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宿主欲求不满,神情更加脆弱,反而催使那些人更加疼惜,恶性循环无穷尽。
233心道,他带的林笑却是真的脆弱,真的单纯,上辈子就耗在病房了,这辈子也体弱多病,明明就该被捧起来疼惜,怎么反而招惹上强势男人的玩弄之心。
233让林笑却以后远着皇帝,能有多远就多远。林笑却也不想见皇帝,打算以后称病不出。
萧倦走到月生面前,揭开了他的面具。
面具下哪是萧倦宠姬,分明是谢知池。
他瘦了,瘦得不明显。惩戒阁的太监们不会让他瘦成一把骨头败坏皇帝兴致,强灌也要灌下去。
变化最大的是眼神,过去即使悲哀也带着不逊,强烈的恨意充斥如刀,叫他君子的风姿染上杀戮的血腥;可现在只是一潭死水。
萧倦道:“朕本以为,你会宁死不从。没想到竟活到现在。谢知池,朕是低估了你,还是高看了你。”
谢知池没有反应。
萧倦抚上他的脸,道:“你知道朕为什么非要你不可?你那双眼,殿试时直视朕的双眼,那样不服输,那时候朕就想打断你的脊骨看看,成了一滩软肉,还能不能抬起头望着朕。”
萧倦松开手,用锦帕仔细擦了擦指尖:“不过如此罢了,本以为怯玉伮对你情根深种,现在看看,也就是一时的迷恋。”
萧倦让人把谢知池带下去,张束问可要让他侍寝,萧倦只是道:“下去吧。”
谢知池垂着眼,在张束说侍寝的时候,谢知池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但萧倦并未留他,谢知池沉静了下来,刻骨的狠意深深地埋藏。
谢知池不想死得毫无价值,在惩戒阁里,他想过自尽,可不甘啊。怎能叫他一人下地狱,要多带个人下去才好。
既然皇帝喜欢看人卑贱,那他就让皇帝看看,卑贱的人也有一双手,作诗和杀人都不会手软。
君不君,臣不臣,过去君臣伦理早就崩塌,谢知池为自己找了新的信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人要活着,就要为自己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除了弑君外,谢知池早已不知道自己活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
当人格被侮辱、摧残,即使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仇人在剐他的骨灭他的魂,他不能信,不能放弃,可如果一个人被泥淖淹没,他又怎么去保持自我的纯粹?
当或银秽或绫辱的刑罚加诸他身,当身躯逐渐被驯化,他能做的,只是以己身作火引,烧光仇恨、罪恶、壮志……留下一地清白的尘灰。
夜间,不尽的风吹得夜凉。
月光若水波荡漾的夜,林笑却突然问233:【下一个节点是不是快到了,再之后我就得在太子面前自尽。】
233说:【自尽会有点疼,宿主得忍忍。】
233说:【宿主不必关心他们。】
【他们待我的好是真的,给我讲的故事费口舌,给我带玩具亦费心力……】林笑却上辈子没有朋友,在病房里生长扎根,他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风霜雨露渴望知己好友,他听着武侠里的故事,幻想自己也有高山流水的知音。
233听了,沉默了会儿,又开始编故事:【太子对你只是一时迷恋,你死了他虽伤心,但随着时间流逝,伤感也就深埋了心底。】
【太子有了太子妃,有了孩子,皇帝驾崩后,登基为帝。他在你的墓碑前洒了半壶酒,说你从没喝过,现在以此作祭。】
