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撒迦:“……”
叶斯廷此时已经笑够了,终于将抵在唇前的拳头撤下。他仍旧坐在议事桌末席,开始处理起密谈们发来的领星情报。
圣洛斐斯的起源调查工作已在三个月前完成,他按照尼禄的诉求,开始在各个领星做舆论铺垫,准备在局势稳定后正式向全境公开。
胸前那支美丽的银白色怀表,因时常被擦拭摩挲,佩戴一年后仍然崭新如初,散发着并不刺眼但对某些人十分刺眼的淡淡光芒。
除去寥寥几人,帝国从未觉察它的皇帝已与他人订立终身誓约。
不论领星民众,还是星盘罗布的锚点要塞,人们只看见皇帝陛下似乎总在四处奔波,不是到领星实地调查经济状况,就是开着猩红奔赴前线,在境外几百宙里处将星盗或暗物质生命体直接击退。
据闻皇帝陛下早已分化成熟,按道理也该经历Alpha的易感期,但人们却根本没办法从他身上,看到一丝一毫易感期时的虚弱状态。
“这里的土壤有问题,白狼。”
尼禄捻动着手套中的碎泥,全息面具下的眼神很冷,
“跟我们从前在边境K-2489号行星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达尔文星球新生儿畸形率高达89%,王都却完全没有收到消息——把达尔文星省委员会带来见我,秘密地。”
白狼骑低头领命:“谨遵您的旨意。”
他无声朝尼禄身后点点头,数十名原本在忙忙碌碌的行商,便逐一消失在人群中。
第1批由白狼骑训练出来的新狼,如今已能到尼禄麾下效命,但与在基地里幻想时稍有不同的是,新狼们甫一赴任,就要先学习如何在平民间隐藏战士气息。
重建后的帝国仍是横跨两道旋臂的庞然巨物,但领星离王都越遥远,便越容易成为藏污纳垢的法外之地。
出于一些新狼骑还不太明白的原因,尼禄喜欢在视察工作结束后,易容伪装成平民,然后去那些连曲速通路都没建好的极偏远星球看看。
他时常花一天时间在街头游走,看看孩童们身上的过冬衣物,看看棚户前煮着什么食物,或混进医疗基地里看看。
当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白狼骑和一同陪他走上王座的狼骑们都显得习以为常,他们不断变换身份,以方便近距离在尼禄身旁保护,并用流利的领星方言与人攀谈。
而每当这样的一天结束,尼禄回到自己的穿梭艇,必定会开始撰写新的敕令。
“你很勇敢,亚伯上校。”
尼禄道,
“是我截获了你的吹哨信。否则它就会像你此前发出的两百多封一样,沉没在赛拉弗将军的邮件箱——达尔文星球的星省委员会里,半数以上都是他的亲属。”
“赛拉弗……?”
亚伯·约瑟夫喃喃道,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昔日长官,也会被利益腐蚀。
虫族战争过后,他独自将弟弟的骨灰盒带回故星,然后在故星所在的星系担任一个不上不下的校官。
尼禄始终记得座前这对活跃的金毛兄弟,也很重视他们的才能。
他曾提出要为亚伯授予将衔,并调回王都。但亚伯拒绝了。理由是“一个在战场看着弟弟死去的哥哥,并没有接受勋章的资格”。
“如今一切我曾熟悉的人和事,好像都突然变得陌生了。”
亚伯很颓丧地笑笑。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面见皇帝,整个人悚然一惊,又赶忙把腰杆挺直——他还是记得,尼禄不太喜欢将领将私人情绪带入工作中。
“请原谅我的失态,陛下。达尔文星球是我和艾德里安出生的地方……我守护它也是出于私心,并非多么高尚。”
尼禄点点头,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他只是在亚伯身后横七竖八的空酒瓶上扫了一圈,然后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询问有关达尔文土壤的问题。
“亚伯上校,我不知你是否还能记得。”
会面将要结束的时候,尼禄突然抬了下指尖,示意亚伯暂时不要告退,
“当初,我将你和艾德里安一同调任到赫卡军事重星,然后在训练大厅里接见你们。你说你最喜欢的将军,是‘赌王将军’贝利萨特,而你弟弟艾德里安当时说出的将军名字,你还记得吗?”
