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季迁龟毛事多,没想到他吃饭都这么过场,他不是饿了两天了吗?饿了两天的人还能这么讲究?
在周鼎元的注视下,季迁进完这一餐,他整理好碗筷,抽了一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最后抬头看向周鼎元,“我吃好了。”
周鼎元尴尬地躲开季迁的视线,他也看饱了,顺手从兜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抽了一口后,两指夹着香烟朝楼梯口的方向一指,“吃完你赶紧上楼休息吧。”
尼古丁的味道刺激着季迁的嗅觉,他自己不抽烟,也不喜欢这种味道,下意识蹙紧了眉头,不用周鼎元说,他也想快点离开一楼。
季迁刚起身往楼上走,又听到周鼎元收拾碗筷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将周鼎元叼着香烟,将所有的碗筷都放进的洗碗池里,拍了拍手,关掉电视就想往楼上走,丝毫没有洗碗的打算。
抽烟已经够让季迁头疼了,吃过的碗筷丢到一旁不马上清洗这习惯,季迁实在是看不下去。
“你不洗吗?”
周鼎元掸了掸烟灰,“这么晚了谁洗碗啊,明天早上起来再说,睡觉睡觉。”
季迁全身跟蚂蚁在爬一样,他双腿像是注了铅,定在原地,死活不往楼上走。
周鼎元不知道季迁抽什么风,硬生生都挡在他面前,怎么都不肯上楼,“走啊,杵在这儿干嘛?”
这是别人家,季迁自我开导,他霍地转过头,加快脚步朝楼上走去,眼不见心不烦。
周鼎元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毛病,一会儿挡着路不肯走,一会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到三楼,这回不用周鼎元锁门,季迁先从里面将门反锁了,到浴室洗脸刷牙出来,他不指望周鼎元帮他换床单,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床单被套,自己研究了一会儿,便给床铺好了。
刚吃了晚饭就躺下睡觉,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但季迁很累,吃饱过后,眼皮都变重了,也就不去计较健不健康。
季迁看着窗外的夜空,自己也算是暂时安顿了下来,虽说周鼎元毛病很多,看着也不怎么靠谱,但不像是个坏人,慢慢来吧,总能想办法回去的。
这一晚,季迁睡得还算安稳,没有做关于车祸的噩梦,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转头看向房门,今天周鼎元居然没有来敲门。
季迁洗漱便往楼下走,家里静悄悄的,隐约能听到外面的动静,越往楼下走越黑,等到了一楼,漆黑一片,星点的光斑从卷帘门上端的镂空出投射到地上面,季迁这才后知后觉,周鼎元居然没有开店?
门外人声鼎沸,就算不知道准确的时间,季迁也能确定时间不早了,周鼎元一个做生意的,居然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难怪有个带铺子的三层小楼,还能穷得叮当响。
就在季迁犹豫要不要上楼去叫醒周鼎元时,卷帘门晃动,紧接着刺耳的声音响起,卷帘门“哗”的一声被拉了上去,周鼎元抛着钥匙出现在了门口。
“哟,醒了。”周鼎元手上一用力,将卷帘门推到了顶部,“我早上出去卖你的手表。”
原来不是在睡懒觉,季迁犹豫道:“多少钱?”
周鼎元竖起五根手指,“五百。”
季迁对这里的物价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之前车费也就十来块,他隐约觉得这五百应该不多,他不死心,试探道:“五百?大概是多少?”
“这么跟你说吧。”周鼎元指着门口扫地的大婶,“我们街道清洁工的工资一个月都两千六呢。”
季迁犹如晴天霹雳,他想过卖不了多少钱,但没想过能这么少。
“你也别觉得少,人家老板说你这不是什么牌子,也就是看在做工好的份儿上五百收了。”周鼎元见季迁表情很难看,问道,“你多少买的?”
季迁垂着眼睛,“那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四百多万。”
“啊?”周鼎元脑子嗡得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他对季迁的话持有怀疑态度,“四百多万人民币?”