【后半壶酒他自己喝了,一口饮尽,酒液冲入心底,冲淡伤感。自此,他便忘了你。】
林笑却听了,没有感伤,而是笑道:【233,你怎么模仿了讲故事的语气,像是随手写下的小说。】
233道:【你不是喜欢听故事,我新安装了故事板块,学了下措辞语气。学到老活到老,系统不会老,升级也不会有穷尽的那一刻。】
他会遇上许多的人,经历不同的事,也不知走到最后,是惆怅更多,还是襟怀洒落。
夜凉如酒,林笑却盖着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日继续赶路。
林笑却在马车里闷得慌,掀开窗帘往外看。叶子开始掉落,青山渐渐枯黄,待到冬日,想必是满山光秃秃任雪覆,远望天地皆呆白。
苍山作银龙,梅花浸雪泥,到时候将小火炉烤上,也去赏梅饮茶,叫上太子殿下,来一场冬日雅事。太子文采斐然,若写下诗词,没准还能流传后世。
某日,后世一小生翻开书,读到诗,好奇书中提到的他,特意上网搜寻……历史长河不尽,林笑却被自己刹那的想象逗得一笑,他又觉浪漫又有些说不出的羞耻。
一匹马从旁过,林笑却瞥见马上的人,威风凛凛,竟是那日送伞的陌生人。
“等等——”林笑却下意识叫住了那人,可等那人放缓速度,回过头来,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只喃喃道:“你的伞。”
那人蓦地一笑,如战场上的鼓声停歇,霜雪掩埋尸骨,而后来年的春风吹拂。
“在下秦泯。”他自报了家门。
随后回过身去,驾着马走远:“那伞,就赠予世子爷了。”
林笑却望不到背影,心神才缓缓淌回心间。秋风萧瑟,落叶慢拂,一片透过车窗落入车内。
林笑却拾起枯黄的落叶,干枯发卷,纹路翩跹,像是蝴蝶枯萎的翅膀。
山休为林笑却介绍秦泯:“刚才那位是侯爷,战功赫赫,陛下亲封为威侯,食邑上千户。武将中的头一位。”
山休说完,见林笑却若有所思,心中微微嫉妒,又道:“虽说如此,但自今,尚没有哪位大臣能像主子的父亲一样,赫赫之名,惮赫千里。文能推动田改,武能平定诸王叛乱,封异姓王。”
先皇一直无子,又不肯在宗室里挑选储君,先皇的兄弟及侄子渐渐对皇位都有了想法。后诸王勾结叛乱,林笑却的父亲林从济带兵将叛乱平定。
战后五年,先皇在五十多岁的高龄终于有了儿子。
先皇的皇后几年前离世,后位虚置,诞下子嗣的嫔妃被封为新的皇后。
百日宴萧倦便被封为太子。
由于之前闹出过混淆皇室血脉的事,让先皇空欢喜一场,牵连妃嫔九族。那孩子也被活活摔死。
之后先皇对自己的后宫管理变态地严苛,妃嫔几乎没有自己的隐私,更无法做出与人私通的事。
先皇为了求子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老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把萧倦看得跟自己眼珠子似的,恨不得上朝都抱着,生怕离远了就有人害他的儿子。
奶娘都有数十位,精挑细选,考察容貌、家世、品德、身体状况等等,几十条筛选规则,比选妃苛刻十倍不止。
大邺朝一般男子及冠,女子、哥儿及笄后才论婚事。
但皇帝年老,又担心儿子继承了子嗣艰难的血脉,萧倦不过十二,身边就安排了美貌的女子和哥儿。
但萧倦一直厌倦,没有接受自己父皇塞的人,直到十五岁那年,宫中宴会,楚侍郎带着哥儿和女儿进宫赴宴。金光红影里,萧倦望见席下的楚词招,淡淡地夸了一句“国色天香”,皇帝兴奋不已,当场就下了旨让楚词招进东宫。
