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修倒是没有再来纠缠他,后面关于程修的消息他也一概不知了,经过昨天的闹剧,宋云谏不得不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于是一下课就打电话给宋雨凌,问她有没有被找上,但自己好像是多想了,宋雨凌说没有。
程修罢手了?
最好是这样。
宋云谏上完课,在办公室里批改小考的试卷,他是一个无情的打分机器,卷子和作业都从都没有所谓的酌情分。
这是他的学生们为此对他最不满意的一点,59的分数也不是没有在他手里出现过,他在教学上格外死板,尤其是对于分数,秉着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的原则。
“宋老师。”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一个面庞稚嫩的女生站在门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办公室里的宋云谏。
“怎么了?”宋云谏站起来说:“进来说话。”
女生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面前,明显有着什么心事,学生私下里来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宋云谏也很不适应被学生私下找,他让她坐,但女学生不肯。
“您在忙吗?”女生问他。
宋云谏看了看书桌道:“批卷子,没什么忙不忙的,什么时候都能改,你过来有什么事情?”
女生纠结着道:“这件事我知道不该跟您说,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完,女生眼眶一红,眼泪顷刻间落了下来,宋云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把女生安置在办公桌前,当即走到门前,将办公室的门关了起来。
然后迅速抽出几张纸巾,递到了女学生的面前,声音温和地引导:“没关系,慢慢说,这里没有别人,能跟我说的事就跟我说,遇到麻烦了?”
女生拿纸巾抹着眼泪,一边抹一边点头,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就是前段时间,我着急用钱,在网上借了贷款……我知道这个东西不能碰,我遇上事情了,所以我才……”
宋云谏目光严肃了起来。
“他们让我拍裸/照,我拍了,我想着生活费到账了我就把这个钱还了,前两天我把钱给他们了,他们说不够,还差好几万,我没借这么多,我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几万块钱,他们说我现在不给他们就把我的照片发出来……”
女生说到这里,大概是被吓到了,她肩膀抖得厉害,宋云谏大致了解了情况,轻声问:“是高利贷?”
女生点点头:“我也是后知后觉发现的……”
宋云谏却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也许是直觉上的东西,也许是逻辑上的东西,“我们每天都在做网贷宣传警示你们,正规的借贷平台不会要求你们上传裸/照,你是大学生,他们问你要照片的时候,你就没想过这是犯法的?”
女生肩膀一顿:“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裸/照也是能随意给出去的?”宋云谏目光犀利,声音却温柔,他明明是质问,却柔和如水。
女生大概没想到这也会引起怀疑,不再说话了,宋云谏走到她的身后,一手搭在女生的座椅上,“告诉我,你借高利贷做什么?”
女生哽咽着,微张着嘴巴,要说不说的样子。
宋云谏继续引导:“如果你真的遇上了麻烦事,我身为你的老师,不会坐视不理,但我也不想再被人耍来耍去,学校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很多,你为什么来找我?”
女生却在这一点上坚信不疑:“我不觉得宋老师你是流言里那种人……”
学校里总有几个宋云谏的死忠粉,管她们是颜值方面还是教学能力方面对他宋云谏的信任,宋云谏都会一并接着,但是他谨小慎微惯了,他不得不怀疑一下所有突然接近自己的人,都是不是为了把他再次拉下水。
“既然你相信我,那就麻烦不要对我说谎,我会帮一个遇上困难的学生,但不会帮一个满嘴谎言的成年人。”
女学生握紧了拳头,纸巾在手里变了形,她一滴眼泪格外惹人怜惜,片刻后,突然通透了似的,痛恨又懊悔地问:“宋老师,您跟傅靖琛熟不熟?”
宋云谏拧眉道:“与他有关?”
女学生道:“如果您跟他熟,我就不会担心,我会突然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连同我肚子里的……”
女生闭上眼,无奈的泪水掉在桌子上,她咬牙说:“孽种。”
宋云谏神色一紧:“你怀孕了?”
女生吐出一口气,眼里有着视死如归般的决然,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宋老师,您如果愿意帮我,就帮我求求傅靖琛。”
宋云谏收回椅子上的手,一缕秀发搭在耳侧,不太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
女生侧头,如此笃定地说:“他不是喜欢你吗?昨天晚上……他不还抱了你?”
