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 by解虎锡
解虎锡  发于:2024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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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对方开口,他又说:“有什么事,待我醒来再议。”
也许是累得紧了,从那少年望着他的眼神中,竟叫他读出些难言的怜惜。拏离闭上眼,心想自己居然狼狈到这程度么,真是……
他入定后,蔺含章又站了好些时候。直到夕阳再一次落下,他才敢靠近了一点。
拏离的半边脸被斜阳照着,其余则掩映在幽蓝的暗面中。他鼻翼微动,呼吸绵长。居然不是在打坐,而是真正睡着了。

拏离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
他本只想稍作调息,可这两月里实在被金元仙鹤折腾够呛,难得有一处安心的地方,不自觉便松了精神 。
竟是有好几年不曾睡过这样的觉了。拏离清醒的瞬间,就放开神识把整个洞穴探了一遍。
除他师弟以外,似乎又添了些活物。而那香气,鲜美浓郁中蕴含些许灵气——蔺含章别是把他的鹤炖了吧?
拏离也没煮过仙鹤,不知闻起什么滋味,一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站了起来。他可不想再捉一回这鸟。
情急之下,他缩地成寸地一步就到了锅前。蔺含章正手持大锅,一边以催发炉火,一边小心地翻动锅铲。
这锅不知是何种材质,壁边打得极其薄,重量看着却不轻。成色银白雪亮,内壁锤有三面纹,外观则铭刻法阵。
里面烹着热油,一条金边黄鱼翻滚其中。皮肉被炸得酥了,鳞片愈发油亮,从肉脂的缝隙间发出阵阵鲜香。
……不是仙鹤就好。拏离看向一旁,金元仙鹤还被拴在石柱上。绳索已经被挣脱,但地上又附了层法阵。此时这鸟正叼着片水灵菜叶,紧紧盯着这边的大锅。
在它身边,还有几只被困的动物。虽不是什么上品灵兽,种类却相当齐全。靠近石壁一角,还散落着小滩羽毛。
“师兄醒了,休息得可好?”
厨师这边也到了收尾步骤。蔺含章熄了炉火,放下锅,任鱼身在余温中翻转,才腾出手擦了擦前额。
他现已踏入筑基中期,不至于劳累一番就出汗液。顶多是炸鱼时靠近高温,染了几分水汽。
不过配合他淡淡倦怠的神色,和用汗巾拭去水珠的幽娴,真有几分“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的贤惠劲。
“……你这是做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蔺含章闻言淡然一笑:“哪里就大费周章了呢,师兄为峰中做事,也是为我等弟子操持;师兄在外忙碌两月有余,我不过做道菜,挥两下锅铲而已……此处烟气重,师兄去后面等着,马上就能吃了。”
话虽这么说,他那锅却是个不漏油烟的宝贝,形状也不大像炒菜锅,怎么看怎么像……炼器炉。
拏离是个不爱刨根问底的,此时也难免起了几分好奇。但到底是锅中那条鱼更吸引他,也就没说什么,听话地到洞穴深处去了。
蔺含章炸完鱼,还炒了盘鲜嫩蔬菜。嫌一荤一素看着简陋,又拿出自个带着的半块腊肉。
这还是先前拏离给他的山箭貆,在他忙着炼小固灵丹时,也没忘了把这块里脊炮制一番:
抹上粗盐,佐香料、灵酒浸泡,撒小把花椒,揉捏后风晾。最后以橘皮干、枥树果壳、果木熏烤。