楚词招不过几月,就有了身孕。皇帝激动得快昏过去,大赏楚家,楚家水涨船高,一时门槛都要叫人踏破。
楚家的女儿和哥儿,亦被认作是有福之人,求娶者众,个个高嫁。
楚词招生下孩子后,老皇帝一边抱着孙儿不撒手,一边又在全国为萧倦选妃,倒选出了十数位容貌盛极的哥儿充入萧倦后宫。
中途还有一件荒唐事,老皇帝一次见萧倦看了自己嫔妃两眼,以为儿子喜欢,当夜就把嫔妃打包到儿子床上。
可怜嫔妃被萧倦当场赐死。原来萧倦看那嫔妃不是由于喜欢,而是那嫔妃头上戴的朱钗太晃眼,萧倦想叫人把他拖下去,别碍眼。
毕竟是庶母,杀庶母传出去可不好听,老皇帝为了遮掩此事,随便给了嫔妃一个罪名,还把那嫔妃的家族都贬出了京。
期间,林笑却的父亲病逝,母亲殉情,独留一个孩子嗷嗷待哺。
萧倦为了彰显对林从济的厚待,叫人把林笑却抱入了宫中。
萧倦还亲自抱过一回,不过湿了一手,险些将林笑却摔死在地。还是楚词招及时将林笑却接住,又连连求情伺候萧倦沐浴了三四次才作罢。
但萧倦厌弃此子,楚词招只能将林笑却交给奶娘带。
萧扶凃长大些后,便常常去找林笑却玩。两人算是青梅竹马,打小的玩伴。
萧扶凃三岁时,老皇帝驾崩,萧倦登基。
萧倦除了萧扶凃这个儿子,还有八位皇子四位公主。
二皇子就比萧扶凃小了一岁,九皇子才两岁大。由于萧倦后宫只有哥儿,哥儿只能生出男孩和哥儿,故四位公主并非女孩,皆是哥儿。
萧倦除了会偶尔考察下大儿子萧扶凃的功课,对其余的子嗣皆是感情淡淡。
从不曾亲手抱过。或许是林笑却尿了他一手给他留下阴影也说不定。
萧倦对于自己的父皇情意倒深,先皇驾崩后,他不顾大臣劝阻,穿了一年丧服,并且一年不入后宫。
上行下效,全国婚嫁都停了一年。有个大臣忍不住跟小妾嘿咻,小妾怀了孕,大臣为隐瞒,竟将小妾毒死。
事情还是暴露了,大臣被寻了由头赐死,全家流放。
萧扶凃作为先皇生前亲自抱养的子嗣,在萧倦那里自有几分优待。
萧倦正值壮年,权势在握,除了让萧扶凃做些事锻炼锻炼,其余的皇子基本无法插手政事。
二皇子曾跟几位大臣私下把酒言欢,萧倦得知后,将二皇子贬出了京。其母妃也与进了冷宫无异。
大公主与二皇子一母同胞,在皇帝跟前求情,被萧倦封了块地方也赶出了京去。
自此,其余的皇子便明了父皇的心思,不管心里是如何想法,明面上再不敢插手政治,只乖乖做个孝顺儿子。
现如今朝堂,皇帝萧倦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心中也惴惴,想着急流勇退,但派系繁杂,攀附在丞相这棵大树上的猢狲众,丞相想退一时之间也退不了。
且权势美妙,丞相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太子萧扶凃即将及冠,太子妃的位置烨京城里就没有几家没盯上的。
丞相虽有那个心思,但嫁女给太子加深皇帝猜疑,得不偿失,萧倦正值壮年,先皇活了七十多岁才驾崩,谁知萧倦会不会也活到七老八十。
且丞相家的哥儿由于之前痴恋状元郎的事,名声已经坏了,若把哥儿嫁太子,这不是结亲反倒是结仇了。
丞相荀游璋对哥儿荀遂十分疼宠,荀遂是荀游璋正妻唯一的孩子,打小千娇万宠地长大,要什么丞相能办到的,就没有不给的。
唯一栽了次跟头,便栽到了状元郎谢知池的池塘里。
丞相为了让荀遂忘掉那个状元郎,这次秋狩也带了荀遂来,让他散散心,看看别家的潇洒儿郎。
“谢知池现今已没为宫奴,你再是惦记,为父也没法把他弄出来送你。”丞相叹道,“一副皮囊罢了,你要是喜欢,为父叫人去各地搜寻,给你找上几个好的,只要不弄出孩子,你爱怎么玩怎么玩。”
“至于婚事,到时候招赘个低门户的便罢。”
