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没人能见到太后,都被挡在宫门口。
宫妃十四人,只肯见顾才人。这众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陛下反倒先给出答案。
陛下抛开前面高位分的妃嫔,宠幸的第一人居然是顾才人。
众人将疑惑压在心里。
但容名此举,完全是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意欲何为。她好像觉得周围人都是蠢货,只有她一人是聪慧的。
怎会有这样不规矩的念头?
她人也带着一丝豪放,但容名不喜爱一个人太过主动,也不喜爱一个人在红浪翻被之间太过孟浪。他喜欢那种任由他牵着,带着,堕入深渊。
最后用一种痴痴的,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所以,他不大喜欢顾汝素。
侍寝一晚,也便没有第二晚。
偏偏就是这一晚,出有动静。
江之晏正画窗外摇曳的石榴花,一边还跟夫君说,“石榴多子,我们那儿是多子多福的象征。”沾上颜料,给石榴花上色。
“这里是多福,倒是没有多子,多子花是花生和槐花。”容晨细细将人参切片,又想着怎么将它加进饭食里,小夫人能多用些。
“参见太上皇,见过太后娘娘。”此番来求见的是皇后身边的青西,走进来后便跪下,高举手上的托盘,上放着槐花和六粒花生。
江之晏不知此物何意,转头看向夫君,见夫君笑起来不明所以。
“回太上皇、太后的话,皇后娘娘有孕三月有余,太医方才查出来的。”
醒花伸手接过漆红的平盘,摆放着槐花和花生,却是两束。
“另外,顾美人也有身孕,两月有余。”青西禀告此事也是笑着的。
江之晏讶异,看向夫君。
“知道了。”容晨只是例行公事的笑笑,摆摆手示意下去。
等来报信的奴才退下后,江之晏才回头问道,“夫君,要送什么东西过去吗?”但夫君脸色微沉,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夫君?”要当爷爷了,不高兴吗?
“无事。”容晨放下手里切一半的人参,接过凉桥递来的湿方巾嘱咐道,“夫人,为夫去御书房一趟,这些小事,醒花会安排妥当。”走过去亲亲小夫人的眉心,“这石榴花好看。”
“好。”江之晏不明白夫君怎么不高兴,那可是他孙子耶。家里添丁是大喜事。
“醒花,你说夫君去做什么?他好像不太高兴,这不是好事吗?”
醒花:“大人总会有他需要做的事情。”若是在从前容府,那就是天大的好事,若是在宫里那就不一定了。
“我们要送什么过去?我帮你一起挑吧!”
“喏。”
容名收到这个消息,倒是挺欢喜的。冷如霜的脸色也稍暖和起来。捻起一枝槐花,在掌心把玩。
“奴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银红是个聪明的,带着御书房的奴才跪下恭贺。
“赏。”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初为人父,容名自是欢喜的。他从小到大,父亲待他都是极好的。不缺父爱的人长大之后,对于成为父亲之事,总是格外憧憬。
哪怕如今他是皇帝,这一点还是没变。
“陛下,太上皇来了。”
容名倒是没多想,以为父亲是来恭贺他的。站起身亲自去迎,“请。”
“喏。”
“父皇。”容名拱手请安,却见父皇神色晦暗。似是有什么要隐瞒的,微微皱眉道,“你们都下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皇后三月有余,倒是沉得住气,知道胎坐稳之后再来禀告。”容晨背着手坐在下边的那张椅子上。
容名则站着,拱手回答,“是。”
“此胎若是皇子...名儿,为父告诉你,谁都可以当太子唯独皇后的皇子不行。”
“父亲,若皇后此胎是皇子,便是嫡长子,若是不立他,只怕御史进言。何况,欧阳家并无心权势,不必受外戚制约。”
新皇不解,嫡长子最是该立为太子才是。
“但皇后这个人她对权利的渴望比你想的要深。当年俗愚园赏雪宴。皇后眼见夫人怀中的兔子蹦出,她不但不怕还主动去接。可在容府中,你见皇后碰过那只兔子?哪次不是离得远远的,那凤印为父的时候就是暗示皇后她只能得到这个。欧阳家当初是不满这桩婚事,但最后还是同意了,是皇后求来的。”
皇后是他亲自挑的,什么人他怎会不知?
