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板考虑一番,亲自去取了一套圆领广袖长袍,向谢佐殷勤展示,“这是咱们庄里最上等舒适的布料,又奢华又低调,正适合您这样的贵人。”
谢佐见这套衣服整体呈银灰白,内搭广袖斜襟中衣长衫,外套银色半壁,带竹叶压花纹,配一条黑色革带,不由多看了两眼。
罗老板何等精明,忙招呼管家,“来服侍贵人试衣。”
巧的是,这套衣服正合谢佐的尺寸,一点都不用修。罗老板笑道,“这就是这套衣服和贵人的缘分了!”
谢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很满意。
凤一又给他挑了顶缠丝镂金冠,“戴上戴上,配一套更好看。”
谢佐看那金冠样式别致,做工精巧,由着凤一给他戴上。
“哎呀,好一位翩翩佳公子。”凤一欣喜道,“你骑着马在街上走一圈,得迷倒多少小媳妇大姑娘。”
罗老板殷勤道:“洪老爷的眼光也是一顶一的,这顶金冠是我们这最好的师父耗费两年打造的,昨天才刚送来,您看那些缠丝,都是闪电样式,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新奇的设计。”
谢佐怒视着凤一,“不要这个,换一个。”
“呃……好。”
凤一又给他挑了些别的冠,谢佐都不满意,索性不戴了,甩手出了布庄。
凤一抱着他换下来的衣服追到车内,“你这件衣服本就是法器,我先把它化成一根玉簪,你用来束发吧。”
谢佐这次答应了。
在布庄里折腾了大半天,马车悠悠拐进一条张灯结彩的大街上时,太阳已经西斜。
一阵风掠过,吹开了车帘一角,一股幽幽的脂粉香传来,谢佐打了个喷嚏,“什么味儿?”
凤一眼神暧昧,“女儿香啊。”
第二十七章
谢佐跟着凤一下了车,看着两侧装潢迤逦缠绵的楼阁,嗅着空气中香软酥迷的甜香,隐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哎呀洪爷,您可好久没来了!”
左侧挂着“群芳阁”的楼里,迎出来一个耳鬓簪着大红花的老妇,一身绫罗绸缎,身上脂粉气息更为浓郁,她满脸堆笑,看到凤一仿佛看到了亲爹。
凤一随手就抛给她一锭金子,一把扯过谢佐,“花姨,我今天特意带我的兄弟来开开眼的,你可得好好招待!”
花姨接过金子,快速掂了下塞进腰间,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真诚,“洪爷放心,您的兄弟就是我们群芳阁的主子,咱们保证给这位爷伺候舒坦了!来来来,天字一号房一直为您留着呢,您老不来,我这里的姑娘哭得脸都花了,快愁死我了。”
凤一摇着扇子,脸上挂着轻浮的笑,上楼时遇到个相熟的姑娘,轻佻地用他的鸟毛扇子拍了下她的屁股,惹得姑娘发出阵阵娇笑。凤一随手就把自己腰带上挂着的一块美玉赏了她。等他们上到顶楼,谢佐回头一看,那姑娘还含情脉脉地望着凤一呢。
进到雅间,花姨服侍着凤一和谢佐落座,殷勤问道:“两位爷喜欢什么样的?”边说边冲身旁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忙将两本册子呈到他们面前。
谢佐接过来一看,好家伙,群芳册,里面是这里全部姑娘们的肖像、才艺、各项服务费用。
花姨积极推荐:“我们这儿的姑娘个顶个的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看爷喜欢什么样的?”
凤一不吭声,支着头观察谢佐。
谢佐,毫无经验,对着环肥燕瘦各色美女也毫无兴趣,但是,他不能气短,便一口气点了七八个最贵的姑娘,“先把她们叫来看看。”
“这……”花姨有些为难,暗道这小子不是来砸场子的吧,这几个姑娘个顶个心高气傲,她平时还得哄着呢,一下子把她们都叫来,她们肯定又得闹脾气。
凤一轻笑两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大把银票塞给花姨,“劳你费心了。”
花姨看了下面额,又点了下数量,眼睛亮得吓人,一切困难在足够的金钱面前都不是事儿,当下拍胸脯保证:“请二位爷稍等片刻。”
谢佐吃着水果,听着小曲儿,没等一会儿,花姨就亲自带着八个美貌姑娘鱼贯而入。
姑娘们都经验丰富,也都被花姨提前嘱咐过,进来后都以谢佐为主,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挑选。
谢佐正吃着一串葡萄,眼看面前站了这么多漂亮大姑娘,也有些不自在。他慢慢放下葡萄,他该怎么做,直接全抱走去云雨一番?可是……
姑娘们都很美,谢佐却没有任何兴趣。他虽还没真正经过人事,却也不是一窍不通,他之前和霍曜数次亲密,何为欲望,如何纾解,个中滋味他也有所了解。
谢佐和姑娘们大眼瞪小眼,过了许久,姑娘们腿都站酸了,谢佐又拿起了刚吃了一半的葡萄。唔,这葡萄真甜,好吃!
