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宋云谏打断了母亲,不自觉收紧拳头道,“我已经走出来了,我没有忘不了他。”
“可是你……”
“我做的一切都不是因为他,”宋云谏的声音忍不住轻颤,却又有几分冷淡决然,“如果你相信这一切是我做的,那也不会是因为他,彦文俢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
宋云谏狠声:“让我为他放弃底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宋云谏也不想和母亲有什么争执,好不容易打通电话过来,宋云谏是希望跟母亲聊些生活的事,问些家里情况的事,可是每一次,这件事都会被提起,然后二人相互沉默。
宋云谏扶了扶额头,有几分疲惫,他靠着柜台,低声下来说:“妈,不要再担心我的事了,网络上那些都是传言,不是真的,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我是您一手养大的,我是什么品行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的,只是我最近在学校里得罪了人,他们才编写谎话来抹黑我,没有的事,别担心了,好吗?”
母亲紧张他能够理解,他从小到大逢人就被夸,夸他长得好,成绩好,又懂事,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很少让母亲担心,这次的事情的确有点大,是对他整个人的否定,谁听了也坐不住。
宋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语气也没那般沉重了:“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妈生怕你走上歪门邪路,怕你被带坏了,真的,你和你妹妹都不在我身边,这么远,妈真害怕……”
“没事了妈,别担心我,妹妹这么大了也懂事了,她出来工作后我会照顾她的。”
“她一个女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了,不指望她将来怎么样,现在外面坏人太多了,她只要平安就好。”
他的母亲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的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但教育方式不差在哪里,宋云谏觉得自己的现在跟母亲的教育方式息息相关,否则他没机会站在兰宁当这么一个体面的大学老师。
“对了,你刚才说,那是学校里的人抹黑你,是谁做的知道吗?为什么会得罪人家?他们会不会再害你?”
宋云谏宽慰道:“青天白日下,他们不会杀了我,就是一些学生不明是非搬弄口舌而已,其实没什么大事,放心吧。”
“这些孩子……”
“我抽个空回趟家,等我休假的时候,好吗?”
“别别别,别耽误你工作,家里一切都好,不用回来看。”
“我休假又没事,小凌也挺久没回去了,我问问她情况,带她一起回去
嘴上说着别回来,语气里却是高兴,天下父母都一样,宋云谏跟她商量回去的日期,定在这个月末。
二人把这事决定之后,宋母本着不打扰他休息的意思结束了对话,宋云谏等那边挂掉电话,然后沉思了片刻,给自己的妹妹打了一通。
宋雨凌还在上大学,小时候粘人的很,长大成人后两个人的联系没那么密切了,每年交学费的时候小姑娘会主动来找宋云谏,再有就是逢年过节的假期,会因为回不回的事联系宋云谏。
电话第一遍没打通,宋云谏耐心地等着,第二遍响了一分钟,那边才传来人声:“哥。”
宋云谏问道:“周末还上课?”
宋雨凌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姑娘的声音甜美,小时候就说自己想当个歌星,但因为成绩优秀,眼界的开阔,又换了目标,想当宇航员,想一出是一出,但有理想追求是好事,宋云谏一直耐心听她的梦想,给她诚挚的支持。
“没有,我刚刚拿东西,不方便,怎么了?”
宋云谏连质问都是柔和的:“你跟妈说我的事了?”
宋雨凌那边安静了一会,啊了一声,这才道:“哥你知道了?”
宋云谏道:“回答问题。”
她的哥哥是个温柔的,但也是有威严的,宋雨凌从小就崇拜自己的哥哥,听别人说她的哥哥多么好,这有利于树立一个兄长的形象,有了形象就容易被崇拜,打心眼里的认可,自然也就有了威信。
宋雨凌解释道:“是我跟妈说的,她向我问起你的事,但不是我第一个跟她说的,应该是家里那些人也有知道的,嚼了几句舌根吧,然后妈向我求证,我就把我看到的跟她说了一下,妈骂你了?”
