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其实根本没把韩国上党郡的兵力放在眼里,而是将目光直指这场战争唯一可以和它抗衡的一方,也就是赵国。”
“其实,秦国知道想要统一天下,势必会和国力仅次于他的赵国有一战,只是一直缺乏一个理由,而赵王想要联合韩军的消息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理由。于是,秦国直接向赵国进军了。”
“赵国不得已,也加强兵力。于是,秦赵两国各派出了40万兵力,于长平对垒。”
“两军在长平丹水峡谷对峙数日,军资耗费极大,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赵军先坐不住了。”
“其实,赵军内部一直有两种声音,其一是希望速战速决,将秦军斩于马下,但另一些人认为出兵本就是错误决定,希望赵王能悬崖勒马。”
“没想到,赵王竟然在此时相信了后者,于是向秦国派出使节,希望讲和。”
“但秦国君王等的就是这个,赵国想议和的消息一出,反应最大的不是秦国,而是韩国等周围小国。他们一看自家大哥都扛不住了,于是纷纷向秦国投降,秦国不战而胜。”
“赵王也傻了,这时候的他已经孤立无援,本来想隔岸观火的他成了火势最大的那一方。他急了,也慌了,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就是他听信了秦国传出的所谓的小道消息,将老将廉颇换下,换上了他以为秦国最怕的年轻将领赵括。”
“大家也都知道赵括是个怎么样的人,纸上谈兵说的就是他,虽然读了不少书但根本没有带兵作战的经验,而且性格非常自负。他一上场就改变了廉颇防守的策略,转而进攻。”
“而战神白起则是老谋深算的多,装作不敌连连败退,实则是诱敌深入,后来直接切断了赵军的粮草,一举拿下了长平关,来了个瓮中捉鳖。”
“史料记载:四月,王龁因此攻打赵国。六月,陷赵军,取二鄣四尉。七月,赵军筑垒壁而守之。秦又攻其垒,取二尉,败其阵,夺西垒壁。”
“也就是说,其实这场战争只发生在四到七月,满打满算不过90天,其中还有46天赵军是被断了粮草的状态。”
“可想而知赵军的结局只会是惨败。白起则是杀红了眼,直接歼灭了赵军的中坚力量,最后坑杀赵军40万。”
“要知道,在战争之处,秦国和赵国不论是从兵力还是将领能力来看,都是势均力敌,就算是硬碰硬,也最起码能打个五五开,但就是因为赵王的昏庸和赵括的自负,才导致了如此惨败。”
“也正是这次惨败,极大地促进了秦国统一六国的步伐。可以说,如果没有长平之战的大获全胜,也许直到很久之后,我们华国才能实现真正的大一统局面,意义非凡。”
“可是,战况如此惨烈,也是两个‘国’之间的战争,甚至是秦先发兵,那为什么我们说长平之战并不是一场侵略战争呢?”
“首先,我们要看看战争发起者,也就是昭襄王的意图。”
“《初见秦》中记载:‘大王垂拱以须之,天下编随而服矣,霸王之名可成。’”
“可见,昭襄王所要的并不是赵国的版图和资源,他希望的事天下编随而服,只是借助赵国这个跳板,结束华夏大地这上百年来动荡不堪的局面,实现大一统的太平天下。”
“那么最受非议的坑杀赵降兵40万,又是昭襄王的意思吗?“
“《吕氏春秋》有云:‘秦虽大胜于长平,三年然后决’。“
“也就是说,在占领长平之后,昭襄王又花了三年时间才彻底占领赵国。“
“试想一下,解决掉了40万赵兵只用了三个月,又为什么需要3年才占领赵国呢?可见昭襄王的策略并非以杀劝降。“
“事实上,在长平之战胜利之后,昭襄王并没有继续北进,直取邯郸,而是转而接受了韩国赵国的几座城池,转而向东、向南进发。“
“而之后白起的结局大家也都知道了,昭襄王只给了他很少的兵力,让他去进攻邯郸。彼时的赵国举国上下都对白起和秦国恨之入骨,人人皆习武,老幼妇孺皆愿上阵拼杀。所以白起自然而然地败了,随后昭襄王就名正言顺地杀了白起。“
“常言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坑杀赵军40万显然不是昭襄王授意的结果,极大可能是白起自把自为,这也惹怒了昭襄王。”
“讨论完了战争发起者的意图,我们再来聊聊这场战争的本质。”
“首先,它是发生在同一国家内部的战争,这个同一国家并不是我们后世根据战争的结果划分的,而是在先秦时代,齐楚燕韩赵魏秦这些所有国家所使用的几乎都是同一种文字,用的都是同一套礼制,也全都尊崇周天子为陛下。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民族,但是统一在一个区域内的大多数民族,也是众望所归。”
“事实上,对于秦国发起的战争,我们的教科书中给了它一个非常恰当的名字——兼并战争。彼时的周朝已成颓败之势,在此种情况下,华国内部拥有多种势力,统一就成了历史的必然结果,这是我国的地缘条件所决定的。”
“天下迟早要统一于某一国,从当时各国的势力来看,不是秦国就是楚国,或者是赵国。也许统一于秦是效率最高的。”
“那么就结果而论,难道秦国发起的战役是正义的吗?”
