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温冬就出生了。
最初她还没意识到什么,温冬又是个小跟屁虫,不管在哪里都屁颠屁颠地跟着她,长得又可爱讨喜,总是在她身后探头过来,弯着眼睛甜甜地叫姐姐,那时候他们关系还不错,甚至可以说很亲密。
后来有一个春日,她在花园种花苗,听到书房里爸爸跟朋友的对话。
朋友问爸爸:“温董,你怎么又生了个儿子?之前不是说有个小公主就够了吗?”
爸爸说:“女儿到底是女孩啊,这么大的家业还是得有儿子。”
朋友:“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现在懂了吧哈哈哈。”
两人说着就笑了起来,意味不明。
他们不知道这几句对话给她带来了什么,那棵花苗没有栽到土了,慢慢枯萎了。
在那之后,她总是在细节里较真地对比,在一次次的严格对比中,得出一个结论,家里人对温冬比对她好。
他们把温冬当成了继承人,不管她多努力,即便她比温冬优秀很多。
她开始呵斥跟着她的温冬,开始频繁表达不满。
十一岁那年初秋的一天,她终于爆发,跟家里撕破脸,指着温冬,哭着大声质问:“就是因为我是女孩,而他是男孩吗?”
大闹一场后。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很久,不愿意下去吃饭。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小脑袋探进来,叫了声“姐姐”,“你看。”
六岁的温冬,嘴巴涂红,描了眉毛,穿着一身红色丝绒小裙子和玛丽珍鞋,小跑到她面前,“我也是女孩子啦,我和姐姐一样的。”
他眼里的单纯童真以及理所应当刺到她了,他什么都不懂。
当然了,他是男孩子是既得利益者怎么会懂。
她气冲冲地把他赶了出去。
那个小身影在她门外徘徊了很久,她早已忘了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模糊记得,很久以后阿姨在收拾温冬房间时,看到了那件红色小裙子,说是她小时候穿过的,温冬竟然一直留着。
孟天佑:“女装癖的话,会向哪个方向扩大异化?是不是有女装癖的人,是精神心理上的问题,他们是不是其实想做一个女孩?那温冬他……”
两人再次看向他身下的血,大多是在下半身。
“我也是女孩子啦,我和姐姐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蔺祥:头可断发型不可乱,但是夏白不能丑,花哥不能死QAQ。
“异装癖,女装大佬?”蔺祥有点惊讶,“不像啊。”
夏白也觉得不像,但有些癖好就是不为人知的。
花昊明吃饱后,开始往宿舍走。
两人忙跟上他,也想回去看看温冬怎么样了。
深夜两点多,学校里黑暗又安静,两人也不说话,怕惊扰了学校保安和前面的花昊明。
三人安静地走在学校里,夏白忽然停住脚步,看向右前方。
蔺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学校那一片豌豆,里面有一簇在黑夜里很明显的火光。
两人见花昊明正慢悠悠,没什么异常地往回走,悄声向豌豆田靠近。
豌豆田中,一个干瘦的女人正跪在那里烧纸钱,火光就来自于被烧着的纸钱,照亮了她满是皱纹的脸,在不断开合念叨的嘴巴上跳动。
“是那个,我们第一天来这里时看到的那个女校工。”蔺祥小声跟夏白说。
他们第一个早上在熟悉学院地图时,看到了这里的豌豆,也看到这个对他们充满防备的女校工。
此时,她在夜深人静无人时,一个人在这里偷偷烧纸,烧纸自然是给死去的人烧的,看她那样子,应该不是给亲人烧纸这种,是在祈求或祭拜什么,一看就有问题。
她非常敏锐,蔺祥几乎是贴在夏白耳边用气声说的话,还是被她听到了。
和那天一样,她对他们非常防备,紧握着手里的打火机,全身紧绷,凶狠地看着他们。
夏白问:“你在给楚雪林烧纸吗?”
听到“楚雪林”三个字,她眼珠微微颤,脸上的皮肤都僵住了。
一阵阴凉的夜风吹过,她猛地站起来,四处惊慌张望,看到花昊明丢了魂一样低头走路,嘴里惊恐地喃喃道:“她来了,她回来了……”
“谁?是楚雪林吗?”蔺祥看出她知道楚雪林,忙问:“楚雪林是怎么死的?她和王巴丹是什么关系?”
