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确保他今日,乖乖地留在这里。
莫要再,擅闯进任何一处地方。
子时,三刻。
乌云闭月,没有灯笼,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的皇城里,唯有稀稀散散的烛光,缓缓摇曳。
鹿安清的意识仿佛被人敲了一记,传来了一声颤抖的轻呼声,那是……
公西子羽的嗓音。
鹿安清脸色微变,下一瞬,他感觉到从浅层联结里传来的怪异。
他站直了身。
就在这时候,刘明德不经意地走到他的前面,看似无意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鹿祝史,怎么了?”
【他当真如此敏锐?】
鹿安清因为沉浸在意识里有些迷离的眼神一点、一点凝聚在刘明德的身上,忽而勾起一个微笑:“这话,我也想问问刘祝史。”
灿然笑起时,正如明艳桃花开。
只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
在阴湿,宽敞的地下甬道里,浓重的血腥味不祥地笼罩着。
暗黄的烛光挣扎着发出最后余光,照亮了现在正在进行的屠杀。
明康帝穿着龙袍,却沾满了血。
吸满了血液的皇袍滴滴答答地落着猩红,踩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低低的哀嚎声里,明康帝割断了一个人的喉咙。
“接下来……”
他的声音沙哑又狂热。
“轮到你了。”
他突起的眼球冷酷地转向被束缚在角落里的青年,发出桀桀怪笑,“想到今日了吗?”
公西子羽抬起头,素色的衣裳上,同样染满了血。他微微笑了起来,异常温和:“父皇,你当真想杀了我?”
就在刚刚,明康帝在他身上割了九道伤口,接走了不少血。
明康帝将刀对准公西子羽的心口,带着仇恨的目光恶毒地凝视着他,仿佛在看的不是儿子,是仇人,“寡人的手法,还不错,放心,很快……”
短刀扎进公西子羽的胸口,皇帝充满恶意地转动了几下,发出黏腻的水声。
眼里面满是狂热的兴奋,不断拔|出来,又捅|进去。
当明康帝的兴奋过去,往后倒退几步,想要欣赏公西子羽死去的模样……
他却发现,那血肉,还在缓缓跳动。
公西子羽微微仰着头,轻轻叹息。
那是感叹,也是趣味。
“父皇,你怕我。”那个胸口被掏开,流出大量鲜血的青年笑了起来。
他染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抓住了尖锐的利刃,用力往心口又扎了进去,“……我很无趣,总是,总是很无趣。”
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杀得了“他”来得有意思,他们互相争斗,至死方休,那暴戾的争夺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外界的刺激不过一瞬,激不起一点点水花。
公西子羽微眯着眼,如同一条心满意足的毒蛇,哪怕此刻说话,都温柔至极,宛如这般怪异,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所以,我顺了你的心意,留在思庸宫。”
公西子羽赤|裸着脚,行走在血海里。
明康帝喉咙发出嗬嗬的喘息声,被轻易地夺走了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我听话吗?父皇。”
公西子羽歪了歪头,那模样叫他做出来,竟有几分怪异的可爱。
“藏影,藏影!”
明康帝凄厉叫了起来。
公西子羽微弯着眉眼,笑得美丽异常,温柔如水地摇了摇头。
“父皇,是在找他们吗?”
窸窸窣窣,从怪异的甬道里,肉眼看不见的漆黑触手拖着十几具尸体出来,如同串串一般将他们挂起来,微微晃动着。
脚踝与脚踝碰撞,发出诡谲的咔咔声。
明康帝瞪大了眼,暴涨的血丝挤占着他的眼珠子,如同镶嵌了坏死的果子。
“你,你……”
他的身体开始哆嗦起来。
明康帝以为是他废除了公西子羽的东宫之位,他自以为掌控了生杀大权,他自认定公西子羽是怪物,他将他当做今日最后的祭品。
“然后……”
公西子羽的声音宛如重叠的人声,仿若相同,又有迥异。
“他出现了。”
一如清浅温柔如菡萏,一如阴郁癫狂如恶鬼。
仿若有什么奇怪的响动,可怕的怪物在甬道里穿行来去。凝滞的空气,开始不安地流动起来,血味变得愈发浓郁。
他们餍|足地笑起来。
所以……
“只能麻烦你,早点死了,父皇。”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今天的评论都发小红包_(:з」∠)_,写着写着又超时了,希望看在万字更新的份上忽略我的迟到orz
明天的更新会在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左右,白天不更新,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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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黑的甬道内, 隔开了好些个囚牢。囚牢内或是躺着,或是靠着许多面熟的人。
有一些,在今天之前, 还刚刚出没宫闱。
乃是朝中的皇亲国戚。
他们被留宿宫中。
此刻,却都昏迷在这里。
大多数人的手腕都被割开, 正在缓慢地渗血。
那都是明康帝亲手割开的。
明康帝喜欢的东西很多。
害怕的东西也不少。
但他最害怕的, 却唯独一件事。
明康帝怕死。
这是赤|裸裸的,摆在面上的事。
他一直怕死。
“你不能杀我……”明康帝捂住呼吸困难的喉咙, “你杀了寡人,你也休想登上帝位!”
