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 by去蓬蒿
去蓬蒿  发于:2024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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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暮雨听了,神情冷静道:“母妃,您真的希望我现在就去施展吗。哪怕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敏妃早不信了,随口道:“只要能春节团圆,就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大公主真是个有本事的,当年就不会牵累弟弟,两个都被赶出京。远香近臭这话说得没错,儿女都不在身边时,敏妃祈求哪怕有一个在身边都好。
可萧暮雨真的回来了,敏妃又忍不住去想,是他牵累了矩儿,是他害得自己这宫里与冷宫无异。
明明几年前,就算他不够受宠,陛下还是会召他侍寝的,他为陛下孕育了两个子嗣,他明明可以为陛下孕育更多,偏偏被儿女连累,这宫里也成了冷宫。
他才三十多的年纪,就要守一辈子的活寡,他还没老呢,怎么就必须做个老人了。
萧暮雨道:“娘,您还是怪我了。”
下人们早就挥退,敏妃没忍住就直言了:“儿啊,娘是你爹的妾,不受你爹的宠爱,娘还有什么活路呢。娘不想就这样老死在宫里,娘羡慕丽妃,又年轻又貌美,陛下宠爱得紧。娘羡慕皇后,他是正妻,他的儿子是太子,他什么都拥有了。所有哥儿想拥有的东西,他都有了。”
“而我明明生了两个孩子,可是我的孩子就跟贱草一样,明明都是陛下的血脉,怎么就是我的儿子被驱逐出京。你为了回京刺绣眼睛瞎了,娘的娘家人也跟着受辱,说是我这一族的哥儿,别的本事没有,捏针的功夫倒强。就算不嫁人,也能出去当个绣娘。”
“那些闲言碎语,娘听了心里难受哇。娘这一辈子,还以为嫁给陛下从此就脸上有光,谁知落得如此下场。”
萧暮雨听了,平静的神情隐隐崩裂,他攥紧手,微怒道:“一辈子还长呢。儿眼睛已大好了。什么叫落得如此下场,我就这么让你丢脸。早知如此,你当初是不是直接掐死我,你就满意了。”
“好,母妃也不必激我,我去,这就去。”萧暮雨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敏妃这才慌了,他真不是那意思,他就是没忍住抱怨,心里太苦了,一时之间没忍住。
敏妃急道:“不,暮雨回来!母妃只有你了,回来!”
十八岁的萧暮雨没管母妃的呼喊,径自走出了母妃宫殿。
人人都嘲笑他,母妃也不例外。难道他害了矩儿,他心中就好受了?
他眼睛看不到,他就高兴了?他难道想要落到如今地步,他明明是大公主,是父皇的第一个公主,为什么人人都敢嘲笑他。
萧暮雨往帝王寝宫走去。雪落着,眼泪落着,冷得分不清是雪沾了面,还是泪结了霜。
他随意擦了擦眼泪,在帝王寝宫外撞见了林笑却。
林笑却听到脚步声,收回望天色的目光看了过去。萧暮雨擦泪的手一顿,立马放了下来,当做无事发生模样。
他自欺欺人道:“风霜太大迷了眼,世子不要误会。”
林笑却没有上前,道:“殿下,臣不会误会。今天的风霜真的好冷,您怎么不在宫中休息。”
萧暮雨道:“你管我做什么,我就是来找死,也不关你的事。”
“你也跟那些人一样看不起我,哪怕我脱光了也不肯要我。”
林笑却听了,轻轻摇了摇头:“殿下,臣自始至终,没有瞧不起您。殿下不是物,臣无法要。臣心知自己配不上殿下,无法执起殿下的手共度余生。”
萧倦如今受伤,难免多疑。大公主此时去见萧倦,不是好时机。
“殿下,天冷,您快回去吧。”
萧暮雨听了,眼泪更是忍不住滴落。平时他绝不会如此,可今天不知怎了,竟是学了副扭捏作态,泪水一时之间竟停不下来。
怯玉伮就应当像其他人那样,嘲讽他、怪罪他、讥笑他,这样他心中才会好受些。
而不是洒给他这么点善意,衬得他自己坏透了。
“我是个恶人,”萧暮雨含泪笑,“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没有资格。可我偏要强求,怯玉伮,我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越是失败,我越是强求。哪怕我死了,也不该是泣泪悲怆而亡。”
萧暮雨擦了擦眼眶,冷静了下来,他擦身走过林笑却,径自走到了宫门口,请侍卫通报。
第三场游戏,不需要怯玉伮参与。他的独角戏,一个人唱起来吧。
侍卫禀报了。
萧倦靠在榻靠上,眼神微冷。平时没见大公主来,偏偏他受伤的时候求见。是听到了风声,还是意外?