“她知道嫁给你再不济等我百年之后,她也是宰辅夫人。为父当年选的时候,知道她会是极好的皇后,但她不会是一个安分的太后。若是你不想你驾崩之后,太后以孝道压制新帝,垂帘听政,那你要活的比皇后长。”
容名微怔。
“名儿,皇权之下,人只是工具罢了。”
容晨最知道,他自小给名儿的是最多的。他所有的东西也会想给自己的孩子。
但皇子可不比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家是怎么得到江山的,就不会让顾国公的事情重演。
容名眼神从疑惑到坚毅,点头道,“是.”
“顾汝素的孩子就很好。”见儿子听进去,容晨点头。
“那就去母留子。”容名点头。
“等孩子记事再做,先让皇后和顾汝素制衡。后宫皇后一家独大,也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儿。只要太子和皇后有杀母之仇,新帝就不可能被太后的孝道压制。”
容晨该说的说完,起身站起来,临走时还丢下一句,“你做事总不周全。”
“是。”
容名送父亲离开。倒是他想岔了,皇权之下都是工具。正如父亲利用江之晏的美貌,将他推举成大容朝的象征。
让夺位变得名正言顺一些,都是工具罢了。
等容晨回去,见小夫人兴高采烈的挑东西。说是要送给皇后和顾美人的。
“夫人,那么上心?”
“当然上心,这可是你的孙子。”江之晏挑出一匹浅蓝色万字纹的锦缎,摸着觉得手感不错,“这给一人一匹好不好啊?”
“好啊,夫人送什么都好。”容晨坐在一旁,嘴角挂笑的看着小夫人。
他并不能感受到当爷爷的欢喜,若是从前他会很高兴。但皇孙,孙前面是皇,就不如从前那般纯粹。
这许是从前留下的不好习惯,总是分的太清。
“夫君,你擅医理,安胎用什么药材?这里好像有很多药材,给她们送点过去?”江之晏选了一些布料,还有金银器具之类的。
也不知要送什么,但送金的肯定是没错的。
“为夫哪里会这个,妇科与为夫学的不一样。还是交给宫中太医,夫人不要太过紧张。”容晨心里不快。
夫人怎么如此关心这两人,有什么好关心的。
“好吧。”江之晏没在想那么多,点点头道,“那我就让秦太医去准备。”
“夫人,你怎么如此在意她们,一点都不在意为夫。”容晨嘀嘀咕咕,那醋酸味都要溢到外边去了。
那么明显,江之晏肯定是听出来。起身凑过去亲了夫君嘴角一下,“都是孩子啊,会很可爱的,所以我很希望妈妈和孩子都能健健康康的。”
“为夫只希望夫人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江之晏:“有夫君在,我怎么不会健康?”
老实说,他现在的身体都是由夫君照顾,秦太医也只是偶尔过来。他肯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闻言,容晨也只是笑着。
顾汝素在宫中,抚摸着孕肚。她侍寝的时候就算好日子是排卵期。果然是一次就怀上了。
越快怀,她就越有保障。
只不过她没想到,皇后也怀孕。而且比她快一月,实在是失策。
“主子,这是太医院送来的药。”银杏捧上一碗药,还说道,“这药是与皇后娘娘一起煎的,主子请放心服用。”
“嗯。”顾汝素现在很警惕。
她看得出皇帝并不是很喜欢她,这个孩子更是来之不易。若是能比皇后先诞下长子,那她就有倚仗。
但到底差一个月呢。
顾汝素抚摸着肚子,微微蹙眉想着。这孩子是她的希望,若是催产按照这个古代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太差,根本没办法比皇后早生产。
她不会傻到冒这个险,说不定皇后怀的不是皇子呢?