“也不是,这是功利主义的观点。但现在的学者倾向于说,战争本身,除了自卫反击战以外,天生就不带着正义这个基因。”
“在那个年代,战争不是一个选择,而是生活本身。每一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战争发生,这是整个周朝的国力决定的,僧多粥少,每一个国家都在竭尽全力的想要获取更多的资源。秦国也只是被历史的车轮推着走的国家之一。”
“春秋无义战,但秦的所谓的‘侵略’结果是好的,为中华民族的统一性和整体文明的进步做出了极大贡献。”
“所以,总结来讲,其一,秦国与其他国家的战争本质上是大家在认同同为中国的一部分所发生的内部战争,中国是个实际的共同体而非想象的;其二,秦国的兼并战争极大地推动了中国团结统一的步伐,结果是好的;其三,不说别的战争,只说长平之战,其中所出现的种种残暴现象并非统治者的本意,而是战争这一非正常状态所不得已衍生出的枝节。”
“它的存在是合理和必然的,至于它的本质是否正义,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评判,不能定棺盖论。我想我对于长平之战的想法大抵如此,不知道您还有什么补充吗?”
楚孑说完,看向了摄像机另一头的“一心橙子”。
褚旭东此刻的脑海中只闪过了四个字——“哑口无言”。
楚孑说所得,几乎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列出了一切历史的证据。但从中以足以见得对于长平之战的看法,因此无可辩驳,也几乎不容辩驳。
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褚旭东在心中不得不承认,无论是知识的广度和深度,他都不及对方的分毫。
他有的那些歪曲的观点,无非是建立在历史的模糊地带的诡辩,在条条记载面前不堪一击。
如果在此时提出,无非就是小丑跳梁罢了。
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转移话题。
既然无法将长平之战与甲午战争类比,那么只说说甲午战争,也许不是不行吧?
但他没想到,在自己还没组织好语言悄悄将话题引过去之时,楚孑又开了口。
“既然您这边对于长平之战没有什么补充了,那我想多说一点,简单谈谈甲午战争,以及1937年的侵华战争,可以吗?”
楚孑说完,坚定地看向他。
那目光几乎将他洞穿。
经过这小小的暂停,观众们已经都回过味来了,立即开始汹涌起来。
“不得不说,楚孑讲的是真好啊,几句话就把一场这么大的战争讲明白了!”
“是啊,教科书上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场兼并战争,我看谁还说这就是侵略!”
“白起其实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呢,不过想来应该是时间不够,不然还真想听楚孑展开讲讲。”
“你们发现了吗,楚孑讲的时候完全没看提词器之类的地方,而是一直在和镜头互动。”
“是啊,这些话也非常生动口语,一点不像是在背稿。”
“而且还是直播诶!这就是信手拈来啊,同志们!”
“哈哈哈哈,虽然不想做拉踩这样的事,但某橙子发的那么多录制视频都能看出读稿的痕迹。”
“是啊,什么叫高下立判啊!”