那校工好像没听到她说话,弯腰就要拿火盆,夏白先她一步,抢走火盆,“告诉我们,不然就把这片豌豆烧了。”
“不、不行!”女校工害怕摆手,“别烧!”
夏白呆着微红的脸说:“她最喜欢豌豆花了,烧了之后她一定会生气,怪你没有照顾好,也会报复你。”
女校工更害怕了,差点就给夏白跪下了,“别别别!求求你!”
蔺祥趁机催促:“快说!”
夏白抬高一点,做出要扔火盆的动作。
“说,我说!楚雪林是被王巴丹那个人渣害死的!”女校工终于说出口。
她第一次认识楚雪林就是因为豌豆。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她在清理学校花园里的杂草,楚雪林经过时,忽然停下脚步。
“这里可以种一些花草吗?”
她在这个学校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身边经过无数人,所有人都把她忽略了,好像她因太讨人厌而被人潜意识排除在外,没有人看到她。
这是第一个停下脚步跟她说话的,她本来就有点惊讶,更惊讶地是看到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
“我买了很多花种子,你需要吗?”她蹲下来,把怀里的纸袋打开给她看,“我是学校新来的辅导员,叫楚雪林。”
纸袋里确实好多种子,还有一些是她这个种过地的人认识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在这个学校被忽略太久了,总想有个人说话,她跟她聊了起来,端着脸努力展示自己的“专业”,“这是豌豆种子,这是红豆,还有蚕豆,你是不是被卖花种的人骗了?”
“你都认出来啦?”楚雪林开心地看着她,“没被骗,这是我特意买的。”
她不理解,“你买它们做什么?”
楚雪林捂唇轻笑,“买它们啊,因为……豌豆花也很好看。”
后来,她们遇到后总会聊上几句,每次都是楚雪林主动跟她打招呼。
她出现在楚雪林经过的路上的频率越来越高,越来越关注她。
一年后,她看到她和王巴丹恋爱了。
没多久,学校的人看楚雪林的眼神都不对了。她从学生的议论声中得知,网上有她的双人艳照。
楚雪林笑得很少很少了。
那张脸笑起来那么好看,是她在睡前总要想一想的,不该这样。
她想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有一天晚上,她突然想到一个方法,她想在学校那个空了的小花园里为她种上一片豌豆花。她激动地想去跟她分享这个想法,夜里就去她的宿舍找她了。
就是那天晚上她听到了她跟王巴丹的争吵。
“你说过你会一辈子为我守护这个秘密的。”
“抱歉雪林,上面给的压力太大了,你就帮我这一次,好吗?”
“王巴丹,除非我死了。”
后来她就消失了。
王巴丹成了教授。
她却什么都不敢说,就算别人问她,她也闭口不言。她见过王巴丹和院长在一起笑得开心的样子。她不能失去唯一撑着她的工作。
“一定是王巴丹害死了她。”终于可以开口后,这个枯瘦又恐怖的女人声音嘶哑而响亮,“一定是他!都该死,我们所有人都该死!”
女校工疯疯癫癫抱着火盆跑后,蔺祥激动地搂住夏白的肩膀,“全连起来了夏白!我们找到真相了!”
“楚雪林身上哪里有畸形,她的男朋友王巴丹,为了巴结上面那些人,用她来直播,最后为了满足某些人的变态癖好,还把楚雪林给害死了,因为有蝾螈的存在,楚雪林一定经历了很多痛苦,死后鬼魂被困在停尸房,诅咒所有进去过的人因自己的癖好而死。”
“这就是楚雪林故事的真相!”
“这个王巴丹可能就是因为知道楚雪林的畸形秘密,才跟她恋爱的,就是想利用她,渣男,楚雪林姐姐好惨。”
“冷静点,如果这就是这场游戏的真相,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真相。”夏白呼了口焦灼的热气,“那为什么游戏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还在游戏中?”