亚伯愣在原地。
他真没想到皇帝陛下的记忆力如此惊人,那可是虫族战争以前、甚至劳德大公还在把持朝政的时期了。
“……我、我一时想不起来,请您原谅,陛下……”
“布劳·班。”
尼禄说,
“他最喜欢的帝国将军是布劳·班。布劳·班是典型的伏击型将军,指挥风格沉稳谨慎,胜算没有超过九成,就绝不轻易冒进。
“我当时还感到困惑,艾德里安的指挥风格非常强势,双方交火时,倾向于让重火力直接铺展全域,跟布劳·班的风格完全不同。通常来说,模仿名将的战术,应该会让他的风格越来越相近才对。
“但他大概率也并不是在说谎。因为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脸上的憧憬的确是溢于言表的。”
亚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好迷茫回应:“……陛下?”
“后续我常关注你和艾德里安的每一场战役。”
尼禄说,
“我发现在帝国所有的青年军官中,指挥风格与布劳·班最接近的人反倒是你。同样善于伏击,同样沉稳谨慎,甚至连立体包围伏击的习惯都一模一样——你其实并不像你崇拜的‘赌王将军’,而几乎是布劳·班的翻版。”
亚伯微微张着嘴。
他看着光屏上的银发皇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于是就只能长久地看着他,等他说出那个答案。
“你是个一直被弟弟崇拜的哥哥,亚伯·约瑟夫。崇拜程度远超你的想象。你比艾德里安年长5岁,当年你放弃贵族仕途进入军校,艾德里安也立刻开始准备申请军校。你从军科系转为指挥系,艾德里安也立刻连跳三级,成为指挥系学生。
“在黑暗十年里,平民贵族夹缝求生,但你始终是艾德里安的理想启蒙者,你的理想最终也成了他的理想,因此你的模样,就是他最终希望能成为的模样。我言尽于此,亚伯。”
尼禄倾身向前,准备结束通讯。
在结束前,他还是说了一句:
“酒精对肝脏和指挥官引以自傲的判断力都不好。偶尔小酌可以,别喝太多。”
然后就把光屏关掉,去处理别的政务了。
有赖于锚点要塞的军官是单人宿舍,没人知道亚伯·约瑟夫是如何抱着弟弟的遗照,倒在地上无声恸哭。
但当情绪逐渐平复,他开始给海德里希撰写调任申请时,作为优秀指挥官的敏锐,还是让他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总感觉皇帝陛下比一年前……似乎……有一丢丢变化?
他是第一批从赫卡重星开始成为皇帝直属部队、并与大贵族势力分庭抗礼的军官之一,当然对初见陛下的时候印象深刻。
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跟艾德里安跪在御前,仰头看向那双红眸时,被眸中极致的凛冽与炽热深深震撼的场景——
强悍,冷戾,对帝国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和忠诚,无论对有才华的下属多么包容,都绝不会改变他的灵魂底色。
而且根据王都的传言,他知道如今几位帝国重臣与皇帝陛下的初遇,应当也很让人印象深刻——比如据说被“抢”了妹妹才拼命升迁的海德里希,据说被在地下斗兽场暴打一顿打服了的阿撒迦,还有出身始终很神秘、但据说也曾沦为阶下囚的帝国宰相,估计全都是领教过陛下的铁腕手段的。
但陛下什么时候……能够接受在工作时间跟下属谈心了?
而且还谈得这么、这么温柔……
亚伯·约瑟夫攥着光子笔,拧着眉头想。
他向来惯于思考每一种最坏的可能性,感觉自己跟海德里的希的关系还过得去,于是写完了调任申请,又写了一份秘信:
“敬启者:海德里希元帅,许久未曾关注王都军务,有一事想要向阁下请教:圣洛斐斯战役结束后,是否有大贵族派遣的Omega蓄意接近陛下,并成功得到陛下关注?请饶恕我的无礼发言,在下并非想要僭越王室的私务,只是如今仍处于战后敏感时期,或许陛下的敌人仍在暗处蠢蠢欲动……”
他的调任申请很快就被批复了,但密信却被很干脆地已读不回。
事实上,觉察尼禄微妙变化的人,也并非只有亚伯一个人。
尼禄去疗养院探视老狼骑,后者原本被损毁得如同烂泥一般的大脑,如今也在叶斯廷的脑桥搭建技术下有了很大的改善。
他不再在地上画手拉手的小人,清醒的时间也比从前更长,只是记忆还有些混乱。
看见身披王袍的尼禄跨进疗养院大门,沿途向护理员细细叮嘱,然后再走向他所在的长椅,老狼骑浑浊的眼眸突然亮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笔直冲到尼禄面前,然后扑通下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卡拉古殿下!”