教学楼的走廊里,宋云谏和女学生一前一后地走着。
昨天他和傅靖琛的事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但是不巧,还是有人看到了,这个女学生就在附近,目睹了一切,当时宋云谏趴在傅靖琛的怀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周围有谁,于是他和傅靖琛的关系就被误会了。
现在被女学生找上,会不会人尽皆知全在她一念之间,可宋云谏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低头不易察觉地觑了眼后方紧跟着他的女学生一眼,余光落在她的腹上,心情沉得厉害。
两人一路来到了傅靖琛的办公室,大门紧闭着,宋云谏上前敲了敲,在上课期间,办公室门多数时间是不会关闭的,宋云谏也没想傅靖琛在不在,就这么盲目地敲门,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傅先生不在。”前方传来一声男音,打断了二人,和傅靖琛同一办公区的男老师走过来,有些人仍然不习惯喊傅靖琛老师,因为他的成就在别的地方,他的高处也在别的地方,他不是编制内的老师,连来不来都可以随心所欲。
更多的人对他仍感陌生,尊称一声“傅先生”。
“你们有什么事吗?”男老师看宋云谏身后的女孩。
女孩躲在后面,没敢接上这个老师的目光,宋云谏抬步上前,尽管现在自己的心情低落到尘埃里,他也还是尽职尽责地护住了身后的人,他把话茬接了过来:“我找他有点私事,不方便在这里说。”
男老师道:“那你可能要等等了,傅先生这两天不会来,他跟我们这些老师不一样,你应该知道吧宋老师?”
宋云谏说:“知道。”
男老师点点头:“你就等他过来上课了再来找他吧,但是我想说一句,私下里最好别去叨扰,傅先生非常忙,校长那边都是任由他排课的,他能来我们兰财任职非常不容易,我们最好给别人一个舒适的环境,芝麻大小的事情就不要去劳烦傅先生了。”
男老师盯着女学生:“她是傅先生的学生?”
宋云谏随着男老师一起看向女学生,女学生的表现非常紧张,她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哭过,眼睛一圈都是红红的,被人盯着时就像被踩住了尾巴,“不是,她是我的学生,傅先生不在的话就算了,我们不叨扰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男老师说:“嗯,回去上课吧,真有什么事需要傅先生出面,等他来了再说。”
男老师与宋云谏告别,他们这些话也没有避着学生,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傅靖琛现在是他们学校的一尊大佛,谁都想讨他的欢心,谋求自己未来的路。
宋云谏带着女学生走了回去。
女生心里惴惴不安,她站在身后,突然抓住了宋云谏的胳膊,着急道:“我们见不到傅靖琛了是吗?”
宋云谏没有傅靖琛的联系方式,上一次他没有同意傅靖琛的微信好友申请,现在找傅靖琛成了麻烦事一桩,他把希望放在女学生身上:“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女学生摇摇头:“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有。”
他真这么无情,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她留下,宋云谏心里冷笑一声。
“让我再想想办法,”宋云谏不知道还要怎样,他的心情糟透了,冷静时候他或许有其他主意,可现在的思绪都集中在女生肚子里的孩子上,根本没法理性地思考,他感到烦躁,也感到怨恨,“你能等到两天后吗?”
女学生松开手,红着眼眶说:“宋老师是逼我去死吗?”
