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钟声不知为何敲响。
司雨霏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就在他认真阅读的时候,一个人从窗口爬了进来。
司雨霏稍稍将书往下放,露出眼睛。
晓沐云和司雨霏对上眼睛,讷讷回过头,先把窗门关上。
司雨霏收起手,拍了拍床板的位置。
晓沐云诚实地走了过去,随后坐在司雨霏的旁边,然后问司雨霏:“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如果又是钱的问题,我会很失望,回客栈以后,抱着枕头痛哭一夜。”
司雨霏将书搁下,然后问晓沐云:“你不脱鞋子吗?”
晓沐云闻言,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还是将鞋子脱了。
“外套呢?”司雨霏又问。
晓沐云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还是听话地把外套脱了。虽然晓沐云发现自己的过于听话,是因为心思不正,但是他不以为耻。
司雨霏看他脱完衣服,便拿了过来,随后折了几下,放到床头的柜子。做完准备,他抓着晓沐云的双手手臂,一下子拉着他,倒在床上。
“你在这里……真的学了很多……”晓沐云的眼神四处乱瞟。
司雨霏稍微坐起来,将帘子放下。因为有帘子,两人就挤在这个肉眼可见的狭小空间里。
晓沐云忍不住心猿意马,但是清楚明白到,司雨霏肯定没有他猜想的意思。
司雨霏放下帘子后,便用法术把蜡烛灭了,与一片黑暗中,躺在晓沐云的身旁,和他说:“睡吧。”
“喂,你什么意思?”晓沐云一个翻身,虚空压在司雨霏的身上。
“看你今天好像很失落的样子,所以陪陪你。”司雨霏一本正经道。
“我为什么要失落?!”晓沐云说话都破音了。
他那是失落吗?他是愤怒!
“我懂的。”司雨霏一副“我了解”的模样。
“你懂什么?”晓沐云才不信。
“因为大家都很喜欢我。”司雨霏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自信。
晓沐云:“……”
虽然不能说不对,但是总感觉哪里隐隐约约不对。
“每次我要去别的院子,跟其他师兄师姐生活的时候,上一个照顾我的师兄师姐,总是不情不愿,严重的还会哭起来。”
晓沐云嘴角抽搐。
司雨霏拍了拍自己的床隔壁的位置。
晓沐云不太愉快地躺下了。他觉得司雨霏的意思是,他是一视同仁的。既然白天去安慰了施果,那么晚上就来陪他。他应该庆幸司雨霏的选择顺序是这样的吗,而不是让施果晚上过来,陪她睡觉。
“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晓沐云抱住司雨霏的胳膊,靠了过去,“男女授受不亲,就算她是你师姐,你们之间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吧。”
司雨霏:“……”
最应该和他保持距离的人,就是你。
“而且今天她还想打我。”晓沐云装可怜。
“你讨打,你今天还算好运,遇到有人拉住师姐,但凡多一个师兄在,你小命不保。”
晓沐云算是看出来了,司雨霏在伏羲院,还真的被很多人宠爱。
他这样想着,然后思考要如何狡辩自己的行为。不等有所答案,一只手捧住了他的脸。
晓沐云疑惑地抬起头。
“没有打到啊。”司雨霏摸了一下晓沐云的脸,然后眼中精光一闪,手掐了一下他的脸。
“啊!”晓沐云反应夸张。
“睡吧,我困了。”司雨霏松开手。
晓沐云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地说:“今晚要是能梦见你就好了。”
司雨霏说他:“有病。”
黑夜蔓延,有人在家中睡觉,突然之间,黑夜变得浓郁,无法触摸的不安感一点一点吞噬着整个空间。
在床上进入深沉睡觉的人,一下子被抓住了脚。
“啊啊啊啊!”躺在床上的少女尖叫。
那只手将她完全拖进黑暗中,她的声音和黑暗一起消失。
到了第二天的白天,城镇一下子消失了七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坐在屋顶上的中年人听着大街小巷传来的惊慌声,笑得开心又悲伤。
“要走了吗?”一个穿着女装的小孩朝他走去,站在地板上,仰头看他。
“不,再等等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在屋顶上笑着,望着可悲的天空。
066生闷气
芙蓉帐暖度春宵。
干扰梦中余情的是, 惊破苍穹的尖叫声。
司雨霏先睁开了眼睛,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有点难以动弹。一只手横在他的身前, 死死地抱着他。身后的人和自己靠得太近了, 他高大的身躯压下来, 让司雨霏不得不保持一个姿势, 连想要透过他的身躯, 去看看帘子外面的情况,都有点费劲。
他总算知道,自己昨晚为什么会梦到被一只八爪章鱼缠住身体了。
司雨霏好不容易推开晓沐云的身体, 终于知道来人是谁。
这两天坚持给他送热水的小倌掀开帘子,站在床边, 估计是想要喊他起床, 结果却被司雨霏床上的另一个男人给吓到了。
司雨霏一向迟钝, 但是他现在莫名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 小倌拔腿就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喊:“老板!老板!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有贼人闯进霏霏房间了!啊啊啊啊!”