蔺含章炼丹时就是这般一边控制药材,一边熏着腊肉,以磨炼分心。
山箭貆肉质上乘,也无异味,他熏制时并未下重手。口感也还柔软,倒不用再蒸煮。直接片成两毫薄片、热油煸香,放鲜笋芯翻炒。
铲着这些食材,他有些可惜当初一律做了麻辣口。若是有一半肉留着原味,做成咸肉,加上鲜笋、鸡丝,正好煟一罐腌笃鲜。
不过已有道鱼汤,两鲜冲撞,也不大合适。眼下条件有限,想不出什么配菜,蔺含章也只好把三道菜摆盘得更精致些,一手端着鱼,一手端着两道小菜上了桌。
说是桌,其实也是拏离就地取材,削平了一块粗大的石柱,又把底部掏空,留了三个支撑,其余可放腿脚。
石凳也同样。见此情景,蔺含章没说自己带了套好桌好椅,只仔细把菜布了,又把先前蒸好的米搬来,摆在一旁。
拏离不仅做了桌椅,甚至换了一套衣服,发冠也重束过。让蔺含章看见,想到他为了和自己吃饭,还梳妆打扮一番,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这想法其实曲解。拏离向来喜净,又劳累数日,闭眼都是自己头上插着羽毛、身上沾着鸟粪的模样。虽不便净身,但使个清洁咒,稍换身衣服再自然不过了。
拏离偷眼打量自己一番,也不明白他为何笑。只嗔怪看了对方一眼,落座石凳上。
蔺含章跟着坐下,彼此难得没有客套,只是相望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感到了几分安心。
蔺含章向来茕茕,上次与人同桌用膳,还是前两世的事;拏离更没有这种经验,他辟谷后府内连一套碗筷都凑不齐全,顶多是和翁衡几个围着火烧点肉吃。
一时安静,拏离先起了筷子,往那条黄鱼腹部夹去。
鱼头被蔺含章剁去后,断面用一片荷叶包裹了起来。看着饱满鼓胀,也不知是什么种类。
拏离正想着,象牙筷子一触及鱼身,先是有些酥脆的触感,紧接着就轻易戳破了那块皮肉。面朝着他这面的金灿鱼腹,从破口处竟涌出一道清亮浓稠汤汁。汤底玉色,香气扑鼻。其中还包裹几颗剁得极细的粉白肉丸,浸满汁水,叫人见之垂涎。
拏离先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嘴。他其实不爱吃鱼,他五感极敏,即使是灵泉中豢养的清水鲈,也觉吃着有些草腥气。
但这条鱼却不同,往往越大的东西越难吃,可这条有人手臂长的黄鱼,其味居然无比地鲜美清甜。肉质也不糜,细抿下瓣瓣分明,富有弹性,却又入口即化。和酥脆轻薄的鱼皮汇合,几乎无需咀嚼,就只留下鲜甜无比的回味。
他又用小勺舀了一粒丸子,连带小半汤汁,一同送进口中。肉丸是用三肥七瘦的土豚肉剁碎,挤入滚水定型而成。这也是这道菜中最为简单的一步,以往蔺含章吃时,厨师用的都是猪肉丸。为了不抢汤汁本身,便用了秘境中较为常见的小土豚。
丸子本身没有太多味道,反倒激发了汤料最大程度的鲜。此鲜和鱼鲜又不是一种鲜,若说鱼肉本身是肉质带来的甘旨,浓汤里则汇集了多种不同的醇美,包裹在肉丸上,轻嚼品味,唇齿生香。
——因为那是用八种食材熬制高汤,放置一夜后做成的极品八珍冻。
整条鱼,完整地将鱼骨取出,再扎上腮,将汤冻塞入鱼腹,热油浇水淋炸透,才有了这么一道云蒙特供的灌汤黄鱼。

第45章 舌尖上的魔物
八珍冻在民间的做法,是用瑶柱、燕窝、鱼翅、唇边、鲍鱼、海参、雪蛤油、珍珠丸八种材料,以火腿和鸡汤,瓦罐煨熟。
其中靠水的食材,秘境湖中随便捞一捞也能凑齐。只是燕窝难寻,使了玉桃胶替换;火腿一时半会也熏不出,于是改成啄盐为食、天生咸香的赤骨三黄鸡。
拏离夹了两筷子,便把瓷盘朝他推来。
蔺含章先是问他:“滋味如何?”