宋云谏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想着也不是什么能见人的事,女生的语气严肃,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他知道这件事今天非办不可,于是丢下最后一条路:“去他的公司吧。”
这就是没有联系方式的下场。
也许他早就该同意他的好友申请,可世事无常,现在才要这般折腾。
学校里的其他人也许有傅靖琛的联系方式,校长,或者哪个高层,但是宋云谏不想见,不想跟他讲话,也不想跟他面对面,他选择了这最麻烦最不可靠的一条路,也不知道这个方法行不行,毕竟在外面,没人知道他宋云谏和傅靖琛有什么关联。
谁会轻易让他见他。
宋云谏没再继续下面的课程,让王琳帮忙代了一下,他开车载着女学生去了傅靖琛的公司,珍岛集团在他的讲义上出现过无数次,由傅靖琛领导的地方,充满精英才干的地方,是普通人连涉足都胆怯的,他不想去这里并非因为胆怯,他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这里是傅靖琛的地盘,二是因为……跟那个人也有关。
彦文修在这个圈子里,和这些人士有藕断丝连的关系,兰宁就这么大,他曾经在彦文修的嘴里听过珍岛集团的名字,想来他们这些金融圈的人总会有一点生意上的交集,凡是跟彦文修有关的,宋云谏都不想靠近。
他带着女学生来到楼下前台,如他所料,在校外见傅靖琛一面难如登天,前台要他出示一系列证明和身份信息,并三番五次审问他与傅靖琛的关系,和见傅靖琛的事,她是个非常专业的前台,却也不耽误宋云谏这次一通闷火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是兰宁财经大学的老师,名叫宋云谏,我和傅先生有私交,他最近在兰财任教这件事你清楚吗?我是学校派过来的,有些紧急事件联系傅先生。”宋云谏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不好意思先生,”前台语气温柔又耐心,“傅总的行程和最近去了哪里我并不能知道,我只是一个前台麻烦您不要为难我,如果学校里有事情还请学校那边去联系傅总,面见傅总需要有我们人事总监的点头,或者傅总现在的通知下来我就可以放您进去,傅总的工作非常忙,如果我随意放您进去,可能工作不保,请您理解我。”
女学生天真地说:“你们傅总在我们学校里当老师,很多人都能证明,我也上过他的课,我……”
“小姑娘,”前台彬彬有礼,“我的表述已经很清楚了,傅总不是谁都能见的,我并不是要阻拦你们,只是没有通知和人事总监的通行许可,我没有资格放你们进去。”
前台看了眼手表,继续说道:“现在这个时间傅总正在开会,今天有很多的大人物到场,如果办砸了这件事你觉得我还能站在这儿吗?请不要跟我胡搅蛮缠,如果你们有傅总的联系方式,他一个命令下来我马上放你们进去,绝无二话。”
前台不相信他们跟傅靖琛真的有关系,每天来面见傅靖琛的人很多,有些人都算得上是金融圈的新秀了,人人都想结识圈中巨鳄,他们被当成胡搅蛮缠的结识者,也情有可原。
女学生急得要哭:“怎么办宋老师……”
宋云谏也感到头大,在这一刻,他更加感到了自己和傅靖琛天差地别的距离,他们本来就不该有什么牵扯,你看,连最基础的一关,都过不去。
宋云谏走近前台身边,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的确不是单纯来见他的,我是他的情人。”
前台瞳孔一缩。
宋云谏冷静道:“我是他的情人,我今天找他是想要个说法,你可以不放我进去,那我就在大庭广众下要这个说法,如果你们傅总丢得起这个脸,我就不见他,我站在这里说。”
“先生!”前台紧张了起来,她四处看看,“您……真的是?”
对方长相非常高贵惊艳,说是情人也不会让前台生疑,宋云谏完全担当得起情人的身份,他很像那种资本家会一眼相中的角色,他不是普通人,一点也不像,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老师,前台真以为是哪家的富少,养得这么有气质。
“他为了我到了兰财任教,这件事全校都知道,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派个人到我们学校里调查,还有,堂堂傅总去做什么老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是为了我。”宋云谏的态度非常认真,完全看不出有一星半点的谎言,他的气势吓到了前台的姑娘,对方半信半疑,最终还是担心事实如此,得罪了上司,也得罪了上司的人。
于是在将信将疑间选择了最稳妥的路,就是交给另一个人决定:“您等等……我,我叫总监下来。”
宋云谏说:“麻烦您了。”
于是,前台立马联系了人事总监,宋云谏和女学生在一边安分地等待,不多时,一位男士走了下来,他身上别着总监身份的工作牌,那是个透着精明相的男人,原地打量了宋云谏很久,才抬手说:“跟我来。”
宋云谏带着女学生进了电梯。
总监刚刚按下电梯门,冰冷的声音就响起:“这种把戏只能吓得了我们前台,我们公司的安保可不是吃素的,真的闹起来,你激不了一点的波澜,他们随时能将你们轰出去,严重的话,你们两个还能到局子里逛逛。”
女学生胆怯地站在角落。
宋云谏从玻璃镜的反射里看着男人精明的面庞,从容不迫道:“总监知道,又为什么要放我们进来?”
