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瞬间瞪大了眼睛,面露惊奇。
陆晓又走到桌子边,敲了敲桌子,发出两声闷响。
小女孩皱了皱眉,显然并不喜欢这声音。
陆晓看向小梁,说道:“尖叫一声。”
小梁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长大了嘴巴:“啊——”
小女孩又开始鼓掌,十分兴奋。
“她喜欢高音,”陆晓说道,“对声音十分敏感,有刻板反应,对你用小熊的比喻无法理解,注意力很难集中,我觉得这或许不是创伤后遗症。”
温嘉朗立即反应过来:“泛阿斯伯格谱系障碍……”
陆晓点头:“嗯。但还需要请专家来诊断,不过,如果真是的话,应该会对简单,直接的问题有反馈。”
温嘉朗懂了,立即把桌面上的玩具都收了起来。
陆晓又蹲回了小女孩身边,让她的视线里只有自己。
然后,指着她大臂上的一块淤青,问道:“这里,是谁打得?”
小女孩指了指自己。
陆晓又指向下一块,小女孩依旧指着自己。
如此往复十几次,答案无一例外是自己。
阿姨终于忍不住:“啧,真难啊,生了这么个孩子……”
小女孩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
陆晓不得不再次敲了下轮椅的钢骨,才让小女孩重新冷静。
“那这里呢?也是你自己打的么?”陆晓指向小女孩腹部。
小女孩愣住了。
然后摇摇头。
小梁和林警官瞬间警觉。
陆晓又问道:“那是谁打得呢?”
从头至尾,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即使是现在。
小女孩却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咬紧了嘴唇。
“是家里人让你受的伤吗?”陆晓追问。
终于,小女孩似乎做出了十分艰难地决定,点了点头。
刘重安立即起身,“我这就去拒捕乔思齐和沈广梅!”
说罢,她重新穿上了警服。
小女孩眼睛一亮,指着警徽,重复道:“我叫乔小妹。我今年十三岁。我要控告我的父母。”
“我叫乔小妹。我今年……”
“也许是看电影学来的?”温嘉朗猜测道,“可能看到有孩子这样对警察说话,于是莺莺也就记住了。”
“有可能。”陆晓道。
“那天也是楚孑说要报警,也许是莺莺听到警察两个字,才开始说这一串话的。”
“嗯。”
至于乔小妹为什么看到警察标志就像背台词一样说出了这段话,几人又问了十分钟也没结果,而阿姨急着要走,乔莺莺的状态也不太好,于是只能作罢。
“两件事,一,我会让邓雯雯抓紧起草批捕文书,交给警方;二,这位儿童权益保障员,我会找科长申请,换一个。”
回程的车上,陆晓对温嘉朗说道。
“没问题,”温嘉朗苦笑,“现行规定,向受害儿童问话必须要有儿童权益保障人,也就是合适成年人陪同,以保证检查和公安不会出现伤害儿童利益的问题,但很多时候出了事的小朋友无亲无故,我们也只能从社区或者医院临时找一位。”
“所以,其实大多数时候,合适成年人和孩子不熟,可能就是刚接手一两个小时,知道的也少,得是我们拦着保障人不伤害孩子,而不是保障人拦着我们。”
温嘉朗说着也觉得有些无力,最后也只是摇头笑笑。
陆晓看向窗外,整个城市的街景随着马路的颠簸上下颤动,就像是张扭曲了的油画,到处充斥着随意。
老人推着车沿街叫卖,浑身脏兮兮的孩子四处穿行,远处的海滨区的射灯已经照向天际,而检察院附近的旧城区路灯却还没亮起,这里就像所有的三线城市一样,新旧交替,撕扯着一代又一代人之间的距离,永不停息。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陆晓收到了两条微信。
第一条是“归渡未检科”群里邓雯雯发来的,已经整理好了的和检察院合作的心理专家的名单,陆晓一个一个名字看下去,发现经常和检察院合作的列表里并没有在儿童自闭症方面有特长的专家,于是回复让邓雯雯挑一个时间合适的即可。
第二条则是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人发来的,内容很简单。
清风拂晓:【今晚七点在画舫酒楼,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陆晓下意识回复“不必了,你们吃就好”,但想了片刻,又回到“好。”
然后,她又在检查科室的群里圈了邓雯雯,“心理专家的事不用忙了,我来解决。”
陆晓回微信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即使是在群里发“辛苦了”的表情包的时候依旧带着疏离的气质。
温嘉朗就这样看着陆晓回了一通微信,才终于问道:“好久不见,你刚回归渡,还适应吗?”