荀遂不乐意道:“什么叫一副皮囊?谢知池再是不济,也是陛下亲点的状元。那些个光有美貌的,哪里比得上他。”
“光看脸,”荀遂道,“我看自己不就成了吗。”
荀遂生得貌美,娇蛮艳丽,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我就是喜欢他,爹!就算他做了宫奴,哪怕他成了太监,我也喜欢他。又不是只有男人有那玩意,他没了,我还有呢。”
“住口!”荀游璋怒了,“你一个没出嫁的哥儿,胡言乱语什么,不知耻。”
“爹,”荀遂撒娇道,“我就要他,我知道,那些风声我又不是没听过,无非是陛下宠幸了他之类。我不在乎。”
“谢知池被玩烂了,我也要。他被砸碎了,成了碎片,我也不嫌扎手,拼起来就是我的。”荀遂骄傲道,“成了我的东西,哪怕他是破铜烂铁,我也当珍宝珍惜。”
“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得眼睛里容不下别人。爹,你就替我想想法子吧,爹——”荀遂闹得荀游璋无可奈何。
“出去,别一天到晚的跟爹要男人。不知羞。”
荀遂见荀游璋无奈的神情,便知道父亲是把事记心里了。他说了几句嘴甜的话哄了哄荀游璋才回了自己马车。
马车里,有一年龄将近三十的奴才。
荀遂命令他斟茶,他斟好茶了,荀遂悠悠接住,没喝,端到那奴才头顶,悠悠倒下,淋了奴才满头满脸。
荀遂可惜道:“上好的碧螺春,被狗舔了,真是可怜。”
谢知池没为宫奴,荀遂为了解气,就让人把他那乡下的童养媳捉了。
云木合一脸平静地继续斟茶,重新递上,荀遂这次倒喝了。喝了两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被狗舔的话,大怒,兜头就是一巴掌。
“贱奴,敢跟我耍心眼子,”荀遂不解气,踹倒云木合,将整壶茶都倒他脸上,又狠踢了几脚,“你个老不死的,年老色衰还霸着谢知池不放,不要脸的狗东西。”
荀遂刚刚及笄,年方十五,云木合快三十,都能生下一个他了,在荀遂眼里,云木合就是贱,就是仗着自己那点恩情,死霸着谢知池,才叫谢知池拒了他,后面还成了宫奴。
要不是云木合,谢知池哪会那么惨,都是云木合的错。
但荀遂也不想想,没有云木合,谢知池早死了,哪能长大成人还科考成状元呢。
云木合倒在地上承受着荀遂的发泄,仍是一脸平静。
知池如今不知情形,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到知池,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的夫主。
他在恩人面前发过誓,要让知池活下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活下去。
三四天过去,林笑却已经蔫了。
山休给他讲故事解闷,林笑却也听不太进去,只是躺在马车里浑浑噩噩地睡觉。
这天到了行宫,皇帝又命人叫他去用膳。林笑却死活不想去。
太监一请再请,林笑却只说自己病了,实在去不了,让太监替自己告罪。
最后一回,太监竟让人抬了个轿辇让林笑却坐着去。
林笑却倦倦地躺床上,山休见太监如此相逼,怒道:“你是主子,还是世子爷是主子,在世子爷面前撒泼,不要命了是吧。”
小太监连连赔罪,不敢多言,只能先去禀告。
张束听了,二话不说,先是让人把小太监拉出去杖责。
小太监不明白自己哪做错了,不服气地求饶。
张束道:“狐假虎威的狗东西,让你去请,没让你去绑。世子爷不愿来,你禀告我就是,还抬个轿辇过去逼迫,奴才给主子下马威,哪个有您得意?”