花姨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这小爷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凤一一拍手,“我的错,花姨,劳累姑娘们了。”他站起身,“我带这位兄弟去对面逛逛,走了,美女们!”
凤一把谢佐拉走了,谢佐走的时候还抱了个果盘。
花姨嘴角抽搐,如果不是看在钱够多的份上,她真的要开口骂人了,特么喜欢男人,来我群芳阁干嘛?!
凤一说的对面,就真的是对面—群英荟,和群芳阁面对面开门,当家的是位眉目温和的中年男子,人称林爷。
林爷和凤一也是老熟人了,笑眯眯地将他和谢佐迎进门,熟稔地将他们带进位于最高处、风景最好的雅间。
林爷刚才就打听到了,谢佐才是今天的贵客,忙问凤一的意思:“怎么安排?”
凤一看着边吃水果边四处张望的谢佐,笑笑,对着林爷耳语一番,林爷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不一会儿,推门进来了两个美貌少年,一个端着盛着各色鲜果的果盘,另一个端着装有各色吃食的食盘,一进来就缓步走到谢佐身边,分别跪坐在他身边。
“请爷品尝。”少年们异口同声,声线柔和,有着雌雄莫辨的美感。
谢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两位少年美得各有千秋,半透明的衣服下是纤瘦单薄的身体,显得楚楚动人。
只是,美人对谢佐的诱惑,远不如美食。谢佐左吃一个,右吃一个,只觉点心细腻可口,鲜果青脆多汁,这么一对比,霍曜之前带他吃的简直是猪食,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谢佐冷落美人,凤一也不催他,见他吃得差不多了,“这儿的美酒也是一绝,霍二平时没给你喝过什么好酒吧,来一坛尝尝?”
“好。”
凤一摆摆手,示意两位美少年下去,他起身出去,对着候在门外的林爷安排一番,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回来了。
酒……谢佐是喝过酒的,那晚上在山上,温泉里,霍曜渡给他的酒,又辣,又醇,顶得很。
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来到谢佐身边,看清来人,谢佐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是位成年男子,一身低调的黑色束腰衣袍,长相英武健美,高大挺拔,肩宽腿长,乍一看,身形和霍曜有几分相似。
“贵客,您的酒。”男子沉声道,将沉重的酒坛放到谢佐面前。
谢佐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人跟之前的美少年不同,不见瑟缩讨好之意,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目低垂,腰板却挺得笔直。
男子见谢佐没有动作,看了他一眼,伸手打开酒坛,为谢佐满上一盏,双手捧住递给他。
凤一见状,起身悄悄离开了。
林爷见他也出来了,悄声道:“满意了?”
凤一笑笑:“可能吧。”
屋内,清风袭来,将男子身上的清香送到谢佐鼻端。谢佐看着捧到自己面前的那碗酒,陷入了沉思。
霍曜那家伙……他身上的味道,不是这样的,是一种更好闻的味道。那个杀坯,才不会这么服侍他,他只会训斥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男子默默看了谢佐一会儿,伸手去解谢佐的衣襟,见谢佐没有阻挡,便低头,要去吻他。
谢佐偏头躲开了,“你走吧。”
男子沉默了会儿,“是。”
林爷看男子出来了,很是意外:“怎么了,那位爷哪里不满意?”
男子道:“他怕是心里有人,其他人不行。”说完,转身就走了。
林爷也很苦恼,歉意地对凤一笑笑,“对不住了洪爷,这事儿没办好。”
凤一摆手,“和你无关,我知道了。明儿我叫小厮给你送一箱子古玩,知道你好这个。”
林爷顿时眉开眼笑,“谢洪爷赏!”
