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也不需要他们作出反应。
他用下巴指了指虹膜感应器:“开门。”
一名驻军呆呆地跑过来,扫描虹膜开了门,又呆呆目送银发皇帝进入。
沿着要塞舰桥一路往里走,尼禄目光所至之处,全是神色麻木、负重干活的流放犯。
偶尔见到几名驻军,大多都聚拢在一起吆喝打牌。
见到皇帝与一列狼骑经过,才大惊失色,咣当从椅子上翻下来。
尼禄并不搭理向他行礼的士兵,只大步流星走过。
他现在倒是可以理解原著里的海德里希,是怎样带着囚犯杀遍要塞的。
但他还是不太明白,海德里希在要塞流放12年,是怎样仅靠着这些人,打12年的守卫战,一次都没有把北境星盗放进帝国的。
大概是从下属处接到了消息,冬泉贵族之一、要塞司令官,跌跌撞撞从舰桥另一端跑来。
他跑到银发皇帝面前,差点止不住来势,一个滑铲滑跪过去。
最后双膝撞地,“嗵”地跪在白狼骑冰冷的枪口前。
“……尊贵的皇帝陛下,至高无上的银河君父!我听闻您在巡视冬泉星系,并不知您会驾临至此;有失远迎,请皇帝陛下宽恕!”
尼禄轻声笑着:“你不知道?大校,我在冬泉星系巡视时得知,叛党统治时期,你曾向王都发送了200多次晋衔申请。如今我已莅临德塔要塞,不如向我详细阐述你的200多次胜利,向我讨要更多赏赐?”
司令官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跪地俯首道:
“遵命,皇帝陛下。请您移驾贵宾会客室,我将一一向您阐述。”
尼禄沿舰桥往会客室走时,无意向下瞥了一眼。
几百个汗流浃背的流放犯,正在检修曲率引擎。
其中,一个黑发蓝瞳的年轻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
女孩看上去大概十八九岁,眉眼生得极其漂亮。
脖颈处却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将颈后的腺体盖得严严实实。
尼禄叫来一名狼骑,附耳低语几句。
狼骑点头,领命离去。
司令官领他们进了会客室,白狼骑搬过有软垫的椅子,放在尼禄身后。
尼禄便摘去王袍坐下,穿着黑色军靴的长腿交叠,好整以暇问:
“大校,德塔要塞抵抗北境星盗的战役,是你在全权指挥吗?”
司令官按捺着兴奋,恭敬道:
“是的,陛下!是我全权负责指挥!尽管要塞偏远,兵源不足,但我只要想到北境人民的福祉,想到陛下的银河帝国——”
司令官卡了下壳。
因为他战栗地发现,对面正在微笑的银发暴君,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戾意。
尼禄慢条斯理:
“继续说,大校。我尤其想要听听帝国历901年的冬日战役,如果我没记错,那真是一场以少胜多的奇迹。告诉我你是怎样做到的。”
司令官鸦黑的军帽下,开始有涔涔冷汗渗出。
他努力活动僵硬的舌头,磕磕碰碰重复尼禄的后几句话:
“对……对……那是以少胜多的奇迹……战斗十分……凶险……我想想,是的,就是901年那场战斗……”
尼禄始终扬着唇,唇间隐约露出那颗属于Alpha的犬牙:
“别太谦逊,说吧。如果可以,我还想听899年1月的那场战斗。你真是闪袭战的天才,大校,你的军校档案里,甚至没有展现任何这方面的优势,你的教官实在有眼无珠。”
司令官的帽檐已被彻底湿透了,军装内衬也湿漉漉贴上后背。
他不断用手帕擦着额头,汗水却还是大颗大颗滴下:
“对……陛下,我……我十分擅长闪袭战……我……”
尼禄仰头,懒洋洋问白狼骑:
“阿列克谢,帝国律法里,欺瞒皇帝应如何行罪?”