司雨霏还没有清醒, 无助地躺在床上,满头黑发铺在脑袋后面。他努力转身,然后转过去了, 就对上晓沐云的眼睛。
晓沐云的眼睛和他纯黑不透光的眸子不一样, 是琥珀色的,在阳光下会透明到如同阳光照耀下,溪水里的石头。
但是现在这里正好陷入了日光被窗户拒绝在外的黑暗之中, 他的通透, 便化为了更为深邃的漩涡。
按照晓沐云的警惕性,确实不可能司雨霏醒了, 他还在睡觉。
司雨霏抖了抖手,示意他可以放开自己了。
“怎么了?冷吗?”晓沐云张开手,更加用力将他揽进怀里。
司雨霏:“……”
他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直观发现自己的表达能力有多差。
不过不用等司雨霏阻止他的动作,走廊那边已经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随后,一群人进来了这个房间,一下子掀开了帘子。
司雨霏和晓沐云抱在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盖一张被子。
看到如此场景,大多数小倌都惊讶,或者含恨,唯有南公子,撕心裂肺嚎叫:“我还想要把你的第一次卖个大价钱呢?到底哪里来的小贼!”
晓沐云指了指自己,然后回过头。
他这样的人,怎么样都不能是小贼吧。
饶是晓沐云少主客观来说丰神俊朗,但是毁人生意,不亚于杀父夺妻之仇,南公子就差要去找刀砍人了。
司雨霏无奈地坐了起来,随后一下子掀开被子。
“他都穿着衣服,腰带都没有脱下,我们能发生什么?”司雨霏慢条斯理地解释情况。
他解释得很清楚了,但是现场在看到他们睡在一起后,已经陷入了混乱,没有人再听他说话。
“既然大家热情如此,那么我们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吧。”晓沐云准备将司雨霏推下去。
司雨霏的手抬起来,准备挡住他。
“休想!”其他人的动作更快。
一片吵吵闹闹后,奸夫晓沐云被小倌们赶走了,并且要求他怎么来的,怎么走。
晓沐云无奈地穿上衣服,然后蹲在窗台,一手扶着木框,逆着阳光,赌气看着司雨霏。
司雨霏随意套着外套,尴尬地站在他的面前,说道:“我出发前,再去找你一次?”
晓沐云咬牙切齿,问他:“你的师姐师兄,也就算了,现在我和你后面那群妖里妖气的人,你到底要选谁?”
司雨霏没有想到晓沐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住。
晓沐云紧盯着他的脸。
“我现在寄人篱下,多多少少都是要看别人的脸色的了。”司雨霏发出了一个混迹人世间太久后,才有的沧桑发言,随后抬眼看了一下晓沐云,两手手指交叉在一起划来划去,“他们也不是妖里妖气的人,你这样说话,他们听到了会伤心的。”
晓沐云的心底莫名有一股没来由的火,可能和他一大早就被吵醒也有原因,他看着司雨霏的脸,突然就明白了孔琼玉说的话。你对着他们摇尾乞怜,也得不到他们一丝一毫的同情。如果在一个人的眼中,万事万物,千人万人都是有意义的,那么,你要怎么担保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不一样的?