前方的男人两手插着裤口袋,笑了一声,侧眸说:“我不想赌。”
宋云谏抬眸看过去。
男人毫不避讳地说:“因为你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情人,先生。”
女学生抬头偷偷观察宋云谏的脸色,后者相当平静。
就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好了,宋云谏没有回应,默认了颜值带给他的便捷之地。
他像个情人,似夸奖,也似贬低。
这么多年,类似的话都听得起茧子了,还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反应。
电梯停下,男人带他们出去,并叫来一个女人,吩咐道:“带他们去会客室坐会,等傅总出来后通知我。”
他还是要亲自过问一遍,才放心把人带给傅靖琛见。
那位女士道:“请跟我来吧先生。”
宋云谏却拒绝了:“不了,你带她过去就可以了。”
女学生一脸懵,那个人事总监也很诧异,却听宋云谏说道:“我来见你们傅总的目的是为了她,她有事情跟傅总说,待会傅靖琛出来了,还麻烦你们带她去见。”
女学生惊慌:“宋老师……”
宋云谏打断她:“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这是你跟傅靖琛自己的事,你也不要误会我跟他的关系,有什么想求他的自己去跟他说,大庭广众下,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走了。”
他把女学生留在了这里,带她到傅靖琛的门前,已经是宋云谏做的最大努力,他不想再参与进去,关于他们的私事。
他感到非常的疲倦,这一时半会的时间,脑袋沉得厉害,无法再进行思考,无法在这里站下去,更无法再面对那个人。
他离开了。
看着宋云谏乘坐电梯离开了这里,女学生抬头看人事总监,用生涩的语气问道:“傅总……什么时候出来?”
宋云谏开车回去。
他没有回学校,打电话给王琳,说自己遇到了点事,今天就不过去了。
下午他只有一节课,王琳嘱咐他跟上面知会一声,宋云谏说知道,两人就挂了电话。
他坐在车里,感到十分的委屈,十分的懊恼,十分的厌恶与憎恨,他完全可以将女学生的要求置之不理,他有什么责任去帮助她?就让她去闹好了,闹出人命来,也是他傅靖琛自己的事!是这个年轻不自爱的学生自己的事!
这是他们的私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求他干什么?找他干什么?跟傅靖琛厮混的时候,就没料想到这些后果吗?
宋云谏很少这么没理智,他确确实实被耍了这么一回,于是开车回去,把女学生带给傅靖琛,并保持人前的气息平静,是他最后的自制力。
宋云谏回到家,觉得这事格外的荒唐,他连鞋子都没有换掉,拎出一瓶谭明的酒,开了盖子闷了下去,他真想把酒瓶砸在墙上去,可他还是控制住了。
他坐在沙发上,闷完一瓶酒后埋头进抱枕里,头发乱糟糟地散在一边,昨天夜里的温热仿佛还在,他的胸膛那么暖,他的眼神那么真,他明明表现得那么欣赏自己,又为什么可以和别人……
所以还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好了?禽兽!禽兽不如!衣冠禽兽!傅靖琛该死……
一通闷火憋在肚子里,宋云谏抓着抱枕的指尖退了血色,他扶着额头,感到头晕目眩,有点想发烧的预兆。
到了晚上,宋云谏竟然真地起了热,他下午感到有点不舒服,在床上躺了一会,睡醒后就感到脑袋有点沉,他摸了摸额头,烫得很,于是迅速起身,去翻找医药箱,可箱子里的退烧药也没了,他只好吃了几片缓解头痛的药。
穿上衣服,宋云谏打算去医院看看。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通未知的数字电话。
宋云谏沉重地接听,没有什么力气地说:“喂。”
“出来。”
这命令,这声线,这种熟悉感,瞬间就让宋云谏的大脑清醒,他内心惊涛骇浪,想一并发作了,但是他忍住了,表面从容冷漠地说:“傅总现在有时间了?”
