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白玉摇头,告诉他:“他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还是老样子。”师兄摇头叹息。
师白玉抬起头看他,突如其来的好奇心,让他问了一个问题:“流飞光以前是什么样的?”
“他从来没有和你提过吗?”师兄心疼地伸出手,摸了摸师白玉的脑袋,叹息不已,“流飞光本来是日月观最厉害,也是最好的弟子。”
师白玉听着他过去的事情,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飞光自从入门,一直醉心修炼,没日没夜,心中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修炼修真,领悟世间真理。他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最难得的是,他不仅自我修行,更是热心帮助周围的居民斩妖除魔,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修仙者。”
“但是……”师白玉急切地接话。
现在的流飞光和师兄记忆中的人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出了点事。”师兄露出惭愧的神情,“我们修仙的门派,其中一个责任就是要守护周边的地区,免受妖魔的侵害。我们的师父,是一个……虚荣的人。他为了和其他门派结交,获得名声,会把我们派出去,帮助一些门派处理问题。因此,我们那时候要经常去做超出范围的事情,遇到的还是强大的妖魔鬼怪,有段时间经常受伤,好几次性命不保。我们对师父不满,颇有怨言,但是飞光都觉得能帮助别人,从来没有过怨言。”
师兄说到这里,痛苦地揪住胸口的衣服。
“然后有一次,我们被无上法门喊出去,基本上所有弟子都去了。”师兄的手在颤抖,“恰巧那一天,群魔来犯,留在日月观的弟子无法抵御,很多人死了,死相惨烈。那一场灾难中,师父也死了……死的还有……飞光那怀孕了的……不修仙的凡人妻子。”
一尸两命,以最悲惨的死相,徒然看着天空。
“把飞光的妻子下葬后,他就消失不见了,后面有人看到他,他说他在找死者复生,时光回溯的法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法术。”师兄和他一起修行,知道他的悟性高,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一些道理。
法术并不是什么都能做到,越违背常理的法术,越是邪术。
流飞光听到别人的劝阻,却只是痴傻一样摇头,喃喃自语:我保护了所有人,却没有保护她,我保护了所有人,却没有保护她。
既最看重人命的人,却又在经历伤痛后,轻视人命。
师白玉回到了客栈,询问老板,老板还是那句话,没有见过流飞光离开,自然也不会看到他回来。
一天的时间过去,师白玉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依旧推开流飞光的门。里面还是昨天的模样,他的行李还在,人却不在了。
师白玉没有办法,只好向人打探日月观地方的住处,想要求他们帮忙找人。
看着师白玉离开了客栈,客栈的老板靠在桌子旁边,有些疑惑,问一旁的店小二:“怎么……会只有一个小孩来投宿啊?”
“老板,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店小二好奇,“你的记事本这里,甲房和乙房是同时有人入住的,甲房住着那个小孩,但是我不记得乙房有人入住。”
老板略加思考,同意了他的说法:“我也不记得还有人在乙房,大概登记出错了,你去收拾一下吧。”
某些存在的痕迹正在慢慢被抹除。
师白玉跑了出去,他还没有到日月观弟子的客栈,就看到了流飞光的师兄。
“道长,道长,流飞光一天都没有回来,你能帮我找找他吗?”师白玉跑了过去。
师兄看到一个小孩朝他跑来,笑着伸出手,扶住他,他对这个小孩有印象,但是对于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他问:“流飞光是谁?”
师白玉愣住。
月光吸走人的生命,太阳蒸发人的寿命。
师白玉抱着流飞光最后送给他的佩剑,茫然地站在镇子的门口。
他的身上有钱,从小就在流浪,去哪里都能活着。
但是要去哪里呢?
