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那全无畏惧的猩红,它背对繁星海洋般的亿万灯火,面朝滚涌而来的深空劲敌,身后那道缓慢飘扬的长长光帜,仿佛能将一切残酷黑暗与他的帝国隔开。
炽热耀眼,一如从前。
白狼骑低声:“奇怪,小殿下……”
就在帝国已经出动倾国之力,与深渊大军正面对峙的当下。
那翻涌的黑潮,却毫无预兆地向后退离。
它们撤离的姿态,也像是某种黏浊的海浪,低级生物们彼此纠缠撕咬着,却又像是不得不服从指令,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深空退去。
叶斯廷当机立断,要求机械部队为深渊大军尾部投掷追踪剂,好探清所谓“创生之柱”的真实位置。
但深渊大军的秩序,却明显比上回入侵帝国时要杂乱许多。
在越过第4个异次元虫洞时,它们的主人似乎就已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低等生物们开始彼此撕咬、混战,将打上追踪剂的个体吞噬腹中。
它们连同这次突袭的原因一起,消失在茫茫的宇宙深空。
尼禄:“你还是在生气。”
叶斯廷:“我没有。我绝不敢对陛下生气。”
尼禄:“你叫我‘陛下’,就是在生气。而且你也不笑。”
叶斯廷:“我没有。我只是真的很紧张,所以表情会严肃些……”
尼禄:“骗子。”
叶斯廷:“我没有生气。”
尼禄:“骗子。”
叶斯廷:“……”
他实在没办法,只好去吻尼禄的脸颊。
但是尼禄脑袋转来转去,不肯让他吻,叶斯廷就很委屈地坐在检查台边,手里还握着尼禄的一对雪足,仿佛只要这样做,就可以让他的小玫瑰平安地做完检查,而不会有任何让尼禄突然奔赴战场的警报响起。
“我们有过约定的。”
尼禄轻踩他的掌心,一下一下的,姿态多少比一年前多了一点骄矜,
“爱就是开诚布公。展示真实的自我……”
“……获得治愈而非伤害。”
叶斯廷喃喃,紧绷的脸部肌肉终于松缓,并微微勾起唇角来。
他抬起头,很真挚地告诉尼禄:“是的,我在生气,但并不是对你。我是在……”
“气自己无能为力。作为我的爱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奔赴前线,却没有能力像对待你跟我讲过的玫瑰,为我打造出绝对安全的玻璃罩。”
尼禄凑近他,又严肃地说,“对自己生气也算生气。”
“是的,陛下。”
叶斯廷笑了,低头亲吻尼禄的双手,
“我是个总忍不住掩饰的骗子,然后每一次都被明察秋毫的皇帝陛下戳穿——但尼禄,其实当你跟我提起那个承诺时,我就已经被治愈了。”
“承诺?”
“你承诺你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叶斯廷微笑道,
“在此前的无数次战役中,你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做出这样的承诺。”
尼禄愣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学会快速洞察伴侣的怀情绪了,但有些时候还是显得不够熟练;比如这个承诺对叶斯廷的重要性。
直到叶斯廷说:“上次我们交换彼此,我告诉你关于我的母亲,而你告诉我,你偶尔会忍不住想,或许可以在最凶险的战役中为帝国战死——为了一个审判,一个惩罚。”
“……唔。”
尼禄点了一下头,就不吭声了。
即便是面对叶斯廷,他仍会对剖析这一点感到不自然。
他的自毁倾向连系统都能觉察,但他曾认为这是一个强悍君主绝不可以承认的弱项,哪怕它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如今,尼禄想要平安归来的想法……
叶斯廷声音轻轻的,绿眼睛温柔地锁住他的双眸。
“……会不会比从前,变得更强烈了一点呢?”
当叶斯廷通过检查中心的层层防护门,来到医学院的走廊上时。
他立刻被几个沉默等候的Alpha围住。
白狼骑急声:“叶斯廷,小殿下他——”
“所幸陛下基础体质已经比从前加强不少,各项检查结果都还算良好。”
叶斯廷低声回答,并把光屏调出来,供Alpha们细细查看,
“由于深渊军队不明原因撤离,因此陛下尚未来得及调用他的向导精神力。否则……后果如何,确实会很难说。”
阿撒迦追问:“陛下在急行军时,曾屡次不顾劝阻,加速至机体上限,您确定机舱压力不会对陛下现在的……现在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吗?”