傅靖琛言简意赅:“我在楼下等你,懒得电话里跟你废话,下来,不然我就一个个敲门,敲到你的门口。”
结果却是他先挂了电话。
宋云谏对着电话一通恼火,他没拿车钥匙,放弃了去医院的计划,打算去碰碰这个脏事。
到了楼下,宋云谏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昨天晚上他刚刚乘坐过,傅靖琛站在车外,靠着车门抽烟,他的形象越是魅惑勾人,越让他宋云谏感到羞愧恶心。
宋云谏径直走过去,冷漠地丢下两个字:“说事。”
傅靖琛掐了烟,打开车门,“上车。”
真讨厌这种命令的语气,他是他的谁?宋云谏转身就走:“没事就别来烦我。”
傅靖琛摔了烟,快步上前钳住宋云谏的手腕,逼他回头:“你在跟我耍什么威风?”
宋云谏挣脱道:“别跟我纠缠不清的行吗?傅总,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放手。”
傅靖琛把人往车窗上一扣,周围路过的人看着路灯下纠缠的身影,以为要闹出事,慌慌张张地快步离开了,傅靖琛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扣住宋云谏的人说:“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来跟你道歉,但你说什么要不要脸的,你单身我单身,我追你怎么就叫不要脸了?”
宋云谏看他还想隐瞒,气上心头,加之头疼让他格外烦躁,他狠声挑衅:“你就是不要脸。”
说完,他挣脱傅靖琛的手腕就要走,奈何傅靖琛不放手,宋云谏没忍住这一天的火气,一巴掌甩在了傅靖琛的脸上。
双方顿时安静了下来。
冷风吹得宋云谏越发头疼,思绪也更加纷乱,他体内的火窜到了头顶,他惊诧自己没忍住竟然打了对方,这么多年被各种奇葩的纨绔子弟纠缠,他也没说真地给谁一巴掌,可是今天,他的确是动手了,甩在傅靖琛脸上的这一耳光,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任何后悔。
傅靖琛的眼睛狠毒地看过来,宋云谏也顶住压力回击过去。
“傅总这么厉害,从小到大没有被打过吧,我今天就打你了,为你的所作所为,为你的厚脸皮,为你的草菅人命,为你的恶贯满盈,”宋云谏控诉道:“她是你的学生,你不顾师德和自己的学生发生关系就算了,竟然连责任也不愿意负,逼她去借高利贷打胎,你的本性真是恶得吓人,你堂堂兰宁一个权势人物,安排好一个女孩的下半生有什么困难!”
傅靖琛皱眉说:“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说错了吗?!”宋云谏怒道,“你嘴上说喜欢我,转眼间就能跟别人发生关系,还是自己的学生,你真把我当情人了?请问傅总我是你的第几例啊?我宋云谏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能被你看上?!你这个禽兽!你不配为人!傅靖琛你不得……”
“给我闭嘴!”傅靖琛一把抓住宋云谏的手腕,他攥紧他的手,把人猛地拉到身前,直逼着宋云谏厌恶的目光,质问道:“我才来兰财几天,你给我扣上好大一顶帽子,宋云谏,我问你,那个女孩我侵犯得起吗?!”
宋云谏目光模糊了下来,他好像也刚刚意识到什么,拳头微微松动,“什么?”
傅靖琛说:“你今天是犯了什么糊涂,连这点东西也想不通吗?我他妈来兰财几天,我就是上了自己的学生,她怀孕也得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吧。”
傅靖琛声线平稳,可气场逼人,他的威压蔓延至宋云谏的周身,比大吼大叫更让人感到可怕。
宋云谏的神色茫然了下来。
傅靖琛道:“你到了我的门口,连我的人都不见,就给我扣上这么一大顶帽子,敢情宋云谏你也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
宋云谏慌张了起来,他抵住傅靖琛的胸膛,妄图解释什么。
傅靖琛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咄咄逼人道:“我花这么多心思追你,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要是这么禽兽,能睡了那女学生还能放过你?身为一个大学老师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活该被人骗这么多年。”
“你混蛋……”
“我是混蛋,我他妈禽兽不如,行了吗?”傅靖琛这就要将人拦腰抱起,宋云谏一惊,抵住他胸膛惊慌失措,“你干嘛?”