公西子羽惊讶地笑了起来, 歪着脑袋, “父皇,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你呢?”
寂静的甬道里, 慢吞吞地走出不少摇晃的身影。
明康帝认得出来, 那些都是被他下令关押的皇亲国戚。
他们同脉而生。
他们的血, 他们的命数, 他们的运气, 以及, 亲生儿子的心脏,这都是明康帝需要的祭品。
他老了。
他也要死了。
他逐渐衰败下去, 连真龙之气, 都无法庇护天子脚下的京都。
当京都开始出现灾祸的时候, 明康帝远比其他人都要来得惊慌恐惧。
那些世家大族还没反应过来,他却立刻知道,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原本他的计划没这么快……至少, 不会是现在……
可是明康帝等不了了。
人影交叠站在他的身后, 他们手里都拿着各种工具, 那都是从尸体上扒来的。
明康帝拼命往后挪了几下,整个后背撞上了墙壁,怒视着周围的人。
“德王,康王,你们疯了吗?这是做什么!”
“官家,您对我们动手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想过吗?”德王阴测测开口,他手上的伤口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着血。
为首这两位亲王,都是明康帝的弟弟。
他们喘着粗气,动作稍显怪异,几个踉跄,就朝着明康帝扑了过去。
皇帝大叫一声,抄起武器抵抗。
人越多,就越将他的身影都笼罩起来。
公西子羽越过他们往外走。
血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流淌,蔓延开来。
他听到了。
公西子羽叹息地笑起来。
他来了。
鹿安清很头疼。
这或许是,他进宫当官时最不想遇到,却偏偏遇到的事情。
“鹿安清,你当官这么多年,却还是个黄级,拔除了那么多的灾祸,却无人歌颂你,在乎你,你不觉得史馆对你,太过刻薄了吗?”
刘明德拦在鹿安清的身前。
鹿安清:“让开。”
他能感觉到……
异样的气息。
无法说清楚到底是属于灾祸,还是属于其他,总归是非常不祥的征兆。
刘明德的脸色一沉:“鹿安清,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原以为,这么多人,是官家预备着来保护自己的。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是来拦着我的。”鹿安清淡淡地说道,“既然不愿意我在场,为何今日,又偏偏让我留在这里?”
只要他不在,不就能安稳些?
殊不知,刘明德心里也苦着呢。
明康帝提防公西子羽。
却又要养着他,让他好好活着,一直到今岁……
自然是留着他有大用。
又要用他,又怕他再显露异象,此时此刻,最能给予明康帝安心的,自然是鹿安清。
可偏生鹿安清这个人,什么都好,却又偏是太好。
这样的人,用起来,总归是把双刃剑。
刘明德的任务,便是在信号发出之前,一定要拦着鹿安清。
信号发出后,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到时候鹿安清再闯进去,一切已成定局。
只要明康帝还是皇帝,那许多事情再是血腥残酷,也仍然会被压下去。
皇帝一日是天子,一日就是天下的象征。
像是鹿安清这样的人,是做不出弑君之事的。
只是刘明德对自己并没有足够的信心,他当真能够拦住……
刘明德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瞬,下一刻,鹿安清的身影已经在他眼前消失。他下意识转身,就见鹿安清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刘明德眼睛微眯,立刻就追了上去。
窸窸窣窣,阴暗的角落里,也有人影蠢动。
就算鹿安清冲进去,也找不到入口。
就连刘明德他们也根本不知道,明康帝的秘密究竟藏在何处。
这位皇帝根本不会让手下的人知道得太多。
只是刘明德没想到的是,鹿安清根本没有迟疑。
他闯进德天殿,就如同在回家。
那种洒脱自然的姿态,让刘明德都为之汗颜。
而后,追寻着鹿安清的气息,刘明德一路闯进了偏殿。
寂静空旷的殿宇里,刘明德失去了鹿安清的踪影。
他瞪大了眼,将四周都查了一遍,发现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几个藏影跟了上来,有人低声说道:“没有任何踪迹。”
“没听到声音。”
“没有别的活物。”
“……有新的路。”
说话的藏影拥有的能力,便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找到方圆一里内所有的出路。
他这话一出,刘明德就闭上了眼。
心里不祥的预感印证了。
“你的速度还追不上鹿安清吗?”刘明德厉声说道,看向角落里的一个藏影。
今天晚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是禁卫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无疑是明康帝事先下过命令。
可是没将鹿安清给留下来,刘明德此刻的后背已经爬满冷汗。
他已经无心去思考刘顺德的安危,转而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是不是要不保。
“依据之前的情报,属下应当是能追上鹿安清。可今日,属下完全无法赶上鹿安清的速度,就好像他在最近……突破了?”
