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就是顾淮。
沈尘点了点头。
倒是与他所想不同,是个很有趣的人。
“我去取轮椅,你在这等我下。”沈邢站起身。
沈尘淡淡应了声,心却不在那上。
他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双腿,呼吸不由得有些加重。他有感觉,他的腿正在一点一点恢复。
和靳修筠距离这么近,如果是以前,他最差也要疼得直流冷汗。但今日,他的腿逐渐转为了钝痛,除了疼到发麻几乎没有别的感觉。
他强大的忍耐力足以让他忽略这钝痛。
沈尘眉头不由得有些舒展开,没什么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腿真的可以治好更令人快乐的消息了。
沈邢把轮椅推来,走上前来背过沈尘。
他这一背,动作一顿。
他轻轻颠了颠,眉头顿时紧锁,“你是不是根本不吃饭?”
“吃的。”
沈邢捏了捏他的大腿,甚至都不如他的胳膊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吃什么吃,就你这双腿瘦的,出去走路是不是都磨骨头啊?”
沈尘轻笑,“大概吧。”
沈邢被他的笑弄得心酸。
他再也走不了了。
他侧身将他放到轮椅上,找补一般边推边絮叨着,“要不是看到你这个人,我都以为我背了个鬼呢。”
“不行,我得嘱咐张帆,回去就给你做点补汤。”说完又顿了顿,“算了,张帆那小子呆头呆脑的,看着也不像会做饭的人。我亲自去吧。”
沈尘有些意外,他回头,“你会做饭?”
“还凑合,等我闲下来就给你做。”沈邢点开电梯,眼里带着赞许,“也多亏了你今天讨好了靳老太太,合作的事跟她一提就直接答应了。过几日靳修筠会带人来谈合作,之后我也没什么忙的了。”
沈尘点头,经过一楼大厅,他突然想起,“刚才那杯酒……”
提到这,沈邢脸色马上变得阴沉,“查出来了,她家最近资金链断了,再拉不来投资就要宣告破产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主意打在我的头上了,在酒里下了药打算拉我下水,救他们一把。简直做梦!”
如果到时候真的中计,传出些不好的照片、视频什么的,他们家的股市必定受到影响。
之后的竞标也必然告吹。
沈邢不禁一阵后怕。
他低头,看着轮椅上沈尘的发顶,心里颇为感慨。
他居然……被沈尘救了。
也是这次他才猛地发现,那个过去他一直认为蛮横无礼的弟弟,一夜之间长大了,不仅能够照顾好自己,甚至反过来可以帮他摆脱困境了。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沈邢直接推着沈尘出了靳家别墅。
他不放心手下那些身强体壮的糙人下手没个轻重,车门打开后拒绝了手下的帮忙,俯身将沈尘抱上了车后座,似乎觉得不够,又弯下腰去亲手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系完还下意识在沈尘腰间拍了拍,像哄小孩一样。
沈尘一愣,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沈邢,视线有些复杂。
驾驶座的秘书也是一愣,眼睛差点瞪出来。
他们老总这是吃错药了?
沈尘只是腿残了,手又不是不能动。
更稀奇的是,沈尘什么时候和他们坐过同一趟车,每次宁可出去打车也坚决不愿意和沈邢在同一个空间呼吸。
此刻两个人居然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待在一起?
秘书探究的视线如有实体,直直投射在沈尘身上,沈尘回视。
他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秘书心一个猛跳,差点一脚油门踩出去。
沈邢:“开车。”
“好的沈总,不过……开去哪里?”
“医院。”
秘书心里直嘀咕,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将车直接开到了医院大门,见沈邢要跟着进去,赶紧提醒,“沈总,一会还有个会。”
沈邢抬腕看了眼手表,右手就没从沈尘轮椅上挪开,他笑了笑,眼睛眯了起来。
秘书心里一慌。
“那就劳烦秘书去帮我开了。有什么要事向我传达就行。”
然后转身推着沈尘进了医院。
秘书:……
怨种竟是我自己。
二人容貌俊美,又都穿着得体的西装,与医院的氛围格格不入。此刻走在医院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护士看到,小跑着过来,她先是看了一眼沈尘,然后略微迟疑地看向沈邢,“请问您是?”