凤一推门进去,看到谢佐正凭栏而立。他走到谢佐身边,摇摇扇子,轻声问道:“怎么,都不喜欢?”
谢佐没吭声。
“人界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凤一缓声道,“来者不拒,和谁都能云雨一番,那只是欲望。如果是非那人不可,且容不得第三人介入,就是喜欢,爱。你能懂吗?”
“轰隆—”一声,一道雷声在头顶滚过,“哗—!”瓢泼大雨落了下来。
暴雨如注,整整下了一夜,滚滚雷声追逐着闪电也陆陆续续响了一整夜。
谢佐就在回廊里,望着外头的雨,坐了整整一夜。
翌日,雨过天晴,碧空如洗,一大早的阳光就开始刺眼。
谢佐叹了口气,动动僵直的肩颈。
屏风后的房门被推开了,有人正向他走近。
谢佐以为是凤一来叫他了,颇为惆怅道:“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我又不是受虐狂,我是那种会喜欢自己敌人的傻瓜吗?”
来人没有出声。
谢佐“哼”道:“他有哪里值得我喜欢?面瘫、粗鲁、霸道,跟你一比还穷酸得要命,怪不得活了这么久连个相好都没有,可怜虫!”
“嗯咳——”一声刻意的干咳从门口传来。
提醒的意思太过明显,谢佐猛地回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凤一,而是惹了他就跑的霍曜。
凤一悄悄在门口探出头,对谢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用口型告诉他:“我先溜了。”
死寂,尴尬。
谢佐想了下,自己也没有指名道姓,没什么好尴尬的,站起身挑衅地望向霍曜:“你又来干嘛?”
霍曜不悦的目光扫过谢佐歪斜的衣襟,“以后不准再来这种地方。”
谢佐一下就火了,“你要是专门过来教训我的,就给老子滚蛋!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宠幸谁就宠幸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霍曜也不跟他吵,伸手把他衣服拉好,“那天是我冲动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
谢佐愣住了,道歉他是接受的,本来就是霍曜不对在先,“以后不会了”是什么意思?他这边刚想通了一些事,霍曜就要甩了他吗?
霍曜道:“我要送你回深渊了。”
“怎么这么快?”
“三日后,我要去执行天地交待的任务,归期不定。”霍曜硬邦邦道。
归期不定……谢佐很郁闷,虽然知道自己迟早要再被关回深渊里,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
事已至此,谢佐也没再说什么,乖乖收拾了东西跟着霍曜走了。反正,反抗也是没用的,也罢,早回去,他继续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渡过天劫获得真正的自由。
霍曜倒也没有立刻就把谢佐带回深渊,出了烟花柳巷,他们来到了一条主干道上。
刚下了一场大雨,街面上还有些积水,但不妨碍小摊小贩们赚钱的热情,他们陆续支起摊子,吆喝起来,“馄饨,鲜肉小馄饨,皮薄馅大!”“鸡汁大包子来个吧!”“阳春面,一文一碗——!”“油条出锅喽!”
谢佐叫住霍曜,“我想尝尝那个馄饨。”
“嗯。”
他们在馄饨摊的小桌前坐下,谢佐吃了一碗馄饨,只觉鲜美无比,又招呼隔壁的摊主给他送俩包子、三根油条。
谢佐吃得香,看霍曜不动筷子,“你不饿吗?”
霍曜摇摇头。
谢佐看着周围,想想前两日,乘着凤一的豪华马车,经过同样的街道,看到同样的吃食和玩意儿,自己一点都提不起兴趣。这会儿霍曜回来了,跟着他步行到这边,却觉得看什么都有趣,吃什么都好吃。这就是“有情”的魅力吗?
谢佐吃饱后,用纸巾擦擦油亮的嘴巴,“什么时候回去?”
“先随我去除个妖。”
能劳动声名显赫的大雷神亲自动手,得是什么样的大妖怪?从认识霍曜以来,除了痛殴他自己,谢佐还没见他对别人大动过手,“什么妖?”
霍曜注意到一旁竖着耳朵听的摊主,摇摇头,注意到谢佐因为抓油条变得油乎乎的双手,他从袖中抽出手帕,扯过谢佐的手为他仔细擦拭。
隔着一层轻薄的手帕,两人的手指相互摩擦、触碰,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暧昧。
霍曜如梦初醒,正要缩回手,却被谢佐一把按住他的手背,轻声问他:“大雷神,你对我只有欲望吗?”