江之晏对两个怀孕的人倒很关心,时常送东西过去,自己却没打算去看两人。
当他满心欢喜的送到好些药材给两人时,却出意外。
负责皇后胎儿的陈太医,在太后娘娘送去的点心里发现藏红花。这藏红花,对孕妇可谓是毒药。
但凡沾一些,那就会滑胎。
这些东西是怎么到这里的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东西是太后送来的。众人有微词,但不敢说什么。
这东西是太后送来的,谁敢去质疑太后。
但皇后却不那么觉得,太后天真但也心善,他绝对不会下毒手。那到底是谁呢?很可能就是那位也怀着孩子,晋为婕妤的顾氏。
“本宫没打算动你,你居然胆大妄为的想要动本宫。”皇后扶着已经六个月的肚子。
六月的胎儿小产,那就是一尸两命。看来这位顾氏,胃口很大。
陈太医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他该做的就都做了,其他的事情与他无关。
“今日多谢陈太医,青西,赏。”皇后长舒一口气。
只是福康宫中,怎么会有顾氏的人?就算太后不察,太上皇也看得出来的。除非这东西,不是从太后宫里送出来的,或是送的路上遇到其他人。
“青西,你去查查。”皇后总觉得不对劲。
“喏。”青西并未马上出门,反而问,“那此事可要禀告出去?”
“不。”
皇后可不傻,那顾氏估计就想让自己闹起来。太上皇和皇上会惩罚太后吗?不可能的,反而会觉得她烦。
她才不蠢,故而此事只能压下去。
“喏。”青西明白了,转身出去。
也就下午,青西就带着打探来的消息回来了。
“如何?”皇后懒散的倚在贵妃榻上,抚摸着孕肚。
“回皇后娘娘的话,今早的东西不是醒花姑姑亲自送来的。听福康宫的人说,今早醒花和朝云在福康宫陪着太后钓鱼。熄墨和凉桥就陪着太上皇去马厩,所以,是福康宫的一位宫女送的。”
听到这话,皇后的眉头才微微皱起。若是醒花姑姑送来的,那绝对不会给人下手的机会,“继续。”
“从福康宫两位宫女出来,一位到咱们这里,一位去顾婕妤宫中。来咱们宫里的那位,路上遇到御花园里洒扫的小宫女。那宫女方才被发现投井了。”
听到投井,皇后才睁开眼睛。
“那顾婕妤真是胆大妄为,进宫不到半年,就敢这般嚣张。”
“如今陛下对顾婕妤的宠爱也颇深,什么都别说。”说了也无用。皇后知道,只要此事涉及到太后,就没有对错。
青西:“皇后娘娘。”
“此事便不要再提了。”皇后摆摆手,示意人出去。
“是。”
这个顾汝素真的敢啊,将太后牵扯进来。皇后抚摸着孕肚,谁想动她的孩子,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江之晏却什么都不知道,乐呵呵的钓鱼。小鱼放生,大鱼吃掉。
容晨就在一旁用小石舂处理药材。
“夫君,你说她们什么时候生啊?”江之晏迫不及待。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长叹一口气,“虽然我知道她们都想生儿子,但我觉得女儿更好。”
“都会是儿子。”容晨随口应一句。
江之晏凑过去,“那你就有两个孙子了耶。”
“那夫人也有两个孙子了耶。”容晨空出手,捏捏小夫人的鼻尖,“开心吗?”
“开心的。”
江之晏坐着钓鱼,又哼起歌来。
容晨只是看着,眼神怔怔的看着小夫人。也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每时每刻都在历经失去。
这时一阵风过来,卷走石舂里被碾得稀碎的粉末。容晨居然下意识伸手去拦,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拦住。
“等孩子出生,南蜀那边也快打完了。”容晨自言自语。
他吩咐过张瑛,让她看看是否有什么药材。若是有不论如何都要得到,再送过来。
四海万疆,他想,总有一个样东西能救小夫人吧?