“是我从未尝过的美妙。”拏离笑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一手……看来天底下没有蔺师弟不会的事。”
“师兄谬赞。”
“怎么是谬赞,就连吃食都这样费心,难怪你心思如此灵慧。”
“师兄不嫌我不务正业就好。”
“什么是正业?”拏离摇头正色道,“万物皆可为业,万物皆能入道。道有千万种,资粮加行、见修无学;剑可入道、杀亦可入道。你若能从厨入道,也非不可能。
至于不务正业,说得其实是那些急于求成之人。一会想锻体、一会想修剑、一会又跑去炼丹;最后落得博而不精,道心散乱。你若每件事都能做得精深透彻,多做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蔺含章面上一副虚心受教的神态,心里却暗喜:投其所好,得制其命——看来这桌菜,是做到他师兄心底去了。
只是他自己品尝不了。蔺含章现在的身体,是一具由灵力灌注、神念支撑的壳子。五感都建立在识海之上,对面前的美味,他双眼能看见其中每一丝纹理,鼻腔也能闻出香料的细微差别,手掌能感受到指尖的热量,灵脉更是不断地从中吸取灵气——但唯独尝不出味道。
其他感官都可以由神念编织,味觉却不可。他吃进食物,也只是感觉到食物的口感和灵气区别。不过也正是这个缘由,这些不带感情处理的食物,用料都十分精确。
要是无人分享,他这顿饭做得倒无趣了。想到这,他又看了看拏离——对方还盯着那条鱼,眼睛都亮了几分。
“师兄多吃些,这鱼也不小,就不必和我谦让了。”
吃吧,反正都是给你做的。
拏离眸光一转:“这是什么鱼?味道居然如此鲜嫩。”
这个问题,让蔺含章迟疑了。
——他亲手挑的鱼,自然知道什么品种……但他不想说。
“我也是随手捕到的,此鱼容貌不堪,品种也少见,不能豢养。师兄只管吃,如果喜欢,待出了秘境,我也能找到替代的。”
色愈恭礼愈至,看着是挑不出错。拏离清澈的眼神轻轻拂过他面容,又定在那被荷叶包裹的鱼头上。
既然以鱼身做容器,就没有破坏形体的道理。拏离看着那截缺失的鱼头,内心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他语带颤抖,“这是、羊首金鳍吗?”
别说是蔺含章,就连翁衡或梅丛凝,恐怕都没见过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很想编个善意的谎言,但在对方紧盯的目光下,蔺含章还是点了点头。
羊首金鳍,顾名思义,羊的头颅和黄花鱼的身体,腹部还有一道金边。水至清则无鱼,却有金鳍。此兽类可跃起水面,甚至到陆地捕猎。喜肉食、所以味道鲜美无比。
而称谓中的“羊”首,实则是美化说法。此鱼的面部,其实像极了人类;又因其挑食嗜杀的特征,一向被看做凶残魔物。
毕竟,一条长着人头、半人高的大鱼,跃起啃食喝水的兽类咽喉……怎么也称不上灵兽吧。
……太可怕了。拏离愣了半晌,才缓慢地放下筷子,双手也逐渐离开了桌沿。
“师兄放心,我挑的那条是不怎么像人的。”
听听,他说得是人话吗。
拏离一向端庄的五官,都带上了几分扭曲,看向蔺含章的眼神也有些控诉之意。
蔺含章苦笑道:“师兄千万放心,我将那头部仔细看了,绝对非人头,顶多花纹有些相似;以为是眼睛的地方,其实是此鱼的吻部,真正的鱼眼都是长在两侧的。”
他自己毫不在意地夹了几块,放入嘴中咀嚼,半点不见勉强。
“我还想起一件趣事。”
蔺含章文雅地用布巾沾沾嘴角,又说。
“我自幼体弱,家中人一直四处找寻药材,为我温养身体。有一回听说山中挖到棵何首乌,据说极为罕见,四肢俱全、眼鼻分明。
那时家中还有管家,卖了半亩田,把那块何首乌买回来——结果到手一看,半点不像人,说是个王八还差不多;而且是三条腿的王八……
管家年事已高,因为蒙受欺骗,居然就此病了。不久他家中人来接他返乡治疗,一路用光了盘缠,又给他买了株人参吊命。
也巧,传说那人参颇具人形,极有价值。可到手了一看,腿儿是接的萝卜须、手臂是插得红薯苗,那些骗人的东西剥开一看,像个单腿蛤蟆还差不多。”
他说着提了提嘴角:“看来有些东西是越像人越好,有些却不是……我没想到师兄如此介意,下次必定不犯这样的过错了。”
拏离顿时觉得自己才有些不像人,斟酌道:
“怎么能说你的不是,是我犯了道听途说的错误,没有真正领会,就妄下猜疑。食物的……外形,其实没什么关系。”
见蔺含章吃食弄得如此细致,还以为他原先家中极其富裕。没想到过得如此艰辛,只有一老仆为伴。他方才虽是说笑,可想来其中所受欺辱蒙骗的苦楚,是少不了的。
道途虽艰,他们这些修士起码不受肉痛,能得一时逍遥。凡间却是各种各样疾苦,极少有停歇。
如此,他居然还在纠结一道菜的形貌,实在太不应该;而此物长出人面,或许也是为逃脱人类捕食,不受煎熬之苦。
到底还是畜智,不知道人处于饥饿时,可是什么都能下嘴的……哪怕同胞血亲,也是一块块肉。