根据出租车车费和清洁工工资来看,自己那儿的钱跟周鼎元口中的“人民币”汇率应该算是1:1。
“你真的假的?你爸是不是被人骗了?四百多万买个没有牌子的山寨货?”周鼎元转念一下,季迁这小子要是有四百多万,还能在街上流浪,真你妈吹牛不打草稿,他真是受够了这个张嘴就来的神经病。
周鼎元全当季迁放屁,不屑讽刺道:“四百多万你知道是多少钱吗?我长这么大,也就冥钞见过那么大的面额,你就别吹牛逼了。”
季迁没有和周鼎元争辩,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非常时期,自己也是弹尽粮绝了。
“哎呀。”周鼎元伸了个懒腰,他这人知足者常乐,他还以为季迁那破表卖不了钱,有五百就不错了,他下午就拿着这五百去打牌,万一手气好还能多赢点。
他反过来安慰失魂落魄的季迁,“你也别多想,好歹有五百呢,从对面叫两笼包子的钱有了。”
包子是现成的,对面很快就送了过来,周鼎元还特别贴心不要筷子,从自己筷子篓里拿了两双。
季迁在接过筷子时,视线扫到了洗碗池,他顿时有点没胃口,昨晚的碗筷周鼎元居然还没有洗。
“看什么呢?”周鼎元早就饿了,都没空用筷子,手拿了两个小笼包飞快塞进了嘴里。
洗碗池的景象还不够季迁恶心的,周鼎元徒手拿取小笼包,毫无餐桌礼仪可言,更是让他大开眼界。
“你没洗碗,还有,别用手拿,你手里明明有筷子。”
周鼎元一个人在家习惯了,哪儿注意过这些,碗筷他恨不得哪天用哪天洗,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你急什么?家里又不是没筷子了,哪儿来这么多规矩啊,你吃不吃?不吃我全吃了。”
照周鼎元家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季迁还真不敢硬气说不吃,他沉默着坐在了餐桌旁,仔细将筷子对齐,随后端起餐盘,夹起一个包子,优雅进食。
就这功夫,周鼎元已经塞了半笼包子进了嘴里,他随手打开电视机,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口齿不清道:“待会儿我要去打牌,你帮我看店吧。”
反正家里没东西可偷,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两台电脑,季迁真要是跑了,自己也清静。
周鼎元身上的陋习季迁已经纠正不完了,他还没来得及叫周鼎元别包着食物说话,听到“打牌”两个字,他眉头紧蹙。
“你碗什么时候洗?”
洗碗的事情一大早提了两次,周鼎元耳朵都听起茧子来了,“你别唧唧歪歪的行不行,你又不是我媳妇,成天管我洗不洗碗算怎么回事?”
季迁被噎了一下,他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才会看上周鼎元,跟周鼎元结婚的人,得对他有多包容。
“碗筷放着不洗容易滋生细菌。”季迁耐着性子解释。
“哪儿没细菌啊,你喘口气都有细菌的,没有富人命,还一身富人病,你是豌豆公主转世啊?这么精贵,要洗你洗,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
季迁被周鼎元怼得哑口无言,其实他自己也没做过这种事情,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是助理在安排,家里的卫生更是有家政打理,洗碗这种事情他自己也不会。
见季迁不说话,周鼎元自己更不可能揪着洗碗的事情说个没完,两人吃完早饭,周鼎元便着急往麻将馆跑。
季迁把他叫住,“我需要用电脑。”
周鼎元倒也没那么吝啬,“你用呗,台式的,我房间还有个笔记本,密码都是六个8,我走了。”
周鼎元这么急急忙忙的,季迁也没有拦着他,周鼎元这人不靠谱的,出路还得靠自己找,想要了解自己的现在的处境,上网是最好的选择。
电脑桌上全是花生瓜子壳,烟灰缸里的烟头早就插满了,烟灰都飘到了键盘上,可谓是一片狼藉,卫生条件差成这样,周鼎元都舍不得收拾一下。
季迁忍住作呕的冲动,拿过纸巾,将自己要用的地方擦了好几遍,看着稍微整洁一点的桌面,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季迁研究了一下电脑,很快找到了开机键,短暂的等待后,屏幕亮起,他输入密码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非常暴露的美女桌面。
季迁停顿了一下,随后无视,他大致看了一眼周鼎元的电脑,电脑桌面上的东西很少,除了电脑本身自带的几个应用程序外,只有一个浏览器,一个聊天软件,还有几个没有修改名字的文件夹。
季迁随手点开一个文件里面的视频,赤裸的画面布满整个屏幕,音响音量也开到了最大,女人娇滴滴的喘息声响彻整个铺子。
“低俗。”季迁实在没有忍住,恶狠狠地评价,并且飞快关掉了视频,他算是看出来了,周鼎元这个beta脑子里就没有正经事,吃喝玩乐,除了打牌,就是女人,连自己铺子的生意他都顾不上的。
季迁没有再继续乱点,他生怕污染了自己的眼睛,打开了浏览器,在网页上不断搜索着他需要的信息。
搜索了好一阵,季迁总算是有点明白了,他现在压根儿不在原来的国家,与其说是不在原来的国家,不如说和之前根本就不是同一维度,这个社会似乎和他成长的社会很相似,科技发达,人类文明都达到了一个统一的高度,只是这个社会只有两种性别,男人和女人。
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儿?是因为那场车祸吗?自己又该怎么回去呢?有一个可怕的问题萦绕在季迁的心头,他还回得去吗?