师白玉蹲在地板上,抬头看着太阳,灼眼的光芒要将他点燃。
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他的身边,挡住太阳,落下影子。
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人笑着往下看,柔声说道:“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师白玉听到这个声音,愣住,随后立刻抬起头。
晓沐云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随后,他的后面有一个戴着面具的脑袋晃来晃去,他想要透过晓沐云的身体往外看,但是因为被挡得太严实了,愣是怎么转都没有办法,于是只好看着晓沐云。
“嗯?”晓沐云还在等师白玉的答案。
“我知道。”司雨霏猜测了一下,“人有三……”
晓沐云立刻转过头,捂住司雨霏面具上嘴巴的位置。
明明就是面具,但是被晓沐云捂住了嘴巴,司雨霏的声音就消失了。
路上忽遇两个怪人。
司雨霏问师白玉:“去吃饭吗?”
师白玉就这样,钻进他们的马车里,重新进入这个镇子。
“流飞光不见了!”师白玉急切地看看司雨霏,又看看晓沐云,“你们记得流飞光吗?就是那个拿着《道己十二章经》,到处喊人去念的坏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记得他了!”
只有我,只有我。
“我们知道,我们是为此而来的。”晓沐云从袖子里拿出两封信,他想了一下,将其中一封信给师白玉。
信封早就被打开,师白玉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打开一看。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书奉上,鄞州碧澜镇,同轩客栈,接走师白玉。
既然收到了酬劳,晓沐云和司雨霏才来找人。
为什么?
师白玉看着上面的字迹,无比熟悉。
他们到达了同轩客栈。
当晓沐云和司雨霏进去的时候,老板和店小二在抱怨着:“乙房怎么有一股焦味,其他房间都没有,而且打开了窗户,味道也不散。”
“老板,投宿。”晓沐云从怀里拿出银子,直接放到桌面上,“就要乙房。”
老板闻言,不得不告诉晓沐云,乙房现在不能住人。
晓沐云笑了笑,直接把碎银用手指一弹,银子直接到了老板的身前。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这是司雨霏出院以来,第一次看到用财力压人的场面。
也许是因为司雨霏的眼神过于炽热,晓沐云不得不解释道:“有时候为了解决问题,钱是不可缺少的的。”
司雨霏害怕地问:“所以我没有钱,很多事情就解决不了吗?”
“咳。”晓沐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带坏小孩了,他对司雨霏说,“那也不是……再说了,我的钱就是你的……”
他的话中断,因为师白玉突然插进他们两个人中间。
“先帮我找人,你们再调情。”师白玉虽然对这两人颇有微词,但是不得不说,看见他们两个人,他安心多了。
“那就带路吧。”司雨霏的手指指着前方
师白玉连忙往前跑,随后站在乙房,也就是流飞光之前住的那间房间,将门推开。
门一打开,师白玉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最后一次看这个房间的时候,里面的木材只是微焦,但是现在,里面的家具出现被烧了一半的状态,那一张一开始最严重损伤的椅子,现在更是烧得只剩下一个架子了。
“书。”司雨霏朝晓沐云伸手。
晓沐云直接把《道己十二章经》递给他。
司雨霏快速地翻阅着此书。
“霏霏,你没有发现一件事情吗?”晓沐云站在他的身后,伸出手,虚挡住视线,强迫自己忽略那本书翻开时的存在感。
“什么?”司雨霏的手指停在书中的某一页,将其翻过来。
“那就是看那本书,人的脑子会变得有点奇怪,怎么说好呢……癫狂?”晓沐云察觉到这件事情,虽然拿到了书,却不敢去看的原因。
师白玉蹲在地板上,眼睛看着司雨霏翻书。
晓沐云的话,他认同。身为一个能稍微翻阅《道己十二章经》的人,他不敢多看,就是因为发现了,越是接受里面的知识,人的脑袋就不正常。
想到此,师白玉担忧地看着司雨霏。
“没有这回事。”司雨霏的语气淡然,但是师白玉分明看到,司雨霏那张面具上,唯一能露出来的眼睛,眼睛越睁越大,疯狂亮光无法压抑,兴奋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里面记录的都是上古神明的召唤形式,以及更多相关的知识。