叶斯廷皱眉:“还是会有一定损伤的。”
白狼骑抬头:“什么损伤?”
叶斯廷指着光屏里的扫描图:“腹腔内部受到压迫,压力升高,陛下会有一段时间感到小腹隐痛。但我已经确认过了,没有造成内出血。白狼,在后续一段时间里,你要格外注意小心看护。陛下他……是非常擅长忍痛的。”
白狼骑咬牙:“我知道。我会照你的建议做的。”
Alpha们低声讨论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想起要问另一个问题。
海德里希:“王储的状况稳定吗?”
叶斯廷点头:“是的,状况很稳定。因为陛下要求先确认王储的情况,所以一开始就做好检查了。”
几个Alpha把光屏围成一个圈,很紧迫地凑着头讨论,加涅则站在他们身后,屡次欲言又止:“……”
作为知晓皇帝孕育秘密的一员,他本来也早早赶到皇家医学院,等着尼禄的检查结果,但Alpha们个个身高腿长,他一个九旬老人,根本挤不进一点。
而且……是错觉吗?
怎么总感觉氛围诡异地和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读者说狗作者用时间大法了不要不要,那我再往前补补qaq主要是之前发过同名未删减版,狗作者以为大家应该都吃饱了……然后也确实是正在收尾啦,狗作者开文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能写两(三?四?)年_(:з」∠)_
帝国东境,斯泰拉尔星系。
别名为“最后的贵族避难所”的诺巴都城,一众拥兵独立的谋反贵族,正在都城议事厅严阵以待。
他们早知道皇帝绝不可能只满足于税法令战役,不把贵族阶层的所有权力收归中央,他绝不肯善罢甘休。
只是当年税法令战役过后,爆发了两场史诗级大型战争,战后,皇帝调整税率,停止一切非必要军事行动,帝国全境休养生息,自此安宁了好些年。
“他不会在这个阶段跟我们硬碰硬,毕竟亲口向臣民承诺过,休养期内不会再发起非必要军事行动。”
一名贵族司令官说。
他属于当年侥幸未进入税法令名单的马赛拉家族,曾与劳德家族同为大贵族集团一员,但由于当时马赛拉家族想坐观虎斗,皇帝的直属部队又相对稀少,他们与一众同样假意中立的大贵族,在当时未被列入清算名单。
“想要跟皇室谈判,就只能趁现在。一旦休养期结束,咱们都得成为皇帝的砧板鱼肉。”
“呵呵,紧张什么?他当年带狼骑杀进王都,那是他年纪小,够冲动,逞匹夫之勇。这不,加冕第一年就被虫族和深渊生物轮流教做人,现在变得老实多了。要不然换作他刚加冕时那脾气,怎么可能同意派人来谈判?”
“说起来,皇室使者团的穿梭艇好像早就到了。使者人呢?”
众贵族坐在长桌两侧,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好在没等太久,都城议事厅的大门便朝两侧推开。
先进入众人视野的,是白狼制式的骑士盔甲——
白狼骑之于卡厄西斯的意义无需多言。在这一刻,几乎所有贵族都唬出一身冷汗,并同时在长桌两侧站起。
“陛下……?!”
但很快,他们发觉对方的身形与皇帝身边的白狼不符——似乎要更偏向十四五岁的少年体型。
紧接着,又一名少年白狼进入,他将两把椅子拖到主位,并往椅子上绑好儿童安全座椅。
做好这一切,两名白狼俯下身去,一左一右,将两名被桌子挡住的银发王储抱上椅子。
“……哈??”
8年前震惊全境的皇室双胞胎,此刻就施施然坐定在众贵族面前。
一模一样的银发红瞳,一模一样的精致脸蛋,小王储们几乎就是他们父王年幼时的翻版,只是年纪尚轻,红眸中的沉稳之色也远不及皇帝。
“就让你这么惊讶吗,马赛拉爵士?”
姐姐赫斯汀尼勾起唇,她说话时还带着奶音,但却口齿清晰、语调不疾不徐,
“由我们代表皇室出使,不应正好彰显父王的诚意?”
弟弟阿尔图斯则似乎更内向寡言。他紧挨姐姐坐着,红眸快速观察众贵族反。
少顷,他才把脑袋凑到姐姐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或者你们将此当成是一种羞辱?”