霍曜僵住了。
谢佐凑近他,双唇几乎擦过他的颈侧,声音放得更低,“你是不是只想抱我一个人,就像我对你一样?”
霍曜猛地起身,“不要胡闹。”
看着大踏步离去的霍曜,谢佐耸耸肩,看了眼一旁脸色发绿的摊主,“我觉得他是口是心非,你觉得呢?”
摊主等他追着霍曜离去,喃喃道:“世风日下啊,断袖光天化日里调情了。”
谢佐跟着霍曜来到了一处朱门大院前,他抽抽鼻子,“好臭啊。”
这大院看着干干净净的,院内却涌现出一股股的黑气,且散发着浓烈的
死气,这地方肯定堆积了不少死人。
霍曜抬手在院前一挥,一张凡人肉眼无法看到的金色结界迅速展开,将大院整个封住了。
院门轰然打开,是院内的妖物察觉到不对,集体往外逃跑了。
谢佐一看,好家伙,全是些拳头大小的蜘蛛精,个个龇牙咧嘴,血红色的小眼睛凸凸着,身上带着艳丽的花纹,一看就有毒。
蜘蛛精们慌不择路,一挨到结界就灰飞烟灭。死了一大片蜘蛛精后,它们不再盲目逃跑,而是涌回院内,向大院中央聚集。
蜘蛛精们像小山一样堆聚在一起,突然就消失了,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站在原地。
谢佐一看,登时火冒三丈,那妖物竟然变成他的样子!谢佐提醒霍曜,“那是假的,那不是我!”
“我知道。”霍曜将他拦在身后,“别动。”
那妖物顶着谢佐的脸,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跪倒在地,“求大雷神饶命,大雷神不知,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么多孩子要养活,只能吸取点凡人的精气……”
谢佐要被它恶心死了,他可从来不会这样惺惺作态。他知道这妖物是谁了,正是之前诱惑了鲁小胖父亲的俏寡妇!
霍曜朝那妖物走去,妖物脸上表情愈发悲切。
谢佐看得清楚,那妖物背后连着一张巨大的蛛网,只怕霍曜再靠近些就会被它的蛛网猎住。
谁知霍曜却跟也被蛊惑了一样,不停地向那妖物靠近。
谢佐气急败坏地拽住他,“你眼睛糊了猪油了?”
妖物的蛛网猛地向他们袭来,还未触碰到他们,就听那妖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金色火焰凭空腾起,将蛛网燃烧殆尽,并顺着蛛网将那妖物团团包裹住。
妖物在火焰中扭曲、挣扎,临死前,它变回了原身,是一只小山般巨大的蜘蛛妖,最终,它化成了一抔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妖物已经被诛灭,霍曜却还盯着那妖物之前站着的地方。
谢佐很无语,这妖物真是太低级了,霍曜都没动手,它不过是靠近了他一些,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喂,霍曜?霍曜!你看什么呢?”谢佐大声喊道。
霍曜这才回神,专注地看了谢佐一会儿,看得他心里都开始发毛了,“土地何在?”
地上光芒一闪,一个小老头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大,大雷神!”
“做好善后,及时超度枉死者。”
“是是是。”
“妖物在此为害许久,你身为土地知情不报,事办完后自去北原神君处领罚。”
“小神遵命。”土地颤声道,“谢大雷神饶命,小神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它太强了,小神神力有限。”
谢佐头一次见土地,看他生得矮矮胖胖的很好玩,便蹲在他身边,扯扯他长长的胡子,“这大蜘蛛什么来头?”
土地擦擦额上的冷汗,“是,它和西方某位上神有些交情,再加上它近些年收敛不少,没有再直接害人性命,所以……”土地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当场害死人和把人扔出去再死,有什么区别吗?谢佐暗道,神仙真是虚伪,会狡辩。
“它和谁有交情?”
“这……小神不知!”土地快哭了,开始为霍曜歌功颂德,“大雷神为民除害,实是本地百姓之福,这妖物魅惑人的法术实在厉害,天生能感知人心,自动幻化成猎物所爱之人的模样,防不胜防。”
土地后面再嘟囔了些什么,谢佐已经听不到了,他心里如炸开了一朵烟花,自动化成所爱之人的模样……它可是变成了他的样子……
谢佐承认,他当然是很自爱的,但是,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他可不喜欢,那妖物是变给谁看的?