司雨霏又看了晓沐云一眼,似乎还有话要说。
“那我走了。”晓沐云漠然地说了四个字,然后翻身下去。
“啊。”司雨霏双手按在窗框上,往下望。
晓沐云早就稳定落到了地面上,现在是大白天,他这样的行为吓坏了不少在走动的居民。
司雨霏往下望。
晓沐云站在地面上,一下子抬起头,然后就和司雨霏对上了眼睛。
司雨霏笑了一下,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
晓沐云怄气地动了一下鼻子,低下头离开了。
晓沐云一走开,司雨霏的背后一下子多了好几颗脑袋,全部挤在一起,看着离开的晓沐云。
“不错,这个长相我喜欢。”
“喜欢也没有用,和霏霏睡在一起的人,不可能和你一起睡。”
南公子看着司雨霏还站在窗口,望眼欲穿的模样,有点抱歉地上前,问他:“我该不会是不小心打搅到你和你的情人幽会了吧?”
“不是情人。”司雨霏托着下巴,目送晓沐云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在转角处消失不见,“他不是断袖啦。”
“不是吗?”南公子说,“我觉得是。”
“不是啊。”司雨霏说,“哪个断袖能心那么大,看到男人就勾肩搭背,还要抱着男人一起睡?”
南公子看了司雨霏一眼,再指了指身后的床。
司雨霏:“……”
那……他确实心比较大……
“但是我没有歪心思的。”司雨霏立刻解释,“我没有对他动手动脚。”
南公子觉得他但凡稍微对晓沐云稍微动手动脚,晓沐云都不至于一个大帅哥委委屈屈地蹲在窗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气呼呼地问道:我重要,还是你身后的妖人重要!
虽然晓沐云嘴里没有说妖人,只用了妖里妖气这个词,但是南公子能感觉得到,晓沐云真正想要选择的表达方式是什么。
“唔。”司雨霏在思考中。
“怎么样?”南公子很期待他能得出什么比较惊人的结论。
“他刚才是对我生气?”司雨霏后知后觉。
南公子闻言,表示:“有那么一点。”
司雨霏拿着还没有绑好的腰带,一下子用力摔在地板上。
他也生气了。
南公子觉得,自己今天确实不应该上来打搅他们,好像把一对有情人拆散了一样。
施果晚一些时间来到桃袖馆,表明了自己和司雨霏的身份,并且想要见司雨霏。桃袖馆的人听说了她是司雨霏的姐姐,赶紧把她领上五楼了。
施果一进到房间,就发现司雨霏坐在角落摔东西,摔完枕头,摔腰带。他的动作不是那种很凶狠的,但是看背影,都能感觉得到他在生闷气。
施果见状,按住隐隐作痛的脑袋,嘴里喃喃自语:“又来了。”
司雨霏心情不好的时候,能随便拿着什么,在角落里摔一天。
“你是霏霏的姐姐?”小倌们震惊地看着施果。
云玉环楼的花魁,是他们家花魁的姐姐?
“是的。”施果无奈地看着司雨霏,问他们,“你们怎么得罪他了,趁现在时间还早,捧点他喜欢吃的东西给他,随便说两句话哄哄吧,不然他能生气十几天。”
“他要这样摔东西十几天吗?”南公子嘴角抽搐。
“不至于,但是谁犯事了,赶紧的,哄好了以后,他会自己认错的。”施果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寻找犯人。
“得罪他的人早跑了。”旁边的人告诉施果。
施果沉默了一会,脚步悄悄往后退。
“姐姐,你去哪里啊?”他们连忙堵住她。
“我还是晚一点再来吧,生气中的霏霏不太好惹。”除了他们的师父,目前还没有人能从司雨霏那里拿到过免死金牌。
“姐姐,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众人连忙拉住她,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怎么样都不愿意放开。
晓沐云离开桃袖馆后,意外在路上遇到了无花。他们一群和尚正好从一户人家那里出来。随着门的打开,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大师,我的女儿到底去哪里了?昨晚睡觉之前,她还在的,我们能确保她没有出过门,但是今早突然就消失了!求求你们帮我们找回她!是有妖怪吗?但是华严城多久没有妖怪敢嚣张犯事了?如果不是妖怪,我的女儿又去哪里了呢?!”妇人紧紧拉着无花的僧服,痛哭流涕,她因为太过伤心,手都在颤抖,甚至一度无法呼吸,拼命捶打自己的胸口。
“夫人,夫人。”她的相公抱住她,希望她可以纾解一下情绪,“你冷静一点,先放手吧。”
其他和尚皱眉看着这对夫妻,带有怜悯,但是确实同时有点烦心。
他们今天已经去了好几户人家调查昨晚的失踪案了,无一例外,不见了家里孩子的父母都是这样撕心裂肺的,很可怜,但是同时对他们抱有多余的期待。现在是求着他们帮忙,晚点说不定就要开始骂人了。
他们会斥责,明明他们华严宗应该庇护着华严城,而且他们每年都在上交香火钱,为什么他们还会任由这样祸事发生。