尼禄一把搀住他。
他不会让父王的狼骑对自己行跪礼,但对方的称呼却让他感到困惑。
后续白狼骑将他扶回长椅上,又蹲在他面前细细解释了半天,老狼骑才终于意识到他面前的是小尼禄,而不是他记忆中永远意气风发的卡拉古。
“您真像他,陛下。”
老狼骑嗓音沙哑地说,
“您从门口走过来的样子,跟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可我跟父王年轻时应该长得不大像。无论加涅老师还是您曾经的同僚,他们一致认为我长得更像母后。再告诉我更多有关父王的事吧。”
“是一种感觉,陛下。您的眼神,很像他与奥古斯都皇后刚相遇的时候……小殿下,那时离您出生可还有好十几年呢。先帝陛下年少时是个相当执拗强硬的人——请原谅我的用词,但我们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倒很崇拜他的敢作敢当。
“而直到他从数千名大贵族Omega中,不容违抗地选择了当时属于没落贵族的奥古斯都皇后——他就一点一点改变了。
“自那时起,我就再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极富人格魅力的人——强悍却不失柔情,铁血却无限悲悯……但凡与他有过接触的贵族,宁肯背弃家族利益也要向他倒戈;每位曾由他亲自招揽的大臣,直到被处死都对他忠心耿耿……”
尼禄静静地听着。
“我们当时满怀信心,认为先帝陛下仅凭自己的个人魅力,就已经足够收复全境;而这样的好时候,也会永远持续下去……”
“——他当时对我说了好多父王的事,害得我险些错过经济会议。”
尼禄拉着秋千绳索,摇摇摆摆地把这些讲给叶斯廷听。
因为很开心,他分享时的眼神都是亮的。
“他说父王年轻时总是不肯听狼骑谏言,坚持要带着母后一块巡游。然后母后就会戴上全息面具,然后假扮成一个小个子Alpha,很活泼地到处乱跑——但那可是母后唉,叶!实在很难想象……我还一直误以为母后更喜欢在寝宫里养花,我当时怎么会……”
“我记得是奥古斯都皇后后来身体状况不好,穿梭艇的密闭空间,会让她头疼欲裂,所以渐渐就减少出行了。
”叶斯廷蹲在秋千前方,宽厚的手掌拢着尼禄的小腿,低头吻在膝盖上,
“不过她说,银叶蔷薇的香气能让她睡个好觉。所以不管是花园还是卧室,只要她在的地方,都会种满银叶蔷薇。”
“……然后他还说了皇长姐的事。因为是第一个女儿,所以父王母后当时都相当手足无措,还闹出了好多笑话。”
尼禄边说边把手绕到叶斯廷脑后,揉揉他的后脑勺,
“皇长姐经常让我摸她的后脑勺,她说那里有个坑,是她某次英勇杀敌时留下的证明——结果压根就不是。是父王和狼骑们学着换尿布时,一不小心把她摔进马桶……”
叶斯廷眉眼弯弯地听着,湖水般的绿眸里映着秋千上的少年。
少年跟他讲这些琐事时,表情眉飞色舞的,每当这种时候,苦难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就几乎淡化了。
“……而他亲口说,父王曾经是个很好的皇帝。无论是母后,臣子,狼骑,他的子民都这样认为。”
尼禄说着说着,声音蓦地变轻,几乎像在喃喃自语,
“所以,他作为一个好皇帝的时间,其实比他作为‘疯帝’时要长几十倍……是不是?”