萧倦轻挥了下手,不见。
但侍卫没一会儿又来了,道:“殿下说是事关世子爷。”
萧倦听了,唇角微扬,眼神阴鸷。让张束整理衣冠,打开门窗散了药气,熏了香再让大公主进来。
大公主冻得浑身颤,过了两刻钟才被叫了进去。
一进去,萧暮雨便跪了下来,道:“父皇,儿臣来求您一件事。”
萧暮雨开门见山,没话家常,萧倦倒有了点耐心,听听他要求什么。
“父皇,”萧暮雨跪伏道,“儿臣想嫁与世子,做世子的正妻。”
萧倦听了,心生不耐。
萧暮雨继续道:“父皇,儿臣是您的孩子,儿臣体内流着您的血。其他的哥儿再是年轻貌美,生下的孩子也与皇室无关。”
萧暮雨抬起头,眼眶微湿:“父皇,儿臣并不是一个妒妇,儿臣会为怯玉伮操持好一切,他的妾室他所有的孩子儿臣都会好好照顾。”
“儿臣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嫁与他。”
萧倦听了,略感可笑。大邺王朝驸马不能纳妾,公主拥有自己的公主府,过得还算如意。偏偏萧暮雨把自己往嫁人哥儿的规则里套,什么贤良淑德好好照顾,简直可笑。
萧暮雨见父皇眼神隐有讥嘲之意,心下一恨,难道他如此退让,在父皇心中,连做世子的正妻都不能吗。
萧暮雨道:“父皇,儿臣会是您最好的选择。儿臣体内流着您的血,儿臣与怯玉伮的孩子也会流着父皇您的血。”
“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当怯玉伮的妻呢。”
萧倦笑:“孩子?朕为什么要怯玉伮的孩子流着朕的血。”
“父皇您不是喜欢怯——”萧暮雨没有说下去,被萧倦的眼神吓到了。
萧倦摆了下手,张束赶紧上前请萧暮雨出去。
萧暮雨还要再喊父皇,张束并几个小太监赶紧拉开了。
一室的熏香太浓,萧倦感到恶心。
他要怯玉伮永远留在他身边。不是要怯玉伮做他面目模糊的妃妾。
萧暮雨竟以为那是男女之间的情玉。
成婚洞房,生儿育女,血脉流传。这世俗的所谓妻妾情玉,所谓血脉流传的孩子,不过是他赐给怯玉伮如同其他珍宝一样的玩意儿。
他怎么可能像待丽妃皇后那般,去待怯玉伮。
太恶心了。
萧倦道:“大公主去了幸陵几年,越发得意忘形。让嬷嬷们好好教教他,为人子女的规矩。”
“门窗开大些,”萧倦头一次觉得喘不过气来,“太闷了。”
张束端来漱口茶,萧倦漱完口,仍觉得恶心。他道:“张束,怯玉伮不会是朕的妻妾。怯玉伮,只是怯玉伮。”
“朕不是他的父,不是他的夫,朕在他身边,只是——”萧倦急喘片刻,“只是——萧倦。”
萧倦蓦然明了,他并不是怯玉伮的爹爹。
他自顾自地扮演世俗的父亲,把自己套到父亲的形象上,简直与萧暮雨学寻常哥儿一样可笑。
他什么时候屈从世俗了?他是帝王,是天子,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而不是去扮演去学习去东施效颦自己的父皇,不断重复世俗化的父亲以及他自己的父亲。
刻下一个所谓的父字。
他萧倦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学别人的废物?
哪怕那是他自己的父皇——
那也不配。
这一场雪断断续续落了两日。
皇后娘娘按时用膳作息,身体大致恢复了。
他望着窗外的肃冷天地,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囚于此。身为皇后,他当真毫无权力吗?
思绪流转,楚词招道:“雾映,那些哥儿陛下不是说了由皇后亲自教养。这么些日子过去,本宫是时候去看看他们。”
“娘娘?”雾映道,“哥儿们都很规矩,并没有犯错。”
楚词招笑:“想哪去了。本宫不至于欺负小孩子。让小福子他们去藏书阁取些书,男子们学的什么看的什么,就取什么。”
雾映更惊了:“娘娘?”