她是最近来到医院实习的大四学生。因为性格单纯,被同事推来照顾不招人待见的沈尘。
在去之前她还心里抱怨自己怎么运气那么差,第一次实习就这么倒霉遇见刺头。
结果不仅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反而经常被沈尘轻声道谢,哪怕因为紧张扎偏了针也被善意地原谅了。
她也因此格外关注沈尘,连他身边来过谁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么些日子来,除了护工张帆和一个偶尔来送饭的男孩之外,沈尘的身边再没有别的人了。
想着,她看向沈邢的视线带着些防备。
男人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沈尘的哥哥,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沈尘的照顾。”
护士一愣,"你是他哥哥"
沈邢点头。
“他不是没有亲人吗?”就听小护士惊讶开口,“不然为什么之前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没人来看过呢?”
病危通知?
沈邢呼吸一窒,浑身血液从头凉到脚,心头仿佛被人狠狠戳了一刀。
这是他穿书之前的剧情。
在原文里,原主车祸残疾后很长一段时间精神异常,如果说之前对靳修筠是直白的好感,之后对他便只剩下不甘的执着。
他多次和沈邢大闹让靳修筠来见他,结果沈邢直接给他拉黑了。
一天夜里,他收到朋友发来的靳修筠和萧远辰一起吃饭的照片,还对他加以嘲笑。不甘与嫉妒上头,原主准备找人废了萧远辰,结果急火攻心病情恶化,被送往急救室抢救了一夜才救回来。
也就是那次下了病危通知书。
大概是为后文反派去世时众叛亲离做铺垫,书里还专门写道:
当时医院谁都联系不上,最后只有沈邢的秘书接了电话,却也只表示“知道了。”
一直到第二天秘书才姗姗来迟。
沈尘看着沈邢僵硬的身体,觉得他有些不自在。
他直接打断两人的对话,说要回去休息。
沈邢面色苍白,看着护士欲言又止,但还是先帮着把沈尘送回了病房。等他睡下,沈邢才冷着脸,找到护士了解详情。
小护士:“其实我那时候刚来医院,不是特别清楚,也是后面听大家都在说才意识到的。”
“听说这场手术之后,沈尘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下滑,全靠着营养液吊着。当时大家都觉得他可能没有几天了。可有一天他偷溜出医院后再回来,状态却神一般的好了,不仅如此,就连性格也完全变了,大家都觉得很意外。”
沈邢大脑一片发白。
当时他因为工作在各国辗转,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沈尘又没事就打电话跟他发疯,他心里烦得很,直接把沈尘的事交给了秘书,后续就再也没有管过了。
秘书从来没有跟他说过病危这回事。
正恼怒着,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不一会,靳修筠和萧远辰走了过来。
一看到靳修筠,沈邢立刻拦住他,“你来做什么?”
靳修筠:“沈尘呢?我有话跟他说。”
沈邢哼道:“你和他可没话可说,他的腿是因为谁,我想你最有发言权吧。”
靳修筠皱眉。
“呵。”沈邢瞥了一眼他身后小心翼翼往这看的萧远辰,语气更加凉飕飕,“你不回去和你的恋人你侬我侬,来这干什么?不要跟我说你是来关心沈尘的,他值得任何人的关系,除了你。”
靳修筠:“我俩不是那个关系。”
萧远辰也猛点头。
他都愁死了,怎么不管在哪大家都认为他们是一对。
沈邢瞥他,“重要吗?”
靳修筠冷笑着看他,“那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责怪我?沈尘的大哥?据我所知,他的大哥很早之前就已经不管他了,甚至自私地停了他的卡,逼着他屈服。你也配叫他的大哥?”
这话无疑是往沈邢的心里捅刀子,他眼里闪过一抹寒意,“但无论如何,我俩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始终要叫我一声大哥。你呢?没有他对你那所谓的喜欢,你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靳修筠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是啊,沈尘已经不喜欢他了。
他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拳头攥紧,声音都有些发涩,但尊严不允许他做出任何一点屈服,他站直身体,“谁说没有,从今天起,我们和你们公司的合作,我只和沈尘交接。”
沈邢马上拒绝,“他懂什么?他一个野着长大的,从未管过公司的事。我不同意。”
“他不懂,他可以学,”靳修筠看他,冷若冰霜的眸子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说到底,到底是他不想学,还是你怕他抢了你的家业,不让他学?”