“是的,尼禄。”叶斯廷说,“而他最好的时候,也必定比你想象中好几百倍。”
他先一步把尼禄从秋千上抱起来,慢慢拢进臂弯里。因为尼禄有个一瞬前倾、又克制坐直的小动作,而他早知道这是尼禄很想要一个拥抱的暗示。
他抱着尼禄摇摇晃晃,然后低头吻他的额头和脸颊,结果尼禄一抬手,很强势地丢掉他的单片眼镜。
然后还拽着蔷薇怀表的链子,迫使他的脑袋下移到自己踮脚能够到的地方。
“……偶尔还是尽量别用丢的,陛下……我的备用眼镜其实不太多……”
他们熟稔地接吻。
漫长的冬季早就已经结束,王都星系进入了第二年的春天。
两人接吻的时候,风把他们头顶的树枝吹得沙沙乱响,于是纷繁的树影就在两人身上摇曳生姿。
“尊敬的宰相阁下。根据你交给你的皇帝陛下的孕囊检测报告,再下一次易感期,你就该要正式履行你的职责了。”
“是的,陛下。”
叶斯廷亲吻他的侧颈,眼神里全是温柔的爱意,“我必然不负您所望。”
王都星系公转进入盛夏星区,尼禄正式得知自己已经受孕。
他拿着腺体检查报告,很新鲜又很好奇地读着,然后眼尖地注意到推算出来的受孕时间——等反应过来以后,他的耳根便慢慢变红了。
易感期的正常间隔为40-46个自然日,他与叶斯廷的关系基本也遵循这样的规律:40-46个自然日的和睦君臣,7-10个自然日的缠绵爱侣。
但上次易感期结束后,叶斯廷再度进入圣山执行勘探任务,并且又有30多天杳无音讯。
尼禄日常处理政务、巡视领地、训练Omega向导,在夜深人静时阅读叶斯廷的信件,对这样长时间的分离似乎完全习以为常。
只是某天夜深,白狼骑正要准备熄灯离开,脚步却在门口顿了顿。
他回过头,对尼禄说:“小殿下,负责监视各个港口的狼骑,今日刚向我发送了星系行程监视报告。我注意到其中圣山勘探组乘坐的星舰编号,今早已经从德尔斐出发,或许稍后就会抵达王都。可能宰相阁下认为这个时间点会打扰到您的休息,所以才选择向王都隐瞒了跃迁时间。但我觉得,您可能会想要更早知道这件事。”
尼禄微愣了一下,他有些不明所以,只好关掉眼前的光屏,并点了点头:“噢,我知道了。”
白狼骑也点点头,并准备把卧室的门关上。
但思忖片刻,他还是重新走进房间,拿出一套尼禄的出宫常服,加上一件足够厚的便装外袍,一并搭在床边的椅背上。
“陛下,虽然冬季已经结束,但夜间气温仍然很低,如果您打算出行,请务必要注意保暖。”
尼禄又愣了一下。
他还是没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注意保暖,只得又回应:“好的,阿列克谢。”
白狼骑放下衣服,就轻手轻脚退出卧室了。
尼禄钻进被子,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但——等等。
他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大脑突然变得活跃起来。
卡厄西斯皇室在王都地下,建立过上万条密道,而这些密道的路线和方向,也只有卡厄西斯和狼骑才知道。
那么,对自己断联30多天的配偶实施一次恶作剧,似乎也像是只有他能拥有的一项特权。
不知道当对方深夜归家,开门就发现皇帝陛下在里面等他,是否会惊得连单片眼镜都摔碎在地板上?
他越想越觉得很可行,毕竟他从小就喜欢突袭二皇子的寝宫,并将此当做一个乐此不疲的游戏。
盘算再三,尼禄果断从床上坐起,就开始利落地穿衣服。
披上搭在椅背上的外袍,他直接推开卧室墙壁的画像,顺着暗门进入密道中。
卡厄西斯的dna密钥本来就可以调阅所有密道的路线图,因此尼禄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前往宰相府的方向。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在密道里前行没几分钟,就被他的狼骑截住了。
“陛下,用小型穿梭艇会更快些。”
狼骑们似乎早就在此等候,但他们并没有说是谁的嘱咐。
穿梭艇在密道里快速飞驰,不过十几分钟,他们就已经抵达宰相府下方。
可是进了庄园,尼禄发现宰相府大门紧锁,窗户漆黑,完全不像有人回来过的迹象。
尼禄:“?”
与此同时,正在寝宫周边巡逻的白狼骑,对着熟悉的位置、熟悉的人影,长长叹了口气。
“晚上好呀,白狼。”
叶斯廷一身风尘仆仆的倦态,还没忘了笑眯眯给白狼骑打招呼。
他在王都港口降落,没来得及返回宰相府,就先到寝宫这边来了。
毕竟夜色已深,他没有打算惊动任何人,毕竟他也只是想要到寝宫旁看看尼禄的窗子,确认尼禄现在已经进入梦乡。
白狼骑:“陛下现在在宰相府。”
叶斯廷:“……什么!?”
