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一震惊道:“你想到办法了?”
谢佐解下腰上挂的荷包。原本,这只荷包里面是霍曜给他放的铜板碎银子金豆子之类的,供他在人界花销。这荷包也是个法器,不但内部空间极大,还能抵御血雾侵蚀,不过里面的钱早就在进入深渊的瞬间化成灰了。
谢佐从里面抽出了一小缕青丝,“这是我收集的霍曜的头发,原本是想炼器用的。我想办法神魂离体附进去,你拿着它应该能出得了深渊。”
凤一佩服得五体投地,“小陛下,我能冒昧问一下,您是怎么收集到的吗?那家伙不大可能乖乖让你揪他的头发吧?”
“趁他亲我的时候,我也摸他,每次都能顺几根。”
凤一冲他竖起大拇指,“绝!”
谢佐的预想没错,他将自己的血滴到霍曜那缕头发上后,他的神魂果真顺利依附了进去。
凤一就这么怀揣着这缕发丝,大摇大摆通过了深渊的层层禁制,来到了外面。
头发丝毕竟不如神木替身好使,谢佐只能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虚影跟在凤一身边。
凤一带着他去了云诏国皇宫,“霍曜这时候应该已经七八岁了吧,估计就在皇城里苦练武艺呢。”
谢佐见皇宫某处上空红霞满天,好奇道:“那是什么?”
“天降祥瑞。”凤一看看时辰,“这会木榕也该来投胎了,天神下凡都会带点祥光彩霞什么的……”
凤一说着话,慢慢停住了,他目光直直地看着那片红光,“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谢佐低头看着云诏皇宫,暗自猜测着霍曜会在哪,他七八岁会长什么样?
凤一道:“你对人界印象如何?”
“挺好玩的,还有很多好吃的,见到了凡人怎么生活的。”
“谢佐,你听过一个说法吗?感同身受,不如亲身感受。”
“嗯?”
凤一猛地对他一扇扇子,“去吧,本皇再助你一臂之力!”
一阵强烈的飓风迎面向谢佐袭来,他被猛地掀下了云头,倒栽葱样倒进了那片红霞中。
云诏国皇宫内,国王云麟焦灼地在产房外走来走去,他眉头紧锁,时不时抬头望天。
产房上空红霞满天,已经持续了整整两日。
自王后开始发动,就天降红霞,起初他还满心欢喜,以为是祥瑞之兆。谁知王后生育过程中遭遇难产,只听她的痛呼声越来越微弱,孩子始终生不下来,稳婆一盆一盆地往外倒血水。云麟再看那红霞,只觉无比刺眼,甚至觉得这是不详的征兆。
云麟和王后成亲已经十余年,他已年逾三十,这是他头一个孩子,他绝对不接受有任何闪失!
“啊——!”产房内突然传来王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云麟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踹开了产房的大门,“阿凉!”
王后白花凉和他自小青梅竹马,年少夫妻,一起走过无数风风雨雨,他也绝不要她出事!
“哇——!”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云霄,云麟一下就懵了。
不过片刻,稳婆抱着一个白锦布的襁褓冲出来,狂喜地跪倒在云麟面前,“恭喜大王,是个小皇子,母子均安!”
两行热泪从云麟眼眶涌出,“天佑云诏!”
就在整个皇宫都沉浸在王后诞下继承人的欢喜中时,有一家人却被巨大的悲痛笼罩着。
宫女彩雀是王后的贴身侍女,与在皇宫内做侍卫长的丈夫感情甚笃,她与王后前后脚怀孕,如今,王后顺利诞下太子,她费尽千辛万苦产下了自己的孩子,却是个死胎。
彩雀抱着孩子冰冷的身体放声大哭,丈夫虽然也悲痛万分,却还是嘱咐她要克制,如今举国欢腾,她这样是犯忌讳,被人发现他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彩雀满腔痛苦无法疏解,看到丈夫同样通红的眼睛,只得强行压抑哭声,怎么都舍不得放下孩子,“为什么啊,乌蒙大神啊,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与此同时,皇宫上空,匆匆赶来投胎的木榕看着张灯结彩庆祝太子降生的人们,整个人都傻眼了:这,这怎么回事?谁赶到他前面投胎成了太子?
木榕跪倒在云团上,痛哭流涕:“帝君啊,我对不起您,我误了大事啊!”