赫斯汀尼挑起眉,难以想象她那样粉雕玉琢的娃娃脸上,竟然能让众贵族看见与皇帝如出一辙的、令人气恼的倨傲神态,
“因为就连8岁孩童都能懂得的道理,众位大人却始终执迷不悟。但幸运的是,我看弥勒大人的想法似乎与诸卿有所出入。在我们开始前,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弥勒大人?我会确保如实转告给陛下。”
他们的“生母”、帝王的配偶的身份,至今仍是一个谜团。
8年前,皇帝突然宣告卡厄西斯皇室已有王储,并已安全顾虑为由,告知民众短期内将保守“生母”的身份秘密。
有赖于他超乎寻常的威望,竟也没多少人对此提出质疑,帝国人民载歌载舞、日夜狂欢,庆祝他们所崇拜的神皇终于有了血脉后代。
但对贵族来说,比起惊喜,这更像是一次致命打击——
卡厄西斯家族凋零的血脉得以延续,意味着皇室的统治地位更加稳固,一切想在尼禄的繁衍能力上下功夫的暗箱操作,至此不再有用武之地。
“我不明白皇帝为什么派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跟我们谈判。你们如何明白成人间的妥协和交易?我们自始至终只要属于我们的一切,苦心经营的家族产业,挚爱的宙域,保护的子民——”
赫斯汀尼冷笑:“通过分裂帝国的方式达成,大人?而您挚爱的宙域遍布军事废料和辐射,只有你们的居住星球干净如洗。您保护的子民则被您挟持,圈禁于诺巴都城以作为威胁陛下的人质——而你们称其为‘苦心经营’?”
阿尔图斯小声:“确实煞费苦心。”
有贵族按捺不住要按枪,两名少年白狼当即暴起,将枪管先一步顶在对方脑门。
“怎么这么着急,阿莱?”
赫斯汀尼唤自己的白狼,但后者并未撤下枪支,
“父王令我们前来并非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对话与和平。请诸位仔细查看我们带来的停战协议,并审慎关注签署期限。”
光屏在众贵族眼前弹出,随即开始向下滚动。
随内容滚动,贵族们的表情越发僵硬,有人愤怒大喊:“这是一份怎样的垃圾?!你们从未考虑过要对话解决!我们要求税收、军事拥有自主权,星系内不再受王都过多干涉,但这份协议从头到尾都在要求星系对皇室的忠诚!”
赫斯汀尼和阿尔图斯对视了一眼。
到底年纪太小,两人都有点沉不住气了,小脸上浮出期待的神采来。
席中有贵族看见他们的神情,猛地回过头,对下属嘶声大吼:“去检查都城要塞!该死,他们早就已经潜进——”
“我还没说完那句话,大人!”
赫斯汀尼大声抗议,随后正色端坐,重新清清嗓子,
“听着,我会给诸位一个合理的签署期限——”
几乎卡着点似的,议事厅霎时一阵地动山摇,连带小王储们的屁股都在座椅上弹了几弹。
巨大的银红机甲在议事厅外重重砸落,连带杀气腾腾的机甲狼群,几乎让庄园内所有路面霎时坍塌。
它抬起头。
背后的天穹中,隐匿多时的王都舰群也正逐渐显形。
那双帝国人再熟悉不过的猩红眼灯,将在场所有贵族的脸映得一片惨白。
赫斯汀尼激动极了:“……期限就是,现在!”
“释放我的子民。或亲眼看着自己被碾成半截肉泥。”
猩红内传出一个淡漠沉稳的声音。它落地后,还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以等待王储们把那句台词讲完。
“我以为提图斯·劳德之后,不会再有人蠢到以平民的性命来要挟我。但我错了。或许蠢和腐朽的基因,在更早前便已在诸位家族中根深蒂固。”
如今已不比兵力紧张的当年,解放诺巴都城、收复斯泰拉尔星系,没有让王都舰队花上太多时间。
阿尔图斯紧锣密鼓地清点人质数目,赫斯汀尼则四处奔走安排医疗资源,他们身后的少年狼骑们也跟着团团转,场面倒是乱中有序。
有平民认出在人群中奔走的,竟然是举国闻名的双胞胎王储,挣扎着要从担架上支起身来:
“啊、尊贵的公主殿下、皇子殿下!请务必向陛下转达诺巴都城人民的敬意,愿他的统治长久稳固,源远流长……”
“我会的。”
赫斯汀尼握住他的手,神情认真地纠正他,
“但我并不是公主殿下。父王说,卡厄西斯家族从未诞生过公主,我们通常只会有皇女或女王。”
“……赫斯汀尼皇女殿下,请饶恕我的无礼!”