白狼骑轻声道:“敬禀陛下,涉及冒犯君主尊严,应判处重大叛逆罪,罪行仅次于叛国罪。视情节轻重,可判处流放、监禁及死刑。”
司令官擦着汗,身体抖如筛糠,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系统看尼禄怼人看得爽歪歪:【下去下去,二臂下去!宝的六边形战士要出场了!\六边形/\六边形/\六边形/】
尼禄对司令官完全失去了耐心:“把六边……把赫尔曼·海德里希带上来。”
作者有话说:
*“命运从来只对进取者和征服者微笑;而对那些顺应命运之人,命运仅仅施舍冷淡一瞥。”——改编自马基雅维利名言
他和系统同时愣了一下。
在系统提供的原著里,赫尔曼·海德里希是运筹帷幄、野心勃勃的帝国元帅。
他总是军装笔挺,一丝不苟,手上带着洁白的指挥官手套,内衬纽扣永远扣至最顶部的一颗。
然而,出现在尼禄面前的男人,却跟系统放出来的半身像相差极远。
海德里希拖着沉重的镣铐,缓慢走进会客室。
男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一双修长结实的腿被紧紧包裹在囚裤内,手臂处的肌肉线条也极为流畅。
可以看出,即便是在流放刑期内,他也从未放弃日常军事训练。
被带进房间后,他便沉默立在尼禄面前。
不讲话,也不抬头。
鸦羽似的黑发有点长,凌乱散落在淡蓝的眼瞳前;而刀削斧凿般的下颌,还有一些淡青的胡茬和伤疤。
尼禄看向带他进来的要塞副官:“这是赫尔曼·海德里希?”
副官忙说:“是的,陛下。您可以查看他颈圈上的个人信息。”
尼禄:“德塔要塞12年来屡次抵抗星盗入侵,每次都是他负责指挥战斗?”
副官显然迟疑了一秒。
不过也仅是一秒,他立刻找到了自己该站的队伍:
“敬禀陛下,是的。我的司令长官仅负责撰写漂亮的战后报告,以及向王都提交晋衔申请。”
尼禄目光掠过海德里希的手铐和脚镣。
尼禄:“他指挥时,你们也依旧让他戴着这些镣铐?”
副官尴尬道:“是的,陛下……呃,赫尔曼·海德里希毕竟出身犯过叛国罪的家族,在我们这里属于重刑犯……”
在他们对话时,海德里希也在缓慢转动蓝眸。
目光自尼禄的靴尖起,沿着纤细的小腿一路向上,最后停留在尼禄的脸。
而在副官说出第一个“陛下”时,男人明显怔了怔。
随后,一阵莫名刺耳的“嘟嘟”声,占据了尼禄的大脑。
尼禄:【我说过,不要在我工作时打扰我。】
系统:【不、不是啊陛下!是海德里希的仇恨值突然!】
尼禄往仇恨值面板看去,此刻海德里希的头像下方,代表仇恨值的空槽一路飙满,最终停留在鲜红的“90”。
【仇恨值:90/90】
系统喜极而泣:【妈耶!元帅对原主的初始仇恨值居然这么高!一见面就直接任务达标!】
系统安详闭眼:【不用愁了不用愁了,淦,这下直接躺平到结局都没问题了……】
系统:【哦对了,任务奖励:[100点],已发送至宿主邮箱!】
在从未设想过的境况下,突然拿到任务奖励,尼禄的眉梢轻轻挑起,颇有些意外。
而面前的副官,也同时注意到了海德里希直勾勾的目光。
他立刻朝男人膝弯狠踹一脚,低斥道:
“跪下,你这罪犯!你面前的可是卡厄西斯皇室的正统皇帝、银河之主、帝国之君父!好好跟陛下阐述你指挥过的军事行动,陛下心胸辽阔、宽容仁慈,或许会因此减轻你的刑罚!”
又满头冷汗地朝尼禄解释:“陛下,这个罪犯平时脾气也是这么傲,对谁都是这样,拿鞭子抽断脊骨都不改的那种,所、所以绝不仅仅是针对陛下您……”
这一脚没有把海德里希踹动。
男人身形微晃了晃,这才慢条斯理地单膝跪下。
冰寒的蓝瞳并没有垂落,而是笔直、毫不掩饰地看进那双烈火般的红眸眼底。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黑发的重刑犯翕动唇角,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线沙哑,语速很慢,语调却又沉又冷,还带着一丝讥讽。
“整个银河系,也只有那个恶贯满盈、死不足惜的魔鬼家族,会拥有这样一头银发。”
他话音未落,尼禄先伸手拦住了白狼骑:“等等!”
但还是慢了一步。
一阵冷酷的枪栓碰撞声响起。
尼禄身后的全部狼骑,几乎同时进入战斗状态!