无花看着痛哭的妇人,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情,他伸出手,将她扶起,说道:“我一定会尽力的,家人之间心有灵犀,就算你们暂时分开了,令媛也一定和施主的心念挂着。施主且好好看顾自己,这样,等令媛无事归来的话,也能放心,否则,双方都会更加劳损心神。”
妇人听到他的话,双手合十,拼命拜着。
“我们还需要去收集更多的信息,好探查失去行踪的人的去向,暂且告辞。”另一个和尚朝他们行礼。
妇人终于放开了手,无花跟着师兄弟们一起离开。
无花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晓沐云。
晓沐云皱眉,随后跟了上去。
无花自动放缓脚步,等晓沐云跟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晓沐云问。
华严城确实在华严宗的庇护下,长期禁止其他修仙者在这里使用法术,同时,布好结界,一旦有妖魔现身,杀无赦。
极度的安全环境,是用严峻到苛刻的的准则才能保证的。
“昨晚一连消失了七个年龄在十五到十七岁之间的少年少女。”无花告诉晓沐云,我们正在调查事故,“但是奇怪的是,华严城内的结界没有任何波动,证明妖魔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但是华严城内不可能有妖力强劲到这种地步的妖魔蛰伏至今。”
晓沐云思考。
“如果净云君有空的话,可以稍微帮忙吗?”无花邀请道。
晓沐云点头应承,跟着无花来到了华严宗。
虽然麒麟山的占卜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神乎其技。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问什么,都能知道结果的技能。
神不能,何况人。
晓沐云看着卦象,皱眉推动铜钱。
“如何?”无花问晓沐云。
“夜间抓人之物,确实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但也不是一直待在华严宗的。看情况……应该是近期被呼唤出来的。而且不见了的人,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晓沐云随意一撒手,让手中铜钱接连落在桌面上。
铜钱在桌面上转个不停,最后一颗倒在桌面上的时候,预示着结果已定。
无花闻言,慈悲地闭上眼睛,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答话。
家中的人还在期盼着他们的小孩能回来,但是在他们仍旧幻想着他们平安无事到家的此时此刻,他们能存活的愿望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实。
“唉。”无花叹气,随后对晓沐云说,“谢谢净云君,你不惜过来帮忙,本来应该好好款待你,但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我们有点忙,恐怕招呼不到。”
“没事,我还有事,也要走了。”
无花立即接话道:“我让师弟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顺便上柱香吧。”晓沐云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
无花很感激他的体贴。
晓沐云既然话说出口了,就自己离开,顺便去上一炷香。他在插香的时候,刚好来到了巨大金身佛像的脚下。他偶尔间一抬头,就被庞然的佛像看着。巨大的身体差异,让人不禁徒生敬畏感。
人天生就对大小远胜自己的生物感到恐惧,因为人应该要知道,我们如何对待渺小的虫蚁,庞然大物就可以怎么样对待我们。
晓沐云眼神不变,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里。
“这是……黄金佛像。”一道虚无缥缈、奄奄一息的声音响起,仿佛从远方传来,很快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晓沐云寻着那道声音,一直往前走,随后他绕到佛像的后面,终于看到了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和尚,但是和其他干净整洁的华严寺和尚不一样,这个和尚一身酒味、而且衣着不得体、精神状态浑浑噩噩。他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了晓沐云的脸,抬起手上的酒壶,大口喝了后,再一次重复那句话:“这是……黄金佛像。”
晓沐云挑眉,随后接话:“看得出来。”
和尚听到他说话的语气,哈哈大笑,然后问他:“你说佛祖是不是慈悲为怀?”