哐当——
一阵巨响,从宫殿的地表传来。
好似底下有什么巨物在振动,在冲撞。
刘明德脸色大变,“路在何方?”
还没等那个藏影指出来,又一阵剧烈的震荡,这一次直接连殿外的人都感觉到了。脚步声,尖叫声,各种怪异的声响都在同时迸发,交织在一起。
屋墙脚下,一道本该严丝合缝的暗门在两次震动下,缓缓露出了空洞的甬道。寂静的黑暗里,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令他们脸色为之一变。
滴答——
鹿安清抱着浑身是血的公西子羽出来,骤然抬起的黑眸里,满是森冷的寒意。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大概下午更新,我尽量早点。今晚太晚回来了,抱歉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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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崩。☆
宁皇后离开凤仪宫时, 根本不曾想过,德天殿内,会是如此……令人震颤的一幕。她刚赶到德天殿, 就立刻封锁了全部的消息,将德天殿内牢牢控制住。
在深宫大院内, 在不见明康帝踪影时, 宁皇后的话立刻落实下去,将整个皇城围得水泄不通。
宁皇后拧着眉:“官家, 姚英呢?”
有侍从颤巍巍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也不知, 方才地龙翻身, 奴婢赶去寝宫,就不见官家的踪影。偏殿内飘来浓重的血腥味, 但几位祝史在内, 奴婢等无法入内。”
史馆的人?
宁皇后眉头微动, 带着人赶往了偏殿。
偏殿之外, 明康帝最信赖的禁卫军确实围在此处 。只是, 他们却无一人能够上前, 能够近身。
宁皇后皱眉:“为何不进去?”
“卑职无法靠近。”
禁卫军如同潮水分开,簇拥着宁皇后。
无法靠近?
宁皇后的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越过拱卫的禁卫军, 轻而易举地跨过了之前他们无法逾越的界限。
“皇后娘娘!”
“娘娘, 危险!”
“护驾,护驾——”
禁卫军惊动了起来。
却始终无法靠近。
宁皇后抬起一只手, 跨过了台阶, 几步走了上去。那门, 仿佛被人牵引了一般, 自然地勾动出来。
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宁皇后的脸色很是难看,借着殿外大片大片的火光,她隐约看得出来,偏殿内躺着好几个人。
血腥味不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她转头,看向角落里。
一个漆黑,幽深的甬道。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暗门。
“皇后娘娘。”
轻轻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几分怪异。
“如果您想要留住官家的性命,那还是快些派人下去,或许还能够让他再活上片刻。”
男人轻轻的,平静地说着。
“鹿安清。”
宁皇后的头有点疼,她微眯着眼,望向另一侧。在阴影深处,端坐着一个人。他似乎怀抱着谁,姿势甚是亲密。
“正是臣下。”
“你做了什么?”宁皇后冷然道。
“皇后娘娘,您应该问,官家做了什么。”鹿安清淡淡地回应她,“在那甬道之后,并非只有官家,还有今天晚上留宿在宫中的所有皇亲国戚。您猜猜看,为什么他们,会被官家关押在偏殿?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血迹?您觉得,官家想做什么呢?”
“为何不许禁卫军靠近?”
“您应该问,为何他们不许太医靠近。”
鹿安清的声音里蕴含着某种可怕的深意,“比如拯救一下,险些为此死去的大公子。”
当鹿安清提起公西子羽时,宁皇后一直面无表情的神情总算动容,猛然往前走了几步。
“皇后娘娘,事情未大白,未有定论前,您还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方才对大公子最为正确 。”
宁皇后眉心都能皱成小山丘。
过了片刻,她猛然转身,朝着门外的禁卫军厉声吩咐了什么。
在她的严令之下,禁卫军总算动了起来。
随即,原本被无声力量笼罩的偏殿,也仿佛接触了禁令,让宫内的侍从涌了进来。在各处的灯火重新燃起后,此地的血迹斑斑再度显露出来。
相隔甬道对面,鹿安清正环抱着公西子羽靠坐在宫墙旁,他的一只手牢牢地捂住青年的心口,已是血肉模糊。
公西子羽面容苍白,昏厥在鹿安清的怀里,仿佛随时都要死去。
宁皇后看到这般惨状,那一瞬间,偏殿内外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皇后勃然的怒火。这个女人的眼底燃烧起来的火焰,仿佛能将所有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
“官家呢?”