木榕性情温吞和婉,其实并不想做新的南国帝君,但主人有安排,希望他能完成他的遗愿,一统南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只是来的路上,他又纠结又犹豫,紧张害怕之余拐了弯去给南国帝君哭了场坟,使劲给自己壮了壮胆才匆匆赶来。真是万万没想到,有人抢着投胎成太子了!
“木榕,木榕!”有人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
木榕泪眼朦胧地望向来人,“凤,凤皇……”
凤一一脸关切,“怎么了哭这么伤心?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孤说不定能帮的上忙。你家主人生前和我是挚友,他走之前还拜托我要好好照顾你。”
木榕感动至极,抱住凤一的大腿,“求凤皇救命!”
凤一装模作样地听完,思忖半天,“我倒有个法子,你看行不行?”
木榕听完,一脸呆滞,“这样,这样行吗?这种欺瞒之事,天地会不会让大雷神劈死我?”
凤一摇头:“天地的目的就是尽快选任出新的南国帝君,你的心愿也是如此,有何不可?”
木榕思来想去,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样回去,一咬牙道:“好!”
于是,木榕跟着凤一来到了彩雀家上空。彩雀还抱着死去的孩子不肯撒手,也不让其他人靠近她。
凤一一脸同情:“这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解了你的困顿,又能抚慰一位痛苦的母亲。”
木榕看着悲痛欲绝的彩雀,也忍不住垂泪,“太可怜了,就有劳凤皇了。”
凤一凭空变出一碗清澈透明的无忧水,“喝了它我送你下去。”
“哦,好。”木榕老实地喝了。
凤一推了木榕一把,“去吧。”
地上,正紧紧抱着孩子的彩雀突然察觉到孩子动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怀里的小身体越来越柔软、温暖,慢慢的,他的小胸脯有了起伏。
谢佐投胎成了人,头一个感觉就是做人可真沉呀!
他的眼皮沉得仿佛粘在了一起,怎么都睁不开,他的四肢仿佛有千斤重,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挪动半分。
想他堂堂妖王,自出生起就身轻如燕,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哪里这么笨重过?
任凭他如何折腾,就是不能把握这具肉体凡胎,他就生气了,发出一声怒吼:“哇—!”
谢佐听到自己的声音,一下就呆住了,这个奶呼呼的哭声,这,是他的声音吗?
他被一双细腻的手温柔地抱了起来,还被拍了拍屁股。
真是大胆,他不允许除霍曜之外的任何人摸他!谢佐用尽力气,总算睁开了眼睛,怒视这胆大妄为之人。
一张白皙秀丽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
谢佐皱眉看她,这个凡人女子,看起来弱得很,不要命了敢惹他!
正抱着谢佐的王后白花凉看到他睁开了眼睛,欣喜地叫人:“大王快来看,诏儿睁眼了。”
又一个长相英武的男子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傻笑,“你看他的表情,还挺威严的哈哈哈!”
谢佐突然明白了,这是他在人界的父母。
按妖界的年龄来算,谢佐还是个未成年,但他自出生起就拥有强大的妖力,还获得了历代妖王的传承,所以,他从未经历过婴幼儿时期。
此番投胎成人,谢佐着实体验到了婴幼儿的废物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了睡睡了吃。
因为他胃口太大,王后的奶水完全满足不了他,又给他配了一个奶妈—彩雀。
这个奶妈还带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婴儿,经常把他们摆一起玩。
谢佐觉得他这个奶兄弟真是蠢透了,看起来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什么都懵懵懂懂的,经常乱滚,滚着滚着就压到他。
谢佐还有了个新名字,叫云诏,和这个国家的名字一样,他愚蠢的奶弟弟叫木榕,这名字也木木呆呆的。
谢佐很想知道霍曜在哪,可惜他还不能说话,谁也听不懂他在啊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佐越来越喜欢他的人类父母了,尤其是他的母后。谢佐认为白花凉是六界最美的女人,也是最温柔的女人。他的父王云麟也很不错,是个好男人。
谢佐慢慢地能够控制这具身体了,先是能坐了,然后可以爬了,到他满周岁的前一天,他在王后怀里一用劲,扶着她就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谢佐满周岁的时候,云麟大赦天下,整个云诏国狂欢三天,全国摆流水宴,庆祝太子殿下的周岁礼。
云麟亲自抱着谢佐,检阅军队,查验国库,召见文武百官。
这天,云麟带着谢佐去巡视暗卫所。
谢佐原本百无聊赖地躺在云麟怀里吃手指,没有霍曜的日子总是很无趣,凡人的身体成长得也太慢了……
云麟看他如此闲适,只觉自己的儿子非常大气,到任何场合都不怯场,是天生的王者,愈发一脸骄傲。
路过校场时,谢佐游移的目光突然被一个背影吸引了!