修士追求的道,若渴求到一定程度,又何尝不是血肉诱饵;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他心中追求圆满,手中物却不断得放下,最终得到的是真圆满么。
反者、道之动。这思绪一起,就无法停止。
拏离端起碗,用牙筷把碗中灵米分作两半。以弧线为轴,形似一太极。
此举似是无意,而也在这一瞬,他心念微动,忘却口舌之欲,自神识中升起一股纯净清朗的喜悦之感。
那一丝顿悟的美妙,胜过世上所有珍馐。拏离神情未变,依旧在餐桌边吃着鱼。蔺含章却发觉他动作快了许多,眼中也饱含温纯笑意。
道道灵气朝着金丹汇集,一层淡淡的丹气已然成形。拏离强压下进阶的脉冲,控制住力道,没把手中餐具握碎。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向来空阔的道心,多出了一丝垂怜。这丝悯惜,是有瑕中的无瑕、万物苍生的振动……是真正的大道之息。
……也是天道给予他的启示,或许,更是他与道合真的关键。

第46章 以后常做就是
见拏离一副心事重重的高深模样,蔺含章也不好多问。二人沉默着将桌上食物扫空,在蔺含章用术法清理着桌面碗筷时,拏离才将将回魂。
他制止对方动作,召出流水收拾了一番。蔺含章不明所以,乖巧立在旁。
又见拏离将室内打扫得焕然一新,对他笑道:“这顿饭,实在是我吃过最好的一餐。”
蔺含章见他和煦笑颜,其中半分杂质不掺,一时有些怔愣,犹豫道:
“师兄喜欢……我以后常做就是了。”
拏离笑意更深:“我身为师兄,本该为师弟遮风挡雨,结果倒是让你处处替我着想。”
他此刻表情,竟和以往任何时刻都不同。因为此时偏昏的天色,染上了几分不定。向来纯净平和的眼神,闪耀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幽光。
他这样的神色,给蔺含章留下了极其强烈的印象。曾经朦胧月影般的轮廓,在他眼中逐渐清明。而先前飘忽不定的疑虑,也慢慢散去了。
他一定要改写他二人的结局。
蔺含章其实有许多话想说,甚至连同那书的事都要一并吐露出来。
可他深知这是不可行的。对他而言,见证了身为书中人的荒谬,窥见天机于他也不过是多长见识——蔺含章本身,也并非不能接受身为配角的命运,只是想在他所能触及的尺度内,握住仅有的玄机。
换言之,要不是宋昭斐惦记着他的性命,他也不在乎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就算天道瞎眼,偏宠这么一伙蠢材,也与他无关。
而拏离必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信奉着“道”。拏离的虔诚,才是最让蔺含章扼腕的悲剧。这样一个人,已经将身心都奉献给道义。要蔺含章怎么告诉他,他所追求的东西,也许根本不存在?
原书中拏离救下梅丛凝,实则也是他命运的转折。那日若非他误闯,梅丛凝顶多是灵台不稳;而“天道”也不至于拿他开刀,将他所经磨难,都作为两人情感升温的铺垫。
甚至引发他厄运的这一幕,也只是梅丛凝和宋昭斐欢好后的旁白。寥寥数语,就将其推入深渊。
难道要他告诉拏离,他们所处的世界就是这样荒谬么。
他现在还开不了口。
蔺含章心中突然有些焦躁,只恨自己不能更强……
“师兄勿怪。”
他突然席地而坐,一手抄出方才那口大锅——实则是炼器炉。一手催起心火。金红色火苗,瞬间便把山壁映得大亮。
“这魔物还在作乱。”
他那张精致的脸,也在跳动火光中显得有些妖冶。蔺含章双眼静静盯着炉火,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本想回去后慢慢研究……看来他现在就得把这魔蛛炼化了。
竟忘了这东西道鬼双修的特质,一时不察,让它在阴魄中结起了网,引他心动。
那一粒核心被带出后,魔蛛本是无法再发威。可蔺含章体内净是鬼气,又让它找到了一方新天地。
两界往来,神通自如;这也让蔺含章坚定了将其炼作己用的心。他方才行动突然,不是因为怕受到魔物蚕食,而是对能增强自身修为的机会,一刻也不想浪费。
眼见他又起炉灶,拏离也有些莫名。他这师弟倒是和火有缘……难怪如此黏他。
而这时,蔺含章又睁开了眼。
他面露古怪之色,收了炼器炉,直接将那琉璃瓶扔进火里。
“……这魔物先这么烧着就行;我方才觉得心跳极快,便算了一卦。”
蔺含章缓缓道:“师兄,好像坎方出事了。”
拏离虽对他的卦术不抱期待,却还是极为重视地放开了神识,自周边展开探察。
只是他神念再强,也探不到千万里外。蔺含章自然也不是算卦得了什么凶兆。
而是他那傀儡有了发现。
坎震之位,一片银白色沙漠中,一修士正立于流沙上。
他手中摆弄着乾坤爬罗仪,正在沙堆上四下探察。
宋昭斐本来不想干这苦活,他有了龙神传承就够了;可他师兄知道这消息后,似乎没他想得那么高兴。