“大概是在甬道内。”
宁皇后干脆地点了点头,朝着一个禁卫军昂了昂下巴,那个侍卫不明所以地上前来,手里的火把与剑都被她一并抢了过去,“带上几个人,随本宫进去。”
宁皇后的命令如此,禁卫军无法违背。只得多多点上几个人,跟着皇后下了甬道。
她是这样的脾气,有些事情非得是亲眼看到,不然无以明白,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多时,太医赶了过来,从鹿安清的手里接过了垂死的公西子羽。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将人翻过来,看到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时,就连最见多识广的太医都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
“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不由得问道。
鹿安清疲倦又轻柔地说道:“官家捅的。”
悚然之下,整个殿宇都仿佛因为鹿安清这么一句话而冻结。
太医脸上的表情无疑是后悔。
不知是后悔今晚上的轮值,还是多嘴问了这么一句话。
鹿安清根本不在乎他们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是安静地潜于意识里,竭力去探寻公西子羽的精神触须,只要他们的意识仍然有所联结,那意味着公西子羽尚有生机。
他根本无法再去细想,当他踏入甬道时,迎着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他将看到的,却是公西子羽缓缓倒地的身影。
鹿安清不记得他是怎么将人带出来的,不记得他是怎么打晕刘明德等人,不记得他到底是如何排斥所有人的靠近——
浓烈的保护欲,几乎将他的心拥挤得爆炸。
鹿安清几乎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本能。
任何靠近偏殿的人,都会被他视为敌人。禁卫军要是真的敢踏进一步,鹿安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做什么。
同样是本能,让他把所有人都拦在门外。
鹿安清长长吐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要把公西子羽从太医手里抢回来的冲动。他听到了来自甬道里的声音,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些怀念自己的心声。
如今这骤然的局面一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保持平静的心境。
不多时,宁皇后率先走了出来。
她的宫裙下摆染血,陆陆续续有好些侍卫在她的吩咐下进去,将昏倒在里面的皇亲国戚都搬出来。
落在最后,被几个禁卫小心翼翼搬运的,乃是明康帝。
奄奄一息,即将死去但是,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
他在死亡边际挣扎,一只脚差点踏足地府。
鹿安清在他的身上,闻到了……属于公西子羽的血味。
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嗅觉,居然是如此灵敏,也是如此可怕,竟能活生生嗅闻到来自另一个人的气息。
鹿安清都没意识到,他悄然从宫墙根脚站起身来,无声无息地越过了诸多宫人,出现在了明康帝的身旁。
“鹿安清!”
宁皇后的声音清脆,平静,带着一丝隐忍不发的怒意。
鹿安清停住动作,片刻后,他缓步后退,行至宁皇后的跟前。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先前所见,底下发生了什么?”
“回皇后娘娘,臣只发现了大公子险些被剖心而死亡,密室底下确实有诸多争吵,但臣不敢妄言,还是等王爷们醒来后,再问问他们罢。”鹿安清的目光扫过或坐或躺的王爷们,“毕竟,诸位王爷的身上,与大公子,都有被捆绑痕迹,也不知道是哪位,竟是如此胆大妄为,在皇城跟脚下,做出如此违背天理之事。”
他微微笑了起来,眼底却不带任何笑意。
“若是老天爷知道,怕是天打雷劈,叫他不得好死!”
明康帝剧烈咳嗽起来。
他身中多刀,本就危在旦夕,听得鹿安清这话,他瞪大了双眼,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涌到脑门,一边咳嗽一边开始呕血,颤巍巍地抬起胳膊,“嗬嗬……嗬嗬……你……”
轰隆隆——
本就乌云遮蔽的天幕之上,惊雷骤响,接连不断。紫雷粗壮,在天边游走,如同蛟龙,亦是振聋发聩。
在一声又一声巨雷之下,仿佛天地都被被雷电劈开。
鹿安清但见,一缕一缕的金色缓缓、缓缓地从明康帝的身上剥离,如同溃散的金雾。
本不该看见的明康帝,却好像也能看到一般,原本的怒火再不见,仅剩下的力气不住朝着四处抓握,仿佛想要将这些溃散的金色重新抓在手里。
可是那些溢散的龙气根本无法聚拢,只是溃散得愈发快速,而后……
“唔嗬嗬……”
明康帝抓住喉咙,两脚不住地踹蹬,眼球血丝密布,好似无比痛苦。
“官家,官家——”
“来人,快来人啊!”