谢佐心里正翻江倒海,突然听到土地嚎了一嗓子:“恭送大雷神—!”
再一看,霍曜已经走远了。
“霍曜,你等等我!”谢佐觉得,他有必要跟霍曜好好谈谈。
回到暗无天日的深渊,谢佐的神魂离开替身回到了本体。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想死老臣了——!”老洛拖着长舌头飞过来,哭哭啼啼道。
谢佐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扶着墙壁站起来,慢慢走出了洞穴。
他仰头望天,能看到的只是浓重的血雾,人界那样漂亮的蓝天白云,怕是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看到了。
脚下腥红的泥土翻动,乌啸冒出了头,围着他转了一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惹到霍二了?”
“没有。”谢佐看到远处的霍曜,要去找他谈谈,却被乌啸挡住了。
“你给我等等!”乌啸踮起八条触手,一副捉奸的表情,“你们出去干什么了?你们干了吗?”
他跟条狗一样在谢佐身边乱闻。
“干你个头!”谢佐一脚将乌啸踩扁,大踏步离去。
乌啸挣扎着爬起来,冲他吼道:“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小杂碎!”
霍曜见谢佐走来,扬手抛给他一个东西。
谢佐握住一看,是那具木偶替身,没有神魂依附后,它又自动变回了巴掌大小。
“我要走了。”霍曜道。
谢佐张开双臂拦住他,“不是说三日后吗,还有两天呢,不再陪陪我了?”
“我还有些别的事。”
谢佐就是不让他走,“大雷神,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必了。”
“你怕什么?你听我说呀,我刚发现,我只想跟你一人双修,在你身边就觉得什么都有意思,”谢佐对着霍曜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大,雷,神!”
霍曜:……
“我是认真的,虽然你对我很粗暴,又是我的仇人,但这都好说,你也帮助了我很多。等我熬过天劫获得自由,重回王位后,你可以做我的王后,我会一直宠爱你的!”谢佐兴致勃勃地畅想未来,“……你觉得怎么样?你是地位尊崇,但我是妖界之王,论身份也不算辱没你,等我成长到了成年体,未必打不过你……”
“别说了。”霍曜沉声道。
谢佐不甘心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我吗?我不相信。”
霍曜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好修炼,等我回来,我给你个答案。”
霍曜走了,留下谢佐一个人惆怅地蹲地画圈。
老洛真情实感地同情他,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全程偷听的乌啸则大为恼怒,跑到谢佐够不着的地方大骂他是倒贴货,不知羞耻,丢尽了妖王的脸……
霍曜是真的走了,他走后,谢佐就没再受过雷刑。也不对,他跟他在人界游历时雷刑就暂停了。
虽然没有继续遭雷劈,免受了皮肉之苦,但谢佐被困在深渊里,又完全失去了霍曜的消息,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妖王一不高兴,深渊里的各种妖魔鬼怪就遭了殃,成了谢佐撒气的对象。
把深渊里上上下下的妖物折磨了一遍,吓得它们个个龟缩不敢现身后,谢佐虎着脸四处溜达,想看看还有谁能抓过来让他出出气。
老洛心惊胆战地跟着他,“陛下想知晓大雷神的消息,何不找人来打听打听——”
谢佐烦得很,“你以为我不想吗?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这鬼地方我真是呆够了,一天也忍受不下去了。”
老洛叹息:“相思最是折磨人——”
说来也怪,谢佐被镇压在深渊里已经一百多年了,日日挑衅看押着他的大雷神,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熬,霍曜走了才不过数日,他就感到深渊的时间长得可怕。
谢佐想到了他在人界看到的一个词:度日如年。如今可是深切体会到了。
“他说归期不定,还让我等着他,”谢佐愤愤道,“这是不是故意吊着我呢?”
老洛宽慰他:“大雷神言而有信,既然说了回来后有答案,必定会给陛下一个答复。陛下不如耐心等待,借此机会好好修炼,早日渡过天劫,也能早日得偿所愿——”
谢佐完全听不进去,“你说他要是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呢?他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立刻拒绝呢?没人能拒绝我的魅力……他这么吊着我是什么意思?”
