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长得美啊—— by白孤生
白孤生  发于:2024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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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越的困意,都被这话惊得飞走。
“死了?怎么回事?”
胡越挑人过去,是有特地选的。
乌峰很谨慎,说话做事都很得体,这样的人,就算去了太室宫,也有可能继续往上爬。
送他过去,并非是害他。
而挑了戴有为,尽管他的脾气不讨喜,可是他做起事来,是有能力的。而且,他很怂,遇到事情,只会躲起来。
这不是个多好的习惯,可在宫里,却能最大限度保住自己的命。
对于新送去的人,太室宫内伺候的自有自己的习惯,新人是很少去到殿前的,顶多就在外殿伺候。
虽这些人,都恨不得出事时,有人顶在自己前头,可是没有调教好的宫人送去殿前,那就是自找麻烦,他们可不敢这么做。
胡越送人过去,至少的确是挑选过。
他本以为,不说能活到最后,最起码,也不该眨眼就没了。
“是谁来送的消息?”
胡越追问。
唐吉的脸色有些惨白:“是牛连中送来的消息,他还说,下一个人,让我过去。”
上虞苑的管事,当然不止胡越一个。
除开胡越外,各处各地都有不少。一旦太室宫需要新的血脉,都会从各个管事手底下挑,上一次不过是轮到胡越。
负责太室宫的总管叫马德,而牛连中是他的徒弟。牛连中来传话,也就是马总管的意思。
马德和胡越的关系还算不错,不可能故意针对他,可偏偏牛连中传递出来的意思……
胡越的脸色也苍白起来,难道是对他的警告?不然,胡越手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了唐吉?
他就这么一个徒弟!
胡越让唐吉在外面等着,进屋内换过衣服后,带着唐吉和牛连中一起去了太室宫。
胡越要是问牛连中,也能知道点什么,可这一趟总是要走的,胡越还不如亲自见一见马德,好问个清楚。
到了太室宫后,牛连中朝着胡越欠了欠身,走在前头引路,七拐八弯,很快将他们带到了马德的屋外。
这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屋舍,对比起整座太室宫自然小得许多,不过门外站着的两个宫人,让胡越意识到了不对。
这看起来,可是生面孔。
胡越心中有些警惕,但人都来到这,总归是要问个清楚。
牛连中和唐吉留在屋外,胡越则是进去与马德说话。
牛连中的脸色不太好,可唐吉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许是听到了戴有为的死讯。
牛连中不忍,低声说道:“只要小心谨慎,不会有事的。”
唐吉:“戴有为是师傅手底最胆小的。”
他和戴有为朝夕相处,自然知道他的性格。对上胆小怯懦,对下有几分耀武扬威,可顶多也就是嘴巴说说,真要他做什么,戴有为是不敢的。
一遇到危险,这小子跑得比谁都快,如果连他都出事,那这太室宫可真是龙潭虎穴。
牛连中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谁让他得罪了陛下。”
“这不可能。”
屋内屋外,胡越几乎和唐吉同时说出这句话。
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有点干瘦的男人,正佝偻着腰,正在吃茶。
马德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说道:“怎么不可能?”
胡越匪夷所思:“戴有为的性格有极端之处,可对上谄媚胆怯,怎么会冲撞了陛下?”
他自然不是想给戴有为讨个说法。
人死了,还是在太室宫出事,他是疯了才闲的没事干,去给戴有为要个缘由,这纯粹是为了唐吉。
戴有为死了,唐吉被点名来接任,他总得知道人是怎么死的,才好明白,唐吉有几分活路。
马德:“你不必多问,陛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终于,他还是看了眼胡越。
“至于唐吉,那是宁总管点名的,与我无关。”
他不会闲得没事儿给自己结仇,莫名其妙去挖别人的命根。
这宫里内师徒传承,若是遇上关系好的,可比父子也差不了多少。
宁总管,这个称谓,只可能出现在一人身上。
宁宏儒。
虽都被称之为总管,可是宁总管这三个字的分量,是他们拍马都追不上的。
胡越脸色煞白,竟是宁宏儒选的。
如果是这一位,他却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唐吉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处寂静的宫室外,一个小太监正恭敬地同宁宏儒说话,将胡越和马德的对话一一转述,仿佛有人藏在屋内偷听,那语气竟是丝毫不差。
宁宏儒漫不经心地点头,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不过随手而为。
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
聪明的,自然会夹着尾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气,哪怕经过擦洗,也难掩血腥,又有淡淡兰香,漂浮在空气中,带来少许清甜。
宁宏儒背着手,幽幽说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怎么人人都懂,却是人人都不长记性呢?”