“倒是没有,从小到大她骂过我们谁?”母亲是个温和的性子,宋云谏的性格也跟母亲脱不了关系,他道:“不过这件事你不该跟她说,她看不见摸不着我们,除了会担心,还能做什么?”
宋雨凌歉意道:“知道了,对不起啊……”
宋云谏从来没有跟自己的妹妹吵过架,他们不像其他人家,都是一路打过来的,他们一直和睦,这件事宋云谏也只是让妹妹长个心眼,没想真的质问她什么。
“月末回家吗?”宋云谏不再提起那件事。
宋雨凌这才知道哥哥打电话来的目的,说道:“月末啊,休息日有,你来接我吗?”
“不然呢?”宋云谏说:“26那两天,我跟妈说好了,提前准备。”
“好。”
宋云谏看时间不早了,问了她生活费的事,然后就打算挂电话,宋雨凌说自己的生活费都还够。
“等一下哥,”宋雨凌叫住要挂电话的宋云谏,“你学校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咱们寝室还有你的颜粉呢……”
“你觉得呢?”宋云谏反问:“宇航员姑娘,有点自己的理性判断。”
说完,宋云谏就这么挂掉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了一边,他不抽烟,所以这时候没什么好的发泄口,关于家人都不相信他这件事。
那是看着他长大的母亲,是从小跟在身后的妹妹,他们深知自己的品行,也会被流言带偏,学校里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了,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迟迟无法忘记那个男人。
今天那个人,凭什么相信自己?为什么相信自己?他们初次相见,他就敢这么草率地相信自己?到底是自己的演技太低劣,说谎的水平不行,还是对方阅人无数?目光太过尖锐?
想到这个人,就难免心中躁动,他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会来相亲?他长的那么……容易让人记挂,根本就没有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啊,身边的人难道没有对他倾心的?这一点也不合理,放在大学里,追求者都要排上长队了。
何况他又不是自己这样的声名狼藉,到底为什么来跟他相亲?而且性冷淡什么的看起来也不像啊……
明明生得那么有色/欲。
宋云谏不受控地想起他在自己耳边吹的风,充满蛊惑的话,却是个性冷淡?真让人感到可惜。
等等,他为什么觉得可惜?人家性冷淡什么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们又不会再有什么故事,相亲结束了,他和他的一面之缘到此为止了。
宋云谏没来由地总想到这个人,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什么也没向他透露,一直是他在向自己提问,而自己急于摆脱,忘记了反问,导致自己对他是一无所知的,这有点遗憾,自己最起码该问问他的职业,或许就能明白他识人厉害是因为什么了。
想到了对方,他的心情总是百感交集。
这时,他的房门被敲响,宋云谏恍然回神,他准备去洗澡的,只好重新披上衬衫,扣上纽扣,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宋云谏问门口的谭明。
谭明端着东西说:“我刚做好饭,你要不要吃一点?”
碗里是葱花饼,谭明的拿手绝学。
宋云谏摇摇头:“不了,不是很饿。”
“那行,吴婶过来了,”谭明声音小小的,“来问结果来了,我让她进屋了,在客厅里坐着,你去看看?”
“她怎么知道我今天去见了人?”
“这我也不清楚。”谭明摊摊手。
宋云谏抬头往客厅里看一眼,客厅是被一堵墙给隔住的,他和谭明的房间在各自两边,为了方便有私人空间。
思考片刻,他和谭明一起走了过去,妇人在沙发上坐着,面前还摆着一杯水。
“吴婶。”宋云谏礼貌地叫了一声。
妇人满脸欣慰地看着宋云谏,从沙发上匆匆起身,那是个相貌给人极为精明的女人,吴婶是这一带相当吃得开的,人脉甚广,她说话好听,很得大家的敬重。
“宋老师,听说你去见小秦总了?”妇人不知道哪里听说的,这就上赶着来要结果了,“可算是去了,怎么样啊,成了没?”
宋云谏回头看看谭明,谭明一副吃瓜的表情,宋云谏老实交代:“没有,我跟他不太合适……”
“哈?没成啊?”吴婶匆匆从沙发前走出来,“怎么回事啊,谁对谁不满意?”