傅靖琛掐住他的下巴,把人抵在车身上,低声说:“你刚刚不是说我禽兽吗,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禽兽是怎么干事的。”
宋云谏当了真,手脚并用地就要推开傅靖琛,奈何他浑身失力,别说判断能力了,现在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软绵绵的拳头打在傅靖琛身上,被人抓住双手,反扣住,只剩憋闷的火气。
傅靖琛扣住他的手,压在他的额前,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下巴,他沉眸说:“别动了,我带你去医院。”
宋云谏被拦腰抱起。
他揪住傅靖琛的衣服,很想理清楚这之中的原因,奈何大脑疼得厉害,不知道是那瓶酒,还是今天这件事,让他思绪万千,头疼脑热,失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他有千万个猜想,无数担惊受怕的情绪,但落进傅靖琛怀里的一瞬间,只剩下一个对真相的紧张,宋云谏抓紧傅靖琛的衣服,有几分委屈地问:“不是你的孩子,对吧……”
傅靖琛低头,抵着宋云谏滚烫的额头,怒其不争,又充满疼惜地责怪了一声:“犯浑的东西。”
宋云谏被抱上了车。
他其实没到走不了路的情况,他只是有点头疼,但也懒得反抗傅靖琛了,坐在副驾驶,宋云谏扶着额头,头晕目眩的。
“吹冷风了?”傅靖琛朝他瞟了一眼,宋云谏一直摸着额头,面色很差的样子,他很快发动车子,往最近的医院赶过去。
“没有,喝了酒,”宋云谏五官扭曲,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他用力按了下额头,垂下手说:“你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傅靖琛说:“你带她来见我,就没问过情况?”
“问了,”宋云谏说:“没问太多。”
傅靖琛看过来:“为什么?连事情都搞不明白就带她来见我?”
“她说要找你,平白无故要找你,应该是跟你有关吧,”宋云谏看向窗外,“我不想插手。”
“所以你就觉得她肚子里是我的孩子?”傅靖琛充满责怪的语气,宋云谏可不像是这么犯浑的人,他昨天夜里抱着的人还对自己很是防备,追根究底的,这怎么到了别人身上,情况也不愿意了解透了。
“我只是觉得很合理。”
“怎么说?”
“不合理吗,堂堂珍岛集团的总裁,怎么可能没有过情感经历,都说你身边没人什么的,凭借你的地位,根本不缺人陪吧?如果明面上没有,地下肯定就是有的了,或许你喜欢花哨的玩法。”宋云谏垂着眼眸说,他一开始也闪过怀疑的念头,但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顶帽子就扣在傅靖琛头上了。
傅靖琛挑出他话里的毛病:“你都觉得我不缺人陪了,所以我点什么样的没有?既然如此,我何必又去搞什么地下恋情?就算我喜欢花哨的,就不能摆在明面上了?”
“如果你想给自己立一个不近女色的人设呢?”
傅靖琛扶着方向盘,听出他话里的猫腻:“宋老师,你这是带了很大的私人情感?我为什么要给自己立这个人设?这和那些仇富的想法有什么区别?觉得富人就都是坏的,像你觉得我不搞明面就一定会搞地下?”
宋云谏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可能会误杀,但是他宁可错杀一个,也不要重蹈覆辙,他握住自己的手腕,沉闷地说:“难道不是吗。”
傅靖琛看过去,宋云谏垂着眼眸,情绪低了下去,他的模样像是出了神,想到了什么人,傅靖琛心知肚明,扭回头,没有追问什么。
到了医院,傅靖琛带宋云谏去挂号检查,宋云谏的头疼脑热减轻了一些,医生说他受冷了,平时要注意保暖,傅靖琛想大概是昨天晚上的温度低了,或是宋云谏吹了冷空调,再是吃了什么凉性的东西导致的。
他给宋云谏单独开了一间病房,没有在那人群聚集的大厅里吊盐水,宋云谏说不用搞特殊,一瓶葡萄糖而已,不需要住病房里吊,但傅靖琛一句话打消了他:“你想在大庭广众下听那女孩的事?”
宋云谏没有二话了,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病房里有热水,傅靖琛亲力亲为,倒了水放在宋云谏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