“你们看现在橙子的表情,戴着头套都掩饰不住的局促哈哈哈。”
“我也没想到楚孑会直接提起日方的两次侵华战争。”
“就这是这样才有爽到!谁想看烂橙子先说些有的没的颠倒黑白的话啊!”
“对对对,楚孑快讲!已经搬好小板凳蹲好了!”
楚孑见褚旭东没什么反应,又看了看弹幕,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这些其实都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全靠平时积累,想到哪说到哪。
但没想到,效果还不错,也许直播正适合这种轻松随性的范围。
但他也知道,接下来探讨的问题是有一些严肃的。
所以,他收敛了神色,等到弹幕渐渐安静下来,又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讲到。
“这是一个历史的问题,在这里我不妨借用邓广铭先生的一句话,邓先生说,学习历史有四把钥匙,分别是职官制度、历史地理、年代学和目录学。”
“所以,我在接下来的讨论之中,也会用到这四把钥匙,希望我说的是准确的、不经修师的,当然,我知道观众们卧虎藏龙,所以如果我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大家在弹幕中指出来,我一定不会装作没看到。”
楚孑说的谦逊而又不卑不亢,褚旭东听完心中一紧。
虽然没提我,但真是句句话都在点我啊。
“其实我想了很久该如何开启这一话题,但想来想去,都绕不开一句话。”
“何为华国?”
“很多人可能说,华国是位于亚洲东部,紧邻太平洋的一个拥有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家,她拥有5000年文明等等。”
“这些话对,但又不准确,或者说,从历史学和考古学的角度上来说不准确。因为对世界上任何一个地区,甚至是有争议的地区,都可以用同样的话术来描述。”
“华国到底是什么?她的存在是合理合法的吗?边界又是哪?如果不先弄清这些问题,就很难谈论别国的侵犯到底是不是侵略,我想大家也应该听过诸多基于这个问题的模糊地带所提出的错误言论了,我就不再一一提出来。”
“而从历史学和考古学角度论述华国,其实离不开要借用日方的一些研究文献、成果,为什么呢?”
“因为从晚晴时期,他们对我们的研究,比我们自己多太多了。”
“所谓侵略有功论的原型,也正是基于彼时日方提出的观念,即以亚洲或者东亚为一个整体来论述历史。”
“为什么他们在研究华国的时候非常喜欢把华国放在亚洲的大环境之下呢?”
“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希望削弱华国的同一性,也就是说,想要淡化华国的边界。”
“比如日方著名的的‘满蒙回藏鲜之学’。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这种说法盛行一时。”
“只是可惜,当时我国还处于动荡之中,尽管,无论是康有为、梁启超还是章太炎、王国维等学者都注意到了我国国土的问题,但国家太乱,太飘摇,让他们没有像霓虹国学者那样从政治到学术去重构华国合法性的机会。”
“当然,当时不仅仅是学者界,政界的分歧也颇多,比如李鸿章希望专注海防,放弃边塞,而左宗棠极力反对等等,每天都吵的不可开交。”
“也是因为他们的分歧,晚晴学界也分成了这样两派,一派就是我上面提到的那些学者,认为大清国的疆域即应该是现代华国,而另一派则同意了日方的观点,认为只有长城以南的汉族地区才是现代华国。”
“后者就是影响至今的‘日亲满疏’论的拥趸者。”
“当然,这种乱象在之后的民国,终于被大批学者注意到了。不论是没出国留洋的陈垣,还是受过西洋学术教育的陈寅恪、傅斯年和胡适,都开始潜下心来研究有关问题。”
“这就不得不提那战乱的开始了,九一八事变。”
“在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方不仅用士兵与铁骑侵略、践踏我国领土,学术界的入侵也同样可怕。他们开始疯狂研究满洲,试图找到占领此地的合理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傅斯年的著作《东北史纲》问世,他在书中专门驳斥了霓虹国学者的‘满蒙非华国论’,并率先提出了‘满洲’一词是日方为了侵略而制造出的名词,不论是在民族、地理、政治和经济方面都毫无依据。”
“傅斯年深刻强调‘史料即史学’这一现代学术观念,但也兼顾了日方学者常用的‘虏学’,即即突厥学、蒙古学、藏学、印度学、伊朗学、佛教学等学问,他承认满洲确实是历史存在的观念,但日方用此来论证自身侵略行为的正当性,则是完全的曲解与谬改。”
“这一切的根据,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华国首先是文化的而非种族的’,钱穆先生在《华国文化导论》中就提到过,在古代观念中,所谓的文化,其实只是一种生活习惯与政治方式,不论在彼时存在的何种民族,都是以农耕生活为基础建造的城市,凡非农耕社会,又非城市国家,则不为诸夏而为夷狄。”
“这便是从古至今,华国之所以同一存在的合理性。”
“正如我之前在讲述先秦的时候所提出的,从秦汉时期开始,我们‘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不论是从语言、风俗还是政治制度,其实就已经把整个文化范围确定下来了。因此,欧洲那一套理论并不适合我们。”
“事实上,历史本就是一个因地而异的学科,用别的国家和地区的理论,又怎么能概括另一个国家的情况呢?”