如果回不去,一个没有身份,没有金钱,没有人脉,没有学历,一无所有的他,该怎么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
季迁抬头看了一圈这间破破烂烂的裁缝铺,难道得靠这个铺子,靠那个整天只知道打牌看片儿的周鼎元?
“小周?你在不在啊?”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一位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的老奶奶颤颤巍巍地进了铺子,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老奶奶老眼昏花,只要铺子里有人,她就当是周鼎元,她举着塑料袋摇晃,“你给我改改这条裤子,好好的,我闺女不穿,丢了可惜,你改了我穿。”
季迁连忙起身解释,“周鼎元出去了,晚点才会回来。”
老奶奶盯着季迁看了好一阵,这才认出对方不是周鼎元,嘴里念念有词,“出去了啊,我还以为是他呢,我看着门开着的。”
说着,老奶奶失望转身,蹒跚着往店外走,季迁叹了口气,老人行动不便,就算离得不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他开口将人叫住。
“您等一下。”季迁四下看了一圈,拿起旁边的纸币,“您把裤子放在这儿吧,您告诉要怎么改,我记下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他,您明天再来拿,这样行不行?”
老奶奶一口答应了下来,还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接下来的时间,季迁一边上网,努力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一边帮周鼎元接待客人,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店里灯光有些暗,天色也渐渐晚了下来。
季迁捏了捏鼻梁,他也算是对他身处的环境了解了个大概,接下来要做的可能就是两件事,一是想办法找到回去的路,二是挣钱。
他现在的心情很平静,大概是周鼎元给他的冲击太大,这个陌生世界反倒显得正常了一些,既来之则安之。
季迁还在想周鼎元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歌声,周鼎元哼着歌,脸上洋溢着笑容,提着一袋儿卤菜出现在了门口。
“没跑呢。”周鼎元赢了钱,心情大好,他随手将卤菜丢在了缝纫机上,“赢了,今晚加菜。”
季迁似乎对他赢钱并不是很在意,拿出那张被卤菜压着的草稿纸,又指着衣架上的几件衣裤,“有客人来找你,我帮你都记下来了,你有时间就早点给人改出来吧,要求我都写在了纸上。”
周鼎元拿过草稿纸一看,看向季迁的眼神里闪着光,“哟,你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能帮我看铺子的。”
季迁并不觉得周鼎元的话是在夸他,他要帮他自己,所以得跟周鼎元好好谈谈。
“你的经济来源就靠着这间裁缝铺。”
碗柜里,干净的碗筷已经所剩无几,周鼎元拿了两个大海碗将就着用着,他将另一副碗筷递给季迁,“对呀。”
季迁接过碗筷放下,没有着急吃饭,“那今天打了一天的牌,如果没有我在,一整天都没有生意。”
“对呀。”
“那你钱从哪儿来呢?”
周鼎元理直气壮地拍了拍口袋,“我赢了啊,这不比我干一天活赚得多。”
“输钱皆因赢钱起,你输的时候怎么办呢?你总不能靠着打牌生活吧?”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周鼎元有点不耐烦,“你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你得正经工作。”
周鼎元搔了搔鼻尖,“我哪儿没正经工作了?有生意我就做啊,你也不看看我这是什么地段,有几个老客户就不错了,你以为现在是以前,人都不在裁缝铺做衣服了,现在都上网买。”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没生意就是自己找生意,要是都像你,没生意就不做,那生意怎么还做得起来?”