厚重的盔甲悉数洞开,无数杀伤力极强的长枪短炮,自盔甲内探出,枪口全部指向跪在地上的海德里希。
看上去就像一群疯狂炸毛的狼群。
白狼骑也不例外。
他本就站在小皇帝侧前方,此时大步朝前两步,森冷的枪管,用力顶上海德里希的额头。
“再多说一句,”白狼骑冰冷道,“你的脑袋今天就会开花。”
海德里希却并不在意他人反应。
他被枪管顶得头颅后仰,蓝瞳却垂落下来,依旧平静地盯着尼禄。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和卡拉古·卡厄西斯很像?”
他轻声说,还是用那种沙哑的、无所在意的淡漠声线。
“所以,你也会继承他的疯症,活生生把侍女的耳朵咬下来吗?”
白狼骑不再废话。
“咔哒”一声,给枪上膛。
尼禄厉喝:“白狼!!”
白狼骑扣动扳机的手指,堪堪停在光束射出的一毫厘前。
骑士在原地停滞几秒。
他的左拳攥了又攥,最终还是咬紧牙关,默默收枪,返回尼禄身前。
看见首席骑士罢手,尼禄后方的其他狼骑,也一个接一个收起枪支,重新把盔甲闭合。
尼禄这才缓慢放松脊背,重新倚靠在椅子上。
“赫尔曼·海德里希,看来今天,我是没办法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了。”
海德里希垂眸,微微勾唇:“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陛下。”
尼禄撑着下颌,手套指尖慢慢拂过下唇,忽然像不经意想起什么:
“我记得,你唯一的妹妹也在这里服刑?”
海德里希身形未动,唯独鸦黑的睫羽猛然一颤。
他不再出声,只艰难地滚动一下喉结。
尼禄:“是叫伊娃·海德里希,对吗?”
话音刚落,会客室门外便传来了女孩的尖叫声。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你这该死的、天杀的暴君鹰犬!”
伊娃·海德里希,今天也一如既往避开要塞驻军,混入人群中去用餐。
当她和哥哥被流放到这个边远要塞时,她7岁,海德里希才不过16岁。
家族已彻底覆灭,他们除了彼此,再无其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并不清楚哥哥究竟为她做了什么,伤亡率极高的燃料维护工作,只有她可以不去;
日常营养加餐,只有她跟驻军的规格一致。
直到那一天,她看见从小聪明高傲的哥哥,朝一众要塞军官跪地行礼,然后带着一身鞭伤,拖着沉重的镣铐,屈辱地膝行向指挥台的时候——
她知道,她永远不会有像父亲那样自戕的资格了。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身体发育,她的五官开始如哥哥一样越来越出众。
贴身衣物遗失的次数越来越多。单人牢房门锁被撬坏,洗澡时门口总有人影伫立。
而某天清晨,她近乎绝望地发现,自己还在牢房里分化成了Omega。
她偷了男性牢房里的剃须刀,生生把后颈的腺体挖了下来。
想起父亲曾经也是用一把剃须刀自戕,伊娃一边为自己的脖颈缠绕绷带,一边再也忍耐不住,泪如雨下。
她经常想到死。
但哥哥拖着镣铐膝行的背影,如此鲜血淋漓地刻在她心底。
这让她屡次拿起刀片,却又只能丢到一边,无声地抱头痛哭。
伊娃木然地吃完早餐,回到工作岗位上。
还没检修几分钟,就有一名敞着军装的驻军溜达到她身边。
“怎么今天闻起来这么甜?是喷了香水吗?”
驻军嬉皮笑脸,身体一个劲往她身上蹭。
“不是为了见我才喷的香水吧?想见我,怎么不跟我说?”
伊娃一言不发,拿了扳手就走。
但没走出多远,她就被三个驻军逼进了墙角。
“请你们离开,”她尽量平静地说,哪怕声音已经抖得厉害,“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工作?什么工作能比陪我们尽兴更重要?”
越逼越近了。
她不抱希望地将目光投向驻军们身后,却只看见一脸木然的囚犯们。
他们中,有不少人曾被要塞司令官强征过上战场,又在海德里希优越的指挥水准下活着回来。
但繁重的劳役、黑暗的未来,可以轻易吞没一个人的所有良知。
“伊娃·海德里希?”