蔺祥愣了,“是啊,一点反应都没有。”
“啊,是不是这样,还有一个关键点,我们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楚雪林有什么畸形,我们得找到楚雪林的尸体,找出她的畸形,来验证我们的想法。”
蔺祥的推理没问题,都能说得通,可是夏白觉得不对,还有地方连不上,这种感觉就像做数学试卷压轴题,做完后发现题目里有一个隐藏条件自始至终没用上。
而且这种过于顺利又勉强的感觉,很像他们被什么引导了。
到底哪里有问题?到底忽略了什么?
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现在脑袋昏昏沉沉,心跳又响又快,带动血液也跟着烫热了起来。
他紧紧握住兜里的家谱,感觉他必须回去了。
“先回去,明天问花昊明。”夏白说。
“对,花哥现在要到宿舍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蔺祥说:“也回去看看温冬怎么样了。”
他们回去时,温冬已经躺在床上了。
孟天佑一手的鲜血,地上有撕裂的干净衣物,全是长条的,一看就是用来包扎伤口的。
见两人过来,孟天佑和温秋也立即看了过来,先是看蔺祥的头发,又仔细观察夏白。
温秋视线在夏白身上打量了一圈,问蔺祥:“夏白异化的是什么癖好?”
蔺祥骄傲地说:“夏白没有癖好!我就说他一定是那个不会被异化的!”
两人都惊讶地看向夏白,夏白确实没什么问题,除了这几天没睡好,眼眶发红,眼里困倦非常。他们都这样,已经困得大脑罢工了。
“你呢?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温秋接着问。
蔺祥马上要哭出来了,“花哥是异食癖,我把我的头发给他吃了。”
“……”
蔺祥又问:“温冬怎么样了?”
他发现他问完,温秋的脸色变得非常非常可怕,宿舍的氛围也僵硬了,他立即改口,“这么晚了,大家都困得不行了,早点睡一会儿吧,明早见!”
说完他就麻溜撤了。
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当着温秋的面问,太恐怖了。
他一回宿舍就给夏白发消息问温冬怎么样了,夏白没立即回他,可能是等温秋走了他才得知温冬的情况,并回了他的消息。
夏白:[温冬自宫了。]
蔺祥:[……]
蔺祥吓得身体蜷缩,睡意都没了。
他看向对面的花昊明,一开始觉得异食癖比异装癖可怕,现在看来异食癖好多了,幸好花哥是异食癖,他们都安全。
可是他的头发不安全。
蔺祥摸着自己的半边头发悲从中来,伤心不已。
花昊明睡得昏昏沉沉的,隐隐好像听到有人在哭,潜意识觉得出了什么事,想要醒过来,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他没死啊。
别哭了。
等他终于从那股黑沉沉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牙好像裂了一样地疼,胃也疼,嘴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呕吐的欲望非常强烈。
花昊明翻身看向蔺祥,想问问蔺祥他昨晚怎么了,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光头。
“……”
花昊明茫然,“你怎么了?头发呢?怎么突然剃个光头?”
蔺祥抬起一张大悲过后已毫无波澜的脸,“头发被你吃了。”
花昊明:“……?”
蔺祥走到他床边,把用白色塑料袋装着的另一半头发塞到他床上,忍泪道:“今晚省着点吃。”
花昊明:“……”
花昊明盯着那个白塑料袋几秒,好像明白了什么,默默收了起来。
两人都再没说话,沉默在他们之间发酵。
直到遇到夏白。
夏白看了看蔺祥的光头,觉得还不错,蔺祥毕竟才十几岁,没有中年秃顶男人的倔强,即使头发都快没了,还要留一缕遮挡。
他又看向好像没看到他的花昊明,用说要吃什么早餐的语气,说:“你是异食癖啊。”
“……”
见他没反应,夏白又说:“蔺祥把头发都给你吃了,为你付出太多。”
蔺祥有点感动,他的悲痛付出夏白是看在眼里的。
花昊明问:“为什么我后颈那么疼?要裂了一样。”
夏白和蔺祥顿时禁声。
“我也没想到我是异食癖。”花昊明停顿了几秒,跟他们说:“刚才我又想了想,我以前确实有过,不过不算癖好吧。”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吃不起饭,被一群混混摁在地上打时,意外尝到了土的味道,那段时间就开始吃土了。”
游戏中,他们几个,癖好都跟人生经历和心理因素相关,紧贴在内心深处。
两人没想到他说了,还是说了这么一段历史。
他不再那么随便又封闭,给他俩划的范围好像变了。
“哥你好牛逼啊!”蔺祥感慨,“小时候是个吃不起饭的小孩,现在已经是个我一亿都请不动的人了,这不就是某点逆袭流大男主吗?”