“拖下去,”张束摆手道,“什么时候他明白了什么时候停。”
小太监这才醒悟过来,涕泗横流抱着张束大腿说错了:“干爹,干爹,小的真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您饶小的一回。”
张束一脚踹开小太监,好几个小太监拜了张束当干爹,张束本以为这是个机灵的,没想到如此不堪造就:“咱家可没有你这么个大儿子,堵住嘴,拖下去。”
傍晚的夕阳红光浮漾。
林笑却躺在床上,叫山休把窗子全部打开。
光像入水的胭脂,枯萎的红花,林笑却抬手想要抚摸一缕,光这时成了游鱼,在他的腕间、臂上游移,怎么也不肯让他捉去。
好不容易捉到一缕,合拢手心,光又从指缝滑了出去,一抔金粉似的倾洒。
他的指骨、手腕、小臂,全都染上掺了胭脂的金粉,似一副金玉红的壁画,让人疑心他也成了画中人,自此不肯对人言,只默默地沉浸无声世界去了。
山休略有些慌乱地捉住了林笑却的手,林笑却抬眼望过去,山休不能说出心底里的念头,只道:“会灼伤的。”
炎热的夏早已过去,滚烫的热光也随之逝去,踏进来的秋带着它温和的光芒,哪能将人烫伤呢?
林笑却道:“我就算是个瓷瓶,也没有被秋光烫碎的道理。”
山休道:“那糖果呢?会化掉的。”
林笑却笑:“喝了这么多药,苦也苦死了。你把我当糖果,孩子听了都要跟你闹。”
“不闹,”山休垂下了眼,低低地说,“不闹。”
山休说的不是孩子,而是他自己。他若有主子这样的糖果,哪怕苦到心里,那也是甜的。
夕阳的光照在山休面上,他说完就紧抿了唇,面庞被衬得有几分羞意,但眉眼间又暗含了落寞。
夕阳老了,沉入了天地的坟墓。
黑压压的墓碑遮天盖地。
皇帝萧倦亲自来了。
林笑却躲在被窝里装睡,萧倦坐在床榻旁,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林笑却没有自觉地爬出来,而是藏得更深,只能看到几缕头发遗落被褥外。
萧倦抬手抚上他一缕头发,柔顺微凉,最好的丝绸也没有这般的触感,如同浸入泉水,山间清鸣泉水清凉,从外到里,清澈见底,水的柔凉融入山的淡香……
“躲什么。”萧倦道,“朕又不会吃了你。”
萧倦确实不会吃他,人长得再好看,也不是能入口的东西。
被子里闷热,林笑却躲得并不舒服,但他实在不想跟萧倦虚与委蛇,无论是说些违背本心的拍马屁的话,还是说些表忠顺的话,他都觉得厌倦。
萧倦收回了手,让太医给林笑却瞧瞧。
太医是林笑却这里的常客,也没什么顾忌,将被子掀开就要诊脉。
林笑却措手不及,微恼地瞪了太医一眼。
太医笑着捋了捋胡子,并不怕林笑却,给他诊了诊脉,又看了看面色,道:“车马劳顿,吃得少了,睡也睡不香。困倦疲惫,正常,过两天到了洛北养养就好。”
林笑却被揭了底,故意道:“可我怎么觉得头疼,晕眩,手脚无力,走路都走不稳。”
太医道:“饿的,得多吃点,没胃口也不能省。”
林笑却又瞪了太医两眼,把被子盖好,说自己不饿,只是困得不行。
萧倦没惯他,让人做了晚膳摆上,头疼晕眩没力气就让太监喂。
林笑却说自己能吃。
萧倦道:“刚还不能赴宴,现在又能吃了?喂。”
太监不得不听从皇帝命令,一口口喂林笑却。
林笑却被强迫进食,心情糟透了,想一把打翻饭碗又不敢,只道:“真不饿了,头也不晕了,也不乏力了。”
萧倦走到近前,掐住他下颚,拿起汤匙逼迫他张口。