老洛无奈地听他碎碎念。作为一位老学究,老洛其实很不喜欢世间的情情爱爱,它认为情爱会让人降智,令人疯狂。但是,它现在如此弱小,可不敢表露出半分真实意思,只小心翼翼地陪着谢佐,听着这位情窦初开的小妖王发疯。
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乌啸将此视为谢佐的背叛,日夜不停地诅咒他和霍曜。
乌啸总是躲在一个谢佐一下子够不着但又能隐隐约约听到他辱骂声的地方,把谢佐彻底惹火了,就会被拖出去殴打凌&虐一番。几次三番下来,他依然死性不改,一定要以肉&体的痛苦来换取口舌之快。
这天,谢佐又在深渊里追赶乌啸的时候,头顶红光一闪。
谢佐猛地站住了,这家伙总算来了!
凤一摇着他风骚的彩毛扇子,一袭华丽的红色衣裙,自空中优雅地徐徐降落。
深渊的风很大,吹开了他轻薄的衣裙下摆,露出了健壮的小腿。
谢佐和乌啸无语地看着他,内心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女装就女装,为什么又非要故意露腿毛呢?
凤一一落地就向谢佐邀功、诉苦:“哎哟最近为了你和霍曜的事可真是操碎了我的心,快忙死我了,看我的黑眼圈。一位上神过度劳累熬出了黑眼圈,你敢信吗?”
“少废话,霍曜到底干嘛去了?”谢佐迫不及待问道。
凤一用扇子遮住嘴,悄声道:“这可是六界机密。”同时斜睨了一眼凑过来踮着触手要听的乌啸。
谢佐抬脚把乌啸踢飞,“快说!”
“你这次也去了趟人界,人界总共分为东西南北四大地界,由四位上神主管,西天是我的地盘,你知道的。”凤一不忘吹捧下自己。
谢佐点头。
“北原神君你见过了,东海那个,”凤一鄙夷道,“你也见了,还有位南国帝君,和北原神君一样也是人身修成的上神。南国帝君近日遭遇天劫,已经陨落了,如今南国群神无首,天地要尽快选任新一任帝君统领南国。”
“啊你可能要问乌啸也死了为什么天地不急着指派新的东海天王,因为他就是个只知道发疯的废物,已经很久很久不管正事了,东边有他没他都一样。”
“南国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天上的神各自抱团,地上的人也不团结,就这么一块地方人界有十六个小国!十六国数万年来有无数人杰飞升成神,代代恩怨就从地上带到天上,南国的神在天上吵架,南国的凡人就在地上打仗,搞得天上乌烟瘴气,地上生灵涂炭。”
“一统南国,化干戈为玉帛,是南国帝君毕生的心愿。可惜,直到他陨落也没有达成。天劫之前他已预感到自己要躲不过去了,特意求天地法旨,希望天地能够任命一统南国的帝王做新的南国帝君,天地已经允了。”
“这就是前几日天地为何要召霍曜了。南国的神为了争夺帝君的宝座,纷纷下凡投胎去了,他们都是十六国的继承人。南国帝君陨落前已看中了一个人选,就是他的侍神木榕,木榕会投胎到南国帝君为人时的国家—云诏国。天地也比较看好木榕,所以派霍曜也下凡为他护法。”
听到这里,谢佐心里酸溜溜的,这木榕是什么人啊,竟然让霍曜去给他护法。等等,下凡?!
谢佐道:“你的意思是霍曜要投胎成人了?”
“那是自然。不只是霍曜,还有很多神也都下凡了,他们都有各自的拥护对象。”凤一摇摇扇子,“小陛下,你要是在这里干等着,有可能万儿八千年的都见不着霍曜了,一入凡尘,万般皆由不得自己。他有可能在尘世中迷失自我,也有可能会爱上别人哦。”
谢佐听老洛说过,下凡的神走之前都要喝一碗无忧水,会把前尘往事统统忘却。这……想到霍曜这会已经把他忘了个精光,和其他人开始了命运的羁绊,不能忍!
凤一遗憾地摊摊手,“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我还能把你带出去看看他,深渊这里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我第一次神魂离体,”谢佐慢吞吞道,“是无意中跑到了我给他炼制的法器上面,他这次带我出去,是用了神木替身,我觉得,有合适的通灵媒介的话,成功的把握是比较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