“……”
他的思路挺独特的。
不过,两人确实也没想到,花昊明有一段这样的经历。不只是蔺祥随口说的一个亿,温冬当时很真诚地提出给钱,他也不屑一顾,像是家里很有钱,从小不缺。
当然,也可能是成了玩家后就不缺了。
花昊明看向夏白,“你呢?昨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经历?”
蔺祥激动地说:“夏白没有癖好异化,他还从女校工那里套出了关键线索!”
花昊明:“?”
不可能!
这不科学!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夏白。
夏白心虚地转了转眼珠,看向别处,“你感觉怎么样啊?”
“对,哥,受影响了吗?”蔺祥问。
至今他们都不清楚癖好异化的人,第二天有没有对昨晚的印象,白天的思维是不是受到了影响。
“昨晚的事模模糊糊有点记不清了,但是你们一提醒,是有一点画面感,至于现在,脑袋里像是有一层厚厚的脑雾,影响应该不会很大。”说完,他问:“你们从女校工那里打听到了什么?”
蔺祥立即跟花昊明说起昨晚从女校工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他问:“哥,如果我们找到真相,游戏是会有动静的吗?”
花昊明回过神,认真分析说:“系统会有提示,会有门、路等光口生成,通过就能离开游戏。”
蔺祥:“那怎么没有提示啊。”
“第一种可能,我们确实还没见过故事主角,需要找到她,她是什么畸形也是故事的疑点,不能略过。这种可能比较大。”
“第二种可能,就是我们的推论错了。”
夏白捏了捏太阳穴,他脑袋里也有一层脑雾,迷糊不清的感觉很不舒服。
按了一会儿,正要好好捋一遍时,温秋和孟天佑走了过来,“聊聊?”
肯定不是简单的聊聊。
今天中午,毫无疑问,是蔺祥和温秋去做教学准备,温秋很难说今晚夜里会异化成什么样。今晚又将是温冬癖好异化的第三天,也就是说,今晚他应该会把自己折磨死或者杀死别人。
按照他异化的癖好,更可能是把自己折磨死。
花昊明:“聊啊。”
自从宋明亮撑死了宋强后,花昊明怕他伤害别人就一直捆着他,后来发现他白天不会做什么,今早就收回了他的软剑,此时宋明亮不知去了哪里。
温冬很疼,暂时没法走路,请假留在宿舍休息。
现在,就他们五个人了。
五人没在餐厅吃饭,而是买了包子去教学楼旁边的小树林,边吃边聊,除了花昊明,他不吃。
温秋对花昊明说:“我弟弟昨晚自宫了,看情况第二晚的异化都不会轻松,不死也会很惨,你今晚就是第二晚了。”
花昊明对温冬的自宫表示惊讶和痛惜,但还是说:“你有话直说,我们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弯弯绕绕。”
温秋习惯了他这死样子,还算心平气和的说:“直说就是,我们都没时间了,要不要交换线索,今天就行动?”
花昊明想了一会儿,捏了捏鼻梁,看向夏白。
夏白按着太阳穴看向蔺祥。
他们以为蔺祥会觉得保命为重,会同意跟温秋交换消息,一起通关游戏。
没想到蔺祥说:“那也是下午了,等我们从解剖实验楼出来再说。”
很明显,他们那个班级群就是他们的游戏指引,里面课程表里的课是他们的任务,无故不能缺席,更不要说特意点名的教学准备,安全起见,今天他们还是要去做教学准备,上解剖课。
温秋一一看过他们,“行,希望你们好好考虑,游戏奖励是重要,但也要有命拿才行。”
等她走了后,蔺祥说:“他们之前不跟我们共享消息,现在来找我们,一定是还缺什么,而我们已经找出完整的逻辑链,就差找到楚雪林,看她哪里畸形,来确认我们的真相了。”
“我们都到这一步了,这时候再跟她交换信息就亏了。”
蔺祥呼了一口气,“今天中午去做教学准备的时候,我去找楚雪林的尸体,检查她到底哪里畸形。如果找不到,或者验证不了我们的推论,我们再跟他们互换线索不迟。”
他的思路是清晰的,而且他快速适应了这游戏的节奏。
花昊明:“你不怕了吗?”