像是过了几小时才终于想起来的寒暄。
陆晓抬头,讷讷点头:“还好啊。”
“我听说你在燕京毕业之后留在C区检察院做了,怎么调回归渡了?”温嘉朗装作不经意的语气,看向窗外,“这么个……小地方。”
“在哪都一样,”陆晓想了想,找到一个理由,“归渡空气湿润一些。”
温嘉朗笑笑:“你还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回答问题的角度总是这么独特。”
“说实话,我都不觉得你还记得我,”温嘉朗重新看向陆晓,“你当时转学太多了,说是咱们从小学初中高中都同班,其实一共就待了四年。”
陆晓眼睛忽然黯淡下去了,低声道:“没忘,都记得。”
温嘉朗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到了对方不想提起了的地方,赶紧切换话题:“你现在自己住吗?”
“嗯。”
“没有男朋友?”
“嗯,你呢?”陆晓回问。
“我也没有男朋友。”温嘉朗笑着,“也没有女朋友。”
车已经到了检察院附近,温嘉朗换回了正常时的神色:“陆晓,你觉得莺莺这事怎么办?”
“看刑警那边找的证据,如果是虐待,就定虐待罪,如果不是,再找别的。”
楚孑这些天也没有闲着,他思来想去,并没有听刘重安的话,还是出了省。
他去了粤省,试图帮助粤省警方一起找到鲁可。
可惜,粤省实在太大了,案件也多,而且粤省各区之间警方交接要走的流程远比归渡市各区之间复杂。
整整一周时间,楚孑都没能找到鲁可。
而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邓雯雯打来的,又向他询问了一些案件的细节,楚孑怕耽误小女孩案件的情况,只能回到了归渡市。
但他也没想到,很快,他又接到了李志梅的电话,问他是否可以承担“合适成年人”的工作。
虽然楚孑课程还没上完,但李志梅说,归渡市的合适成年人实在是不够用了,陆晓提出申请换掉乔莺莺之前那位“合适成年人”后,他们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对象,但大家都太忙,一直找不到。
就在这时,他们查到楚孑曾经在璞兰市学习的时候接触过“来自星星的孩子”,也就是有阿斯伯格谱系障碍的孩子,这才找到了楚孑,更何况楚孑还是报案人,对乔莺莺来讲也并不是生面孔,几方面权益之下,楚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楚孑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乔莺莺的案件他一直也在关注,同样感到十分揪心。
回到归渡市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望乔莺莺。
乔莺莺躺在病床上,虽然输着液,气色很差,但神色依旧明朗,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
“你有什么喜欢的零食吗?”楚孑问她。
医生说乔莺莺现在就应该多吃东西才好的快,但楚孑发现她对医院的病号餐并不感兴趣,这才问问她有什么想吃的。
乔莺莺想了片刻,回答道:“不要虫子。”
楚孑:“哦……”
他真的很难想象乔莺莺之前经历了什么。
楚孑见乔莺莺又开始望向窗外,便试着问她:“想出去走走吗?”
乔莺莺极快地收回目光:“不想。”
楚孑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乔莺莺都只用两个字简单的回答了。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最后,楚孑实在没有办法了,拿出了看孩子的杀手锏。
“想不想看会儿动画片?”
没想到乔莺莺眼睛一亮,认真点头。
楚孑笑着:“你喜欢看什么动画片?”
乔莺莺很快回答:“黑、白。”
“黑白?”楚孑不解,“什么动画片?熊猫的吗?还是101忠狗?”
“不是!”乔莺莺说着,做了一个向下按压的手势,“黑、白!叮咚!”
楚孑想了一会儿,随即明白了:“是……钢琴?!”
乔莺莺绽放出了一个笑脸:“是的!黑、白!叮咚!”