一名高大的帝国狼骑,正拿着一张照片,站在三个驻军身后。
他甚至比个子最高的驻军,还要再高出半个头。
确认过脸部特征无误,那名狼骑收起照片,像拨弄几个鸡仔一样,轻易把驻军们丢到了一边。
沉重的金属军靴踏地,一步步朝伊娃走来。
……帝国狼骑?
帝国狼骑怎么会在这里?
伊娃混乱的大脑中,瞬间想起了童年时听过的谚语——“帝王铁蹄所踏之处,必有群狼足迹相随。”
狼骑在这里,那就意味着……
她还没想清楚,就见面前的狼骑伸手过来,提起她的后领。
伊娃:“?”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狼骑扛在肩甲上。
伊娃:“???等等,你……你放我下去!!”
她开始激烈挣扎,还“啪”地把头盔上一只狼耳打歪了。
狼骑默默腾出一只手,把耳朵扶正。
在拼命踢打这个铁疙瘩,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伊娃始终被恐惧压抑的内心,终于彻底崩溃。
伊娃放声大哭:“你、你放我下去!放我下去,你这、你这该死的、天杀的暴君鹰犬!”
海德里希利刃般笔直的脊梁骨,像被哭喊声彻底抽走。
他很缓慢地、没有声音地低下头。
高挺的鼻尖,几乎贴上会客室的地毯。
对帝国礼仪而言,这是只有被非法贩卖的奴隶,才能行的最卑贱的跪礼。
“……陛下,”他沙哑地说,“我为我说的一切道歉。我与我的家人才是魔鬼。我和我的家族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头顶的少年暴君在沉默。
于是他又向前爬行两步,额头几乎触到尼禄的军靴鞋尖。
“陛下。如果您曾有置身深渊的经历,请求您宽仁慈悲,体谅伊娃对我的意义。她是我仅剩的家人,是维系我生存欲望的最后稻草。陛下。伊娃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请求您放过她。”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
“抬头。”
海德里希听见尼禄的声音,从头顶飘下。
他并没有抬头。但是他的下巴,却被银发皇帝一尘不染的靴尖抬起,从近乎破碎的眸光深处,看见少年闪烁某种浓烈情绪的红瞳。
“很遗憾,我没有那样的经历。”
尼禄说。
在说这句话时,少年的眸色很深,深沉得近乎变成了暗红色。
“所以现在,伊娃·海德里希将被我带回王都。”
海德里希瞳孔一刹那缩小了:“陛下——”
“至于你,”尼禄打断他,“今日便从深渊爬起,一步步走回王都,来取你舍弃过的尊严。这是神圣的、不容违逆的皇帝旨意。明白了么?”
说罢,尼禄才注意到海德里希右耳的侧前方,还有一块红痕,像是被谁玩乐般扇过耳光。
他用靴尖侧过海德里希的脸,盯了半晌,才问:“谁打的?”
副官连忙抢答:“敬禀陛下,是司令官大人!他常在不顺心时,打犯人耳光出气!”
尼禄:“嗯。”
他放下靴子,披上王袍起身:“走了,阿列克谢。”
尼禄走出会客室,在走廊看见畏畏缩缩的要塞司令。
尼禄没看他,只对副官说:“记录我的敕令。即日起,罢免德塔要塞最高司令一切职务与权力,因要塞军政要务紧急,司令职位暂由赫尔曼·海德里希出任,由皇帝赋予其征召、调动、训练军队,指挥要塞战役等全部职权。”
副官:“遵命,陛下。那……那我呢?”
尼禄睨他一眼,“要塞副官保留原职,协同最高司令处理军政事务。”
副官:“遵命,陛下!”
司令官壮着胆子,在尼禄经过时小声禀告:“敬禀陛下,北境要塞属巴礼克侯爵领地,像军事要塞人员调动之类的……也许是归巴礼克侯爵管……”
尼禄原本已经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
闻言,他脚步未停,径直转身回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司令官右脸上。
耳光重响,连白狼骑的眼灯都惊得闪了闪。
“陛、陛下——!”
司令官没料到皇帝会亲自动手,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身体立刻往墙角跌去。
少年暴君立在他面前,一双红瞳背着灯,在暗影处发着盛怒的光。
“再说一次。这里是谁的属地,谁来管辖?”