“没有,”宋云谏道:“只是觉得性格不合,没什么别的。”
吴婶急力挽救:“这小秦总背景很不错的,宋老师你别大意,他表兄可是咱们兰宁大名鼎鼎的傅总呢……”
“傅靖琛啊?”谭明瞠目结舌地问。
吴婶说:“可不是吗,所以我说宋老师你千万想清楚了,别糊涂,小秦总就是花哨了些,可能这点你不满意了,但他妈妈管得严,宋老师你工作体面,人长得好,可千万别错过……”
“他花哨?”宋云谏看了眼谭明,对方还在为吴婶嘴里的关系而震惊,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宋云谏收回目光问:“吴婶还请讲的清楚些。”
“啊?你不知道啊……”吴婶吃土道:“怪我多嘴了。”
心急了,难免要嘴上慌些,吴婶看这两人也没成,索性就交代了,“这真不是我不想提前跟你说,是我觉得他妈答应我,成了一定让小秦总好好对你,我才没吱声。”
宋云谏目光深了几许。
吴婶纠结道:“这小秦总……他素来就玩的花样多,身边一个接一个的,最近还迷上了一个酒吧里的少爷,跟他要死要活的,家里不同意,他妈想给他找个靠谱的,了却他那纷乱的关系,就问到我了……”
这其中的缘由宋云谏一目了然,谭明都也看得出来,这怎么可能是人家主动问吴婶的?听起来这个小秦总家世那么厉害,他妈妈想给他安排新人之类的也不会缺人脉,并非他们看不起吴婶,只是这大户人家,怎么会想到来找一个住小区公寓房的妇人介绍人。
跟傅靖琛沾亲带故的,怎么说不会是一般的暴发户。
谭明忍不住插嘴道:“也就是说,这个小秦总其实根本就没想去相亲,他只是为了应付一下他老妈,对家里有个交代,实际上人家心里有人,还很痴情呢?”
吴婶道:“话不是这样说……”
“那是怎样?”谭明不悦道:“吴婶,咱们都敬重您,但这事您办的是不是不太对?宋老师人家起码是个老师,就算家世比不上那所谓的小秦总,人家也算是普通人达不到的高度了吧?何况人家在兰财任教,兰宁财经大学在咱们这儿什么地位吴婶肯定比我们这些外来人员清楚,而且宋老师这个长相,不该受到这种待遇吧?”
吴婶理亏,但嘴上不饶人,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给听到,“给别人做三儿都行了……”
谭明厉声:“婶子说什么?”
吴婶急忙住嘴,摆摆手:“算了算了,宋老师,这事的确是我办的不对,但我想着人家小秦总的家世这样好,你跟了他真不亏,我算是两方相权给你介绍的人,毕竟你身上一些事也没弄干净,小秦总虽然花哨,但配你也算是……”
“婶子自己办了错事,现在还想反将我们一军了?”谭明看不过,出声反怼。
吴婶看这是不行了,话聊开了,她老脸也绿了,嘟囔了句:“行了,都是做邻居的,别闹得太难看。”
吴婶抬步要走,看了眼宋云谏说:“眼光真是高,都什么样了还挑……”
“别为老不尊啊婶子,”谭明赶紧送客,不愿意跟这远近闻名的妇人起争执,“不送。”
他砰地关上房门。
宋云谏倒是没在这过程里出声,谭明啐了几句不好听的,过来安慰道:“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都说她好,这次真是办了糊涂事,你身上那些事别人不知道状况,瞎跟风,你别太往心里去。”
“没有。”宋云谏走向了一边。
谭明宽慰道:“没事,反正你本来也没相中他,没亏了什么。”
宋云谏回头说:“你好好吃饭吧。”
谭明没看明白,却从宋云谏进房的背影里读出了一点落寞和……失望?