在叛军被逐一押解上穿梭艇后,小王储们恰好看见一袭火焰似的王袍,正从猩红的舱门处跳下。
他们几乎同时开始奔跑。
两位少年白狼则用身躯在旁阻挡,以免他们被人流冲撞。
等跑到近前,阿尔图斯猛拽住姐姐的小手,然后两人同时俯身,开始规规矩矩致礼。
“参见父王!”
“参见父王……”
日光下的银发皇帝回过头。
8年过去,他的五官已经彻底脱去稚嫩感,原本就盛气凌人的美貌,如今已再无任何事物可阻挡。
然而比起他那太阳般耀眼的庞大魅力,美貌却反倒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小王储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人们对神皇的传颂之歌。
他们说神皇对强者霸道,对弱者悲悯,对倨者宽仁,对恭者谦卑。
他们长久地谈论神皇加冕后的两场可怕战争,谈论他是如何为捍卫帝国挺身而出,又是如何奇迹般复活归来。
帝国的旧部赞美他,因为他从不会忘记任何一名抛洒过热血的将士;
御前的新秀膜拜他,因为他们期待自己也能被带领着、在帝国史中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作为王储,父王巨大的光环也多少会给他们带来压力。
但当尼禄一边打量着两位王储,一边勾起唇角,说:“很出色。你们顺利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出使任务。”
两个小王储便立刻一左一右,快乐地钻进他的王袍里去了。
双胞胎Alpha出生时,尼禄与自己的御前议会共同商定了他们的名字。
姐姐赫斯汀尼取用帝国历史上著名的女皇——赫斯汀尼一世的名字,因为如无意外,她就将会是银河帝国的下一任卡厄西斯君主、赫斯汀尼二世。
而弟弟阿尔图斯,则取用寓意为“智慧、理性”的古地球名,不知是否算是先见之明,阿尔图斯确实从小就展露出过人的智力水平。
他对基础星建异常痴迷,也常常去科学局旁观帝国前端科研实验,不过相比起热衷跟随尼禄旁听政事、巡视领星的姐姐赫斯汀尼,阿尔图斯的技能点多少显得有些偏科。
“父王总是香香的。”
藏在袍子里的赫斯汀尼,还在跟弟弟凑头讲悄悄话,
“我好想念这个气味。我们跟父王都已经有五六天没见面了吧。”
阿尔图斯:“嗯……这个表述不太准确。根据光锥理论和星系距离推算,我们离开父王的时间,应该是128个绝对宇宙时7200光分和660……”
“……闭嘴,那不就是五六天!”
尼禄短暂安抚过自己的两个王储,就必须动身赶往斯泰拉尔星系的中央要塞。
他一边与不同军官交谈,在短时间内下达许多新指令,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王储们就手拉着手,小短腿亦步亦趋追在王袍后方,还要努力把鞋子踩进父王的靴印里,完全是两只孺慕至极的幼狮。
抵达中央要塞,白发绿眸的帝国宰相早已在此恭候。
人来人往间,他的眼神与银发皇帝轻轻一碰,碰出许多隐秘缱绻来。
随后在旁人来不及觉察的间隙,他们又默契地将目光转开,各自在自己的事务上忙碌。
但这瞒不过赫斯汀尼。
她鼓起脸蛋,开始生闷气:“唔!”
阿尔图斯讲话糯糯的:“你干嘛呀,皇姐。”
“父王每次跟父亲呆在一块,气场就变得没那么强了,而且老是显得我们多余。”
赫斯汀尼嘀嘀咕咕,
“我喜欢父王气场强大、没有弱点的样子。不管谁来进犯帝国,他都能把对方打得找不着北。我以后也要这样,为了捍卫自己的帝国和子民,多少次都要冲到最前线去。”
阿尔图斯默默的,并没有反驳姐姐。
他是很喜欢父亲叶斯廷的,也喜欢跟父王、叶斯廷、姐姐四个人呆在一块的时候。
除去在科研上兴趣相近,还因为他始终无法忘怀幼年时见过的画面。
尼禄有时会来到他们的寝宫,笨拙地抱着他们坐在床头,给他们讲睡前故事听。
而他睡得半梦半醒之际,就见叶斯廷也从背后拢着尼禄,竟然也在用极低的嗓音,在他耳边讲童话故事——
哪怕父王早已已经是他们的父王,还是帝国全境的守护者与捍卫者,可在伴侣的臂弯里,他似乎仍是那个受尽宠爱的小皇子。
阿尔图斯年纪还小,但他一直是个内向敏感的孩子。
他只是觉得,既然已经有那么多人期待父王成为一个强悍的皇帝,那么能接纳和保护他另一面的人,理应更弥足珍贵才对。
小王储在门口讲悄悄话时,帝国元帅正好从旁边路过。
男人在指挥室里绕了一大圈,又理直气壮地绕回到他们身边。
“那么皇女殿下,您认为由我侍奉陛下时,陛下的状态是否符合您的心意?”