司雨霏阅读着,面具下的脸忍不住笑了,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燥的嘴角,脑海中冒出奇怪的念头:这些奇怪的东西看上去真是够碍眼的。
可以杀死。
125 我觉得,有点奇怪
我要回溯我的过去, 寻找悲剧的源泉。
后面竟然发现,我会落成如今的模样,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流飞光永远都忘不了, 自己最后一次离开妻子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已经连续两年按照师父的吩咐, 带着队伍, 翻过山头、御剑飞行、跋山涉水, 去了更多遥远的地方, 斩妖除魔。
“我觉得你们不应该离开。”怀孕了的妻子来给他送行,牵着他的手,远离众人, 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他窃窃私语, “师父太奇怪了, 难道大家的责任不就是保护自己周围的人们吗?远方的事情有远方的门派, 我们的门派有我们的事情。而且这一段时间, 附近频繁出现了怪事, 据附近的居民说, 夜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庞大的妖狗,我们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线索。为什么我们不先帮助自己这边的人,然后再去为有真的需求的他人伸出援手呢?我听阿元说, 你们上次出门, 也不过是被冷落而已。”
“凌嫋,你不要那么担心。”流飞光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拍了拍, 那时候的流飞光意气风发, 和眼中都是忧愁的妻子相反,他志气昂扬, 从未怀疑过自己前进的道路,“师父有自己的思量,我认识他多年,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我们会守护附近的人,也会去帮助远方的人。区区一只妖兽,不足挂齿。就算我们不在了,也还有其他的弟子在,我会吩咐他们尽快把你说的那只小狗抓起来的。”
听到他轻松愉快的语气,妻子低下头叹气。
“不要太担心。”流飞光不希望她这样忧愁。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
“嗯?”流飞光一向耐心听她说话,没有半点敷衍。
“我梦到一个修仙者,可能是因为渡劫失败,亦或是遇到了什么惨事,在我的梦中,被一团白色的火焰焚烧,发不出一声惨叫。”因为那个噩梦,才让她更加担心流飞光。
他会不会在外面也遇到这种事情,死得无声无息,自己甚至无法见他最后一面。
流飞光听到她的叹息声,心疼地伸出手,捧起她的脸。
妻子对上他的眼睛,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问他:“我是不是老了?”
他是修仙者,她却是最普通不过的凡人,随着时间的过去,她会越来越苍老,但是他会随着功力的不断提升,而保持青春永驻。两人现在看上去年纪相仿,实际上,这时候的流飞光应该比她大好几岁了。
“你一直都那么漂亮。”流飞光微微一笑,怜惜地抚摸她的脸,“我才更老了,因此日日忧虑,盼望你不要嫌弃我。你应该快要生了,我很抱歉,不能留在你的身边。”
“嗯。”她的手摸了一下肚子,眉宇间都是将为人母的喜悦。
“我答应你,会尽快回来的。”流飞光对她矢志不渝。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妻子抱住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呢喃着,“我会一直在这里回来,你一定要安全。”
流飞光拍了拍她的后背。
分离的道别话,就到这里了。
他的师妹主动上前,搀扶着肚子高高隆起,走路其实都会辛苦的妻子。
她们两个人站在边上,后面的队伍见状,立刻走了上来。
一队人已经行至山脚下。
妻子看着流飞光,温柔地笑着点头。
流飞光回以一笑,随后在转过头的时候,指挥着一队人马,齐齐拔剑,御剑飞行,只冲云霄。
“凌嫋,我们回去吧。”师妹扶着她。
两人便转身下山去。
就在她要离开这个山头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轰然一声响,仿佛是一个天外石头,直接砸到了地板上。