宋云谏走进卧室,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没来由地烦躁,不是因为自己被摆了一道,而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心不诚。
他今天在自己耳边吹的热风都是假的?只是一种调戏撩拨?那他必然是一个惯犯了,才能一个举动就把他拿捏,才能跟他的对话中掌握主导权,这样一来果然说得通了,与他对答如流,是因为经验丰富。
自己竟然又走眼了一次,竟然会相信所谓的性冷淡……
他明明才是个身经百战,谎话连篇,诡计多端的小人。
镜子里倒映出的脸色有几分难看,宋云谏摸向头发,盯着发尾,想着那张他有所荡漾的脸,沉默片刻,忽然拔掉了发圈。
发圈在手心里被捏紧,他呆住几秒,而后走到垃圾桶边,将发圈丢了进去。
该死,自己为什么又差点被骗。
快要小考了。
周一到学校的时候,老师们都在准备小考的卷子,宋云谏则在上周五就已经搞定了这些,他周一排的课程多,可以说休息天之后是他最忙的。
但是刚到办公室,椅子还没捂热,就被通知校长要见他。
宋云谏意外道:“校长?”
王琳说:“是啊,刚刚你没来的时候他来说的,说让你到了去办公室找他。”
“有说什么事吗?”宋云谏想不到校长找他会因为什么。
他和校长没什么来往,也就刚来任教的那段时间,因为反响好,校长有找他谈过话,给他调了课程和薪资,每周他比别的老师的课程都要多,宋云谏因为喜欢教书,也没什么意见,何况薪资也给的到位了,他就答应了。
他周一这天可能有六七节的课程,堪比高中老师的忙碌,那会校长说是学生提的要求,因为大家都想上他的课,宋云谏受宠若惊,在之前他还是个被交口称誉的老师,每节课都被坐满,现在则时过境迁了。
宋云谏只好到校长室去。
校长室里还有别人,宋云谏敲了敲门,一个女生站在书桌前回头看她,宋云谏解释道:“我过来找校长的。”
女生手里拿着书本,背着包,她匆匆丢下书籍,笑着对门口的人道:“我爸吗?他出去了,待会就回来。”
宋云谏问道:“你是校长的女儿?”
他还没有见过校长的亲人出现在学校,一直听说校长的女儿在海外留学,是个什么高材生之类的。
面前的女生的确有几分优越的气质,她面容清甜,黑长直的发丝搭在肩膀,第一印象给人感受非常温柔友好。
“对,我爸爸,”女孩指了指座椅,然后问:“我爸让你来的吗?”
宋云谏说:“是的。”
女孩想了想道:“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别让你等太久了。”
“没关系……”宋云谏还没说完,女孩就已经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对方的热情让他心下非常感激,宋云谏在旁边安静地等待。
两个人的场面有几分尴尬,女生打完电话,说一会儿她爸爸就过来了,宋云谏向她道谢,二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宋云谏不是个高谈阔论的人,和陌生人之间聊不太起来,他身形笔直地站在一边,女生则较为大胆,抬头看了看,猜测道:“你是不是……我爸爸嘴里说的那个宋老师?”
宋云谏谨慎道:“我是姓宋。”
女孩点了点头:“那应该就是你了,我爸之前跟我说学校里来了一个非常美的老师,我还以为是个女老师……”
宋云谏抿抿唇,没有应声。
女孩跟他闲聊了起来:“那宋老师你是教什么的?”
宋云谏说:“财经。”
女孩不知为什么问:“学生应该很喜欢上你的课吧?”
宋云谏说:“还行,为什么这么问?”
女孩坦诚道:“因为在国外,我听不懂有些老师在说什么,但我喜欢长得帅的老师的课。”
宋云谏对她笑了一下,笑小女生的坦率纯真。
这时,校长从外面进来了,竟看到二人相谈甚欢,校长不得不出声打断,宋云谏让了点路,女生也很是知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谈话了,爸,我先出去等你。”
校长对她点点头。
等姑娘走了出去,校长才用一种十分宠爱的口吻,指了指门口说:“小丫头片子,自来熟得很,说了什么你别介意。”
“没有。”宋云谏面朝校长。
校长说:“把门关上。”
宋云谏走过去,将门推上,他心里隐隐感受到了一种不安。
校长五十多岁了,他个头不太高,但身材也没有中年男人的肥胖,穿着西装裤,上面则是一件短袖衬衫,他没在办公桌前坐下,而是走到一边的待客沙发,并邀请宋云谏也坐下。
宋云谏规矩地在一边落座。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校长一边倒茶一边问,茶几上摆着干净的杯子和茶叶,香味清淡。
“猜不出。”宋云谏说。
校长低笑一声说:“宋老师,哎,事情闹大了。”
宋云谏这才明白:“校长指的是我那些事?”