楚词招道:“雾映,你说话道理那么正,办事的时候怎么怕了。天塌了本宫顶着,去吧。”
雾映心道,她说的是私下,而不是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啊。
但见娘娘坚决,雾映还是去办了。
到了仕君所。
仆妇、嬷嬷们连忙将皇后迎了进来。
哥儿们赶紧端正了姿态,行礼后更加小心谨慎了。
荀遂倒无所谓,只是皇后真好看,宫中美人众多,也算饱了眼福。
楚词招瞧了瞧在学什么,还是老一套的那些。刺绣、仪态、以夫为天……
楚词招让雾映把书分发下去,经史、策论等,哥儿们瞧见这些书一头雾水。
楚词招道:“你们既进宫来,心中应该明白,将来你们是要嫁给皇子或世子的。”
“刺绣,自有绣娘。仪态,修炼得再好看也修不出一朵花来。要为皇子们解闷,就要学着做一朵解语花,明白男人们在想什么。而不是满脑子都是些下人和通房丫鬟能做的活。”楚词招说着明面上冠冕堂皇的借口,底下的哥儿们有的认真听着有的心中怯怕还有如荀遂的,巴不得赶紧把这些日子学的课程全突突了。
楚词招翻开一本书道:“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能为丈夫解忧?什么都不懂,如何能操持好一个家。”
“本宫知道,你们或许在想,这里的大多数人只会成为妾室,妾室学那么多作甚,好好讨夫君喜欢多生几个儿子才是要紧事。”楚词招道,“愚蠢。”
“你们不是普通人的妾,是皇子们的妃,不比常人懂得更多,哪能坐到如此高位。”楚词招道,“名义上既是由本宫教养,本宫也忝为你们的师父,明日起,本宫以身作则,与你们一起学经史策论骑射。”
“教书的师傅,本宫会让人推举宫廷女官。女子行商走千万里路,亦有练武当镖师者……本宫不信大邺王朝推举不出几个能教人的女师傅。”
楚词招心道,陛下突然撤销对他的禁足,大抵是此时不能动他。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做点想做的事。而不是悲春伤秋,沉溺于不得。
人生长河,只能自渡。自救罢,不等怯玉伮了。
他要主动追上他,而不是一直默默等待。
怯玉伮的肩膀扛不起他的重量,他便学着强大,与怯玉伮同行。怯玉伮走不动了,他亦能背起他,千千万万里,不会停下。
侍从官得知此事,禀告后,建言太子劝阻皇后娘娘。
萧扶凃道:“母后是孤的亲娘,不过是找几个宫廷女官,带仕君们学一些经史骑射,能让母后开心,有何不可。”
侍从官不信太子不知道这背后的隐患。
萧扶凃笑:“孤是太子,孤再是无能,也不会牺牲母后成全自己。有什么母后顶不住,孤来顶。”
“殿下!”侍从官跪了下来。
萧扶凃道:“此事不必再议。推举女官的事,不必闹得太大,找几个人去办吧。女官的心性家世背景都要考察好。”
“你办不了,”萧扶凃笑,“孤让别的人办,也不是不可。”
侍从官不再劝了,连忙应下,下军令状一定会办好此事。
宫廷一向是有女官的,只是还没有过教哥儿经史的女官。哥儿学骑射,也与世道推崇的娴静背道而驰。
但母后头一次想要做什么,而不是冷寂如枯木。那是他的亲娘,只要是在控制范围内,为什么不能。
六皇子得知此事,乐洋洋的。
他早就明白荀公子的性子不像别的哥儿那样。他听说荀遂最近都过得不好,不快活。
那些什么刺绣、仪态简直是折磨人的烂规矩。女官一时找不齐,他年龄才十四,自荐到皇后那,说是经史策论他都会,他可以顶上几天。
为这事,六皇子被母妃打了一顿。但皇后允了。
六皇子为了教书这事,前晚上差点通宵没睡,生怕自己讲不好。
第二天,他用故事开篇,才不会那些老学究似的,一板一眼。哥儿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连荀公子都注意到他了。
六皇子更有干劲,恨不得一直当教书先生。
荀遂台下瞧着那六皇子,心道,原以为只是个毛头小子,没想到还会讲点故事。
他要努力学,学会了六皇子这套,去讲给小世子听。

第46章 古代虐文里的炮灰攻46