第三十一章
其实,就算找个目力极好的人来仔细看,也未必能发现在校场角落里跪着的身影,更何况要通过这背影辨认出是谁。
但是,谢佐偏偏就看到了,瞬间就认出那是霍曜。
虽然身影很小,身板还很瘦弱,但,谢佐无数次跟在霍曜身后,或是目送着他离开,他脊背上每根骨头的走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眼看着自己要被云麟抱着上楼,离校场越来越远,谢佐急了,“啊啊啊”地大叫起来,小手用力去拽云麟的头发。
“嘶,”当着众人的面,云麟不好低头,只好低声哄他,“诏儿松手。”
“啊—!”谢佐依言松手,挥舞着肉嘟嘟的胳膊指向霍曜那边。
可惜云麟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依旧抱着他继续上楼。
谢佐生气了,也气自己说不出话来,只好一边继续指着霍曜那边一边放声大哭。
他一哭云麟就心疼了,忙轻拍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脾气了?”
侍卫长木战看出些端倪,提醒道:“大王,太子殿下好像一直在看校场。”
云麟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婴儿懂什么?
可木战亲眼见过自己的儿子木榕在妻子的祈愿下起死回生,对一些怪异的事情比云麟更敏感,见谢佐如此坚决,便提议:“孩子眼睛干净,可能校场里有些什么。”
云麟略一犹豫,“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校场。
校场内,一群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半大孩子在练功夫,看到云麟,在师傅带领下呼啦啦跪了一地。
云麟观察着谢佐,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而是一直看着校场的西南角,那里有一片阴影,一个男孩正背对着校场跪着。
云麟皱眉,“那是谁?为何罚跪?”
暗卫统领霍震忙道:“是臣的养子霍耀,犯了错被臣罚跪思过,是臣的不是,让他惊扰了大王和殿下!”
谢佐不耐烦听他们废话,“啊啊”地催着他们抱他去看霍曜。
谢佐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大雷神变成小孩子长什么样,另一方面又对凡人敢欺负霍曜感到愤怒。
“阿耀,快过来拜见大王和太子殿下!”霍震喝道。
谢佐眼巴巴瞧着,只见那瘦弱矮小的男孩慢慢站起来,回转身,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又起身,垂手站在了霍震旁边。
他和其他孩子穿着一样的夜行衣,一张小脸板得很严肃,头顶刚高过霍震的腰线。
看到霍曜的面容,云麟心里不由暗暗称奇,这孩子虽然年纪还小,身量不足,却生得一副极好的容貌,最可贵的是他的气质,沉稳大方,目光坚定,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气度。是个好苗子,怪不得霍震这眼高于顶的老匹夫肯收他为义子。
谢佐则将孩童版霍曜看了又看,笑得都快抽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这家伙也有这么小不点的时候,他怎么这么嫩,好想掐掐他的脸蛋!
谢佐笑得不行,在众人眼中就是方才还烦躁不安的小太子一见到霍曜就开怀大笑了,小太子十分喜欢霍曜。
云麟笑道:“老霍,你这家伙,藏了个这么好的孩子不给我们看,小气的毛病又犯了!”
霍震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得尴尬陪笑。
霍曜看着笑得口水直流的谢佐,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谢佐猛地僵住了,刚才,霍曜是不是瞪他了?就是那种熟悉的、谴责的眼神!
谢佐再看过去,霍曜垂着眼帘,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谢佐心里泛起了嘀咕,霍曜是喝了无忧水的吧,应该是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这人可真是讨人嫌,不管是做大雷神还是做凡人,都是这张臭脸,这个臭脾气,看人一眼就让人怀疑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哼!
如今谢佐是云诏国太子,霍曜只是暗卫统领的养子,岂不是他是主子,霍曜是他的仆人?那……他是不是可以动用他的权势,让霍曜对他言听计从?