沈邢眸子眯起,不悦地看向靳修筠,激烈的火花在两人之间炸响,仿佛下一秒空气就要爆炸。
最后还是萧远辰看不下去了,拽着靳修筠把他拉走,才阻止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
秘书过来接沈邢。
沈邢一看到秘书就想到刚才在医院得知的事,脸马上冷了下来,“之前沈尘病危的事,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秘书反应了一下,“我之前提过,你说……”
他有些欲言又止。
沈邢轻揉眉头,很是疲惫,“我怎么说的?”
“你说……等真出事了再告诉你。”
沈邢动作一顿,他这么说的?
他扯了下领子,只觉得浑身憋闷,却无处发泄。
他又想到什么,凌厉的视线扫过秘书僵硬的背影,“我记得沈尘的轮椅也是你负责的吧。”
秘书吓得浑身发抖,“是……当时沈总您也没有批示,我看你也不太上心,便把我之前骨折时用过的轮椅拿给他了。”
沈邢都要气笑了,没想到他这衷心的秘书这么会揣测他的心思。
他不怒反笑的视线在秘书身上扫了一眼,“不方便,换个高档的。”
秘书应下了,但还是有些拿不准主意,“那……这个高档应该是什么标准?”
沈邢眉头一挑,“这还用问?买最贵的。之后账单给我,我给你报。”
听他要报销,秘书这才放下心来。
早说啊,早说报销,轮椅厂都给你拿下。
沈邢再去医院的时候不仅带来个新轮椅,身后还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见沈尘视线有些诧异,沈邢把轮椅展开,“之前的轮椅出行不方便,给你买了个电动的,”他指了下轮椅上的操作板,一一介绍给他。
这倒确实很方便,之后出行也不用带着张帆了。
看着价格不菲的轮椅,沈尘淡淡道了谢。
收回目光,却发现那个陌生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沈邢:“这位是James,我的得力助手。这次让他帮助你处理与靳家的合作。”
说完又有些过意不去,“合作的事真是对不住了。”
沈尘:“自家的事,没关系。”
听沈尘这么说,沈邢一直不安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之前还闹着要脱离家庭,但寿宴结束这么多天了也没再听他提起,想来应该已经死了那条心了。
男子看着瘦弱斯文,他眼窝深,显得眼睛极大,直直看着人的时候有些微妙的呆板感,不说话时倒像是个机器人。
他端正的站在沈邢身后,他笑了笑,“叫我徐阳就行,我原先是总公司的,后来沈总将业务拓展到了国外,信得过我,便把我也带了出去。”
明明也就30出头,他的眼神里却有着很强的故事感,沈尘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也没搜寻到这人的信息。他看了一会儿,伸出手,“你好,今后就麻烦你了。”
“不敢当,能帮助到沈少爷是我的荣幸。”
沈邢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沈尘,“靳修筠来就让徐阳和他交涉就行,你只需要出个人。”
沈尘对这个安排没异议。
也省得自己费心。
看着沈尘认真听安排的模样,沈邢轻笑,自家弟弟怎么越看越乖。
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他转身接起,电话那头年迈且粗壮的声音传来——
“沈邢,我们俩家孩子的婚期也差不多该定下来了吧。”
他们前脚刚走,颜非三人便来到了沈尘病房门外。
颜非看了一眼查到的沈尘病房,神情复杂,他看向随安,“不是,你确定要去找沈尘谈合作?”