尼禄在宰相府的庭院里转悠半天,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决策是否过于冲动。
他往手心里呼了一口热气,最后一次查看时间,就准备返回密道中。
而当他转身时,他就被一把抱起,拥进满是愈创木气息的怀抱中。
“你……”
尼禄本能地抱紧他的脖子,侧脸贴上Alpha的脖颈。
两人的胸腔紧密相贴,因此都能听见对方怦怦乱响的心跳声。
而尼禄这次清晰地感知到了身体深处爆发的热度——
他们离下一个易感期还有不到10天,所以无论如何也没法再归咎于易感期。
“我真的很想你,尼禄……日日夜夜……”
宰相府的大门被顶开又自动关上,智控灯都没来得及点亮,两人就已经无法克制地在玄关处接吻。
尼禄咬着叶斯廷的领巾往自己方向拽,又在Alpha难以自控地吮吸他的喉结时,终于沙哑地挤出一句话:
“不……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入易感期。易感期的政务安排还没……”
“是的,陛下……您是对的,我们应该再忍耐一下,也就只有不到10天……不到10天罢了……”
说是要再忍耐,可两人喘息着艰难退开,彼此对视几秒,又无法克制地与对方唇舌相接。
最后尼禄仰起脖颈,发出一声近乎无助的喃喃:“抑制剂——!先打抑制剂……”
纳米针刺入皮肉的时候,尼禄汗淋淋的雪白身躯都抖了一下,往玄关鞋柜上抖下许多晶莹汗珠。
鞋柜上放置的玻璃花瓶激烈晃荡,结果噼啪一声,还是在地板上摔成无数碎片。
“……那是我的、唔、我的礼物——哥哥……帝国历200年的、皇家花瓶——”
“对不起尼禄、都是哥哥的错——”
黑暗里的客厅又传来一连串混乱的声响,似乎又有不少家具被无辜踢开或撞翻。
毕竟要在没开灯的情况下,抱着一个紧密相连的人去找沙发,根本谈不上是一桩易事。
最后沙发颤巍巍地哐当一声重响,就此响彻至天亮。
尼禄拿着检查报告,沉默着揉了一会儿脸,因为确实有点烫过头了。
他和叶斯廷的结合是相当和谐的,但唯独有一点叫人抬不起头——
他们出于非伴侣关系时,是双方都把理智放在第一位的类型,结果每次结合都会失控,这导致他们在结合过后再看见对方,都不得不要忍受好几小时的羞愧期。
检查室的门板打开,叶斯廷悄悄地走了进来。
他进来后也不说话,两手一边一只捉住尼禄的手指,脸和耳朵也跟小皇帝一样,是微微发红的。
“……所以,咳、其实是在那晚,而不是在上一次易感期——”
“……嗯。按照推算的确是的。”
“……”
“你……你那时非常非常可爱,尼禄。”
叶斯廷跟他拉了会儿手,努力找话题打破尴尬,
“尤其最后说着‘留在里面’的样子,特别……”
“……你要再提起这个,我会让你成为帝国史上第一位被丢进审判庭的君主配偶。”
“啊,陛下开恩——”
总而言之,作为一个由Alpha转变而来的Omega,尼禄虽然生涩,却全无迟疑地开始承担皇室繁衍职责。
得益于叶斯廷坚持要在此前养好身体,他并没有在此期间受到太多折磨。
尼禄仍然在各个锚点间奔走,承担繁重的政务或任何直接能决定帝国未来的重大决策,也依然会在巡视间隙降临领星,去视察平民的日常生活。
只是旁人却远比他要紧张得多。
且不提白狼骑和一天要忙进忙出十几次、只为看看小主人是否有被妥善照顾的狼骑们,当阿撒迦在被皇帝陛下单拎出来要求做对练示范时,他几乎绝望到要紧急连线海德里希把他的机甲炸瘫。
“怎么?”