谢佐眼睛眨啊眨,一肚子坏水都快溢出来了。
云麟看着自家宝贝太子盯着那小暗卫看个不停,便对霍震道:“我看太子与他有缘,让他陪侍太子一段时间吧。”
霍震哪敢拒绝,当即应是。
霍曜沉默地上前两步。
谢佐“啊”了声,伸手指向霍曜,霍曜只得又靠近了些。
谢佐把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遮蔽物—绣着祥云状的白锦肚兜拽了下来,丢向霍曜。
霍曜愣愣地接住了。
其余众人:……
云诏国有个习俗,倘若两位男子愿意结为异姓兄弟,便会相互赠送对方一件自己常穿的外袍,寓意同袍之情,日后共担风雨,不离不弃。比如国王云麟和侍卫长木战,两人既是主仆,也是一起长大的奶兄弟,有同袍之交。
云麟看着谢佐,都有点怀疑儿子是不是中邪了,再看霍曜,心中就有了一丝疑影,这孩子如此不凡,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可是他作为大王,说出口的话不能收回,只得先带霍曜回去,回头就好好问问霍震,这小子什么来头。
谢佐看到霍曜拿着肚兜,只是疑惑,并未生气,又悄悄放心了,霍曜果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不然,看他这么胡来早翻脸了。
因为谢佐一刻看不到霍曜就要闹腾,云麟虽心有疑虑,还是让霍曜留下做了他的近卫。
倒是王后白花凉觉得云麟小题大做,“我一看到那孩子就很喜欢,诏儿也喜欢他,这就是缘分,是乌蒙大神赐予他的兄弟,能有什么问题?”
云麟无奈地笑笑,“行吧,看看再说。”
白花凉最了解丈夫的脾性,提醒他:“那只是个刚满八岁的孩子,你不要因为猜忌害了他。”
云麟“哈哈”大笑,一把将白花凉抱了起来,“看你说的,孤是暴君吗?我发现你做了母亲后看所有孩子都是好的,这么喜欢孩子我们再多生几个!”
这个时候的云麟还不太明白,他看到霍曜时心里隐隐的不适是什么。他不知道的是,这种不适不仅他有,每一个看到霍曜的人都有。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偶然得知了霍曜的真实身份,才颤抖地意识到那是敬畏,是对一位掌管天罚的上神天然的恐惧。
第三十二章
谢佐虽然想时刻看着霍曜,可他这具身体毕竟只是刚满周岁的婴儿,精力有限,很快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小霍大人,把殿下给我吧,您先去歇会儿。”奶妈彩雀轻手轻脚地上前,给霍曜端了一盘云诏孩子都爱的点心,把谢佐接了过来。
彩雀先前已经听说了校场上发生的事情,又见霍曜小小年纪气度不凡,被周岁婴儿缠了一整天也一点不露厌烦之色,十分沉稳,对他的喜爱更多了几分。
霍曜抱拳道:“谢谢姑姑。”
彩雀抿嘴一笑,“去玩吧。”
霍曜回到新分给他的住处,关上门,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冷声道:“滚出来!”
屏风后窸窸窣窣一阵子,缓缓探出一个头来,竟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红裙,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怯怯地望着霍曜。
霍曜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走上前去一把拽住她的后领,将她强扯了出来,“不要以为扮成这个样子我就不会杀了你!”
“哎哎哎,疼,霍二快放了我!”娇弱的小姑娘一开口却是成年男子的嗓音。
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凤一。
霍曜将他掼在地上,掐住了他的脖子,“马上给我把谢佐送回去!”
“消消气消消气!”凤一连连求饶,“这小陛下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一日不见你就不能活,我也是不忍心,咳咳,他顶着天父的脸求我哎,他说什么我都不能拒绝!”
霍曜如果神力尚在,绝对要一道天雷劈死他,可恨自己如今也是肉体凡胎,真奈何不了凤一。
凤一自知理亏,躲了一年才敢来见霍曜,“我已经知道错了,要不,我这就去把小陛下给弄死,死了就能领回去了。”
霍曜忍无可忍,狠狠给了他一拳。凤一这厮纯粹是胡说八道,谢佐如今已经占了云诏国太子的命格,自降生起就加入了这场争夺南国帝君的混战。
若由凤一杀了太子,云诏国后继无人不说,还要连累无数国人的因果,以后都要算到谢佐头上,哪日天劫一旦到来,千千万万的怨念他如何受得了?