他记得送夏白入学的路上,蔺祥说他最怕死尸和鬼之类的。
蔺祥伸出汗湿的手,“爷怕死了,只是想想就这样了。”
“……”
夏白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了几张符纸放到蔺祥的手里,“别怕,这个给你。”
蔺祥:“这是什么?”
夏白:“镇尸符。”
花昊明:“……”
蔺祥:“?”
“不说你这镇尸符在我们的现实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用,这里是游戏世界。”花昊明感觉他的脑雾都被撞得一荡一荡的,“只有在游戏里得到的技能才能在游戏里生效,就是说,除非画符的人是在游戏里得到的画符技能,或者跟游戏里的npc学会的画符,否则这没用。”
蔺祥却非常配合地接了过来,“图个安心。”
花昊明:“他们比我们更早查到楚雪林,可能对楚雪林的了解比我们还多,说不定也有这个计划,你防着点温秋,同时可以利用这点,跟着她找楚雪林。”
蔺祥问:“你们昨天去停尸房还有什么发现吗?”
花昊明又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如果真是楚雪林诅咒,总有个诅咒媒介,接触或者看到,我们这么容易中招……”
夏白替他说:“正对停尸房门口有几个人体标本,其中有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尸。”
花昊明:“对,她,重点看一下,穿着衣服是挺奇怪的。”
夏白又给他说了一遍一楼的分布,直到马上要上课才去教室。
蔺祥听他们讲了那么多,本来生出一些信心,全被上课时一道惊雷打散了。
几人听到这道雷声都转头看向窗外,冷风起,天阴暗,雷声过后,雨水倾落。
他们进游戏这几天,从没下过雨,最多是阴一阵,这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像是某种不详的征兆,让几人心里都是一紧。
一下课,看到辅导员的消息后,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匆匆冒雨离开了。
没有意外,这次是蔺祥和温秋。
在教室里站了几十秒,他们谁都没说话,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或者知道说了也没意义。
最终,各自还是按原计划来。
蔺祥和温秋去停尸房了。
夏白、花昊明和孟天佑撑着伞站在外面的树下等着他们,大颗雨珠顺着伞骨稀稀落落滑坠。
雨一直在下,天黑沉沉的,闪电惊雷时不时跳出来,只有风停了。
远处走来一个身影缓慢靠近,温冬艰难地走了过来。
他身上大部分都湿透了,看起来是雨淋的,额头上却能看出是流的汗,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他走过来后,虚弱地靠着树,看着实验楼门口。
三人都没跟他说话,都知道这时候不跟他说话最好,他可能也没力气说话了,全身好几处都在抖。
天越来越阴黑,电闪雷鸣频频,这样的天气很难让人轻松,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也跟着急,尤其是温冬来了后,情绪好像会传染。
“你们也计划让温秋进去找楚雪林的尸体吧?”花昊明开口问孟天佑,打破了开始压抑的沉默。
“也?”孟天佑说:“你们果然也查到这里了。”
花昊明倾斜了一下伞,用指骨用力按了下太阳穴,笑了一声,“我们何止是查到这里。就算温秋是老玩家,也不一定能比蔺祥早发现楚雪林的秘密。”
一直紧绷的孟天佑听到这里笑了,“我们第一次去图书馆就查到楚雪林了,你觉得你们比我们了解她吗?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了,我们早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花昊明一脸“真的吗我不信”,笑说:“你是说楚雪林的畸形?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孟天佑愣了一下,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太刺眼了,“我们不仅知道她身体有畸形,还是缺陷型畸形,所以她这个医学博士自己养蝾螈,想研究蝾螈的再生能力。”
夏白忽然开口,“蝾螈是她养的?”