“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日方用来攻击我国历史、文明和同一性的论点并不合理。”
“所以,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侵略战争。”
“从宋朝开始,我们就是一个非常稳固的民族国家了。”
“当然,这方面我并不是专家,只是简单谈谈。”
“自宋代开始,在越来越庞大的四夷压迫之下,华国作为一个集体其实就一直在面对外界的侵略挑战,从宋到清,再到之后的民国,华国在东方世界的国际关系就已经形成了。”
“事实上,在这样巨大的外力之下,大家也可以见到宋、明、清,我国的国力在不断地进步,但这绝不是‘侵略有功论’能用来援引的例证。”
“华国的崛起从来都是自发的、由内而外的、由一些率先觉醒的有志之士所带领的。而古往今来的侵略者,都没有为这片土地带来多大的进步。”
“我想,我们都没法否认,从七八十年代开始,华国已经走向了一个重理轻文的大环境,但也希望,大家能认识这些历史,不要被坏人借机挑唆,至少拥有这份自信,华国的存在是合理且必须的,我们要去维护她。”
“尽管直到现在,在国际范围内,汉学的中心其实仍然不在我国,而是在霓虹国。但我想,这也给了大家去学习历史的动力,如何将汉学的中心拿回我国大陆,则是需要从长计议,不断摸索、努力,在这一点上,我与大家共勉。”
此番话说完,弹幕再次陷入安静之中。
就连那些被褚旭东请来的黑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就连褚旭东自己,也被镇住了。
过了半晌,他才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是的,我承认这是侵略,也承认带给了我们这么多伤痛。但是,我们一直记得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他所有备稿的最后一句。
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同时,这也是现在很多人的想法——一直记着那些屈辱与伤痛,又有什么用呢?
楚孑想了片刻,一边说着一边思考:“想让大家记得这些,了解这些,绝不是希望大家一直带着仇恨。”
“现在国际间的合作共赢才是发展的大势所趋,不说远的,就说永录一号坑的发掘工作,也少不了霓虹国NHK的帮助与投资,如果不是他们的话,也很难发现一号坑上还叠加存在着一个宋代的灰窑。”
正当楚孑在整理思绪,想要接着讲的时候,只见屠銮教授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他拿起一张卡纸,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也是这行字,让楚孑如此淡定的性格都受到了不小的震惊。
他整理了片刻情绪,才对着镜头继续说道。
“我想,大家为何要记住这些事的答案光用我的嘴来讲述未免显得太过轻飘飘,也有些冠冕堂皇,不如请大家看看吧。”
“就在今天的同一时刻,在璞兰市城东的一块建筑用地中,发现了一个距今年代非常近的遗址,在这片遗址之中,就像永录一号尸骨坑一样,也有着上百具、甚至上千具骸骨。”
“根据专家初步推测,那里是一处万人坑。”
“年代正是抗日战争时期。”
虽然楚孑说完这个消息以后,很快就下播了。
但是在璞兰市发现万人坑的新闻很快便登上了各大社交媒体的榜首,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类自媒体的报道。
很多璞兰市民,甚至是从远处而来的热心群众,都赶到了城东这一块小小的遗址前面,各类现场的视频和图像资料也传了出来。
虽然也有不少跳梁小丑试图从中牟利,以“我是第一个发现万人坑”、“夜游万人坑”等等吸睛标题作乱,但这次官方的反应极快,几乎是在他们出现的第一时刻就全网封杀,以正视听。