萧倦近些日子一直养伤,对宫中发生的事知晓但并不在意。他整个人陷入名为怯玉伮的魔障,在这个魔障里,他不再是真龙天子,无法一道命令叫此地天崩地裂。
萧倦没有再叫怯玉伮过来,他独自梳理、重新审视他与怯玉伮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面目模糊了,在这段关系里成了一个异常模糊、诡异、不像他自己的人。仿佛是从身躯里长出了另一排枝桠,让他整个人都变形了。不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头腐烂的鬼魂。
萧倦越是清楚明白这一点,越是无法叫怯玉伮过来。
今天又落了雪。洋洋洒洒挥舞天地。将所有的一切装点成白雾,笼罩着朦胧着,除了一望无际的白,寻不到春夏秋的绚烂。
那绿芽红花枯叶,尽皆被大雪覆盖。冬是天地的坟墓。
萧倦望着雪有些失神。
他绝不要怯玉伮如妻妾,用身体取悦他。亦不要怯玉伮如臣子,做一头牧羊的犬。
他也不是怯玉伮的爹爹,无法只将怯玉伮当成孩子。
萧倦的人生里,这三种关系都被否决。他找不到一种新的,温暖的,去拥抱怯玉伮。
张束倏然来报,小世子来了。
萧倦微讶,唇角扬了起来。每次他不派人去请,怯玉伮绝不肯过来的。怎么这会儿主动来了。
林笑却走进殿中,手中拿着还沾着雪的梅枝。
农猗连忙上前解下林笑却的大氅,换了一件干净没被雪润湿的披上。
林笑却拿着梅枝在萧倦榻前站定,他缓缓一笑,将梅枝递过去:“陛下,臣今天路过梅林,看到梅花开得这般好,忍不住就想叫陛下也瞧瞧。”
“您看,我摘的梅枝是不是枝头开得最盛的。”
梅花上沾着霜雪,抚上去指尖寒凉,萧倦心中却火炉子似的温暖。他道:“没有比这开得更好的梅了。”
“就算是朕去,想寻到一枝更好的,也只会无功而返。”
林笑却听了,在榻旁坐下,慢慢侧躺了下来。
他躺在萧倦的腿上,张束捧来花瓶,萧倦亲自将梅枝插了进去,才缓缓抚起林笑却的头发。
“这般恹恹的,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林笑却默了半晌,道:“冬天太素了,我想为陛下做一件事。”
萧倦不知怯玉伮为何突然转了性,竟对他这般好,感觉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朕没有什么缺乏的,怯玉伮想为朕做何事。”
林笑却道:“杀了谢知池。”
萧倦闻言,并未感动。反倒先前的柔情如被泼了冰水似的。
他不顾伤势未愈,强行将林笑却抱入怀中。
伤口的疼撕扯着,萧倦抚上林笑却脸庞,让他再说一次。
林笑却望着萧倦:“陛下,您没听错。臣要为您杀了谢知池。”
“雪素梅香,但梅冰冷,哪有鲜血滚烫。”林笑却微笑道,“臣想通了,谢知池只要活着,臣就日日夜夜受折磨。杀了他,在这世上,臣的眼里心里便不会有旁人。”
“萧倦,我想站在你身边,只有我站在你身边。”
萧倦抚着林笑却眉眼,力度轻柔。怯玉伮说得如此真,为何他却品出了假。
萧倦捂住林笑却双眸,让他重新说一次,到底要做什么。
林笑却并未闭上眼眸,即使萧倦捂住了他的眼,他眼前也不是黑暗一片,而是深红,红得近似干涸的血污。
“我要杀了他,葬了他,彻底叫他消失在臣的世界。”林笑却唇色寡淡,并不像梅花那样红润,缠绵病榻多年,这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浸润了杀气的言语。
萧倦看不见他的眼神,便能自欺欺人怯玉伮是真的想通了。
“好,”萧倦道,“杀了他,朕与你共度余生。”
殿外,风雪越发的急。风呼啸得门窗跟着响。几个小太监连忙关了窗,殿内的烛火摇晃得更烈,窗一闭,殿内人影浮现,如妖如魔。
萧倦让林笑却就在宫内杀,林笑却一定要出城去乱葬岗。
“陛下,谢知池的血不该玷污宫廷。他若死在这里,臣会怕。臣怕那野鬼孤魂缠着臣,不得安生。”
萧倦将林笑却抱紧:“活着的时候,不过是条狗奴,死了,也只有魂飞魄散的命。”