当然,当然,某种程度上,这也不能怪戴有为。
毕竟,他行事总是稳妥小心,就算挥洒恶意,也都是朝着不会反驳,亦或是不能的人倾泻。
比如,惊蛰。
只可惜,看似温顺的人,身侧却是盘踞着一只可怕的怪物。
这件事之于景元帝,就像是硌脚的小石子,不严重,到底不舒服。
不舒服,就得把小石子剔除。
只不过,一贯杀人利索,懒得废话的景元帝,却是头一回有了闲趣。
他一点、一点将戴有为的脸皮扒了下来。
那怪异的惨叫嘶吼,间或不断。
最后,景元帝用匕首挑着剥好的人皮,幽幽叹了口气。一双黑沉的眼眸落下,盯着血肉模糊的肉块看了一会。
匕首,是好匕首,动手的人,也很干脆利落,甚至于,都没有伤到戴有为的眼睛,以至于那双充血的眼球,还能看到那张噩梦的脸。
那张漂亮的薄唇微动,饶有趣味地说道:“你还是比较适合没脸的模样,倒是比之前好看。”
看着陛下随意丢开的人皮,就算是习惯景元帝的血腥,有些宫人还是差点吐出来。
下一瞬,原本脸上还带着少少兴味的景元帝抬脚,暴戾地踩上哀嚎的肉块,冷酷的声音掺着纯粹的破坏欲,“找死!”
他暴虐的动作,让哀嚎近乎无声。
直到景元帝停下动作,那些扭曲的恶意被镇压下去,他才面无表情地挪开靴子。
“宁宏儒。”
“奴婢在。”
“去把宗元信招来。”浓郁的血气弥漫在殿内,景元帝却熟视无睹,“让他开药。”
他冷漠的声线里,有着狂暴的欲念,随着治疗的进行,景元帝的确不再和之前那般完全封闭,却也带来了许多小小的麻烦。
比如,他本来该留戴有为一口气。
就这么死了,还是便宜。
“喏。”
宁宏儒小心地说道。
“陛下,韦海东还在殿外跪着。”
景元帝嗤了声:“他办事不力,该跪着。”
昨夜,韦海东特地赶到上虞苑,乃是为着他身上一桩秘密的任务,但总体来说,算是略有失败。
若非他带回了黄庆天的脑袋,韦海东怕是不用回来了。
景元帝望着地上的血色,半晌,才淡淡说道:“算了,让他起来罢。”
他有些漫不经意地想,要是将黄庆天的脑袋,当做礼物送给惊蛰,他会高兴吗?