自从老妈去世后,周鼎元就是得过且过的,除了这间铺子,他好像和这个世界没什么联系,人一旦觉得这个世界有他没他都一样的时候,他就会混日子,能混一天是一天,万一第二天死了呢?
周鼎元随口道:“怎么?你有办法?”
季迁看了他一眼,“我需要一支手机。”
还想看季迁能发表什么精彩言论,原来又是跟自己这儿坑蒙拐骗呢,周鼎元已经对季迁免疫了,连气都懒得生。
“你小子真是一套一套的,装出那副正儿八经的嘴脸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你不就是想从我这儿骗个手机吗?”
既然这个世界跟自己原先的世界没什么区别,手机自然成了最重要的社交工作,季迁还看到周鼎元拿着手机刷视频来着,手机也是重要的娱乐工具,自己当然需要。
“你要锤子个手机,你跟谁联系啊?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连他妈电话卡都办不了,还要手机,你看我像不像手机。”
季迁教养再好,也受不了周鼎元的冷嘲热讽,他直直地看着周鼎元,眼里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信息素的浓度也在顷刻间升高,作为一个顶级alpha,三番两次被一个beta小瞧,他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周鼎元只当是季迁病又发了,“你什么身份啊?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还什么身份。”
跟自己伸手要手机呢,还这种态度,季迁这小子真是里子面子都要,哪儿有他这样的。
“说什么都没用。”周鼎元嗅到了浓烈的中药味,可季迁的话让他也有点上火,他就没有太在意,“不买。”
果然是人在屋檐下,季迁不得不低头,他简单吃了两口,索性不再跟周鼎元争执,随后便上了楼,眼不见为净。
周鼎元看了眼季迁的背影,操,这小子真把自己当少爷了,不顺着他的意思,他还跟自己摆脸色,他是不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两人刚刚争了几句,周鼎元还有点上火,他看着洗碗池里的碗筷,原本是打算洗的,但是一想到季迁老是催他,他就是不想如了季迁的愿,故意将碗筷继续放着。
就是不洗,气死季迁,他看不惯的话就憋着,要不然他就自己洗。
吃了饭时间还算早,周鼎元想着把今天的活给干了吧,虽说季迁事儿逼,但做事倒是挺仔细的,给客人的要求纪录的明明白白,他可能不知道顾客到底想怎么改,但将别人的话全都记了下,让自己一看就明白。
周鼎元拖着凳子坐到缝纫机前,嘀咕了一句,“季迁这小子字还写得挺好的。”
回到房间,季迁已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转头看向窗外,心里愈发惆怅,这个全是beta的世界,他应该如何自处,周鼎元真的能帮上他的忙吗?
季迁几乎是带着怀疑入睡的,等他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天色灰蒙蒙的,时间应该很早,他洗漱后便往楼下走,刚到二楼,他听到周鼎元跟人说话的声音。
“你妈呢?”
回应周鼎元的,是一个稚嫩的小男孩声,“我妈早上就出去给人当保姆了,周叔叔,我没钱。”
季迁狐疑地走下楼,见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站在周鼎元身边,他的裤子还破了个大洞,屁股蹲儿被冷风吹得通红。
“赶紧把你裤子脱下来。”周鼎元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你想光着屁股去学校上课?”