晚上七点,画舫酒楼作为曹平区唯一还算得上高级的饭馆却并没有什么人。
陆晓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包间,里面已经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了。
男人朝她招手:“晓晓,来,座。”
空荡荡的包间,只有他和陆晓两个人。
这是陆晓的“父亲”。
二人显然许久未见,半晌都没说一句话,幸亏服务员开始上菜,才稍稍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晓晓,多吃点,”陆华说道,“几个月没见,你又瘦了。”
陆晓礼貌道:“谢谢爸,您也多吃点。”
“这孩子,都和你说了这么多次了,和我不用这么客气,”陆华笑着,“说吧,是不是有事需要帮忙?”
陆华很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性,如果不是有需要,应该也不会约他吃这顿饭。
“嗯,”陆晓放下筷子,“我有一个案子,受害者是一个行为异常的小女孩,十三岁,表达能力和反应能力似乎都有些问题。”
“哦?”陆华推推眼镜,“是什么样的问题?具体有什么表现呢?”
“无法正确领会话中的潜台词,对外界环境很敏感,”陆晓沉默半晌,又说道道,“像我小时候。”
这话一出,陆华也沉默了。
“晓晓,你只是很轻度的亚斯伯格,不影响日常生活的,”陆华想了想,“还有你之前做的基因测试,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现在科学也没定论说携带MAOA-L基因的人一定有反社会倾向,我就是研究这个的,我最清楚了。再说了,你都通过了检察官的考试,还有一系列心理测试不是吗?”
陆晓继续沉默着。
陆华又小心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当时在孤儿院那么多小孩之中选中你吗?因为你的眼神特别干净清澈,真的,我相信你。”
“嗯,”陆晓又问,“您觉得,这世界上有天生的坏人吗?”
陆华愣了愣,随机一笑:“这问题应该问你吧,毕竟你见到的行差踏错的孩子,比我多得多,你觉得有天生的恶魔存在吗?”
陆晓又想了一会儿,实在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希望没有。”
陆华笑笑:“我也希望是。即使你妈出现那样的事,我也希望没有。”
然后,他认真看向陆晓:“我更希望,你不要因为想追寻这个答案而回到归渡。你要有自己的人生。”
“但为父母报仇不是天经地义吗?”陆晓回答,神色依旧如常,“我的身份做不到报仇,但至少我要将坏人绳之以法。”
陆华的眼神流露出心疼:“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已经放下了,真的。”
二人之间的沉默又持续了片刻,随即,陆晓一字一顿道:“我没有。”
陆华的语气也冷静下来,回到了知名学者的状态中:“你没能放下,是因为真的想替她报仇,还是因为这是从小到大唯一让你产生了明确情绪波动的事?”
陆晓没有回答。
陆华在第二天也来到了医院,在楚孑的陪同与陆晓、刘重安的见证之下,一起对乔莺莺进行了诊断。
经过几小时的系统诊断,最终确定乔莺莺为阿兹伯格谱系障碍,程度为中到重度。
做出诊断后,陆华将三人叫了出来。
刘重安问道:“陆教授,请问以您的判断,乔莺莺的证词是可信的吗?”
陆教授叹气:“我可以给出专家意见,称有这种情况的孩子几乎没有撒谎的可能,但你要知道,回头到法庭上,她能否经受法官与辩方律师的质询,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更何况,回头的情况就是她的口供对抗她父母的口供,法官会认为那一边的证词更可信呢?这也不是我能预计的。”
刘重安叹了口气。
确实,这个案子太难了。
没有关键性的实证,仅靠双方口供,怎么能坐实父母的伤害行为呢?
更何况,虐待罪……
真的很难。
我国在2014年才由最高法、最高检、公安部、民政部联合发布了《关于依法处理监护人侵害未成年人权益行为若干问题的意见》,在2015年才正式开始实施,在2016年才有第一起因为父母虐待罪而被起诉的案件。
这条路走的非常艰苦,如果法律方面那么清晰明朗,也不会比发达国家多走了数十年。
用虐待罪给父母定罪从来都不是这些案件的重点,更为棘手的问题是,如果虐待罪成立,未成年受害者又该何去何从呢?