凌嫋下意识回过头,当她看到了闯入她眼帘的场景,她惊吓地睁大了眼睛。
她想过等流飞光回来,一定要告诉他,但是当时她没有想到,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们的身后,山崖的边上,一团巨大的白色火焰在燃烧。
凌嫋仔细去看,火焰中似乎有个人影,他在朝自己伸出手,火焰放大了他的身形,他的皮肉腐烂,张大嘴巴,似乎拼了命地想要对她说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害怕,甚至想要靠过去,听听那个人在说什么。
“妖魔!我们快跑!”师妹的能力不足以单独一个人斩妖除魔,她扶着凌嫋,着急地往山下赶。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那一团火焰的中心,发出了惨痛的叫声。
人在忏悔,痛恨过去的某一刻,作出了错误决定的自己。
书籍上映着一团火焰,随着翻书人的加快动作,整个房间的温度突然开始上升。
“霏霏,这个房间有问题。”晓沐云本来靠在门把,当他发现这个地方有异样后,立刻靠近蹲在地板上的司雨霏和师白玉。准备发生了什么万一的情况下,保护他们两个人。
司雨霏已经根据这里发生的事情的特征,找到对应的内容了。
“这里有什么问题?”司雨霏快速阅读着,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
“这里……越来越热了。”晓沐云身为法修,对外界的变化更为敏锐。
“现在是夏天,你穿那么多,当然热了。”司雨霏还在阅读着内容。
晓沐云眨了眨眼睛,手放在太阳穴的位置,按了按。
这就是脑壳疼。
“不许在小孩子面前脱衣服哦。”司雨霏对他说。
晓沐云无奈至极:“我该怎么告诉你两件事情,一,我不是变态,二,这里真的有问题。”
说到这里,晓沐云异常担忧,这不会成为他们吵架的开头吧。
“好好好,等我看完书,再和你聊。”司雨霏的视线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那本书。
听到那句话,晓沐云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忧心忡忡,弯下腰,去看司雨霏的脸。
司雨霏戴着面具,但是光看眼睛,里面的光芒癫狂得叫人不安。
就在晓沐云伸出手,想要摇一下他的肩膀时,司雨霏一下子将书合上。
“啪!”书合上的声音吓了旁边两人一跳。
“好了,收起来吧。”司雨霏把书拍回晓沐云的胸口,恢复常态,站了起来。
晓沐云接下书,收回乾坤袋里。
师白玉的眼睛死死盯着司雨霏,着急地问他:“你明白什么了吗?”
“是的。”司雨霏双手交握,开始准备施法,“流飞光按照书上的办法,借着里面神明的力量,打开了时间的通道。”
他成功了。
所以才离去。
师白玉的心中为他高兴。
得偿心愿,不需要再为了过去的事情,苦苦煎熬。
“他必须马上回来。”司雨霏简单概括现在的情况。
“算了啦。”师白玉摆手,“之前他突然消失了,我只是担心他。既然现在知道他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就不用再找了。”
他也该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新的落脚点了。
司雨霏睨了他一眼。
师白玉被他的眼神吓到倒退一步。
他会害怕,倒不是因为司雨霏的眼神有多么恐怖,恰恰相反,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只是存粹看了他一眼罢了。
但是师白玉有一种被非人生物盯着的错觉,而且那中非人之物,还不是他熟悉的妖魔。
“他借用力量的那位神,是一个身处时间中的神。祂巡逻着时间,保证时间不会出现交错之类的错误。书上说,祂的脾气不好,但凡得罪他的,都会让他暴跳如雷,然后,将那个人烧毁。”
“烧毁?”师白玉看着房间的环境。
在他们聊天的间隙,这个房间的温度开始升高,晓沐云看着床角的木头开始冒出火苗。
“滋滋滋。”黑色的烟冒了出来。
“如果他被完全烧掉,不仅是死了那么简单。”司雨霏说着,改变手势,做了第二个结印动作,“那位神明掌管时间,所以如果被祂烧光了,此人的存在、时间线,从前、现在、过去,都会消失。这不代表他从前做的事情会消失,也不代表这个人不存在,而是,没有人会再记得他。”
师白玉瞳孔在眼眶里震动,想起了今早的时候,不管是客栈的老板,还是流飞光的师兄,突然都不记得他了。
那么,自己也会不记得他吗?