“快点快点……”
“官家!”
明康帝一口血喷了太医满脸,骤然失去了力气。太医愣在当场,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摸上明康帝的鼻子。
“……官家……驾崩了……”
他喃喃地,不可置信地往后倒退几步,软倒在地上。
“唔……”
躺在软塌上的康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
“官家,驾崩了!”
又一声急促,惶恐的声音响起,康王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轰隆隆——
紫雷贯穿天地,照亮了黑幕。
暴雨倾盆,骤然而下。
鹿安清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公西子羽的身边,听着他孱弱的心声一点、一点地强壮起来,缓缓闭上了眼。
他沉入意识里,精神触须谨慎地搭上公西子羽的,然后……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想法融入其中……他要……
扑通——
鹿安清将自己的心与公西子羽的心联结到了一起,默默听着那如出一辙的心跳声。
公西子羽的心开始有力地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
太医猛地抬头,感觉那有力的脉搏,颤抖着声音说道:“大公子……大公子有救了!”
哗啦啦——
如同银河之水倾倒,整个人世间都覆盖在雨幕之下。
仿佛再不可停。
【作者有话说】
感觉我立的flag总会被推倒,可恶啊,被拖出门了实在不好意思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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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心跳。☆
三皇子收到这个消息时, 还在唐贵妃的宫里。唐贵妃滑胎后,身体一直不适,三皇子仁孝, 经常去探望母妃。
“你说什么?”
唐贵妃手里端着的茶盏都摔了下来,热茶烫红了她的胳膊, 可她一点都顾不上, 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官家驾崩了?”
跪在下面的宫人浑身颤抖, 哆嗦着说道:“是,正是, 官家驾崩了, 德天殿内都是血,据说, 大公子也被官家挖了心, 现在生死未卜!”
这宫人是唐贵妃埋在德天殿的一枚棋子, 她的全家老小都在唐贵妃的手上, 根本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她传回来的消息, 唐贵妃是信的。
眼下这殿内就他们三人, 三皇子听了那宫人的话,立刻看向唐贵妃:“母妃, 父皇驾崩, 可是皇后封锁了全部的消息, 这其中必定有诈。”
唐贵妃拉住了三皇子的手,死死地盯着他眼底悲痛又狂喜的情绪, 喃喃说道:“……官家杀了大公子?”
“母妃, 母妃?”
三皇子不解, 反手抓住唐贵妃的胳膊, “这其中有何问题?”
“你觉得皇后,真的封锁消息了吗?如果他真的不允许这些消息传出去,那你猜这个宫女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为了让大哥继位?”三皇子猜测,“如果没有封锁,那,那我们现在必须立刻赶过去!”
“蠢货!”唐贵妃高声,“皇后此人,平日里我再怎么针对她,除却法度内,她根本不记仇,这人公正清高,绝不会做这种为了让自己儿子继位就乱来的事。德天殿必定出事,官家必定是做了什么,不当做的事情!”
如果皇帝是正常死亡,那皇后第一时间必定会通知后宫与前朝,根本不会通过这样的方式遮遮掩掩。
“母妃,您在说什么呢?”三皇子皱眉,“父皇死了,这事又怎么怪……”
他突然噤声,想起了宫人的话,母妃的担忧,四皇子压低声音:“母妃,您到底知道些什么?”
在宁皇后和明康帝决裂的那些年里,唐贵妃成为了明康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这其中必然是有些手段的。不然她怎么能坐上贵妃这个位置,甚至还在现在这样的年龄,差点生上第二个孩子?
这样的身份地位,出没在明康帝的身旁,会得知一些或许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那也是有可能的。
唐贵妃示意那个宫女退到边上,苍白着脸色说道:“官家想要……长寿不老。”
三皇子:“这怎可能,父皇平日里看着也不是那种爱求仙问道的人。”
“何须求仙问道,有些人,不就摆在眼前吗?”唐贵妃阴森森地说道。
三皇子:“……太史令?”
唐贵妃抓紧了三皇子的胳膊,声音带着几分恐惧:“我不知官家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有一段时间……他的身上,时常带着浓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