林笑却紧抿着不肯张,萧倦掐住他脸颊,迫使他张开口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
林笑却挣扎,萧倦道:“别动。”
“脏了朕的手,朕叫你舔干净。”
林笑却霎时不敢乱动了,乖乖地让萧倦喂了几口。
萧倦见他蹙着眉很难堪的模样,道:“朕亲自喂食,你不喜极而泣便罢,还耷拉个脸给朕看。”
萧倦搁下勺子,林笑却得了自由,沉默好一会儿压下心中情绪才道:“多谢陛下。”
“不真心的谢,说出来只显得刺耳。”
林笑却劝自己忍,扬起笑脸,道:“陛下,臣是真心的,陛下厚爱,臣受之有愧,感激涕零,刻骨镂心,定日日夜夜思慕陛下恩情。”
“华而不实。”
萧倦虽是这般评价,却放了林笑却一马。若其他人敢欺君推诿,称病不出,萧倦定叫那人真的病倒难出。
至于林笑却,萧倦看着他本就病怏怏的身子,小惩大诫便罢了。
好不容易送走皇帝,太医却磨蹭着没走。
林笑却没好气道:“张太医还在这守着作甚。”
张太医道:“这不是得给世子您道个歉。”
林笑却气消了,道:“再大的官也不敢欺君,道歉倒显得我没理。”
张太医捋了捋胡子,笑道:“世子爷宽宏大量,那老朽就不唠叨了。还有两三日就到洛北,到时候世子爷散散心,走走路,别一天到晚呆着,适当活动活动,夜间也睡得香。”
“知道了知道了,您快忙您的吧。”
张太医收拾了药箱,又细细嘱咐了一番山休才走。
林笑却知道张太医苦心,他要是一直躲在被褥里,指不定萧倦怎样发脾气,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被萧倦小小惩戒一番,这事也就过去了。
林笑却让山休记着,等回宫了,添副礼送张太医:“我记得张太医有个十分疼爱的孙女,就送女儿家喜欢的珠宝吧。”
山休忙道:“不可,张太医家的孙女快及笄了。主子送珠宝,万一让人误会……”
林笑却反应过来,坏了女儿家清誉可就成好心办坏事了,道:“山休你拿主意。”
山休办事向来妥帖,林笑却很少操心。
洗了好几次脸,刷了N次牙,林笑却才将萧倦带来的晦气洗净,在夜色里沉沉睡去。
第13章 古代虐文里的炮灰攻13
终于到了洛北。洛北辽阔的草原连着丰茂的山林,既能纵马奔腾,又能山林高歌。
休息一晚,第二日秋狩开始。
检阅仪式上,儿郎们个个雄姿英发,带着原始的冲动与攻击欲望,身上穿着的不再是烨京城流行的贵重华服,一个个穿上了英勇的骑装,还有的少年郎头戴抹额,抹额正中嵌了宝石,煞是吸睛。
林笑却虽不下场,也应景地穿了骑装,窄袖短衣长靿靴,掐得腰身惹人眼。明明是不够健壮的身躯,被胡服包裹起来,偏有一种血色裹雪色的强烈对比,惹得好些人向他看来。
窃窃私语,询问这是哪家儿郎或哥儿。
林笑却极少出宫,也几乎不参加外面的宴会,见过他的寥寥无几,一时之间,还真不知他到底是谁。
直到他被引到皇帝不远处坐下,有的人才猜到了他的身份。
皇后娘娘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天姿国色的眼眸。席上已婚的哥儿皆戴面纱,即使再精致再华美,林笑却瞧着,也觉得透不过气来。
已婚或未婚的女子皆不必遮面。未婚的哥儿不会被强制戴面纱。但由于社会风气的蔓延,大多未婚哥儿在人多的场合,通常都会戴上面纱遮住面容。
大邺王朝,哥儿作为社会地位最低的一等,生活处处受限,未婚前还好,还能有些许自由,一旦成婚,就成了丈夫的附属物,和妻奴无异。