“理所当然。”晓沐云口中答道,心里却觉得不管佛祖是慈悲还是无情,都和他没有关系。冒犯的话,心里想了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佛祖慈悲,外面穷苦民众那么多,你说,为什么佛祖不碎掉其身、毁掉自我、放弃金身,用自己的身体去帮助外面的人呢?”
听到他的问题,晓沐愣住。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华严寺内触犯法规、颠三倒四的弟子。因为晓沐云的轻视,所以没有预想到到,和尚的口中竟然会冒出一个这样大胆又有哲理的问题。
晓沐云全然没有准备,同时因为一开始蔑视此人,所以在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难题时,难得一见地呆在原地,没有吭声一个字。
“哈哈哈。”那个和尚嘲笑晓沐云,被他逗乐了。
“哈。”晓沐云忍俊不禁,然后朝他行礼,“抱歉,是我打扰大师了。”
那个和尚朝晓沐云随意行了一个不规范的礼仪。
“师叔,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一个小和尚出来找人,在佛像后面看到这个和尚后,赶紧跑过来,然后着急地对着晓沐云行礼,“让施主受惊吓了,我的师叔经常犯傻,还请你多多见谅。”
“大师并没有做什么让我觉得失礼的事情。”晓沐云没有挂在心上,让他不要在意。
“谢谢施主。”小和尚再一次朝晓沐云行礼,随后用力拉邋遢和尚的手臂,想要将他拉起来带走,“师叔跟我走吧,要是被师父知道你又溜到大厅,吓坏客人,可是要生我的气了。”
晓沐云搭了一把手,邋遢和尚就不得不站起来,然后身体靠在小和尚身上。他醉醺醺地被小和尚背着,仰头喝酒,然后对着小和尚言传身教,“虚妄,虚妄,这一切都是虚妄!”
“师叔……”怪不得他们都说你修行修疯了。
小和尚无奈地摇头,然后背着邋遢和尚,从佛像的后面,背对着朝拜的人,悄悄离开。
晓沐云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离开。他本来想顺着边上走的,却在途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孔琼玉还在华严寺住着,这个时间段,他也刚好来上香。他的手中拿着三炷香,用手挡了一下,随后手腕一转,香烛就被点燃了。他的眼睛一瞄,看见了晓沐云,便不冥想,直接将香插进香炉里,便朝着晓沐云走去。
“孔门主。”晓沐云看到了他,恨不得就地起卦,算算自己今天是不是事事不顺,特别倒霉。
“看净云君脸上愁云不散,今天似乎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孔琼玉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在让晓沐云不快的事物里面。
晓沐云露出了自己的标准笑容,也就是充满了敷衍的笑容。
“和朋友吵架了吗?”孔琼玉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两个人一起对吼,才叫吵架。”晓沐云摇了摇手指,他为了不在外人的面前透露自己的情绪,于是乎显得很欠揍,“一个人不开心,叫生闷气。”
“哈哈哈。”孔琼玉忍不住笑出声,随后,他意识到这里还在大厅,不应该打扰礼佛的人,他便领着晓沐云出去。
晓沐云因为被他嘲笑,怒而将他划分到讨厌的人的行列里面。
“有些人,不值得的。”孔琼玉似乎能猜到晓沐云在因为谁而生闷气。
“孔门主,以前认识伏羲院的人?”晓沐云单刀直入。
“整个修仙界,有不认识伏羲院的人吗?”孔琼玉反问。
晓沐云第一次真心觉得,说话那么费劲,不如不要聊天好了。
“如果你要说某个单个的人,是的,认识。”孔琼玉看出他的不耐烦了。
“你和伏羲院的人吵过架吗?”晓沐云的问题拐了过去。
“有啊。”。
“多少次?”