可能会吓得嗷呜嗷呜,惊慌失措地抬头,眼里满是湿漉漉的潮气,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惊恐与依赖。
可怜,又可爱。
在这血气弥漫的殿宇里,景元帝竟是笑了起来。

第44章
阿星在磨刀,长脚蹬在边上,弓起的腰像是一把弯刀。在他的身边,四散着好几个劲装男人,正握着刀警惕地扫向各处,生怕再遇到袭击。
他们一路上,只在野外休息,不入城镇,只有非常必须的时候,才会进城池补充必需品。
直到这几日,追兵才少有赶来,可他们不敢放松戒备。
毕竟追赶他们的人,如同疯狗。
就和他们的主子一样,都是疯疯癫癫的狗东西。
角落里,有人在哭。
声音微弱,时不时抽噎,听着像是要晕过去。
去四周查看情况的几个人回来了,低声说道:“没有追赶的痕迹,今天应该能休息。”
阿星冷淡地说道:“分成两组,轮流守夜,不可放松。”
“是。”
那人听着哭声,下意识看向那个角落,又道:“那小郎君……”
“不必理他。”阿星还是那个冷淡的模样,“哭累了就会睡了。”
那人听了,也只好作罢。
他们也的确没这个心力去管一个孩子的心情。
说是孩子,其实年纪已经不少,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了。
他是这一次行动里,唯一一个救下来的男丁。
叫黄福。
黄福是这一代黄家嫡系岁数最小的孩子,还没有踏上官场,甚至还没有体察世态炎凉,只将周围人的恭维当做理所应当,一朝被贬,他懵懂无知,很难适应这种天差地别的境地。
流放的日子里,大哭大闹也有,情绪崩溃更有之,可这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宽容他,等待着的只有官兵凶狠的鞭打。
渐渐的,黄福也不哭了。
流放的路上,他们这群细皮嫩肉的贵族出身,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力气,每日光是走路,就已经花费了全部的体力。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永无宁日。
可就在半月前,黄福敏锐地发现,他的祖父与父亲,情绪似乎别有不同,比起之前的沉默,更振作了些。
自从踏上流放之路,就算几个年长者心性再怎么坚定,也不能接受如今的狼狈。尤其是那烙印在他们身上的刺字,更是耻辱的象征,日日夜夜捶打着他们的心。
黄福不知所以然,却本能地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而在几日后,一场骤变,印证了黄福的猜想。
那天晚上,他们筋疲力尽,实在是走不动了,官兵才让他们歇息了一会。
就在他们围坐在一起,不出声呆坐的时候,突然有人冲杀出来,将官兵和押解的犯人分成两边。
官兵被这些突然冲出来的人拦住,一时间无法看清囚犯的行踪,喊打喊杀声,几乎充斥着黄福的耳朵。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趁乱带走。
一路颠簸逃亡,等天明安定下来,黄福才骤然发现,跟着一起逃出来的人,只有祖父黄庆天,父亲,大哥,还有他。
只有四人。
其余的男女老少,都不在其中。
彼时的黄福还以为,其他人是不和他们在一处,可是某天夜里,黄福半睡半醒间,听到祖父在和那个叫阿星的人说话。
“王爷,打算怎么做?”
“谋而后定,徐徐图之。”
黄庆天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到了他这个岁数,有些事情不用说太明白。
等阿星离开后,黄福听到父亲走了过来,坐到黄庆天的身旁。
“父亲,这一次逃出来,只带了权儿和福儿,其他的人都……就这么坐视他们被流放吗?”
流放的路上何其苦,已经有不少人发了病,却没有药可以吃,只能痛苦煎熬着。
“痴儿,这一次营救,是瑞王出力,他远在封地,能派人来营救已是不错,你还多想什么?”
“可是老夫人……”
黄庆天忍耐着摇头:“若我有法子,怎会将母亲弃之不顾?她们都是拖累,若是带上她们,我们根本逃不出来。”
两个长辈的谈话,对黄福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隐约知道,会来营救他们的人,只可能是瑞王殿下,可黄福从来都没想过,在祖父和父亲的心里,女眷会是拖累。
就连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也在他们摒弃的行列。
年少的黄福,只觉得这想法过于阴毒。
家人,难道不该同甘共苦吗?
翌日起来,黄福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在他们重新上路时躲得远远的,不肯与他们一路上。
谁成想,这份任性在最后,居然挽救了他一命。
因着黄福耍脾气,带队的阿星又不是那种会顾忌他的人,直接甩了两个人看着他,就丢下他在队伍后。
黄福索性大闹脾气,寻了个城镇狠狠睡了一觉,结果醒来的时候,被突然出现在他床边的阿星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
“你叫黄福?”阿星冷冷地问,在他的身上,弥漫着一种,黄福近些时候,根本不陌生的味道。
那是血气。
“是,是的。”
阿星的声音有几分古怪:“倒是真有几分福气。”
“我祖父他们呢?”
黄福刚才下意识回答了阿星的话,紧接着,为那血腥的味道感到奇怪,脸色猛地煞白,飞快坐了起来。
这时候,黄福才看清楚,阿星的身上,密密麻麻都是伤口。
许多刚包扎好的地方,还在不断渗血。
“都死了。”阿星简单说道,“遇到了埋伏,是陷阱。”
黄福的耳边嗡地一声,好似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能看到阿星的嘴巴张张合合,良久,才嘶哑着问。
“陷阱?”