海德里希说,
“既然您仰慕的是陛下强悍、坚毅、一往无前的优秀品质,我想您会愿意向陛下进言,请他增加参观军事演练的时长——当然,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伊娃:“……”
赫斯汀尼虽然没听懂前后关联,但她到底继承了卡厄西斯的超敏直觉。小嘴一噘,拉着弟弟就跑了。
斯泰拉尔的战事平息,尼禄暂时要留在斯泰拉尔处理后续,王储们则由狼骑军团和帝国权杖护送回都。
关于帝国权杖的战神领袖,赫斯汀尼和阿尔图斯也多少有所耳闻。
在他们印象里,阿撒迦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将军,实力很强,杀气也很恐怖,也不知道父王当初是怎样把他收归座下的。
他不像御前议会的其他成员一样,跟小王储们保持关系密切,而是常常远远站着,金眸默默望着他们与尼禄在一起的模样。
“阿撒迦阁下,我们与父王相像吗?”赫斯汀尼有次鼓起勇气,想跟他攀谈,“加涅老师说我们长得很像父王小时候。”
男人沉默思忖。
良久后,他才摇摇头,很耿直地说:“不,你们一点也不相像。在这个宇宙,没有人能与陛下相似。”
第一次出使圆满完成,赫斯汀尼和阿尔图斯又要紧锣密鼓投入下一个任务中——他们即将迎来自己9岁的生日宴。
“我又睡不着了,皇姐……为什么每年生日都要公开致辞呀。我稿子背得还行,但一想到要对那么多人讲话,乌乌,我肚子抽抽……”
“真没出息!我们可是卡厄西斯王储,要把公开致辞当做家常便饭才对。再对我背一遍,到时候致辞,你就想像光屏对面的人全是我的克隆人……”
“啊?可是那个画面也好恐怖——”
赫斯汀尼和阿尔图斯挤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他们的白狼也在轮流换班,一个负责守在床头,另一个把狼头伸出窗子,时不时瞅瞅对面的书房灯光。
“……殿下!陛下熄灯了,请您快——啊!”
少年白狼的脑袋卡在窗框里,另一个白狼慌忙跑过去拽。
两个王储也忙得不可开交:先把床上的零食扫到枕头底下,然后直挺挺倒进被窝,开始鼾声大作。
几分钟后,卧室门被悄悄推开。独属于一个人的蔷薇气息飘入。
黑暗里还有细碎的盔甲响动声,两个小白狼垂着脑袋站在床边,战战兢兢迎接白狼骑的审视。
尼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看看正在卖力打鼾的幼狮们。
他倒是没作声,只沉默半晌后,发出一声很轻的低笑。
然后,尼禄用拇指将他们嘴角的零食残渣抹干净,便悄然关门离开了。
“……好像暴露了呢。”
“绝对暴露了啊!怎么可能瞒得住父王啊!”