更何况乔莺莺还没有生活自理能力。
而且,2016年那起案件,说实话,也比现在乔莺莺面临的情况“清晰”得多。
那起案件的受害者多次被亲生父亲伙同60岁的邻居性侵,亲生母亲早已与父亲离婚,拒绝抚养女儿。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又经过了一年多的庭审,最终才以强奸罪、猥亵儿童罪、虐待罪等多项罪名,将其亲生父亲与邻居定罪,并在检察方支持的情况下,附带了民事起诉,由民政部门申请撤销其亲生父母的监护权。
即使证据、口供清晰,但因为案件涉及多方,庭审过程也很漫长。
刘重安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
在这件案件之后,虽然我国也有几起撤销父母监护权的案件,但数量实在太少,过程实在太漫长。
而且他们归渡市,至今还没有应对过一起这样的案件。
刘重安和陆晓都陷入沉默,楚孑便率先问道:“陆教授,请问以您的判断,乔莺莺还有康复的可能吗?甚至不是康复,只是稍微比现在的状况好一些都行。”
陆教授又长叹一声:“根据经验来讲,如果乔莺莺现在只有两三岁,我想经过长时间的康复治疗,也许还有一些恢复的可能,但她现在都已经十三岁了,就算我们再努力,恐怕也难以让她康复。”
楚孑看向陆晓和刘重安:“二位,请问可以根据因为她的亲生父母的故意忽视,延误她的治疗这一点可以控告她的父母吗?”
陆晓想了片刻:“可能性很低。我们无法证明她的父母是故意拖延,也很难证明乔莺莺以后不会好转,法院几乎不会支持这样的指控的。”
楚孑和刘重安都消沉了起来。
陆晓神色依旧如常:“不用气馁。上头已经通过了我申请的搜查令,今天下午我们就先去他们家里看看吧,也许有别的证据。”
“好。”刘重安一脸认真。
“楚孑,你也要一起去,”陆晓提醒道,“一来,你要根据对乔莺莺的了解,提醒我们搜证方向,二来,你要保护乔莺莺的权利,监督我们没有进行非法搜查。”
楚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种活动还有他这个“合适成年人”一份。
当天下午,楚孑就和刘重安所带领的警方搜整租以及陆晓一起出现在了澜海花园。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楚孑出示了法院发出的《儿童权益代表人委托函》才算是有了正式的、可以进入这个屋子的身份。
搜查组警官正在房间各处搜证,楚孑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监督者”的身份似乎也
就是走一个过场——现在的警方办案都需要一直开着执法记录仪,连搜查组也有自己的搜查记录仪器,更何况,对于不同的现场都有不一样的搜证流程,他其实也不了解,也不方便去打搅大家的工作。
而且,陆晓这位检察官的存在,本身对于警方办案就是一种监督与提醒了。
他身份合适成年人,存在的意义更多在于保护未成年涉案人员在场时的权利,至于搜证等等环节,他的存在并不是很重要。
陆晓也没有因为怕楚孑尴尬而一直陪着他,而是照例的公事公办,在房间内四处走动,搜索着可能得痕迹。
楚孑便也有样学样,开始查找更可能出现的证据。
整个房间大概一百五六十平,对于一个三口之家来说非常宽裕,装潢也走的是轻奢路线,足见其家庭条件不错。
但就是在这样的屋子里,小女孩的房间却只有可怜的五六平米,楚孑高度怀疑这个房间是由储藏间或者厕所改制的,不过相信办案人员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回头找到这个屋子的设计图纸就能知道大概情况了。
与小女孩的房间相比,书房却大的离谱——甚至,有两间。
从两间书房里面的装饰情况和使用习惯来看,应该是男女主人一人一间,楚孑没敢碰任何东西,只是粗略地观察了一下,竟然发现两个人的书房里都有很多育儿方面的书籍,甚至不少还有最新翻看的痕迹。
也许是两个人职业使然?或者是他们想看看自己到底曾经做错了什么?