阿星:“一开始劫走你们时,应该就是被故意放的,为的是,能够名正言顺地解决掉你们。”
“什么意思?”
黄福觉得自己脑袋一片雾沉沉,根本听不明白阿星话里的意思。
阿星索性掰碎了,直白地说道:“皇帝故意让我们劫走人,然后在必经之路设下了埋伏,将你祖父,父亲,大哥,全都杀了。”
那群人的目标就是黄家人,所有致命的招式都是朝着他们去的,不然,阿星未必能带着剩下的人杀出来。
阿星捂着渗血的胳膊,冷声:“现在穿上衣服,立刻跟我们走。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队伍里只有三个黄家人,很快,他们就会知道数量对不上。
以他们那股凶残的劲儿,黄福是危在旦夕。
黄福呆愣了会,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得,我得去看看,我不信,你在骗我,我不……”话到最后他的声音尖锐,已经近乎惨叫。
阿星一拳打晕了黄福,将他背起来。
他们一路逃亡,尽力避开追杀,直到这几日,应当甩开了那些人,这才敢多休息一夜。
只是黄福自那后,一直都是一副颓废的模样,时常还半夜哭泣。然身边的人全都是在生死线挣扎的人,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安慰他。
是夜,黄福又哭着睡了过去。
阿星磨好刀后,坐在火堆边上沉默地刻着一块木头。
他没事干的时候,就经常会刻许多小木人。在他瑞王府封地的房间里,摆着许许多多没有脸的木偶,大小都有。
匕首在阿星的手指上甩着刀花,很快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沉默地削木头,直到圆圆的小脑袋有了雏形,忽然,阿星按下所有的动作,猛地看向一个角落。
不到两个呼吸,他立刻拍醒了其他人。
“走。”
他冷漠地砸下这句话,将昏睡中的黄福拽起来,一起拖上了马。
披星戴月,他们再次逃亡。
这两日,上虞苑尤为热闹。
外国使臣已到,负责的礼部官员忙得脚不沾地,惊蛰他们这些在上虞苑帮忙的宫人,也时常出没在各处。
惊蛰得以看到那些藩国的使臣,的确一个两个都和他们不尽相同,有人的眼睛居然还是蓝的,这实在太过稀罕。
世恩回来的时候,还忍不住说:“怎么会有人的眼珠子,居然是这般颜色?他们真的不是妖怪吗?”
廖江恹恹地说道:“你不是看到过他们的影子,有影子就是人了吧?”
世恩振振有词:“这可不好说,鬼才没有影子,可是妖怪应当是有的吧。”
廖江:“你管他们到底是人还是怪物,份内的事情做好不就完了?”
他接连呛了世恩两句。
世恩可不是好说话的脾气,当即就不客气地说道:“你自己没伺候好,把好差事给丢了,冲我发什么脾气啊?”
此时,正是他们休息的时候,世恩这话一出,就有好几个人看过来。
廖江的脸色微变,恼怒地瞪了眼世恩,就起身朝门外走去。等廖江的身影消失,世恩更来气了。
他看向惊蛰,“他这人,之前瞧着还是好模好性的,现在看,也是个小肚鸡肠。”
惊蛰:“你都知道他丢了好差事,就不要理他。”
世恩:“是他自己做错事,才被罚了出来,难道还是我害他?我做什么要让他这种人。”
他气呼呼地坐下来。
自打外国使臣到了,纷纷入住上虞苑后,各处自然分去了宫人伺候。
来的藩国,有的原本就常年进贡,和朝廷关系亲密,那使臣自然态度温和,对伺候的宫人也多有赏赐。
有的关系不尴不尬,就很是一般,只当做普通奴仆使唤,还有的尚留着奴隶的习俗,对宫人动辄斥骂。
廖江原本被分配到的,是前者。
这是好事一桩,廖江也很是高兴,每日都热情高涨。
可是昨日,他却是比寻常更早回来,一副被雨打芭蕉的沮丧样。
惊蛰还是听了世恩说话,这才知道,廖江去伺候的时候犯了大忌,为使臣们送去不吃的食物,结果使臣大发脾气,虽没有惩罚廖江,却是将此事报给了总管。
廖江自然被换了下来。
刚好,其他一处还缺人,廖江就顶替了去。可这新的藩国使臣,却是个脾气暴躁的,原本的宫人就是被他骂怕了,而今廖江才去了一日,就被狂风暴雨狠狠袭击了一波,这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要不是吃饭的时候还能聚到一块,惊蛰根本见不到他们原本宫里来的人。
毕竟被分去各地伺候后,宫人多数也就近住着,以免主子夜半要伺候时,这宫室却没了人。
惊蛰和世恩却是没有被分到哪里去。
世恩还是照旧跟在胡越的手底下做事,惊蛰倒是跟了一个华云飞的大太监。
惊蛰原以为世恩会不高兴,可没想到,世恩却非常满足。
“跟着胡总管,才是最安全的。”私底下,世恩才和惊蛰露了口风,“这些藩国使臣,有的,连官话都不会说,还得跟着礼部的大人帮忙翻译,这要是起了冲突,纵是被打死了,难道还有谁能给咱出头不成?”