凤一鼻子都被打歪了,暗道这个死断袖一点也不知道爱惜女孩子,早知如此他就该变成谢佐的样子,看他还下得了手吗?
凤一捂着流血的鼻子,诡辩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啊,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上他的时候他都偷摸着揪你的头发!还是要怪你色&欲熏心,他神魂附在你发丝当中,我自然就把他带出来了。”
对凤一干了什么,霍曜心知肚明,见他还嘴硬,踹了他一脚,负手道:“你既然也搅了进来,就做好护法,能够助选新任南国帝君,以后也算功过相抵。”
凤一老实应了。
霍曜沉默了会儿,又问:“谢佐可饮过无忧水?”
凤一一头冷汗,“饮过了饮过了。”
“滚。”
凤一麻溜地滚了,出了霍曜的屋立刻跑去谢佐那边,把他摇醒了。
“嗯?”谢佐睡眼朦胧。
“小祖宗别哭!”凤一一把捂住他的嘴,语速极快道,“有件事我忘了嘱咐你,千万别在霍曜面前暴露你的身份,就装作失忆的样子,不然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有动静从隔间里传来,凤一如惊弓之鸟,火速消失了。
谢佐还没反应过来这扮成小女孩的死变态是谁,就听“扑通”一声,接着传来细弱的哭声。
谢佐翻了个身爬起来,不用说,肯定是他那个蠢弟弟木榕又掉下床了。
彩雀急匆匆过去把木榕从地上捡起来,轻柔地拍拍他,“你怎么回事啊,又掉下来了。”
木榕“啊啊”地指着谢佐睡的地方,彩雀抱着他过去一看,谢佐也醒了,笑道:“你是想和殿下玩吗?”
谢佐可不想跟他玩,无奈木榕一上床就爬过来找他,白胖的小身子压住了他的腿,让他挣脱不得。
唉,如果不是觉得自己占了这家伙原本的命格,害他从太子成了侍卫之子,谢佐早就把木榕胖揍一顿了。
谢佐放弃挣扎,仰躺着望天,刚才过来的是凤一吧,真是多此一举,他又不傻,如果被霍曜知道他有以前的记忆,回去后肯定饶不了他。他现在就是云诏国小太子,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
谢佐之前跟着霍曜在北原,已经感觉到人界很好玩了,这次真的投生成人,成为众星拱月的太子,日子更是过得比蜜还要甜。
但随着他渐渐长大,他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本来,三岁时,云麟便要请师傅为他开蒙,可他恰巧感染了风寒,持续高烧了几天,把白花凉心疼坏了,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么早就上书房,得彻底养好才行。
谢佐也是头一次生病,只觉缠绵病榻比身体直接被砍成几块都难受,烧得稀里糊涂之际,就开始说起了胡话,时不时喊一声霍曜的名字。
白花凉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谢佐,见他如此,便命霍曜与谢佐同吃同睡。
白花凉发现,谢佐在霍曜怀里时总是睡得更安稳,霍曜对谢佐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不由感慨这真的是天赐的缘分。
大病一场后,谢佐看着为自己日夜忧心的父母,想到他们是如何毫无保留地疼爱着他,恍惚有些明白了何为父母之爱。
不过,学习这件事,虽迟但到。
谢佐刚满五岁,云麟就忍无可忍,把他丢给了两位太傅,要求他们务必要好好调&教太子!