他特意在沈尘的名字上加重了读音。
随安好笑,“没错。”
“不是,就一个拉琴的视频,至于吗?大导演亲自过来找他。真给他脸上增光,说不定都是假的呢。”
夏纭星只懂吃瓜,“前几天宴会上,沈尘还上台大秀了一场呢,应该也是有实力的。”
“你离那么老远也能看得清?”颜非更不屑了,“再说了,那个刘琦就是个狗腿子,指不定是沈尘花钱买通他来的这么一出呢。沈尘那小子像个没开智的二傻子一样。你疯了,非得找他合作。”
随安不管他,“进去吧。”
“服了服了,都疯了。”颜非不屑地用手猛地推开门,拄着拐棍往里看,“沈尘在吗?”
随安一把推开他,率先一步走上前去,“沈尘你好,冒昧打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随安,是即将上映的电视剧《沉寂乐章》的导演。”
沈尘正刷着手机,闻言抬起头来。
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屋内三人同时呼吸一窒。
沈尘皮肤吹弹可破,大概是一直养在屋里,本就白如瓷器的肌肤更显透明,他睫毛长而密,浅蓝色晶莹的眸子此时带着困惑,面容纯洁得仿佛圣洁的天使,不惹凡尘。
随安的话语一顿。
夏纭星在一旁都看呆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颜非直接卧槽了一声,“你是沈尘?你确定没去整容?”
随安阻止他,“别乱说话。”
沈尘摇头,“没事。”他看向随安,“你好,不过导演的话,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张帆给他们三人递了椅子,随安摆手,“其实我今日里找你,是想跟你谈一谈你之前在网上那首曲子的授权,我想把它用在我们剧的主题曲里,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具体谈一下费用的问题。”
张帆眼睛都瞪大了,洗抹布的手都更有力了,他看着沈尘,“这么好的机会。”
沈尘低头深思了一下。
《夜》那首曲子,作为他的第一首公之于众的原创,对他来说有不一般的意义。
在那次演出后,虽然各界对他极为赞赏,将他誉为音乐神童,但他仍记得,回到家后母亲阴沉着的脸,以及父亲的沉默。
他远远达不到父母对他的期盼。
他在想,是不是要演奏得十分完美,他的父母才会夸夸他,才会带他出去玩一玩,而不是把他一个人扔在琴房,逼着他不停复盘。
在之后的十多年里,他时不时要拿出这首曲子重新弹奏,一遍遍精进,又一直不满意。
哪怕成年后的他享誉世界,获得能拿得到的各类奖项,父母也终于承认了他的优秀,他还是会在某些时候执拗的这么想。
他以它为傲,又因它自卑。
见他不说话,张帆急人所急,“正好你没钱了,这找上门来的机会多好啊。”
夏纭星也帮腔:“是啊,可能你不认识随安,但你应该听过晟烨影视吧,现在网络上很多热播剧都是他家出品的,那家公司就是随安哥哥开的。”
颜非还沉浸在沈尘震惊的容颜里,眼睛都看呆了,说话也放柔了许多,“实在不行,也可以安排你在里面演个角色,他肯定能同意。”
他这前后不一的态度,惹得随安笑着看了他一眼,“嗯。”
沈尘抬头看向随安,语气认真,“抱歉,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颜非:“不是,这多好的机会……”
随安眼里划过一抹遗憾,还是笑着,“很可惜,你的曲子是我目前听来最符合剧本的音乐,就这么放弃我又有些不甘心,这样吧,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在定档之前,如果你有任何想法的改变都可以及时联系我。”
沈尘莞尔,随安拿出手机,扫了他的码。
“尘……轻?”他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熟悉的头像和昵称,一瞬间认出了他是顾淮之前拉进来的新人。
颜非也挠头,“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呢。”
随安眼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不知道顾淮知不知道他拉进群里的人究竟是谁。
知道的话大概又要闹了。
他点了好友添加,收起手机笑了笑,“我们打扰了,就先走了。”
几人转身刚要走,沈邢就神色匆匆地推开了病房的门,“沈尘,你和顾淮的婚约定下来了,就在……”
他看着屋子里的几位不速之客,脸上满是防备,“你们是谁?”