林笑却缓缓抬手,抚上萧倦脸颊:“陛下,答应我。我要杀了他,就地掩埋乱葬岗。”
萧倦道:“抚朕的唇,像朕当初抚你一样。”
萧倦想要林笑却亲他,但说出口的却是抚弄他。
林笑却怔了会儿,浅浅笑道:“好。”
他抚上萧倦的唇瓣,极轻极柔,萧倦按住他的手腕,叫他用力些。
林笑却用了力,萧倦松了他手腕,手往下探去。
林笑却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萧倦的手中……看见了灿烂的花火。
失神中,抚弄萧倦唇瓣的手指,被萧倦含了进去。
林笑却昏过去前,只觉潮湿而温暖。
风雪里。
关押谢知池的囚车不断往前。陨石宝剑萧倦帮忙提着,到了乱葬岗,萧倦将宝剑给了林笑却。
“剑很重,朕可以帮忙。”
林笑却道:“陛下,我要亲自杀他。”
萧倦摸了摸林笑却头:“不用勉强,你有我,你下不了手,我来就是。”
林笑却柔和地笑:“萧倦,信我。”
萧倦不再多言。他想跟上去,也被林笑却制止了。
“站远些,会沾到血的。”林笑却道,“陛下,我要你干干净净地抱我回去。”
萧倦迟疑片刻,终还是在林笑却期冀的目光里停下了脚步。
囚车打开,锁链绑缚着谢知池手脚。
一侍卫提着锁链要把谢知池牵过去,林笑却拖曳着陨石宝剑道:“我来吧。你们都散开些,我要一个人完成。谁敢上前,谁就是破坏我祭冬神的罪人。”
侍卫们只能听命。
林笑却一手牵着锁链,一手拖曳着宝剑。锁链在地上碎石块中当啷响,宝剑拖曳过的地面留下深深的刻痕。
走远了些,林笑却低声道:“谢知池,我砍断锁链的那一刻,夺剑挟持我。”
“机会只有一次,你错过了,我们都会死。”
这话如同一枚石子,落入了莲湖,泛起阵阵涟漪。
谢知池右手溃烂,人也瘦削,但被锁链绑着的他,竟让人说不出狼狈二字来。
受苦受难的佛,一夜坐化的魔……不管他再是绝世独立,林笑却此时也没有注意他。
萧倦忽觉不祥,往前踏了一步。林笑却仿佛一直听着动静似的,立马回望过去。
他笑:“陛下总让我乖乖的,现在我想让陛下乖乖的,一刻钟的事,很快。”
萧倦道:“朕说了,不用乖,要好好的。”
话落,萧倦再未停留,猛地往林笑却的方向奔来。
林笑却心知不能耽搁了,就现在。
他竭力提起宝剑,剑一划,锁链碎地。谢知池夺了剑转瞬架在了林笑却脖子上。
谢知池淡声道:“都站着。”
剑轻往里,林笑却的颈项霎时流出了鲜血。
“再往前一步,小世子的命,恐怕就留不住了。”
萧倦双眼阴鸷扭曲,叫停了侍卫:“都停下!”
谢知池道:“放冷箭、暗器,什么都行,我死之前,一定会拧断小世子的脖子。”
“黄泉路漫漫,有小世子……怯玉伮陪,不孤单。”
狂风呼啸,萧倦竭力冷静道:“谢知池,是朕威逼怯玉伮杀你。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敢杀朕,反倒去伤怯玉伮。果然是贱种。”
“朕跟怯玉伮相换,杀我,放他。”
谢知池闻言笑了起来:“这世上傻子很多,我从前是,很遗憾,现在聪明不少。”
乱葬岗里,孤坟座座。谢知池要马,快马。
萧倦应了。
一匹马被赶了过去,谢知池掐着林笑却脖子上了马。
临走前,他道:“萧倦,你我恩怨未消,三日后,望泗郡泉陵山,你独自前往。”
“你我相杀一场,你赢了,带走林笑却。你输了,葬身泉陵山。”
“若有兵马包围,或有暗卫突袭,我保证,你的怯玉伮会死得很惨。”
“这三日里,若我发现有任何追兵,小世子立刻香消玉殒。”
风雪里,谢知池挟持着林笑却大笑而去。
马远了,还有他一句似自叹似讥嘲的威胁在风中散开:“可怜呐。”
破庙里。
林笑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脖子上的血干了,抬手轻抚了一下,好疼。
果真是吹发可断的宝剑。
谢知池坐在一旁,并没有之前讥嘲大笑的半分神情。
冷漠如破庙败了的神像。
林笑却走了一步,他没有反应。又走一步,还是没反应。
他试探着走到破庙门口,谢知池仍然坐在那里阖着双眼。
难道是昏过去了?