楚孑觉得奇怪,向陆晓提出来之后,二人也只是有了一些猜测方向,这也算不得什么证据。
但陆晓也似乎想起来什么给刑侦支队打去了一个电话。
在等待对方回音的期间,二人走到了客厅。
整个客厅空旷的离谱,除了正常存在的餐桌、沙发和电视柜之外,都没有什么生活痕迹,只是放着几个架子和一些盆栽。
楚孑在客厅里踱步片刻,怎么走都感觉不对劲。
陆晓这时候走了过来,问他怎么了。
楚孑回答:“我感觉这个客厅很奇怪,你看这些架子和盆栽是不是挺挡路的?从沙发这里走到餐桌或者去电视柜都要绕个路。”
陆晓沉吟片刻,也按照楚孑的路线走了一下,果然也察觉出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像是这里原本有什么东西,”陆晓指着那些架子和盆栽围成的空间,“有一个挺大的东西,被挪走了……”
“我知道了。”
楚孑一瞬间想到了之前乔莺莺对他说的话。
“是钢琴!”楚孑喊道,“肯定是在警方查到他们之前,把钢琴挪走了!”
陆晓诧异片刻。
“是的,”楚孑解释道,“昨天我跟乔莺莺聊天,乔莺莺说喜欢看钢琴的动画片,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只能给她看一个弹奏钢琴的助眠视频了,没想到她竟然很喜欢。我又问她是不是学过钢琴,她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说着,楚孑指着那一片空地:“你看这里的区域,是不是刚好可以放下一架钢琴?还是大型的三角钢琴。”
陆晓在客厅这片空地上来回踱步,测算距离,然后点头:“确实像是一架钢琴的位置。”
然后她吵刘重安喊道:“刘刑警,请问这个家里有钢琴吗?”
刘重安也是十分诧异,询问了搜整组的负责人,回答道:“钢琴?没有啊。也没钢琴玩具和琴谱之类的东西,完全看不出有钢琴的痕迹。”
“能放在这里的一定是一个很大的钢琴,”楚孑说着,也面露疑惑,“但这么大的钢琴不可能凭空消失啊,肯定放到哪里了,陆检察官,请问昨天在附近走访的情况如何?”
小梁跑过来回复:“昨天我们在附近走访了一天,实际情况其实和我们猜测的有出入,附近邻居一直都觉得乔校长和他的妻子人很好,待人和善、知识渊博,感觉做不出虐待孩子的事情。”
陆晓问:“昨天他们有找搬家公司之类的吗?”
小梁摇摇头:“没听邻居说有这方面的动静。”
陆晓听罢,又看向地面,仔细检查,最终得出结论:“地面上有一些新的划痕,应该是最近才移动过,但他们又没有用搬家公司之类的。”
楚孑也走到窗户旁边,查看片刻:“这里也没有新打开的痕迹。”
像是这种大型钢琴的搬运,很多时候走门是进不来的,要用吊机从窗户吊入、吊出,但这里没有痕迹,显然他们也不是通过这种方式搬运的。
陆晓继续向小梁追问细节:“附近的邻居有听到平时家里有弹奏钢琴的动静吗?”
“没有,”小梁回答道,“这里的户型是一层三户,乔校长家对门似乎一直没有住人,而另一户离得稍远,和他们也不是共用一部电梯,偶尔只是在楼下碰面打个招呼而已。”
“好。”
陆晓听完小梁的回答,就朝门外走去,楚孑也跟上了。
二人来到对门前,再次敲门、按门铃,但依旧没人回应。
刘重安也走了过来,对二人道:“我们昨天已经查过了,这一户的户主姓彭,两年前就出国了,这个房子物业说似乎一直在闲置。”
“好……”陆晓刚回答完,忽然看到门把手,面露疑惑,“这门把手是不是太干净了一些?”
楚孑循声看去,也明白了陆晓的意思。
而且他又俯身细细查看,发现这门前铺的欢迎毯上似乎也没什么灰尘。
“难道有人中途回来过?”刘重安不解,“不然这上面怎么会没有灰尘呢?这里的保洁也不至于来擦人家的门吧?”
“当然不会,”陆晓回答道,然后她又看向两边的门,“你们觉得两边门的大小可以通过三角钢琴吗?”
刘重安忽然懂了:“你是觉得这个房子也是乔思齐实际在使用的?”
说完,她也不等陆晓回答,急吼吼道:“我就去确认一下!”
