尘轻轻笑了笑,却是对着靳修筠,“谢谢你。”
靳修筠听到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是沈尘第一次看他笑,就见靳修筠凝视着他,语气十分认真,“我之前很多地方都做错了,也不指望能改过再来。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就当是我之前那么对你的赔罪。祝你幸福。”
说完他视线深深看了沈尘一眼,跟另外两个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顾淮之前还倚靠在墙上,闻言也站直身子,盯着靳修筠离开的背影出了会神。
靳修筠一走,屋里也没外人了,沈邢终于忍不住了,他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板着张冷脸越发寒冷,“你们给我交代一下,什么时候的计划?”
天知道当他出差时突然得到顾淮的消息,告诉他发现徐阳在他车上做手脚时有多惊悚。
当时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到警局,报案的同时把炸弹拆了下来。
结果又收到了徐阳的威胁短信。
毫不夸张,他当时真的呼吸不畅了。
各种各样不好的结局都想了一遍,差点把自己折磨死,
顾淮收回视线,也跟着瞥了沈尘一眼,似乎也很有意见。
沈尘:“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顾淮开口,明显带着情绪,“你为什么要只身前往前才给我发短信解释,你就没有考虑过我万一没能及时看到呢?又或者,万一我不在这边,赶来晚了呢?”
“告诉你你一定不会同意,那我怎么引他入局?”
“你这叫不爱惜自己!你都受伤了!”
眼看着顾淮眼睛又红了,沈尘知道他为自己心疼,赶紧哄人,“而且我相信你,有关我的事你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你也做到了不是吗?”
顾淮被他哄得心里软了几分,但还是生气,“我都说了我们正在找证据,找到了就能把他送进去。你为什么不听,非要以身犯险。如果我没赶到,你有想过会发生什么吗?”
“我知道。但是那太慢了。我想赶紧跟你一起过上不用担惊受怕的幸福日子啊。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你不是吗?”
顾淮:……
“虽然付出了些代价,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你不开心吗?”
顾淮:……
眼看着顾淮一下子就闭上了嘴,然后闷闷的“嗯”了一声,居然硬是一句责怪的话都不说了。
大有此事就此翻篇的架势。
沈邢人都看傻了。
他愕然转向床上轻笑着的沈尘。
突然觉得自己这么些日子都瞎了眼。
这人谈起恋爱来变化这么大吗?
他这回是一点不担心自家弟弟结婚后被人欺负了,在沈尘面前,顾淮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锋芒?
乖顺的不行。
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好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转身离开病房,简直没眼看。
很快,警方在徐阳的住所里找到了之前雇凶时的短信及汇款证据。
第二年春天,徐阳因为教唆他人犯罪、非法拘禁、故意杀人未遂等罪名,被判了无期徒刑。
沈母终于不再被女鬼恐吓,情绪也渐渐好了起来。
在得知情况后,沈母破天荒的主动给沈尘打了电话。
虽然关系依旧冷淡,但电话里,沈母第一次说出了多年来萦绕着她的噩梦,并哭着向所有人道歉。
沈尘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听着。
之后,沈尘顺利接受腿部康复手术,并在医院进行严格的复健。
除了常来的沈邢和顾淮外,萧远辰不在全国各地比赛时,也会跑过来看他。他现在也是火出了名,算是钢琴圈的新生代小王子,走到哪都有人要签名。
只不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听说自己不在江源市时沈尘经历了那么多危险后在病房里哭了一下午。
颜非他们更是,因为实在太闲,隔三差五就要来上一趟,夸一通彩虹屁后再挑衅顾淮两句,然后被顾淮冷着脸赶出门,然后下次继续。
细细算来,这段日子是沈尘两辈子加起来最幸福的时光。
不仅重获健康。
还在陌生的世界,收获了亲情、友情还有爱情,重拾了自己的事业。
他很知足。
出院那天。
顾淮开车过来时,沈尘坐在医院的花园里,指尖轻捻一朵自然垂落的玉兰花。
粉白的花朵点缀在指尖,衬得手指更加白皙。
顾淮缓步走去,生怕惊扰到他。
却见沈尘很快抬起眼,他轻展笑容,缓缓站起,理所当然的得到顾淮温暖的怀抱。
他们紧紧相拥。
“我们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