即便暴怒,尼禄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皇室特有的优雅风度。
“大校,我对资质平庸者,一向怀有很高的包容度。作为帝国的子民,他们理所应当,享有受教育和享乐的权利。
“——但我不会容忍占据帝国要职的废物。”
走廊里像是刚遭了一场狂风暴雨。
司令官正面色灰暗地萎靡在墙边,副官在忙着记录什么文件,更远处的舰桥位置,驻军和囚犯倒是都混在了一块,迷茫地朝这边探头探脑。
副官抬头看见他,转身就去找镣铐的钥匙:“该死!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海德里希走过司令官身前。
他蓦然发现。
司令官颓靡的右脸上,多了一块跟他相同位置的耳光印记。
护卫舰从德塔要塞起降,悄无声息混入巡游舰队中。
一路挣扎踢打着被扛上舰船的伊娃·海德里希,也被丢进了皇帝旗舰的寝舱套间。
“你们以为这样囚禁我、折磨我、摧毁我的尊严,我就会乖乖就范吗?”
伊娃一落地,就反扑到紧闭的金属舱门上,发狠地捶打门板。
“我来自战无不胜的海德里希家族!我们的家族族语就是利刃锋芒——除非折断熔毁,否则永不屈服!
“要我成为卡厄西斯的奴隶,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她砸门砸到目眦欲裂,拳头青紫。
直到后颈的伤口彻底撕裂,她再也支撑不住,才倚靠舱门无力坐下。
直到这时,一个神情惊恐的少年Omega,才小步小步挪了过来。
他小声说:“你的绷带后面有很多血……你没事吧?”
伊娃抬头第一眼,先看见米弥尔的项圈。
她不禁悲从中来,问:“你也是被他囚禁的Omega奴隶吗?”
米弥尔持续惊恐脸,并摇摇头。
他摸了摸舱门边的开门按钮。
舱门应声而开。
伊娃:“……”
米弥尔:“……”
她来不及思考。
迅速爬起身,朝门外跑去。
奇怪的是,当伊娃在舰桥跌跌撞撞乱跑时,驻守在两侧的帝国狼骑,竟然没一个上来阻拦她。
直到她闯向一扇被重重把关的舱门,才有狼骑把她拦住。
守门狼骑抬起枪口,冷冷道:“御前禁地,请立刻离开。”
伊娃正要逃离,回头就见一个抱着医疗箱的医官,被狼骑从走廊另一端提过来。
“尊贵的小姐,我遵从陛下旨意,前来为您诊治伤口。”
比起伊娃,随舰医官显然已经完全习惯被狼骑提溜着到处走了。
他甚至还能做到在双脚悬空时,向伊娃致以标准的贵族礼。
“陛下说您曾自行切除过Omega腺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不加以预后处理,就会引发严重的继发症,有概率危及生命……”
伊娃强撑发黑的眼,用力挥开医官的手:
“滚开!我不需要魔鬼的儿子在这里假充好心!”
虚弱的女孩趔趄两步,摔倒在地。
就在此时,她听见狼骑身后,有舱门开启的声音。
一股极冷冽的蔷薇气息袭来。
未分化Alpha的信息素气味极淡,只有原生Omega的感官才能瞬间感知。
这就是独属于皇帝的信息素气味。
“……尼禄·卡厄西斯!你们这发疯的、吃人的家族……海德里希家族的血债……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偿还!”
伊娃失血太多,视野逐渐模糊,唇舌也开始渐渐麻木。
只能看见一双镶有银叶的军靴,从她面前毫不犹豫地踏过,又带着一阵风离去。
无论被致以怎样激烈的恶语,银发皇帝也不曾迟疑过一毫秒。
就像早已把情感、愿景,甚至包括生命在内的全部,都尽数交付给了某种遥远而庞大的东西。
自此以后,便只剩下眼前一条路可走,绝不回头。
“治好她。”
“遵命,陛下。”
尼禄那同信息素一样冷冽的声线,也在伊娃耳边逐渐飘远了。
七月初至八月中旬,尼禄一直在沿帝国边境线巡视。
各个领地星系的贵族领主,早早在星系内准备好皇帝行宫,并塞满了贡品和Omega;
结果他们在领地要塞等得望眼欲穿,却被告知,皇家舰队早已前往下一个边境哨站。
这让不少贵族满头雾水,忍不住偷偷揣摩圣意。
“王都那边来的消息,说是陛下厌烦了宫中生活,才临时决定巡游散心……但边境只有陨石和一大堆星盗,那里有什么可看的?”