怎么说,梅丛凝也是他未来夫婿,一点眼力见儿没有……
牢骚归牢骚,宋昭斐却还是接了他的任命,跑来抓什么四脚麻蜥。
在他在沙漠中奔走时,一道阴寒之气也慢慢从沙粒间升起。
“靠,什么啊。”
沙丘中流出了血。宋昭斐往后一退,再看时,却又只看见银亮如雪的流沙。
同时,他怀中金光一闪。
龙珠发亮了。宋昭斐感到胸口发烫,拿出珠子看了一眼。
【在龙神的保护下,宋昭斐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那鬼修全力一击……
看来就连最最残忍的地狱恶鬼,也不忍对这千娇百媚的少年下手。】
他脚下的流沙缓缓流逝,最终只剩宋昭斐悬空站在沙漠中央,脚下则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大洞。
“这是……古墓?”
一道阴冷之意环绕周身,让宋昭斐有些不快。他一扬眉,召出飞剑在空中轻挑:
“你是梅师兄说的鬼修?我可是龙神选定的传承,你们可伤不了我。”
“……当然。”
空气中,一道灵幡般悠长的叹息自洞窟中传来。
“吾并非……要谋害道长……而是想同道长做个交易……”
宋昭斐虽觉脊背发凉,但手中龙珠犹在,这鬼修大概是伤不了他。
“你们有什么我想要的?”
他记得原著里,鬼修好像出场不多——主要是没有帅哥。
“吾……被此秘境困居多年……已是将死之躯……只想搏一线生机……将一具肉身送出去……”
鬼修缓慢地说:“……作为交换……玄明洞天的入口所在……吾愿如实相告……”
玄明洞天,不就是掌门时时念叨的。宋昭斐眼神一亮,问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要夺舍我可不行。”
“吾不敢……肖想道长……”那道声音逐渐微弱,“吾已经找到了……一具肉身……只求道长……能网开一面。”
一道惨白人影,从脚下深渊的阴影中,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爬了出来。
像具尸体似的……宋昭斐忍住恶心一看——那人居然是宋祁。
“行。”
宋昭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还用他网开什么,这人一看就死得不能再死,谁还发现不了。
鬼修似乎也看透他想法,低低笑道:
“道长法力高深……什么障眼法……都无法迷惑……但其他修士就未必了……”
宋昭斐看着表弟那张苍白的脸,只觉得被师兄冷落的不快都散了几分,忍不住挂上抹微笑。
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想跟他斗,他可是穿书的主角。
“不过。”他清了清嗓子,脑中顿时闪过一个绝妙想法。
“你们得再为我做一件事。”
宋昭斐极为优雅地挥着剑,状似威胁:
“这个人不是已经被你们夺舍了,那他也是鬼修了对吧……让他去帮我杀一个人,筑基九层的火灵根剑修——要是你们愿意,夺舍他也不错。”
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拏离还在一天,梅丛凝总会觉得自个比不上他;而且拏离是根木头,根本不开窍,也没有发展前景。
他又补充道:“不用怕他的本命灵剑——他只是那把剑的剑鞘而已;反正都是躯壳,装剑和装别的,应该没什么区别。”

他此时正跟随蔺含章指令,躲藏在一处沙丘下。
眼前的一切也使他难以相信。宋昭斐平日再怎么骄纵,他却也没想过这个表哥会如此厌恶自己。
看着那纸人所化的替身,想到自身也已成了傀儡。宋祁一时百感交集,竟觉得天旋地转,不知今夕何夕。
他本以为,宋昭斐只是计较他占了宋家多年恩宠,才对他有些不满。只要他态度足够恭谦,总会让人放下心防。
甚至那些宗族中分发的法宝,他也都还给了这位表哥。以至于碰上贼人,手中只剩一把飞剑。
没想到在他心中,自己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宋祁周身冰凉,回想往日种种,那颗忠诚于世家的心,终于生出一丝裂痕。
再听见宋昭斐说拏离不过一把剑鞘时,他更是惊诧非凡。当下只想着保守这秘密,不要叫暗中操控之人得知。
心念一起,他神识中就传来剧痛,从识海中升腾的恐惧,几乎让他血液冻结。一个轻柔冰冷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看来你是想尝尝变成废人的滋味。”
“……不敢。”
宋祁又惊又恼,悲愤于自己连情绪都无法控制,只能对那个声音的主人俯首帖耳,毫无反抗之力。
蔺含章也无心和他计较,他脑中满是那“剑鞘”的意思——他从没听过这个说法,所见那本书里也没写过。
……只是说,拏离有冒名顶替之罪责。难道竟不是指他作了宋昭斐替身,而是指此事么?