孟天佑看向夏白,语气温和了些,“是啊,她在一个鱼缸里养蝾螈,就放在阳台那里,有学生看到了。”
夏白想到他在图书室看到的楚雪林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确实有个鱼缸,只是鱼缸里有水草绿藻之类的东西,他没有看清里面是什么。
夏白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豌豆花,蝾螈。
豌豆、红豆、蚕豆。绿藻、蝾螈。
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出来了。
不是,不是再生……是共生!
他呆呆地看向停尸房的方向,不由地上前一步,“错了,不是楚雪林,故事的主角不是楚雪林,是共生的ta!”
“什么意思?”花昊明听到他说楚雪林不是主角也下意识跟着慌了一下。
他们这几天找到的所有线索,形成一条线,最后都指向了楚雪林,现在说楚雪林不是主角能不慌吗?
孟天佑也说:“不可能!很明显就是楚雪林,绝对是她!”
那一层层脑雾好像在像脑袋里钻,花昊明按了按头,“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被刘教授带偏了,都以为那些蝾螈是王巴丹做那个再生医学课题用的,就把蝾螈的线索放在了再生上,没继续深入找蝾螈是从哪获得的。”
夏白给蔺祥发了消息,还没收到回复,为了尽快让他们跟他一起想办法叫出蔺祥,他用决定用两分钟等回复的时间,快速直白地全部告诉他们。
孟天佑:“我们确定动物蝾螈是楚雪林养的,我们也觉得关键点在再生上,这有什么问题吗?”
夏白:“不是再生,是共生。”
“我们第一天探索校园时,看到那块豌豆田就是第一个关键线索。”
“照片里楚雪林很喜欢豌豆花,女校工也证实,她买豌豆种子,还有红豆、蚕豆,全都是豆科。”
夏白的声音在雷声中显得细弱,可是他的话堪比惊雷,震得孟天佑不由后退了半步。
他听懂了。
他也想起来,当时夏白指出那是豌豆时,是他坚定地否定了它的意义,并得意地引向了其他地方,以至于他们再也没在豌豆上放过注意力。
花昊明还没听懂,他感觉异化把他变成了一个傻子,大脑被雷声惊得昏昏沉沉,没法工作,他又问:“怎么了,豆科怎么了,蝾螈怎么了?”
夏白也没时间问他还记得中学时学过的共生吗,他直接跟他解释,“豌豆等豆科植物后和根瘤菌是非常典型的共生代表,楚雪林这么喜欢豌豆花,还试图种其他豆类,因为自己和他们相似,或者是种给跟她共生的ta看的。”
“如果只有豆科可能是过度解读,那绿藻和蝾螈就证实,楚雪林和ta是一种常人认知中难以存在的共生关系。”
“人类一直以为脊椎动物有独特免疫系统,排斥其他生物在体内生存,蝾螈是个例外①。”
孟天佑接话,“它和绿藻是动植物的特例共生。”
夏白补充:“最神奇的是,绿藻存在于蝾螈的胚胎细胞中,也就是说,它们还未成形时就紧紧缠在一起了,一起长大,一起生存。”
花昊明懂了,和孟天佑一样,但是他们没有懂楚雪林和一起共生的ta。
夏白摸了摸兜里的家谱,“楚雪林养蝾螈和绿藻,可能不是为了蝾螈的再生能力,她只是……”
“她和ta的共生,可能超出常人认知,不能被人所接受,她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这样守着秘密一起长大,一起活着,不孤单又孤单,好像是这世上的异类。后来,她发现,原来自然界中也有类似的共生,和她们一样。”
“所以她喜欢豌豆花,她想种红豆,她在鱼缸里养了绿藻和蝾螈。”
其实游戏世界给了他们很多提示。
第一天,学院里那么一片明显的豌豆田。
楚雪林捧着豌豆花的照片。
那个女校工诉说的她和楚雪林认识的缘由。
这些好像无关紧要的,不被重视的。
学校人工湖里满满的绿藻,像是有人类的情绪。
解剖实验楼一楼潮湿地面上像青苔的绿藻,向着蝾螈标本蔓延生长。
宋明亮身上的类似水腥气,不知道是什么的气味。
孟晴浴室里不全是血腥的腥气。
没有那么直接,但也都是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