“又在打仗吗?”江之晏疑惑。怎么老是打仗啊。
“是啊,南蜀不肯归顺,就打了。”容晨漫不经心的解释,“不过也无妨,南蜀必定是要输的。”
对于这些,江之晏不是很懂。但皇帝的事情就该是皇帝去做,和他没什么关系。
“反正我又不是很懂,你们做就好啦。”
“放心,夫人。”
新帝登基隔年,风调雨顺,天下丰收。不仅如此,皇后诞下嫡长子,普天同庆。
不过半月,后宫的顾婕妤又诞下二皇子,被封为妃,后宫热闹得很。
但这一切好事,江之晏都是听夫君说的。
夫君说最近后宫人多,也别老是过去,不好。
江之晏向来听话,就没亲自去。但送了一大个金打出来的长命锁。样式还是他自己画出来,给工匠定制的。
听说后宫的孩子难活长。
听说他们小小年纪就会遭遇不少陷害。
江之晏也没别的想法,就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就送两个长命锁。
“他们的母亲都是顶厉害的,夫人何必去担心。”容晨看夫人天天的搁着唉声叹气,一会儿又担心孩子没吃好又怎么着。
倒是把他一个夫君晾到一边。
也没见夫人这样担心过自己啊。
“顶厉害的是顶厉害的,但架不住......”后边的话江之晏没在说出口。宜修的打胎大队,不知道嫩死多少孩子。
夫君还经常说皇后是个有手段的,要是顾汝素的孩子出事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那到底是你的亲孙子耶!”江之晏还没见过跟亲孙子吃醋的。
“是是是,是亲孙子。那你还是我亲夫人呢,怎么着?”容晨近来吃醋越来越没原因,觉得想吃就吃,比喝水还随便。
那两个孩子分走夫人大部分的精力,还时不时的念叨。
“要是那么喜欢,就叫人到福康宫来给你瞧瞧。”容晨到底是看不下去,说完又觉得不舒服,拽着人按在怀里,“但夫人最爱最喜欢的还得是为夫,知道吗?”
“怎么会是别人呢?”
让皇后个顾妃将孩子抱到福康宫,两人都是高兴的。
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得到太后的喜爱,特地穿上鲜艳的衣裳,戴上长命锁。两人一起来时,在门口打个照面。
彼此都是笑语晏晏,行礼问候。
“这,这就是你们的孩子啊?”江之晏初次面对这些小生命自己先紧张起来,伸手想去抱,却又担心手不干净。在身上擦擦才接过皇后的孩子。
“好可爱啊,四个月了呀。”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啊。”皇后额首回答。
容晨在一旁看着,眼神却还是落在小夫人身上。可见他对这个孙儿,并没有很上心。反倒是主动接过顾汝素的孩子,“夫人你看。”
“嗯?”江之晏怀里抱着皇后的,又看向夫君的怀里的小团子。笑得越发灿烂,“好可爱啊。”
孩子怎么都那么可爱啊。山水银是碧池
“是啊。”
在看顾汝素的孩子时容晨脸上是有笑的,见孩子攥住自己的袖子。半开玩笑道,“这孩子手劲不错,若是以后跟着孤学写字,倒挺好。”
此言一出。
皇后脸色一沉。
顾汝素眼中闪过光,又低下头恭顺道,“臣妾替载儿谢太上皇,载儿能得太上皇夸奖,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么小的年级,你就要他学写字啊?”江之晏逗弄这怀里的皇后的孩子,嘟囔道,“年纪太小啦,还是要开心才要紧。”
“要学的东西太多,若是不从小开始,只怕晚了。”容晨也慈祥,抱着孩子的怀里哄道,“若是个聪慧贤明的,那就好了。”
“自然是聪明贤惠的。”皇后在一旁搭腔,也跟着上前逗弄孩子,“太后娘娘若是喜欢封儿,臣妾多带他来福康宫陪陪您。”
江之晏摇摇头,“也不需要,只是从未看过孩子,想瞧瞧。”
他本意是觉得孩子都是母亲的心肝宝贝,天天带到他跟前来陪着他,那皇后岂不是看不到?
“载儿也可爱呢。”容晨可把对顾汝素的孩子的偏爱表现得淋漓尽致。
“醒花,我记得我是不是有一对玉如意啊,你把它取来给两孩子一人一个吧。”江之晏看向夫君。
这玉如意他亲自挑的,不知夫君肯不肯叫他送出去。
“你皇幺爷要送你们玉如意,你皇爷爷我都还没有呢。”容晨半是吃醋,半是调侃。
“谢太后。”
“在说什么呢?”容名进来,就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不枉他从勤政殿赶过来。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如今江之晏也不怎么怕容名,只要不怎么靠近就还好。他现在当上太后,他总不至于还把自己弄死。
容名走过去,双手扶起皇后,再看向江之晏怀里的封儿。
“封儿怎么眼睛睁得那么大?直勾勾的看什么呢。”容名伸手去拨弄脸颊的婴儿肥,“父皇逗你都不眨眼的吗?”