他话停得很快,但屋内的人还是都听到了。
颜非和夏纭星两个人不约而同摆上了震惊的脸色,就连随安都意外地挑了下眉。
随安温和的笑了笑,“沈大哥,你好,我是随安,之前我们见过。今日前来打扰是来询问令弟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事情已经解决了,就不多打扰了。”
沈邢马上想到了上次寿宴,有一个温和的男子一直笑意盈盈地跟他打过招呼。
沈邢对他印象不错,闻言也没再挑刺,目送他们几个离开了。
一出门,颜非马上兴奋了,“你们刚才听到没?婚期定了?”
夏纭星点头,“而且看样子,好像是刚安排下来的。”
颜非:“好家伙,出来办点事,还能吃到新鲜热乎的瓜。”
夏纭星:“你说顾哥能知道不?”
随安直接给顾淮打去了电话。
顾淮游完泳回到休息处刚一接通,里面七嘴八舌闹闹哄哄。
他笑骂道:“逛菜市场呢这么闹?一个人说。”
颜非管不住嘴,“你知道不?你和沈尘的婚期定了?”
“我?”顾淮随手将毛巾披在肩膀上,坐在椅子上,水珠顺着健壮的肌肉流下,他却浑不在意,“笑话,我一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夏纭星帮腔,“我们刚去沈尘病房了,在那亲耳听到的。”
“你们去那干嘛?”顾淮纳闷,随后又颇为嫌弃,“这沈尘怎么对我就不死心呢,难不成想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按照惯例,他的兄弟们定是会附和他的话,和他一起声讨沈尘。
结果他话刚说完,电话那头却罕见地沉默了半晌,不约而同回忆起沈尘在病房里看过来时的神情,那漠然的视线分明没有把他们任何人放在眼里。
颜非弱弱开口,“可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看不上你呢。”
夏纭星点头,“他就仿佛那高岭之花,好像平等的看不上我们每一个人。”
顾淮:“?”
颜非赞同,“这么想来,能和他结婚,是你高攀了啊。”
顾淮:“???”
不是,你跟谁一伙的?
顾淮一把拽掉毛巾扔在椅子上,又顺手把手机扔过去,晦气。
手机在毛巾上再次亮起,顾淮不耐地接起电话,“你要是在跟我说沈尘他……”
“沈尘?关他什么事?”顾妙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
顾淮顿了一秒,语气软了下来,“姐,什么事?”
“在哪忙呢?陪我去逛画展呗。”
画展是一个以资助贫困山区的女孩为主题的慈善画展,偌大的画廊里摆满不同画家捐赠的画作,上面明码标价,如果有人对画感兴趣可以花钱买回去,花出去的钱就会由相关人士统一捐赠给受助人。
顾妙每年都要做些慈善,再加上喜欢收藏,自然专门抽出了一天时间决定看一看。
刚到画廊,顾妙就将顾淮扔在一旁,一个人四处物色喜欢的画了。
顾淮对画没什么兴趣,只是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闲散地绕着画廊转,时不时看上两眼。
正无聊着,不远处的画突然吸引了他的视线。
画以深蓝色为主基调,画面正中央,一位身着黑色小西装的男孩坐在一个超大的音符模样的椅子上,他左手紧紧攥住音符椅子的扶手,本该稚嫩的眼神里满是忧郁,看向窗外金光闪闪的远方。
作品名《路》。
身体仿佛被一阵强大的电流击中,顾淮站定在原地,盯着画面里的小男孩不动了。
直到顾妙过来,顾淮才回过神来,“怎么了,觉得这幅画很好看?”
顾淮反问,“你觉得怎么样?”
顾妙端详了画几秒,“画得挺好的,看意境,应该是说这个小男孩不喜欢学音乐却被逼着学,所以很憧憬自由吧。”
顾淮却拧眉,“你是这么想的?”