他短暂的人生中,唯一得到过的……他人的陪伴时光。如果他忘记了流飞光,那么他是不是就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就算了。”个人的生死,司雨霏并不想多加干扰,“因为那位神明脾气不好,我怕祂的怒火会烧到这里。”
“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晓沐云觉得如果后果严重,他要先办法将这个地方封印起来。
“这里有可能成为一个容易造成时间错乱的地方,乱入者会被随机送走。”司雨霏觉得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方,“还是想办法将流飞光带回来比较好。”
这是上上之策。
“怎么做?”师白玉急切地问,“我一个人能做到吗?”
司雨霏手中的手势越来越快,当他的手停下来时,师白玉的话才说完。
他看向师白玉,慢慢问道:“你想自己来啊?”
师白玉点头,和他说:“感觉这样比较好。”
“那为什么不早说?”司雨霏抱怨。
师白玉觉得和他说话有点累心,他在佩服晓沐云能和他交流那么久的同时,尽量用谦卑的语气问他:“什么意思?”
司雨霏说:“我已经……”
话落音,白色火焰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从山头回到日月观,凌嫋的心头一直惶恐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不断想起山脚下的那团白色火焰。
里面烧着的人,让她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那么无助的身影。
她其实在一开始有在怀疑是什么妖魔偷偷溜到了日月观,毕竟最近其实不太太平,日月观的观主最近看上去也奇奇怪怪的。
但是,她没有感觉到那个人的恶意。
不过现在这种时局,她还是不要管太多比较好。
她的手托住肚子。
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想到这一点,凌嫋不再多虑,干脆躺在床上,疲惫地睡了过去。
越是想着一件事情,就越容易梦到与此相关的事情。
凌嫋在梦中,反复看到一团燃烧的白色火焰,以及里面的人反复想要从里面爬出来。他看着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倾诉,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仿佛有着巨大的裂缝,往下是万里深渊。
无法触及、无法倾诉、无法理解。
“啊啊啊!”梦中被火焰包裹中的人痛苦地嚎叫。
听到了他的声音,凌嫋被吓醒了。
那是流飞光的声音!
“飞光!”凌嫋睁开眼睛,忍不住喊出声。
“凌嫋。”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她。
听到了这个声音,凌嫋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随后慢慢转过头。
她的床边坐着一个人,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加上凌嫋刚醒来,视线模糊。但是就算她瞎了,她也不会认错旁边的人。
“飞光?”她一边说着,一边打算坐起来。
看到她的动作,流飞光紧张地上前,扶住她的身体,帮助她靠在床板上。
凌嫋终于看清楚了流飞光了,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问道:“你不是和他们一起出发去无上法门那边了吗?”
“我突然中途受伤了,不得不折返。”流飞光这样告诉她。
听到了他的话,凌嫋着急地伸出手,摸向他的手。
因为她视线的调整,流飞光终于出现在光芒中。凌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流飞光确实很明显地看起来受伤了,左脚和右手直接缠上了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
凌嫋的手颤抖着,检查他的身体,最后摸上他的脸。
仔细看到他的脸后,凌嫋完全愣住。
流飞光看起来还是那个样子,但是他的发型看起来很乱,他的脸光洁,脖子和脸的交界处,有一块被火灼烧过后的伤痕。他看向凌嫋的眼神无比悲伤,仿佛在下一瞬间就要哭出来了。
“你怎么了?”凌嫋问他,“伤得太严重了吗?”
流飞光不发一语,只是伸出还是双手抱住她,动作温柔,他想要用力,但是却尽力抑制住了欲望。
一切都是值得的,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流飞光去而复回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日月观。
“飞光,你还是去和师父说一声比较好。”有人忍不住提醒他,因为流飞光一声不吭回来后,只待在凌嫋的身边。
同门师弟来找他的时候,流飞光正在和凌嫋坐在院子里喝茶赏花。
姹紫嫣红,流飞光看着坐在凳子上,被他逗笑的妻子,并不想离开她。
“你去吧。”凌嫋笑着说,“我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待着了,再说了,你能离开多久,我会出什么事?”