“是啊,”校长把一杯茶推给他,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咂舌道:“这越闹越大,校方也是出于对学校声誉的顾虑,我才想跟你谈谈。”
宋云谏想,该来的总会来,他很镇定,因为早就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事情是假的。”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他早就被邀谈过了,他说这些事情是假的,最后校长这边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又旧事重提,怕是因为流言蜚语越来越严重。
“我知道是假的,没说要怪你,但这传的厉害了,学生不知道事实,其他学校也不知道,反而要趁机批判我们学校,怀疑我们聘用这样的教师来带学生是什么居心,你知道那些同行会说什么的。”
宋云谏说:“那校长今天找我……是要解雇我?”
“啧,当然不是,宋老师想到哪里去了,”校长说:“我当年花这么大功夫才聘请你到我们兰财来任教,总不会干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宋老师的能力,在哪里都吃香,兰财里这么多学生喜欢你的课,我们又不是睁眼瞎。”
“现在不喜欢了吧,”宋云谏冷静道,“校长直接说想要怎么办就好。”
他不是威胁校长,他只是希望给一个准话,但在校长看来,这人实在是清高,他的确很欣赏宋云谏的工作能力,只不过他太务实,一点好听话都不愿意说,换其他人该跟他打感情牌了,他倒好,一副兵来将挡的气势。
不过他早就知道宋云谏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高材生的清高,他理解。
校长娓娓道来:“校方这边的意思是呢,先给宋老师放段时间的假,宋老师的课程一直排得这么满,估计也挺累的,我们先给宋老师放段假期,等流言蜚语慢慢过去,你再回来上课。”
说的好听些叫放假,难听点就是停职,宋云谏听明白了,他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当初这个人好说歹说请自己来任职的话言犹在耳,现在他出事了,停职也是能理解的。
宋云谏问:“大概多久?”
校长含糊不清:“嗯……先两个月吧,至少得两个月,等同学们全都忘记了这点事,你知道,流言这种东西本来也存活不过两个月。”
宋云谏严谨得过分:“两个月之后,我就可以回来任职?”
校长双手交叉,语重心长:“这个到时候再决定吧,也许提前,也许延后,咱们到时候根据情况再商量。”
明白了,要停他的职,后续也不一定再用他,只是缓兵之计,两个月呢,两个月之后呢,谁也说不准那时候的事了。
他总不可能这两个月什么也不干,就等着学校的通知,还是得生活的。
校长看他的脸色,估计他是能明白言外之意的,成年人不用挑得那么明,但当初力邀他来的也是自己,于是宽慰道:“宋老师,你在我们学校的影响力不是一点点,这是下下策,我对你的工作能力从没有质疑,但你知道的,我总该给上面一个交代。”
“我明白。”
“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消息了我肯定第一个通知你,你看可行?”校长有商有量的,他上面还有人,学校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对别人也得有个交代,他已经很够情分了,到现在才约谈自己。
宋云谏点点头:“先这样吧,校方的决定,我也不能说不听什么的,那之后我的课……”
“由同系的王琳先带一下,”校长说:“后面的情况你就不用操心了,这边都会安排好的。”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宋云谏问校长还有什么要交代,校长说没了,宋云谏主动提出离开,校长点了头,他是个知趣的人,不会赖在这里为自己求情什么的,他觉得没用,也无趣。
校长目送宋云谏出去,门口的女儿紧接着宋云谏之后进了门,她很聪慧,猜到了什么:“爸爸教训别人了?”
校长叹口气:“停职。”
女生有所耳闻宋云谏的故事,满头疑问:“为什么?您不是明知,那些流言蜚语是假的吗?”