世恩这话看得透彻。
这些使臣前来朝拜,自然不会随便杀人,以免得罪了景元帝。可要是真的发起脾气来,就算杀了一两个宫人……那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人命比草贱。
世恩可不想为了这小小的赏赐,却害了性命。
惊蛰颔首,深以为然。
在使臣们抵达后,惊蛰的事情倒是少了些,每日还算轻松,就是跟着华云飞盘点各处的库存,也负责处理使臣间的问题。
他这一次的调动,是胡越故意的。
胡越自打唐吉去了太室宫后,很是低沉了一段时日。只是面上不显,行事作风还是照旧。
随着唐吉传回消息,说是人已经适应了太室宫的生活后,他总算不那么提心吊胆。
唐吉岁数小就跟着他,可以说是胡越养大的,他就这么一个徒弟,自然比别个关切。
唐吉没事,胡越自然有心情处理其他的事,第一件就是将惊蛰安排在别的位置上,跟着华云飞走动。
不管宁宏儒的警告是为了什么,可惊蛰在韦海东面上能说得上话,光是这么一桩,就足够震慑胡越。
华云飞的性格强硬,有个小小的毛病就是护短,有他在前面,底下的人做事都不算太难。
最重要的是华云飞那可是个好去处,要是惊蛰将来想留下,这也方便。
惊蛰跟着华云飞,事情比跟着胡越要少,可实际上,也不能算多轻松,毕竟华云飞的职责很是紧要。
惊蛰跟在他的身边,短短几日学了不少东西。
这么多个使臣里,华云飞最是头疼的,是越聿人。
越聿人,是游牧民族。
在诸多藩国里,他们是最桀骜的一支,尽管来朝,可使臣的态度却颇为不善。
当然,这只是面对他们这些宫人,在面对景元帝时,华云飞听说,他们还是很得体守礼。
只是,伺候他们的宫人,已经换了好几个,再这么下去,真的没有人敢过去。
谁都不想要伺候脾气不好的主子。
一想起这事,华云飞就有些头疼,尤其是知道,刚换去的宫人被打伤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之前几个,还只是将人骂得受不了,现在还动起手来了?
别宫派人来请,华云飞带人赶了过去。
只是心中再有怒意,还是得按脾气。
这一次,惊蛰也跟着过去了,这越聿人居住的地方,需要穿行过马场,辽阔的原地上,他隐约能看到一行人正在远处,为首的那人,看着有点眼熟。
“惊蛰。”
前头的魏亮发现惊蛰落下,回头叫他,惊蛰急忙三两步跟了上去,没有再看。
越聿人居住的别宫,布置得很有塞外的气息,礼部在其中,自也有几番指点。
华云飞带着人到了别宫外,等了片刻,才有人来带着他们进去。
惊蛰跟在华云飞的身后,留意到这些越聿人长得人高马大,而且多是留着长长的辫子盘在脖上,服饰裸露着双臂,与他们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越聿人的使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只会粗糙的官话,说起来,有几分叽里咕噜,华云飞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发现,使臣说的是,新来的宫人偷了他们的东西。
华云飞眉头微皱:“敢问是哪位宫人?”