林笑却问:“月生,你不拦我吗?”
谢知池睁开眼,望向他,没有言语。
林笑却回望了会儿,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良久他道:“对不起,我忘了没有月生。”
林笑却慢慢挪到谢知池身前。他说今天风雪好大啊,他说谢知池真厉害,他们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我以为会死的。”林笑却道,“意料之外,真好。”
233提醒道:【宿主,既然逃出来了,与谢知池相处,你必须表现得爱他。】
233答:【虽九死其犹未悔,爱他胜过爱一切。包括荣华富贵、自由与性命。】
林笑却说不用坚持,他只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顺着命运的长河往前。】
林笑却站在谢知池面前,慢慢跪坐下来。
谢知池垂着眸,左手持剑,右手溃烂。
林笑却没管他的伤,缓缓抬起手试探地抚上谢知池面庞。
谢知池仍然如比丘般盘坐着,似乎对林笑却的任何动作都不会有反应。
月中莲似的一张脸,林笑却抚得很慢很轻。
“我的脖子好疼,你把我割疼了。谢知池——”林笑却凑近,作势要吻他,牵扯到颈上伤口,林笑却闷哼一声,又退开了。
倏然,谢知池松了剑,抬手掐住他的颈项。
林笑却心道,这就要GAMEOVER解决他了吗。
方才扯到伤口,血滴滴落。滴到谢知池手上,谢知池眼睫颤了颤,竟收回手把血滴舔干净了。
林笑却愣在那里。
谢知池舔完,仍不知足。上前来扼住他,将他已经干涸的血迹一并润湿舔尽。
血迹往下,他的唇顺着往下,颈项、锁骨……林笑却被按倒在地,谢知池伏在他身上,没有用尖牙撕咬,只是舔舐着,林笑却痒得往后仰,碰到地面的头无法往后,他的下巴不由得抬了起来,更好地露出了雪白血污的颈项。
太痒了,林笑却不想谢知池舔舐了,推推他的头,谢知池抬起了头,眼神冷漠。
林笑却咬着唇瓣,不知该怎么劝阻,只能松开手,让他又继续趴下去了。
明明是人,怎么跟狼狗似的。好在没有用尖牙撕裂他,只是舔舐一下,不疼。
痒,林笑却咬着唇,痒,233提醒不要咬唇咬出血了,不然……
林笑却一慌,齿关连忙松开了唇瓣。
不知过了多久,谢知池才起身。林笑却合拢衣衫,抱住自己的双腿,去看谢知池,他又阖着眼坐在一旁悄无声息了。
跟死了一样。
呼吸声轻得快听不到,也可能是风雪声太大了。
没过多久,林笑却便被谢知池扯着继续赶路。
他有些饿了,谢知池饮他的血充饥,难不成他要去饮雪充饥?
到了一个镇上,谢知池扯掉林笑却衣衫上的珍珠,佩戴的长命锁等,换了银两。
店家心有疑虑,但谢知池提着剑眼神发寒。店家又见两人美貌如同双子,月畔荷莲,咬咬牙换了。
林笑却要银子,谢知池也不答,直接给了他。
林笑却笑笑,只掏出一两碎银,找店家换了尖端十分锋利的金钗。
拿到手后,他轻声在谢知池耳畔道:“你死了,我必殉情。”
谢知池左手将剑提了起来,架在了林笑却脖子上。
林笑却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怔愣间,金钗被谢知池夺了去,还给店家换回了银两。
店家吓得不行,都想告官了。
林笑却连忙道:“他吓唬我呢,不是真要伤我。这剑是假的。”
说话时,一小缕长发碰到了,发丝顿时断裂飘落。
店家吓得啊啊啊往后退,林笑却好尴尬。
谢知池瞥了店家一眼,店家顿时不敢啊了,捂住嘴抖如筛糠。
谢知池收了剑,捉住林笑却就走。
这银两换了药物、食物等,林笑却认命地背上。
“我是人质啊人质,再买根绳索把我绑起来吧。”
林笑却随口一提,谢知池还真去买了。
夜间的时候,谢知池把林笑却牢牢绑住,林笑却要尿尿,都是谢知池帮忙脱的裤子。
第二天,林笑却说他错了,他不会跑,不想要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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