小男孩闻言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递给周鼎元,周鼎元丢给他一条毛巾,他裹上后跟个小美人鱼一样。
缝纫机霍霍作响,周鼎元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给小男孩缝好了,他随手将裤子搭在小男孩脑门上,“穿上。”
小男孩原本愁容满面的,见裤子缝好了,脸上立马多了笑容,穿好裤子后,他又摸了摸干瘪的裤兜。
周鼎元知道他囊中羞涩,“不要你钱,滚吧。”
小男孩这才跳着跑出了裁缝铺。
季迁的视线扫到了衣架上的衣服,周鼎元别的挺懒散,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但是手艺这块儿确实没得说,可惜了。
“醒了。”周鼎元虽然脾气大,但是不记仇,昨天晚上跟季迁有点不愉快,他睡一晚上什么都给忘了,还大大咧咧跟季迁说话。
季迁点点头,视线还停留在小男孩跑出去的方向,周鼎元见状,便解释道:“住我们这条街的小孩,他爸爸前两年死了,现在他妈到现在还没改嫁,带着孩子跟她婆婆住在这里,小孩没爹就老是被人欺负。”
季迁听得渐渐放松了身体,周鼎元这人嘴硬心软的,他其实早就发现了,但是有时候就是周鼎元这嘴太欠,他一嘴欠激自己,自己就控制不住情绪。
周鼎元或许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没等季迁稍微对周鼎元有点改观,周鼎元又颇为遗憾地感叹了一句,“他妈还长得挺漂亮的。”
季迁脸色一顿,他就知道他对周鼎元这个不求上进的单细胞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你这是什么表情?”
季迁的余光扫到了洗碗池,果然,里面的碗到现在都没洗,他暗自在心里给周鼎元扣了个大帽子,周鼎元这个beta,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算了,懒得管你。”周鼎元抓起手机就要往外走,“铺子你看着吧,我出去买点吃的,待会儿可能会有人来拿衣服,衣服都放在了缝纫机旁边的袋子里,你帮忙招呼一下。”
等周鼎元一走,季迁打开了电脑继续熟悉这个世界,他习惯性点开了新闻频道,国内外的他都会看一点,想从其中找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可惜他将这几天的新闻看了个遍,都没有看到他想看的。
Beta,都是beta。
一个可怕的想法跳进季迁的脑子,既然都是beta,那这里根本就不需要抑制剂,没有抑制剂对beta没有任何影响,那他怎么办呢?
季迁不信邪,又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抑制剂的新闻,无一例外,没有任何关于抑制剂的报道。
他屏住呼吸,继续搜索了抑制剂的主要成分,那几个烂熟于心的医学名词,对于当下的输入法而言是如此的陌生,季迁甚至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这几个字打出来,结果显而易见,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些成分的存在。
季迁脑子嗡的一下,怎么办?在自己生存的问题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的情况下,他总不能找这里的beta随便解决生理问题吧,而且有朝一日他能回去,和他发生过关系的beta该怎么办?带着beta回去?
就在季迁一筹莫展的时候,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季迁想着周鼎元不会这么快回来,应该是来拿衣服的客人,可他一抬头,门口站了个西装革履,戴着无框眼镜,样子跟周鼎元有几分相似,但又比周鼎元斯文的男人,手里还提着点儿东西。
男人的视线在铺子里搜索了一阵,大概是没有看到周鼎元,他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季迁身上,“周鼎元不在吗?”
男人不像周鼎元那么冲,但是也不见得有多礼貌,言语和行为间,还比周鼎元多了一丝疏离和高傲,季迁甚至能感觉到他那种不屑和蔑视。
“他出去了。”季迁还是很客气的,“你可以等等,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男人没打算往里,将手里的礼品放到了门口的位置,“不用,你跟他说周稷来过就行了。”
周稷?一个姓?周鼎元的亲戚?
周稷刚转身,周鼎元扯着嗓子叫季迁的名字,声音从巷子那头传来,他语气兴奋,像是高兴得不得了。
“季迁!季迁!我刚刚跟公园的老头下棋,赢了他五十块……”
五十块的块在周鼎元看到周稷时几乎消音,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整个人的气势下去了一半,笑得有些勉强,“呵,你怎么来了?”