尼禄驾驶猩红,手持模拟光刃,一边审视打量他,一边游刃有余地环场行走,
“你比从前怯懦了,将军。帝国的第一战神是不该畏惧挑战皇帝的 。拿出你击杀王虫的勇气来,让帝国的年轻勇士好好看看。”
新兵们期待得脸上放光,呱唧呱唧鼓掌:“哦——哇——呀——”
阿撒迦:“……”
所幸紧急连线到底起了作用,海德里希也真的在他被绕场追击时,成功把他的机甲炸瘫了。
白狼骑立刻抓紧机会爬上猩红,将小主人从驾驶舱里捧出来,底下的狼骑们七手八脚地接。
而被接到地面上时,小皇帝的表情明显很不愉快。
“这也太无趣了。”
他生着闷气说。
当大规模深渊军队的特级警报拉响时,尼禄刚刚完成孕13周的例行体检。
他从检查台上跳下,推开白狼骑的手掌,无视叶斯廷的急声呼唤,毫不迟疑地从医学院楼顶登上猩红。
猩红:“同步率,43%,72%,129%,200%。驾驶员已就位。距离完全启动,还剩5,4,3……”
系统姗姗来迟,一登入猩红就一迭声:“真的你不要瞎胡搞好不好!你现在是可以御驾亲征的状态吗??啊??完全可以让宝用边境机械部队去探的……啊!”
猩红猛然拉升,把系统吓了个统仰宝翻。
猩红:“正在校准坐标。御前议会频道通讯来电,主人是否接入?”
尼禄说:“接入。”
没等频道内声音响起,他就扶着操纵杆,很平静地说:“上一次我没机会与帝国共同面对,但这一次不会一样。传令下去,各单位做好战斗准备。”
海德里希此刻正从府邸往议事厅急赶,一边听着耳麦里传出的声音,一边沉默着绷紧下颌。
庞大的猩红如疾电般从他头顶掠过,当他仰头注目时,浩浩荡荡的狼骑军团也紧随其后,从天空呼啸而去。
叶斯廷正从医学院方向匆匆赶来,恰好与海德里希碰了个照面。
两个Alpha目光一碰,随即转开,开始分头紧锣密鼓安排作战任务。
“帝国权杖,隐匿者,米弥尔军团,王都第三舰队,王都第四舰队——立刻出击!”
阿撒迦:“帝国权杖就位。正在陛下下方随行。”
距离那场极度惨烈的战役才过了一年有余,帝国的重建进度刚进行到80%左右,所有帝国军队如临大敌。
被命名为“米弥尔”的特殊部队,也已经跟随皇帝陛下跃迁到阵前——这是一支由2000名Omega精锐向导组成的军团,都已成功开发出精神力,并接受过严酷的作战训练。
“……为什么深渊生物还会卷土重来?”
叶斯廷的大脑超高速运转着,语速极快地喃喃,
“它们是无智慧种族,没有圣洛斐斯这样的高等种群作为大脑,无论如何都不会存在清晰的坐标意识——”
尼禄:“那就是你的工作了,宰相阁下。我的工作就是在危险来袭时,一次又一次捍卫我的帝国。”
说罢,他突然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又对叶斯廷说:“以及捍卫你要我许下的承诺——无论发生任何情况,我都会让自己安然无恙回到王都。”
叶斯廷低声:“陛下,我相信您会信守诺言。”
在叶斯廷看不到的另一侧,海德里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少顷,他又将目光放回光屏。
自此往后,他便很少再向尼禄讨要同款式的怀表了。
猩红悬立在帝国部队的最前方。
它的眼灯笔直注视遥远的宙域深处,那里的空间正被活物般的黑暗一寸寸吞噬,而尼禄知道那是什么——创生之柱的来客,人类从未征服的头号劲敌。
但他全神贯注地握着操纵杆,身体微微前倾,哪怕驾驶座的安全带,会将他的小腹勒得隐隐作疼。
“敬禀陛下,精神力屏障已完全展开!”
米弥尔军团的Omega司令在频道内沉声报告,
“覆盖前线100宙里范围内舰队,静候您的指示!”
尼禄沉声:“做得很好。”
黑压压的深渊生物越过红线,朝帝国方向进发。尼禄将手中的光子刃缓慢攥紧,准备迎接又一场毁天灭地的生死决战。
然而下一秒,谁也没预料的事情发生——
深渊大军在距离猩红还有一千宙里左右时,毫无预兆地停止前进。
它们咆哮,游弋,在阵前如黑风暴一样流窜;
但更多时候,像是有什么生物在通过它们的眼睛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