校长端起茶杯,无奈道:“没办法,上面的命令。”
宋云谏回到办公室,就准备收拾东西。
王琳看不出他脸色的异样,但他的举动有些反常,便问道:“怎么了宋老师?这是干什么?”
宋云谏抬头对她说:“没什么,被停职了。”
“停职?那……”
“待会校长会来跟你说的,我的课暂时由你接替,这个给你,”宋云谏递给她一份文件,“我做的教案,小考的试卷在这个抽屉里,你周五帮忙安排一下。”
王琳抱着文件,低声问:“是因为……流言的事?”
宋云谏点点头。
王琳啧了声:“你不是跟校方解释过吗?那时候校方不是说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这怎么突然又……”
“可能因为闹大了吧,”宋云谏说:“没事,我能理解,最近课上的也挺累,这段时间回去休息休息,你可能要忙一点,照顾好自己。”
“宋老师……”
王琳跟宋云谏的关系还算是不错,她也十分欣赏宋云谏的工作能力,校方也是因为宋云谏的工作能力才聘用他的,而且宋云谏是真真正正的高材生,比他们这些老师的学历都要厉害不少,说好的不会影响怎么就……
宋云谏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告别了王琳,他来之不易去却果决,王琳目送他出去,宋云谏则是没想到,周一是别人的忙碌,是他空闲的开始。
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宋云谏坐在车里,副驾是他打包的东西,他靠着座椅,感到深深的迷惘。
流言并不是今天才开始的,校长对他一直都是很认可的,当年聘用他的时候,好听话说了很多,才把他哄到兰财的院校里,流言发生的时候,校长约谈过他一次,确定这事情是有意人为之,就说学校不会纵容这类恶性事件,会控制外面的流言蜚语,除了本校学生以外,不会闹得满城皆知,还答应他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
那个时候自己意气风发的,那么多学校抢着用他,他之所以选择在兰宁,是因为他爱的人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校长的话说的多好听,薪资开的有多高,但过河拆桥这件事确实发生了,那些保证也一并被抛诸脑后,只有他记得。
他感到不解,也感到无力,他在兰宁待了许多年,突然感到了一片茫然。
正在这时,有人打通了他的电话。
宋云谏接听,放在耳边,来电人只有号码,没有备注,他没有注意,但那边一直没有声音。
宋云谏才感到怪异……
他看了眼号码,目光顿时变得锋锐。
“我刚刚还在好奇。”他声音疏冷。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然后是打火机的声音,低沉的男音从听筒里传来:“有想我吗?”
宋云谏答非所问:“是你一切都明了了。”
男音道:“送你的礼物,有想好没了工作后去哪玩吗?”
“没有,”宋云谏冷声,“但肯定不会是你彦文修的怀里。”
说完,他果决地挂断了电话。
汽车的轰鸣声响起,别克钻出阴暗的地下车库,没留下一丝的尾气。
工作没了以后,宋云谏的生活变得十分清闲。
他无处可去,没有兼职,也没有什么爱好,更不爱旅游,从上学时候起,他就一直徘徊在校园中,要么就是在图书馆里泡一整天,别的高材生或有学习天赋,他不是,他深知今天的成绩都是几十年来的拼命努力。
他从不相信天道酬勤,因为这些年也看过太多人死在酬勤的路上,而自己则是这条道路上较为幸运的一个,当然,现在也遇到了瓶颈期。
他的生活还是被流言蜚语给改变了。
与其说是流言蜚语,不如说是势力压迫,他努力了这么久,几十年的成绩,别人的一声令下,就能让他失了工作,当年留在兰宁是个错误的决定,为了彦文修而留下更是错上加错。
谁也想不到,别人眼里清高疏冷的宋老师,也曾做过可笑的恋爱脑。
宋云谏回想起这些年的是非,只留下余叹。
今天是他空闲的第一天,他无事可做,就在家里的沙发上攻读一本数据书。
“真的不让你去了?”谭明一大早看见他在沙发上端坐着。
“校方的决定,哪里会是开玩笑。”宋云谏头也不回地回应,他的长发落在书本上,早晨起来没有扎头发,从背后看像个文艺气息浓重的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