“傻X,是你搞不懂陛下心意!你知道陛下曾经在边境逃亡十年吗?说是巡视,其实是故地重游!”
“你没听说最新消息,陛下撤了德塔要塞的一个司令,然后带走了一个Omega,还把那个Omega的哥哥扶上去了?说不定以前就有什么爱恨情仇……”
哈里森大公接过探报,草草翻看几眼,就把光屏划拉到一边去。
“算了,我这外甥从来都想一出是一出。只要别插手我在北境那几条矿脉,他爱怎么怎么着。”
“是呀,皇帝陛下到底还是个图新鲜的孩子……不过之前公爵大人献给他那个Omega,看来要失宠了,真是小可怜……”
哈里森大公嗤了一声:“我再能把持朝政,难道还能把持皇帝想上哪个Omega不成?反正,他越耽于享乐,就离政事越远,对我们就越有利。”
围在御前桌边的大臣们一边频频点头,一边抚摸着大腿上枕着的Omega们的头。
尼禄坐在指挥室的座椅上,凝视浮在空中的星图出神。
北境的边境部分已经被他更新。在星舰往来不绝的要塞、人口密集的居住星系以外,是广袤到令人恐惧的黑暗虚空。
尼禄支着下巴看着,不时用光子笔在几颗荒废小行星上点上哨站,又摇摇头,再次擦去。
一道紧急通讯接入。
“敬禀陛下!星盗入侵!”
尼禄面前的光屏亮起,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显现出来。
那是哈里森大公派来护卫自己的驻军司令。
“敌舰多达五十万余艘,来势汹汹!请陛下降下旨意!”
尼禄把手里的光子笔熄掉。
“你还想要什么旨意?”
他说,“全歼他们。令他们此生再不敢接近帝国边境半步。”
驻军司令张着嘴,只知道疯狂流汗和眨巴眼。
“……谨遵您的意愿,陛下……”
尼禄坐在指挥椅上,用巨大的光幕观战。
驻军的两百万舰队,团团围着皇帝星舰,炮门朝外全开,正瑟瑟发抖地原地等候着。
四面八方的宙域中,鬼魅般浮现出数十万星舰航灯。
像黢黑森林里,一双接一双亮起的饿狼眼睛。
“以伟大的皇帝陛下的名义,开炮!”
双方正式接火。
可以瞬间击碎一颗小行星的致命光束,编织成密集的火力网,几乎把这片黑暗宙域彻底照成白昼。
观战到第13分钟时。
尼禄再也压不住火气,啪地一声,把手里的光子笔摔在桌上。
“真希望未来有一天,当我从这里起身,能有几百——不。有几万人随时接替我。”
他将空荡荡的指挥椅推得转了几个圈。
然后拉起一边的王袍,带白狼骑大步走出指挥室。
接火第28分钟,指挥室光屏上,再度出现驻军司令的脸。
这回他的脸色更差,背后甚至有混乱的人影在跑动:
“敬禀陛下!我们已被敌舰包围!”
“我已向邻近星系申请援军,请陛下下达战术撤退指令!”
“陛……陛下?!”
银发皇帝旗舰下方的机甲库,此时灯火通明。
尼禄坐在驾驶舱内,戴上战术手套,面无表情地握住操纵杆。
【检测到驾驶员就位。】
【正在建立神经链接……正在进入精神海……】
数万条发光的神经纤维垂落,渗入尼禄的银发中。
与此同时,驾驶舱外部这具庞然巨物,也开始缓慢活动十根手指,握紧再放松。
系统被挤在一大堆神经纤维间,颤巍巍缩成团:【哇、哇哦。】
尼禄再次睁眼。
红瞳已被一层银芒覆盖。
系统大开眼界:【哇哦——!!】
【同步率,25%,44%,75%,99%,124%……驾驶员精神力过高,已超过临界值。警告,有概率造成精神损耗。】
尼禄打开全舰队通讯频道。
“自此刻起,全舰听从皇帝号令。”他说,“有违令者,就地击毙!”
【距离完全启动还有5秒。】
【……5,4,3,2,1。】
暗影中静默垂首的巨型机甲,骤然亮起眼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