太乙宗何时变得这样正常了。他们不每天只盯着那些绯闻琐事,怎么好管起拏离的身世了。
还是说,这是事态改变后,天道作出的调整?
这猜测近乎合理,却也让蔺含章不忍细想。
那厢宋祁还在等待着他的指示,见他迟迟不语,踌躇道:
“我是该跟着宋昭斐……还是追踪那鬼修?”
“你也得有那个本事。”蔺含章冷道,“他已经发现你了。”
“师弟发现我了?”
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宝才,宋家真捡到鬼了!
蔺含章心里烦着,也没多好声气,只说:
“他连血纸人也认不出,能有这本事吗。”
“那……”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声音,就连神念中的传送也被蒙蔽。
蔺含章将他禁言了。
他不说,蔺含章也能知道。这蠢货甚至还想去提醒宋昭斐,不要中了鬼修的计谋。
血饮功根本不需要躯壳,倚靠人的念力就能生存。宋昭斐方才释放的恶念,就是这些老魔最好的养料。
他们的目标已经从普通修士,变成了宋昭斐这个龙神传承。
用脚趾想也明白,那些鬼修多年前就出现在这,自然是早就知道此处有上古神兽的遗宝,而一直未能得手。现在出现个如此愚蠢的继承人,正是他们的好机会。
蔺含章一时陷入思绪中,神念电转。
以他对前世之事的分析,若放任事情不管,宋昭斐倒不一定有事,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他师兄向来倒霉得首当其冲,又让人暴露了弱点,那些老魔定要来找他麻烦。
先前从没听说什么“剑鞘”的事。可联系上拏离迟迟不肯进阶,这说法又显得极为合理。
有灵宝在世间留存够久,也是会生出真灵的。器上有灵,便也可修行。此时灵宝和修士的修为相互依托。
如果修士陨落,灵宝犹在,常常另觅其主。
若修士和灵宝俱灭,则有共同转世的可能。这样的大能转世后,就成了先天道体、本命灵剑的天才修士。
还有一种极其邪侫的情况,就是修士陨落、灵宝却不甘消亡。附身于凡人,借凡人身躯渡过人劫,最后脱离肉身,修炼成仙;
凡间有尸解仙的传闻,其中就有兵解一说——其实都是以讹传讹。修士修行千年尚不能得道,凡人死了更是直接投胎。兵解成仙,实则是炼出真灵的兵器,杀却暂住的肉身而飞升。
蔺含章思及此处,一颗心是真的七上八下乱跳。如果这样,拏离的第一道金丹雷劫后,要面对的不仅是天劫,还有涤尘的斩杀。
至此,蔺含章对未来的预判中,又出现了一个分歧:
他看见的那些文字,和前世那本书中的内容一样,可以当成对这个世界的指引;而宋昭斐本人,反而对这些揭露没有知觉。
那么他所看过的“书”,和蔺含章所看的就并不是同一本。宋昭斐看见的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中,依然有拏离这些人物,也有他这个“炮灰”。
原先蔺含章以为,宋昭斐是可以跟着书中指引行事。可现在看来不然。
或者说,那书里的宋昭斐本尊,也算不上什么“主角”,所以他想跟随也无法呢。
蔺含章觉得他找到了一个合理解释。
如果此事成立,在书中世界的前提下,将【真宋昭斐】存在的世界称为【世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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