“嗯?不是吗?”顾妙理解不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欢就买下来。”
顾妙离开后,顾淮却盯着画不动。
他拿起手机,对着画拍了一张照,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尘轻。
他直接把照片发了过去。
【你觉得这副画怎么样?】
尘轻似乎不忙,不一会儿就回了消息。
【我不太看得懂绘画。】
【不过个人感觉,这幅画大概是想表达一个喜欢音乐的小男孩被逼着去接受看起来更加光明灿烂的未来,所以他很迷茫,却又不愿撒手吧。】
顾淮盯着手机上的消息,刚才沉重的心情顷刻间消散。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懂他。
他轻松起来,直接喊来画廊的负责人,“这幅画我要了。”
付过钱留下地址,顾淮对其他的画也没兴趣了,他直接回到车里等着顾妙结束。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顾淮心情很好,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
那头声音十分严肃,“你今晚回家一趟。”
顾淮一下子就笑了,真是一时掉以轻心,居然接了老头子的电话。
“我说过,我只会回家参加你的葬礼。”
“你……你怎么这么不孝!我可是你的生父!不要仅仅因为你妈那件事,就断绝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顾淮沉下脸来,“你没资格提她。”
说完不管对方在电话里指责他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淮神情严肃,一向似笑非笑的嘴角此刻紧紧抿起,紧握的拳头宣泄着他的怒意。
顾妙打开车门,看他这模样,“爸给你打电话了?”
“怎么,打到你那去了?”
顾妙点头,“你送我回家一趟吧,他找我回去交代公司的事。”
“不去,”顾淮撇嘴,“他自己公司都要倒闭了,还有能耐指点别人呢?”
“你别乌鸦嘴,”顾妙拍他的肩,“让你过来陪我,你就坚持到底,不然下个月你生日,答应你的车就不送了。”
顾淮轻啧一声,一脚油门,语气十分不耐,“说好了,我只送到门口。”
“放心吧。”
车辆一个转弯驶入别墅大门,顾淮熄了火,胳膊搭在车上,“下去吧。”
顾妙拉开车门,还是犹豫了一下,“真不进去和他聊聊?”
“有什么可说的,”顾淮神情不耐,“回去吧,一会叫司机来接你。我先走了。”
他刚要启动车,别墅的大门被从内打开,顾明辉冷着脸从里面走出来,他声音底气十足,“都到家了却连车都不下吗?有没有礼数?”
礼数?顾淮都气笑了,他起身下了车,“老头子,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饶是被顾淮明里暗里讽刺过许多次,顾明辉心脏还是一哽,差点又要去吃救心丸,他怒道:“你出国留学就是学着说脏话去了?简直伤风败俗,有伤风化!”
顾淮冷哼一声,真正做出有伤风化的人居然在这冠冕堂皇指责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
他脸上没有好脸色,顾明辉也没忘自己出来的目的,他清了清嗓,“下个月底,你和沈家那个小子订婚。”
顾妙睁大眼,“爸,怎么就突然定下来了?不说还要等明年呢吗?”
顾明辉眯着眼,他等得了,公司等不了了。
顾淮冷脸,“不去。”
顾明辉气得发抖,手颤颤巍巍指着顾淮,“不孝!太不孝了!果然是小门小户的的人生下来的,毫无能耐与教养。你除了玩你那个没人稀罕的破音乐你还有什么能耐?”
像是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可以嘲讽顾淮,顾明辉根本不打算停。
“你玩音乐玩出什么名堂了?从小跳级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天才了?马上20的人了,至今一事无成!”
“你现在是我顾明辉的儿子,你可以随意的玩,你有资本去挥霍,如果你不是呢?就这破玩意,养活得了你?你出去看看,谁能理解你这些破爱好?”
顾淮双眼猩红,紧紧捏着拳,顾妙严重怀疑,要是车挡着,他能直接冲过来。
她来到顾淮身边,“我错了,不该觉得你们两个可以和解。你先走吧,别聊了。”
“下个月月底江源大酒店订婚!这是我们两家共同的决定,你没资格拒绝。”
留下这么一句命令的话,顾明辉转身进了屋。
顾淮沉着脸坐进车里,一直漫无目的地往外开,直到夜色降临,他才把车停在路边,难得点了根烟。
顾明辉的话一直萦绕在顾淮的耳边。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拒绝见到顾明辉,一是因为一见到他就会让那个他想到不该想的,另一个就是会不断被他否定。
有谁能理解我?当然有。
尘轻一直能理解他。
哪怕他们从未谋面。
顾淮拿出手机,食指轻轻描摹着尘轻的头像,眼神复杂。
手机响了一声,是拍卖行的人打包好了画作,正在和他确认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