而这次,对于现场的真实的视频和录像,官方并没有采取封锁下架的态度,而是由着大家传播。
很难想象这些社交媒体的公司到底为了这个消息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在资料的审查上。
更何况,大家都对万人坑这一近代史著名事件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也不会被这些内容扰乱心态。群众们虽然心急,但也都知道严肃的新闻需要时间来考证与探查,于是也并不心急。
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不时有相关新闻传出,向社会通报此万人坑遗址的相关情况,直到半年后,官方才给出了这次事件的盖棺定论,这的确是一处于1939年所挖建的万人坑,里面有骸骨数量1700多具,其中包含妇女、儿童800多具。
此消息一出,立马引发了全国各界的讨论。
不少历史科普账号也详细讲述了这个万人坑的来历。
根据年代推算,这应该是来自于那场并不算很出名,但足以让所有人伤痛的璞兰大屠杀。
在1937年,日军开始了对璞兰这一西南城市的轰炸,在一年后的一次出动了18架重型轰炸机的狂轰滥炸时,密集投弹300余枚,炸死市民200余人,房屋损毁500余栋。成功占领了此地。
随后,就像他们在我们祖国大地的其他地区所做的一样,开始了步兵的推进与屠杀,毒气战、细菌战等等极其恶劣的手段。
根据《岁月峥嵘成古今》记载,破城当日,在璞兰市著名的章江门、广润门、今八一大桥等地到处是残骸和尸体,最骇人听闻的是,在高桥一处破腹拽肠的尸首达600余具。
在潮王洲一代,日方将2000多名男子驱逐围堵在空地上,之后进行了数十挺机枪扫射,又对未完全死亡的受害者进行了补刀补枪、最后用柴油和机油将他们点燃焚化。
同一时间,西南省的抢救抗战史料组的采访到了260余位三亲老人(亲历抗战、亲见日军暴行、亲闻抗战经历),其中不少人都讲述了很多关于彼时的所见所闻。
璞兰大学传媒学院的学生全程跟采,讲这些采访资料整理成了一部长达约三小时的影片,在全网免费播出。
其中,在莲塘岗前,日军将一百多位群众绑到大粪坑旁杀害、逼迫众人跳井、活活烧死50余位村民的事都激起了如今群众极大地愤慨。
更遑论,除了杀害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强x事件。
日军在屠戮璞兰市百姓的同时,还在强x妇女达两万人以上,其中奸后惨遭杀害的17000多人,伤害的2700多人。
这些受害者妇女,年龄最大的高达72岁,最小的则只有7岁。根据三亲老人周连仲回忆,在1939年3月29日,一队日军闯进了他的家里,对他72岁的母亲、39岁的妻子、16岁大的女儿和11岁大的小女儿进行了轮x,11岁的小女儿当场死亡。
广润门外的关帝庙则见证了更多暴行。
那里曾经关押了600多名妇女,白天她们要为日军洗衣做饭,晚上则要承受非人的待遇,昼夜不停。这些妇女吃不上饭甚至喝不上水,待她们奄奄一息之后,日军将关帝庙用木板与砖块封死,付之一炬。600多位妇女全部遇难。
如此种种……实在是太多了。
在看完这些纪录片之后,很多观众都极难抽离。
只要一想到那时候同胞们所受到的困难,就不禁悄然泪下,满腔郁结。
在1939年3月到1945年9月的六年时间里,这座城市的罹难同胞达64420人,9700余人被伤害致残,132000余栋房屋被炸毁或烧毁,造成财产损失超过了3200亿元。
而这并非一过性的伤害,那些三亲老人至今仍在饱受当时留下的疾病困扰,生活质量大大降低。
幸好有了这些科普的大号与各类自媒体,不仅让群众了解到了这一并不十分出名的事件,也掀起了大家对于历史学习的热情。
官媒也都在转发此类科普视频与文章,以及那个关于三亲老人的纪录片。
此刻,那个关于“为何要记住历史”的问题已经不用回答了,也不需要回答。
要怎么能忘?怎么才能不记得?