“……在王都的辉煌之巅,我谨以赫斯汀尼二世·奥古斯都·卡厄西斯之名,向帝国全体臣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感恩于诸位与陛下共同庆祝我们的诞辰盛宴。我向诸位传达皇室的祈愿与祝福,愿帝国星辰永不黯淡,愿陛下的子民永世享有繁荣安康。此祝福将如明亮之烛,使帝国辉煌永存,源远流长……”
在无数环绕的电子机械眼、王都一众大臣面前,赫斯汀尼身着正装,大方自然地侃侃而谈。
阿尔图斯在尼禄身边坐着,嘴巴里咕咕叨叨背致辞稿,紧张得满头大汗。
不过即便紧张,他也始终保证神情淡淡、脊背挺直,不想让旁边的尼禄看出他的异状。
相比起出糗,他更害怕父王看出他跟理想王储标准相距甚远。
他太喜欢他的父王了。要是看到父王对他失望的表情,他会难过死的。
突然,他在桌下紧攥发抖的小手,被一只覆着皮革手套的手掌握住。
“诀窍是只注视着你的理想,阿尔图斯。”
尼禄目视前方,翕动唇瓣,对阿尔图斯说,
“就像你在规划星建时一样。往后进入战场,你的视野内也应该只有帝国和帝国的敌人。保持对目标的高度专注,就能让你排除一切不相干的杂念。”
阿尔图斯一点点攥紧他的指尖,默默点头。
“而最重要的一点,”
尼禄低下头看他。他表达感情总是不像叶斯廷那样自然,但虽然笨拙别扭,他还是低声告诉自己的幼狮:
“无论你是荣耀还是落魄,我对你的爱意都绝不会改变。”
“……我谨以阿尔图斯·奥古斯都·卡厄西斯之名,怀着由衷的感激之情,向帝国忠诚的臣民致以崇高的敬意……”
“这不是表现得很好嘛,不明白阿尔图斯到底紧张什么。”
赫斯汀尼已经回到尼禄身边坐下,她看着大殿中央的阿尔图斯,好奇地眨巴红眸,
“父王,他演讲的时候干嘛一直看着你?”
尼禄轻轻勾唇。
等阿尔图斯演讲结束,他便手持金杯,站起身来。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整座宴会厅都蓦然一静。
数百名受邀参宴的重臣将领同时起身,高举酒杯,向王座中央的银发君主齐声致敬。
“……愿卡厄西斯之名荣光永存。愿帝国星辉灿烂,源远流长——”
“呼呼!跑得慢就拿不着父王的生日礼物!”
持续一天一夜的生日宴结束,赫斯汀尼提起礼袍就往寝宫跑,
“我要把你的那份也吞掉,谁叫你在体能课偷懒!豆芽菜阿尔图斯!”
阿尔图斯呼哧呼哧追,几个大喘气,姐姐银色的辫子就在夜色里不见踪影了。
他急得原地乱转,然后一把拽住少年白狼的披风,用湿漉漉的红眼睛看他。
“遵命,阿尔图斯殿下。”
少年白狼立刻将他拦腰抱起,盔甲后方喷出气流,直接带他凌空飞起。
赫斯汀尼在地上大叫:“那是犯规!坏蛋阿尔图斯!”
阿尔图斯没法还嘴,只好把脑袋藏在少年白狼披风下,当一只白毛鸵鸟。
赫斯汀尼的白狼也立刻掀起披风:“我也可以带您飞过去,皇女殿下。”
“不,我才不要!”
小皇女昂首挺胸,
“如果不是我自己摘取的胜利,那么连庆祝都会变得不那么美味了。”
他们紧赶慢赶,竟然同时抵达父王寝宫。
寝宫此时已经挂满彩灯和气球,尼禄脱了厚重的王袍,正两手叉在腰上,在宫门前走来走去。
“太慢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把蛋糕吃光了。”
“父王——”
王储们的公开生日宴,是为全国翘首以盼的子民举办的;
而每年生日宴后的小型聚会,才完全属于这个皇室家族。
在寝宫的一楼正厅,尼禄的四名狼骑吭哧吭哧把餐桌抬到中间,白狼骑终于将举了半天的蛋糕塔放下,插好9根蜡烛。
叶斯廷转身去关了灯,便站在尼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小王储许愿。
烛光在每个人脸上跳跃,连骑士们的头盔都被映得锃亮。
小王储们抱着爪子跪在桌前,嘟嘟囔囔的,表情极为虔诚。
静谧中,只有叶斯廷注意到尼禄的雪睫微微低垂,似乎被某种过往捕获。
他悄悄用手拢住尼禄的腰,在耳畔轻声细语道:“他们倒是提醒了我。我应该要给你补上9岁生日的。”
“什么?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9岁,10岁,11岁……我们一块把这些生日都补上。好吗?”
“我不要。这是赫斯汀尼这个年纪才该干的事,而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别再让我做孩子气的事情——而且在8岁以后,我也并非完全没庆祝过生日。”
白狼骑却转过头来,也用很低的声音说:“小殿下,我也赞成补过这些生日。逃亡过程中的庆祝固然刻骨铭心,但每一次我都会希望,您可以像在8岁以前一样,在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被许多人围绕着一起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