参加秋狩的除了男儿郎,也有不少飒爽英姿的女子,是大臣家的女儿们。下场的哥儿却很少,即使婚前限制不算太严苛,但碍于社会氛围,哥儿们通常在人多的场合都会表现得贤淑安静。
极少数未戴面纱的貌美哥儿,是众人的目光焦点,想娶哥儿的女子也不少。男儿郎的大丈夫主义,让一些女子厌烦,不愿嫁人,更愿意招赘一个贴心貌美的哥儿进府。
林笑却身边是几个皇子,互相客套了一下。丽妃抱着两岁大的九皇子也跟林笑却打招呼。
九皇子胖嘟嘟的脸蛋十分可爱,丽妃见着林笑却眼馋的模样,打趣道:“等明年,世子娶个媳妇生几个娃,热热闹闹的,到时候世子没准还会觉得吵闹。”
林笑却笑了下,丽妃非要他抱抱九皇子,提前适应一下抱娃的感觉。
林笑却小心翼翼将九皇子抱过来,只觉得好重,手也酸软,轻轻戳了戳九皇子胖嘟嘟的脸蛋,本准备将九皇子还回去,但九皇子咧着嘴直笑,满眼乐哉哉,也不知在乐什么。
林笑却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笑着摸摸九皇子小手,好软好嫩,作势呜哇一口,九皇子瘪嘴就要哭,林笑却连忙松开,笑着说:“没咬呢,别怕。”
皇后娘娘竭力让自己不往这边看,但还是失败了。
他望着林笑却抱孩子欢乐的模样,心里酸涩不已,竟冒出个给他生孩子的念头。
心中惊颤,皇后连忙垂下了目光,不再多看。
校阅结束,几个小太监合力捧着重弓呈上。
皇帝萧倦这才起身,拿了弓下场。
一匹气势摄人的黑马在场下,萧倦翻身而上,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武将们紧随其后。
皇子、世家公子们也跟了出去。
风劲角弓鸣,策马奔腾,儿郎们呐喊着,萧倦眺望苍穹,开弓射箭,一只凶残的大雕啼叫坠落。帝王的第一箭正中靶心,秋狩正式开始。
军队早就围住了广袤的狩猎场,平民百姓不得入,整个狩猎场无处不能往,儿郎们结队散开,奔腾远去。
击鼓摇铎,旌旗猎猎,萧倦三箭齐发,两只无辜的大雁哀鸣跌落,另一只箭头擦过羽毛,险之又险慌乱飞去。
萧倦阴戾着眼再射一箭,那只逃出生天的大雁啼声戛然而止,被刺穿了摔落在地。
林笑却在露天的席上看着,心中不免神往。那些奔腾起来声势汹汹的烈马,让他眼馋不已。
还有皇帝萧倦,没想到竟有这般的威势,即使心中厌烦,也不得不说一句声势浩大威厉逼人。
林笑却的目光跳过萧倦,看到了威侯秦泯,他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常年征战沙场的他虽心有触动,但并不像年少的儿郎们那般兴奋得呐喊狂吼。
林笑却发现他不常射箭,但每射一箭,必中猎物。箭无虚发,是个低调的大神。
每个人的箭都做了记号,射中的猎物若来不及捡也无事,会有专人捡拾,狩猎到的猎物都会登记在册,秋狩将结束时据此行赏。
女子和哥儿们也有专门的狩猎地,但里面的猎物多是放进去的小型动物,兔子野鸡羊羔什么的,并没有野猪虎熊等会伤人的凶残猛兽。
一些胆子大敢搏的想在皇帝跟前出头的儿郎,甚至会去山林里杀虎射熊,往年因此丧命的不在少数。
秦泯年少时,就曾以猎杀了一头虎并两头野猪出名,得到先帝的重赏,是他自此以后平步青云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