“封儿一见太后,就挪不开眼睛。其他人抱了都是不肯,唯独太后抱着他愿意,也不哭不闹。”皇后语气满满无奈。
容名闻言,只是看了江之晏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载儿也看向这边吗?”容名看虽然被父皇抱在怀中,小眼睛亮亮的只看着江之晏。这两孩子,年纪小小但是知道什么是好看。
江之晏将手里的孩子还给皇后,转而又去抱顾汝素的孩子。抱着哄哄后,又将孩子递过去。
他不愿叫两个母亲觉得自己偏心。
容名有事便与容晨在书架后商量。
两人一走,江之晏就被皇后和顾汝素围起来,左边是宝宝右边也是宝宝。
“太后,你看封儿看您笑呢。”皇后抱着怀里的孩子。她似乎知道太上皇更爱顾妃的孩儿,那只有太后。
只要太后更喜欢封儿,那太上皇和陛下都会给太后面子。
“太后您看,封儿拽着您的衣服呢。手劲儿多大啊,不听话的孩子。”
江之晏差点幸福得冒泡,左边是人类幼崽,右边是人类幼崽。而且这两孩子还眼巴巴的看着他笑。
“是啊,都好可爱呀。”江之晏感慨。
不知哥哥结婚后有孩子,是不是也是这般可爱。
外头喧闹,父子俩嫌吵就一直走到里头的书案上说话。
“南蜀要输了,今日来战报已经攻破蜀都了。”容名随口,一边拿起手边的画轴,打开一看是一副夏河图。
墨渍很新,大约是刚画好。
“嗯。”容晨弯腰收拾小夫人的笔架,问道,“想问什么?”
“儿子想问该如何处置南蜀族人。”
“要让异族毫无威胁,那就灭族,但灭族有两种办法,一种文一种武。武者,杀。坑杀所有战俘,杀光南族所有孩子和怀孕妇孺,其他人圈起来当奴隶。只需十年,南族必灭。正如为父当年对羯蛮一样。文者教化,用俘虏做诱饵。将南族迁到离大容朝近一些的地方,派去教书先生和官员,免费教南族的孩子识字。通婚通商通文。百年之后,南族就是大容朝偏远之地南州的百姓。”
容晨收拾好笔架,抬头看着名儿,道,“是文是武,陛下自行决断。”
言外之意,我只是提建议,你的江山你做主。
“是。”
江之晏挽留几人用过膳才让离开。离开后福康宫又冷寂下来,有些不习惯。
“夫君,我以后能让两个孩子多来坐坐吗?”江之晏送走几人,回头就看夫君在凉桥耳边说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让凉桥给荷花池里放些鱼苗。不然都要被夫人钓完了。”容晨起身,牵起夫人拐进内室,“那群孩子都吵的很,吵的人头疼。”
一来就让夫人的眼睛黏着他们,何德何能?
江之晏:“偶尔来一次还是可以的啊。”
“只是偶尔一次就好。”
“好。”容晨也舍不得叫夫人不高兴,若是那些孩子不听话再赶走。
容名回去,虽然南蜀全面大捷的战报还没传来,却已经在想如何处置南蜀的子民。一文一武,并不是很难决定。
等到临近过年,南蜀战报传来,容名就决定怎么处置。
银红端茶进来,放到陛下手侧,不经意瞥一眼折子上写的话。
“陛下,今晚去哪位娘娘宫中?”