“认真的话是一次。”孔琼玉伸出食指。
“那很少。”晓沐云觉得那他和邬清影关系应该不差啊,只吵一次架的话。
“对啊,因为吵了一次架后,就再也没有交流过了。”直接就决裂了,自然以后就不会再吵架了。
本应早钟鸣漏尽的孔琼玉,用一种小孩子的语气抱怨道:“真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小气鬼。”
晓沐云被他的话吓得呆在原地。
有些人生气起来,确实是又小气又麻烦的。
因为司雨霏闹脾气,今晚是不能让他去工作了,免得他当场摔东西。到时候,那可就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场面了。
南公子豪气地拍了拍胸膛,私人出钱,租下了一条画舫,让几个小倌带着司雨霏出去玩。同时希望司雨霏不要再摔东西了,虽然他没有摔坏什么东西,而且不吵不闹,但是让人看了,怪堵心的。
好不容易能占抠门的老板的便宜,小倌们在画舫上面吃东西、划拳、开着各种玩笑,玩得太开心了,一不小心就漏掉了还在生闷气的司雨霏。
司雨霏坐在甲板上,靠在船的木板,撑着脑袋,脸上戴着一张罗刹面具。
画舫灯光璀璨,所经之处,水面之下都被照得清晰可见。
司雨霏无聊地抓了抓面具。
却见,湖面上有什么飘飘荡荡,顺着湖水的流动方向,来到他的面前。
司雨霏好奇地探身去看。
一个木头罐头跟在他的旁边,随着画舫前进的方向,亦步亦趋,仿佛是一份专门送给司雨霏的礼物一样。
司雨霏扶着面具,一开始并不在意,但是他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睁大眼睛。
067不是吵架
晓沐云在七岁的时候, 第一次预知到了弑神斩魔者的存在。
那之后,他的一顿操作,让他从了不起的天之骄子, 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路过都要嘲笑一番的无能之辈。
那段时间, 晓沐云白天只要卜卦, 得到的结果都是天道反复朝他叫嚣, 让他赶紧帮助众道得到司雨霏。夜晚的梦里, 他反复看见一个名为司雨霏的成年人,梦中的司雨霏比那时候的他要大上许多。司雨霏在他的脑海中,拿着两把天地不容的名剑, 残忍地屠神杀魔,围观者数百, 无一不伤痕累累。
他就算是确切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听到了至高神的声音, 也不能违背自己的直觉和观念。
错的就是错的, 就算为此受罚, 也不能做声。
他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烂脾气, 性格做人都是铁骨铮铮,可以把他毁掉,但是不能将他改变。
因此, 晓沐云一下子就成为了修仙界的笑柄。
不能再算天的人、不值得信任的人、没有前途的人。
在各种争议声中, 晓沐云变成了一个性格扭曲的少年。他执拗、整天臭着脸、不愿意工作、养尊处优,人见人嫌的标本。
这样的怪脾气少年晓沐云,那时候十七岁。
其实他从未把自己后来的遭遇和司雨霏挂钩过, 他觉得自己那时候得到的, 都是自己自找的。反而,他其实偶尔会自责, 不知道自己当年伸手,指挥千军万马,导致那个刚出生不久,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经历了不应该遇到的事情。
晓沐云的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但是你让一个本来站在上位,只见荣耀,脚底板都没有沾过泥土的少年完全自省、从此谦卑做人,太难了。
他就这样复杂又执拗地度过了整个少年时代。
麒麟山的其中一条规则是,占卜者可以算天算地,但是千万不要算自己。
叛逆的晓沐云把麒麟山禁律都犯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轮到这一条了。
若说他对自己的什么最好奇,不是前程也不是修为,而是姻缘。
麒麟山内,摘星楼百层建起,高处不胜寒,仿佛直达星月,手可摘星辰。
晓沐云坐在摘星楼的最高处,启动星盘,算自己的红鸾星运。
星辰给予信息,晓沐云拿出纸笔,记下后解答。
“西南方向,邗肃州,伏羲院内,司雨霏。”晓沐云勾选着字词,当他看到页面上的那行字后,哈哈大笑,在地板上翻滚了一圈。
算关于自己的事情,是不准的,但是为何要给他这样的讯息呢?
“梅雨季节,六月十一,明鸢小河,司雨霏就在那里。”
“哎呀。”晓沐云举起簿子,真是对天道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