几个小时后,刘重安收到了上面的通知。
经过对乔思齐以及其妻子人际关系的探查,最终确认了,这个彭姓户主实际上就是乔思齐的表兄弟。
这次陆晓申请的搜查令批下来的特别快,当天傍晚,他们就打开了这家的门。
一进入之后,不仅是搜查组,就连刘重安和楚孑都有些惊讶。
与对面相比,这里才像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在各大影视作品中,寻常人家里都十分整齐,但在现实生活中则不然,大多数人家里面都是随处可见的快递箱、纸袋、鞋盒等等东西,这一家也不能免俗,而且物件虽然摆放凌乱,却到处都很干净,可见是长期生活过的居处。
小梁都认出来了,就连步入式衣柜里放的衣服、鞋子、包,都有很多是今年的新款。
但更为瞩目的,还是客厅。
客厅中间竟然用低矮的栅栏框出了一片区域,里面铺着海绵垫,还有很多婴幼儿才用的玩具和摇篮床。
摇篮床甚至还是电动的,小梁查了一下,价格有六位数之高。
几人走上前,细细查看半晌,最终确认了,这个小区域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使用痕迹。
也就是说,是全新的。
“这不可能啊,”小梁不解,“虽然乔莺莺社会化程度低,行为举止表现也像是小孩,但不可能在这里放这么多婴幼儿才用的东西吧?”
刘重安打开冰箱上面的储藏柜,也道:“这里面放着的都是进口奶粉,显然也不是能给乔莺莺用的。”
搜查组也在储藏间里发现了很多婴幼儿的纸尿裤。
“难道他们最近又添新丁?”刘重安推测道,“这明显是给新生儿准备的一切吧。”
“并没有,”陆晓回道,“我在隔壁发现育儿书籍的时候就打电话给刑侦支队问了,岳女士最近没有去过医院的记录,而她在羁留期间的饮食也没有任何特殊要求。”
楚孑也说:“我之前在璞兰市也看到过迎接新生儿的人家家里的装扮,都已经有这些东西了,显然不是在备孕阶段,而是快要临盆了才准备的。”
搜查组在衣帽间也发现了更为准确的证据:“这里有一份收据,是那个摇篮床和一系列玩具的,能看到它们的购买日期就是在上个月。”
正当一群人在沉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搜查组的负责人走了过来:“陆检,这个房子有三间房间,一间应该是男女主人的卧室,另一间里的装潢明显能看出来是给小朋友的,但还有一间门上锁了,我们能打开吗?”
陆晓点头:“打开吧。”
说着,他们就跟着搜查组负责人一起走到了那间锁着的房间之前,负责人游刃有余地做了无破坏性撬锁,很快,门便开了。
而他们这群人今天的震惊仍未停止。
这扇门后面,竟然藏着一个极为豪华的房间——房间四壁都是软质的海绵墙,而房间不仅是向阳的位置,满地余晖,还在一侧放着一架钢琴。
钢琴是顶级奢侈的牌子,每一架都有独特的编号,刘重安很快让手下去查附近的经销商,几乎只用了半个小时便查到了联系方式。
当着大家的面,刘重安给经销商打去了电话。
“你好,我是曹平区刑侦支队,因为牵扯到一起案件,麻烦您帮忙提供一下相关信息,请问编号为NX96054的钢琴是您这边售出的吗?”
经销商接到警察的电话显然也吓了一跳:“啊……稍等,我给您查查。”
很快他给出了回复:“是的,这个钢琴是两周之前从我们这里的买走的,请问钢琴有什么问题吗?”
“钢琴没有问题,”刘重安又问,“请问是谁买走的呢?”
“是一位姓乔的先生,我们是送货上门的,而且乔先生特意叮嘱我们要在凌晨送货,有点奇怪,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刘重安跟大家交换了一下眼神。
原来是两周之前才购入的,还特意在凌晨送货,怪不得邻居都没有察觉。
“好,谢谢您这边的配合。”
“对了!因为我们也做钢琴的回收,所以这个钢琴是他们家用一架三角钢琴换购的,”经销商一紧张,就什么事都往出讲,“那个钢琴挺贵的,是三角钢琴,虽然有些年头了但毕竟是大牌子,质量没得说,我还挺疑惑他们家为什么要把那个钢琴卖给我们这里的,价格也不高,警官,是不是那个钢琴有什么问题啊?还在我仓库里放着呢,我就觉得不对劲,可之一没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