谢佐的苦日子就真的来了。
两位太傅一文一武,一位是整个南国最才华横溢之人—文水昌,另一位是为南国立下赫赫战功的赵龙老将军。
练武倒还好,正符合谢佐喜欢上蹿下跳的性格,学文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一开始,文太傅发现太子殿下已经能够识文断字,熟读典籍,还颇为欣喜,以为他也是个天资聪颖的奇才,等到开始教他练字了,才发现他不是奇才,而是灾难,他一世美名大概要毁在这个孽徒身上了。
第三十三章
这日清晨,文太傅迈着四方步去往太子学堂,一路上还在劝慰自己,太子还小,坐不住是正常现象,今日他一定要更耐心些、和蔼些。从功利角度出发,他也不能得罪太子啊,日后家族后人还得仰仗太子提携。
如此一番心理建设后,走进太子学堂,看着庭院里太子搜罗来的奇珍异兽,倒也不觉得那么碍眼了,反而捋着胡子驻足欣赏了一小会儿。
嗯,那条大白蛇盘在角落里还挺老实的,仔细一看,确实如太子所说,鳞片干净美丽。唔,再看那只红嘴绿毛的大鹦鹉,低头梳理那身绿毛的姿态也挺优雅。咦?池塘边趴着的几只蟾蜍此刻看来也挺有意趣……
等到文太傅从窗户里看到太子认真练字的背影,心情就更美了。今日的太子格外认真啊,姿势也十分标准、优美,不再跟只猴样动来动去了。
文太傅欣赏了会儿,温声道:“今日就照我所说,只练习姿势,不在乎写什么,先沉心静气,再学&运笔。”
屋里的小背影一顿,认真地点点头。
文太傅满意地捋捋胡须,看到另一处空着的桌案,问道:“木榕今日为何迟了?”
不是文太傅偏心,如果让他选学生,他一定选木榕,然后把太子踹得远远的!木榕这孩子只是作为太子陪读跟学,却十分有文人风骨,起行坐卧皆文雅,小小年纪已经写得一手好字,偶尔考校他一次,也都对答如流,颇有自己的见解,这就是文坛大佬梦想中的学生啊。
近日酷暑难当,许多成人都病倒了,木榕那孩子又历来体弱,比不得太子那泼皮体格强健,不会是生病了吧?
太子没有吭声,继续伏案练字,只是头越垂越低。
文太傅就见不得他姿势不端正的样子,大声喝道:“头抬高,肩膀放平!”
谁知太子头越垂越低,竟把脸埋了起来。
文太傅恍觉不对,今日的太子怎得矮了许多?他三步并作两步将太子拽了起来,“你—!”
“太……太傅……”羞愧的声音传来,文太傅定睛一看,这哪是太子,分明是木榕穿着太子的衣服,扮作太子诓骗他呢!
文太傅怒发冲冠,大吼道:“来啊,去给我把太子捉回来!”
此时的谢佐,正藏在一队正驶向宫门的车队中,趴在一只装着绫罗绸缎的箱子里。
文太傅每日&逼他练字,叨逼叨叨逼叨,他真的是受够了!这老头话太多了,比老洛还啰嗦,真是不胜其烦。
好不容易赶上今日彩雀出宫探亲,他威逼木榕假扮他,自己趁人不注意钻了进来。
就在谢佐以为自己要成功了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他藏身的木箱被抬了下来。
“出来吧。”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道。这声音正处在变声期,带了丝少年人特有的闷哑。
谢佐麻溜地推开箱盖,冲那人灿烂一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正要出去找你呢。”
霍曜才不吃他这一套,这小子在深渊里就不老实,成人后果然更加顽劣。他这段时间跟着霍震外出执行任务,一回来就遇到文太傅满宫里派人抓谢佐。
霍曜不来,一直跟着谢佐的暗卫也正打算在宫门口拦住他。
于是,谢佐被提溜到了文太傅面前,文太傅还请来了云麟和白花凉。
谢佐一看,木榕已经在地上跪着了,便也乖觉地“扑通”一声跪倒了,“是我逼迫木榕的,和他无关。”
云麟和白花凉相互看看,都没敢吭声,这孩子今日非得吃点苦头了,这也太胆大妄为了!
文太傅将谢佐一阵痛斥,吐沫星子喷了他一头一脸。谢佐看看一旁立着的霍曜,只觉无比丢脸,可也毫无办法,只能忍受。
文太傅喷完了,心中这段时间积压的怒火去了一多半,喝道:“请戒尺!”
书童送来戒尺,文太傅一把夺过,气势汹汹道:“把手举起来!”
谢佐无奈,只得老实地高举双手。
戒尺还没落下去,木榕“哇”一声哭了起来,“要罚连我一起罚吧,我也想要殿下从外面买的新奇玩意儿,才答应他的,他没有逼迫我!”
“你个蠢货,”谢佐骂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挨打是好玩的吗还要争着来!”
“我……”木榕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文太傅欣赏地看了眼木榕,对谢佐又板起脸,“原本只需打你二十手板,因木榕也有错,现在要加到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