落笔被打断,容名颇为不悦。睨了眼这一次没眼力劲的银红,随口道,“去仪美人处。”断掉的笔画也不想续上去,随手将笔放在一旁,端茶便喝。
银红起身出去,出去后对着方才奉茶上来饿的小太监使个眼色。伸出尾指。
奉茶小太监了然,躬身退下。
隔日午膳时,熄墨奉命送来一盘鱼,还说是太后亲自钓的。做的是松鼠鱼,放下便退下。
但容名的心却被这一尾鱼搅得心神不宁,他想不若去瞧瞧?去看看,只是看看也好啊。
心不由己,便抛下这些政事赶往福康宫。
“夫人,你去钓鱼为夫出去一趟,过会儿回来,知道吗?”容晨临走时嘱咐小夫人,又看向凉桥和朝云。
“不要,那鱼都是小鱼苗,没什么好钓的。”
钓五条钓不出一条大的,江之晏渐渐也失了兴趣,不想去钓。宁愿窝在殿里画画,调颜料也懒得出去。
“夫人,奴婢都将鱼竿什么的备好,去钓钓鱼散散心可好?”醒花搀扶着人往后殿的荷花池去。
“将奴才都遣散,莫要接近荷花池。”容名嘱咐完几人,带着熄墨离开。
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江之晏蒙在鼓里。
等容名赶来时,整个福康宫都无人,一个奴才都不见。
熟练的拐道后殿的荷花池前,果然看见江之晏在钓鱼。
不仅钓鱼,还钓着钓着睡着了。
鱼竿都脱手,就靠在椅子上睡得正香,连人接近都不曾发现。
容名放轻脚步走过去,此时他第一次恼这龙袍拖曳怎么那么长,窸窸窣窣的不知会不会将人吵醒。
不过还好,一路过去不曾将人吵醒。
今日的日头还好,将整张脸晒得红扑扑的。
“江之晏?”容名轻轻唤一句,轻的好像只藏在心底。大约是没听到,不然怎么没醒过来。
“江之晏。”
这一声又是极轻。我自知无脸见你,自知你所遭难都是我做事不周全,自知你也是怕我的。
容名伸手,谨慎又克制的将贴在脸上的那一条金丝绳拨到身后。只是再一次这样毫无顾忌的见他,都有些恍惚。
见身侧有一张椅子,容名没多想走过去坐下。什么都没做,只是撑着下巴睡着的人。
此时已不知风,不知雨,不知云卷云舒。
静坐枯荷边。
江之晏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似的。睡得迷糊,手上杆子脱手,倒是把人吓一跳。
“上钩了!”江之晏一个激灵坐直起来,慌忙间捡起地上的钓竿车扯上来。鱼饵破水而出,还有一条小鱼扑腾。
又是小鱼。
江之晏有些奇怪,怎么最近一直钓到的都是小鱼。
“小鱼。”容名道。
听到声音江之晏吓一跳,手一哆嗦又差点把杆脱手。大约是这两年偶尔见面,已经不至于看到就浑身发抖。
但还是不怎么愿意和男主说话,尤其是他现在还是皇帝。
江之晏自知不怎么会说话便闭嘴,只是点点头。刻意忽略男主的视线,熟练的将鱼钩取下,再蹲到池边,将小鱼放回水里。
“怎么放生了?”容名站起身来,却不敢走过去。
他是怕一走过去,江之晏指不定怕的跳进水里。虽然荒唐,但总觉得这人做得出。
“小鱼还小,上天有好生之德。”江之晏蹲在池边。
那条小鱼死里逃生,匆匆钻进荷叶间。
醒花端着小点心也赶过来,到宫门口时朝云已经到了。
“进去多久了?”
“少说得有小半个时辰了。”朝云接过其中一盘,眼神示意宫门口,小声道,“快些进去吧,小夫人指定要害怕。”
“嗯。”
容名的耳朵灵一些,听到脚步声便站起来,“先走了。”转身离开。
听到这话,江之晏都不敢回头,只是垂眸继续给自己的鱼钩穿饵。
“夫人,奴婢又新研制出一些点心,您尝尝。”
“这茶是奴才特地泡的,您尝尝。”
“方才皇帝来过了,你们遇上了吗?”江之晏见到熟人,那颗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也不知夫君去做什么,好半天都不回来。
再不回来,就赶不上这些热乎的点心了。
“不曾遇上,但听外头的奴才说了。陛下是来见太上皇,太上皇不在便走了。”朝云端着茶放到小矮桌上,又蹲下给小夫人穿饵,一边念叨,“太上皇去三清观了。”
“三清观?”江之晏坐回椅子上,接过醒花递来的点心,呢喃道,“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是道馆呐,但夫君不是从不信鬼神吗?”
那些神鬼狐妖的话本,江之晏也是没少看。从前每每害怕,夫君就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是有神,那我们也别去刻苦,不必拼命打仗护卫百姓,不必劳心劳力的去兴水利,惠民生,跪在神前求求就好了。
嘴里说你别怕,怎么他自己倒跑到道馆里去了。
“不知呀。”醒花笑笑摇头。
若是真的有办法,太上皇断不会跪在神佛面前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点心好吃,不是很甜夫君会喜欢。留点给他吧。”江之晏嘴上说留点,但他尝过一个便不肯再吃。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