周稷淡淡道:“我考上这里的单位,我妈让我来看看你,我来过了,也能回去交差。”
“哦,恭喜啊,还是你厉害。”周鼎元是发自内心地赞叹,周稷这样的人中龙凤,那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试他肯定不在话下。
周稷轻蔑地看着周鼎元,“你还是这个样子,难怪爸爸说到你就生气,我走了。”
听到“爸爸”两个字,周鼎元的表情明显有些僵硬,最后还得强颜欢笑,吊儿郎当给周稷送行。
“这不多好意思,来就来嘛,还拿这些东西来。”
等周稷彻底淡出周鼎元的视线,周鼎元挥舞的胳膊垂了下来,他转过头,见季迁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鼎元抓了抓脑袋,心虚到眼神到处乱瞟,最后自己沉不住气了,“嘿嘿,他……是我弟弟……我爸跟别的女人生的。”
一个姓,看着比周鼎元小几岁,季迁能猜到是弟弟之类的,但没想到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先前只听过周鼎元提起他妈妈,这还是头一次听他提起他爸爸。
周鼎元故作轻松,去拆周稷拿来的东西,有水果有牛奶还有礼盒,他一样一样拆开看。
季迁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关系本来就很微妙,周鼎元明显跟他妈妈更亲近一些,季迁想不通,他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地接受周稷拿来的东西,还在周稷面前这么低人一等。
明明在自己面前这么耀武扬威的,居然容得下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么高高在上地跟他说话。
“你吃吗?”周鼎元拆了一盒蛋糕递给了季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说给谁听的,“不吃白不吃。”
季迁伸手接过,没有拆穿周鼎元,他只是个外人,不好对周鼎元的家事多嘴。
周鼎元就当这一茬过去了,又开始乐呵呵地跟季迁说他赢棋的事情,“今天出门看了黄历,果然运气好,开门红,下午打牌手气肯定好,诶,我出去的时候没有别的客人来改衣服吧?”
季迁摇摇头,重新坐回到电脑前,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季迁:老爷们当家,房倒屋塌
接下来的一整天,周鼎元的情绪都不算高涨,下午的时候也没有跑去打牌,周稷的出现确实影响到了他的心情,他甚至都没有像平时一样跟季迁打嘴仗。
临近傍晚,一个消瘦的女人出现在了店门口,“周老板,我听我儿子说,今天早上是你帮他缝的裤子,麻烦你了,多少钱啊?”
这女人应该就是周鼎元口中“长得挺漂亮的”那位,季迁心想,周鼎元那德行,看到好看的女人,也低迷了一天的情绪也该恢复了,没想到他只是跟女人客气了几句,没说其他的,也没有收女人的钱,把女人送走后,还是面无表情地看他的电视。
今晚关店也关得特别早,吃了晚饭,周鼎元恹恹地说了句他上楼了,季迁回头看了眼洗碗池里的碗筷,还没洗,但这次他没有追着周鼎元念叨碗筷的事情,而是跟着周鼎元上了楼。
在二楼没有看到周鼎元的人影,从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三楼依旧没有看到周鼎元,季迁直接上了楼顶。
这还是季迁第二次上顶楼来了,一根钢丝上牵着一只钨丝灯泡,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整个顶楼,一切都看得不是那么的清明,连周鼎元的背影都显得有些模糊。
季迁走上前,这才发现周鼎元在浇花。
“干吗?”周鼎元头也不抬,语气有点冲。
季迁觉得眼前的兰花有点眼熟,淡淡开口,“你居然还会种花。”
周鼎元答非所问,“人家本来活得好好的,你一压,现在半死不活。”
经周鼎元这么一提醒,季迁才想起掉到顶楼时,自己确实给这盆兰花打翻了,见兰花的土壤湿润,周鼎元应该是经常浇水的样子,而且这盆花的位置毫无遮挡物,应该是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
季迁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种品种的兰花喜阴,你放在顶楼肯定不容易活。”
周鼎元的浇水的动作一滞,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回想起来,这盆兰花先前一直是养在老妈的房间,自己嫌浇水麻烦,才挪到顶楼来的。
不给兰花浇水后,周鼎元竟然有点不知所措,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其实他大可以直接下楼,然后蒙头睡觉的,但是……
太久没有人跟他交流过,不是那种跟街坊打招呼的交流,自从老妈和外婆去世后,他很孤独,家里突然住进来个季迁,让这栋房子稍微有了点人气,哪怕季迁是个脑子不好的神经病。
周稷的出现,让周鼎元急于忘记,急于忽视的一些东西,又开始在脑海里翻涌。
“这些花是我妈和外婆种的。”这句话像是打开了周鼎元的话匣子。
周鼎元家里的事情很简单,他那个出人头地的爸爸嫌弃没什么文化没什么背景,只知道缝衣服的老婆,抛妻弃子后,转头攀上了更有背景的现任,现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