使臣叽里咕噜了一会,身边的护卫就出了去,很快将一个瘫软着的人拖进来。
惊蛰脸色微动,那昏迷的脸,正是廖江。
原来廖江是被分配到这里来伺候?
惊蛰低着头,趁着使臣在和护卫说话时,声如蚊蚋:“小的认得他,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华云飞看似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紧绷的下颚微动,示意听到了。
护卫端来了水,泼在了廖江的脸上,惨白着脸的廖江悠悠转醒,尚不知自己在何处,喃喃着:
“我没有偷东西,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他说的话,越聿人听不懂,可护卫能猜到他在辩解,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廖江捂着肚子抽搐了两下,像是认命般低下头,那下意识的反应,看得出来,之前也挨了不少打。
华云飞出声和使臣沟通,问起他被偷盗的是什么东西?
使臣比划着,说是一柄名贵的匕首。
华云飞:“可曾在他的身上搜出来?”
使臣说没有,可是前两天廖江没来时,东西都没出事,他一来,就丢东西了。
所以肯定是廖江偷的。
惊蛰听完这使臣的逻辑,都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莫名想要骂人。
华云飞听完前因后果,镇定地说道:“既然使臣没有证据,证明他偷盗了您的匕首,怎么能随意殴打他?”
使臣听出华云飞的意思,脸色变得有几分强硬:“你的意思,是想维护你们的人?”
“没有证据,就不是罪人,这么打,也只能屈打成招。若是使臣真想彻查,不如请来侍卫,将整座别宫彻查一番,如何?不然依照我朝律法,使臣这样的做法,可是要上公堂的。”
使臣嗤笑了声,想借机搜宫?
根本没将华云飞放在眼里,他抽出了随身佩戴的弯刀,叽里咕噜地说起来。
“纵我现在杀了他,又如何?”
“那您就得从这里离开了。”华云飞冷静地说道:“这是赫连国土,不是你越聿国,你敢放肆?”
使臣皱眉,凶狠地瞪向华云飞。
华云飞抬起头,朝着使臣笑了笑,竟是毫不退缩。
使臣冰冷地注视着华云飞,半晌,还是退让了。正如这不男不女的死太监所说,他的确不敢冒着惹怒赫连皇帝的风险。
他哼了声,将刀收了回去,骂骂咧咧地朝外走去,路过廖江时,还恶意地踹向他的肋骨,直将人踢到边上,竟是甩脸走了。
华云飞:“惊蛰,魏亮,将他抬起,跟我走。”
惊蛰和魏亮本来就心中带着火气,急忙上前去,将昏迷过去的廖江抬起来,跟在华云飞的身后离开。
那些越聿人虎视眈眈,看着有几分不善,可到底没敢动手,任由着他们出去。
待离开了别宫,魏亮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真是一群蛮人!”
刚才听着那越聿使臣的话,他都快气得憋不住话,是得拼命压着脾气,这才没乱来。
“总管,怎么有人这么不讲道理?”魏亮说道,“一点证据都没有,就生生把人打成这样!”
惊蛰一边听着魏亮的话,一边留意到手掌的湿润,他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廖江的情况不大对。”
他抬起手,掌心赫然是鲜红的血。
华云飞皱眉,几步上前,扒开廖江的后背,是纵横交错的鞭痕。
哪怕一直很冷静的惊蛰,在看到这痕迹时,都呼吸粗重了几分,咬住了牙。
华云飞:“将人快些带回去。”
魏亮索性将廖江背了起来,急匆匆跟上了步伐。惊蛰走在后头,时不时扶着要滑落下来的胳膊,免得昏迷的廖江脱力摔倒下来。
这一路回去后,华云飞吩咐着将廖江放到床上,又出了门去,很快拖着个老太监进来。
魏亮一看到他,脸色高兴了几分,显然知道他的身份。
“顾老,您快些看看他。”
这老太监走来,开始检查起廖江的身体,半晌后,慢吞吞地说道:“死不了。”而后,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就算是华云飞,也不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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