她觉得好笑,却不知道流飞光听到了这句话,下意识警惕心起。
“去吧,早点回来给我做饭。”凌嫋笑着摇头。
“好。”
流飞光没有选择,他现在手脚受伤,只能慢慢挪动。
这里的路已经变得陌生,但是从前他是熟悉的,他沿着
记忆中的路线,走向日月观的主殿。
日月观是一个靠修炼将内里功力化为修炼白玉灵球的门派,除了自身的法力,日月精华都会对白玉的炼成有用。为了更好地转化日月的灵气,这里的建筑物都是向上的。主殿在最高处,形状如同日月。
他们的师父,也是日月观的观主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
他从前五年开始,就不再怎么出现众人面前,偶尔和弟子们见面,也是藏身于黑暗中。
从前,流飞光觉得有问题,但是他没有追究。时至今日,他手持《道己十二章经》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眼看着书中无数奇怪的所谓神明来到这个世界上。再加上他目前的所作所为,他对那些东西的味道已经能察觉了。
比如说,他靠近着主殿,还没有进门,就闻到了那一股血腥的味道。
不是一点点的血液,但是血海在面前翻滚,才会透露出来的浓烈的作呕味道。
神祇,就在主殿里面。
“飞光。”主殿里面,想起了一个嘶哑的老人声音,随着他的开口,血液凝聚成的海浪翻滚,腥臭味冲气而起。
流飞光想起凌嫋的话:我觉得,师父最近很奇怪。
现在一想,五年前他接见孔琼玉后,一直都很奇怪。
五年飞升成仙,这段时间就是时限到了的时刻。
“师父。”流飞光站在门外,朝里面行礼。
“我听说你在路上遇到了灾祸,不得不返回,我很担心你。”那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从门口到主殿,距离最远不过数十米,但是从仿佛是从更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
神之威。
“哈。”流飞光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居然!居然!他从前信任无比,盲从不休,没有怀疑过的师父,居然早就已经走上了……害人成就自己的成神之路。
“飞光,你在笑什么?”师父的声音如同天边滚滚而来,侵袭太阳的黑暗。
“师父,我笑自己,我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枉我当初那么相信你,原来都是一场笑话,而且还是一场延迟了那么久的笑话!
“没有什么好笑的,人总是没有办法避开灾难。没关系,虽然你回来了,但是其他的弟子会去处理那边的事情的。”里面的人沉稳地说着。
“是……”流飞光垂下眼睛,眼中闪过杀意。
那一场灾难,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惨烈了。
人瞬而成仙,吸食灵气,百草枯萎。
妖神,危害一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师父突然叹气,似乎觉得有什么很可惜,“那你好好养伤吧,为师最近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息。”
“是,师父。”流飞光狠戾地看着主殿,随后转身离开。
如果他能杀了这个人……如果他可以做到,那么之后的事情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流飞光这样想着,脖子上的伤疤突然燃起了火焰。
他着急地捂住伤口,随后从随身的乾坤袋里,拿出了一袋白玉。他将一颗白玉举起,随后放进嘴里,一咽而下。
法力在修补他的身体,但是却无法改变衰败的趋势。
在流飞光调用着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法力源的时候,他的身后,空间裂开。
黑暗之中,四条长长的中空肉堆成的柔软触手,在空气中如同飘絮一样,悄然往流飞光的身后伸去。
紫黑色的云雾将其包围,它隐藏在黑暗中,更加藏在主殿的气息中,靠近着流飞光。
“咳咳。”流飞光太久没有用过日月观的心法了,他被反噬,蹲在地板上,咳嗽不停。
正是因为这个动作,他终于通过投落在地板上的影子,看到了身后的怪物。
他用力咬住牙齿,快速转过身。
“嗷!”空间缝隙中的怪物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就在它的舌头要卷到流飞光的脑袋时,一条冰冷的锁链凭空出现,继而一下子将怪物的嘴巴套牢,让它合上嘴巴,藏起利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