至于那些如同一心橙子一般的小丑,在这半年里,却早已被人民群众所遗忘,他们也都停止了活跃,蛰伏回了自己本身阴暗潮湿的洞穴。
又是一年7.18屠杀纪念日,已经即将开启自己最后一年大学生活的楚孑只身一人来到了尸骨坑边。
他惊讶地发现,冷冰冰的尸骨坑边摆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鲜花,他带的那簇小花,几乎找不到位置摆放。
他望着尸骨坑中各位考古学者、同学忙碌的身影,极淡的笑了一下。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鲜花的芬芳扑面而来。
这里萦绕数十年的血腥味,现在已经几乎闻不到了。
同一时间,璞兰大学旁边的一家茶楼内。
屠銮教授坐在自己常坐的茶座上,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异常,但从一次次测量壶中茶水温度的动作来看,显得有些紧张局促。
半晌,门开了,一位梳着利索短发的中年女士走了进来,精致的妆容也难掩疲态。
她坐在了屠銮教授的对面,二人相顾无言。
半晌,屠銮教授才想起来为她倒上一杯茶,竟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我应该叫你鸠山美和子还是万怡?”屠銮教授喝了口茶,问道。
“不如还像之前一样,叫我万同学吧,”女人说道,然后也低头喝了口茶,“好香。还是华国的茶水香啊。”
屠銮笑了一下,“多少年没喝到了?”
“1990到今天……”女人喝完,恋恋不舍地放下茶杯,“30年了啊。”
屠銮自然而然地替她添上茶,“是啊,30年了啊。”
万怡低头,再叹了一口气,“30年。”
“你变了不少,”屠銮说着,似乎是借着这句话的勇气,才敢重新看了看万怡,“如果不是这次中日文化交流,可能见不到你了。怎么这30年都没想着要回来看看?”
万怡端起茶杯的手停顿了片刻,然后,低哑地说道,“我配回来吗?”
屠銮沉默了。
30年前,万怡还是屠銮的学生。
一位是青年才俊,一位是少女懵懂,二人都对历史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经常秉烛夜谈,直到凌晨才罢休。
也正是在这样的相处之中,二人渐渐产生了一些不该拥有的情愫。
彼时的学术界相当闭塞保守,二人知道这样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于是都各自珍藏着,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直到一阵从东欧吹来的风席卷全国,万怡对当时的学术环境感到失望,想要离开,她问屠銮想不想和她一起走。
屠銮则是一心研究学术,当时正在发掘一个汉代小官的墓穴,自然是不愿离开。万怡在失望与愤怒之下,偷走了发掘出的文物,想要逼屠銮一把。
但屠銮还是没有选择迈出那一步,一方面是他喜欢华国历史,另一方面,是他相信祖国的环境一定会变好的。
事实证明,屠銮的远见是对的。他甚至为万怡扛下了偷盗文物的罪名,希望她能留下。
但万怡已经迈出了那一步,没法回头了。
前往霓虹国之后,她继续研究东亚历史,遇到了先生鸠山直人,于是便嫁做人妇。
但华国的基因让她没法做到结婚后就回归家庭,幸好,鸠山直人也愿意让她继续研究,于是她便一直潜心学术,直到今天。
她知道这次回国大概率是要遇到屠銮的,毕竟对方已经成为了秦汉历史界的翘楚,她也说不清楚到底自己是不是想见到他,但总之,她就是这样坐在茶馆里了。
屠銮并没有接着她的话回答,而是又问道:“你想回来吗?”
万怡愣住了。
半晌,她才回答:“或许,我留在霓虹国,可以更好的赎罪。我希望有朝一日,汉学的中心,能重新回到我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