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屏蔽了身边的一切人事物。
迟影不好多问,倒是帮他铺床的寇已解释说:“她画画经常这样。”
迟影点头,明白了,小艺术家嘛,理解尊重。
寇已家的保姆回房睡了,迟影为了表达收留之恩,主动承担了大厨一职。
“你会做饭?”寇已站在厨房门口问。
“不想会,没办法。”迟影笑起来,把要用的食材一一放在台面上,调侃说,“你要是独居十年,你也会了。”
“没和家人一起住?”寇已把菜拿到水池子,打开水。
做没做过菜一目了然,寇已拿起一小撮油麦菜冲水,拇指和食指从上到下捋着冲洗,谨慎的像是开刀医生。
迟影憋住没笑,“没,十八那年跟我爸出柜了,差点把我打个半死。后来一直自己住了。”
礼尚往来,迟影没隐瞒自己的性向。
寇已拿起第二小撮,动作一顿,皱眉问:“……打个半死?”
迟影把青椒切成丁,斜看着他,懒懒应:“没那么夸张,我跑了,之后就一直在春水混了。”
也是阴差阳错。
母亲去世后留下了不少财产,碰巧春水经营不善,迟影把钱投进了春水,得到了一份稳定资金。
“哦忘了说。”迟影道,“春水是个酒吧。”
寇已:“嗯,我知道。”
迟影停下动作,抬眼:“去过?”
寇已实话实说,“去过一次。”
被某个少年捏住手腕,用极轻的力道拉进的酒吧。
寇已可以拒绝的,只要他说一个“不”字,或是站在原地不动,他相信对方不会做任何强迫——可他依旧进去了,跟在那位醉醺醺的少年身后。
“感觉怎么样?”
“很吵,灯光闪的人很不舒服。”寇已朝他看过去,顿了下,落在手上的油麦菜上,“但印象深刻。”
结合他的话,迟影自动脑补出一个画面。
酒吧里灯光闪烁,DJ放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里面的人跟着音乐摇摆。一个男人蹙着眉杵在门口,各种水土不服。
一定有人看中男人的样貌,大着胆子过来,再被男人凶狠的外表吓退。
可不是印象深刻么。
“第一次去确实不习惯。”
迟影把油倒进锅里,终于忍不住拯救那撮被蹂躏的油麦菜,“可以了,再洗叶子要掉没了。”
朝下一看,叶子半掉不掉的悬在半空,看着相当凄惨。
寇已关了水,把菜放下滤水的水盆里,皱了下眉:“抱歉,我没做过饭。”
迟影心说早看出来了,表面善解人意道:“没事,洗的很干净。”
他不纠结这个话题,开玩笑道:“现在算陪聊的费用么?”
寇已果断说,“算。”
还真算?迟影以为他在开玩笑,“高利贷都没这么黑。”
“我自愿的。”寇已说。
迟影:“……”
油在锅里滋啦啦地冒泡,迟影扔菜的动作稍顿,不用抬头都能猜到寇已的表情多认真。
挺奇怪的,迟影竟然觉得有点热。
大概是做饭的缘故。
他翻炒着锅里的菜,专注的好像对待高考数学的最后一次答题。其实锅里只是一道简单的尖椒炒牛肉而已。
吃完饭,寇已主动承包洗碗。
迟影便拎着行李回客房,从里到外好好洗了个澡。
闭上眼,热水顺着额头撒在身上,感官无限放大,紧绷一整天的身体终于松懈。
静下心来,大脑总算开始阅览今天的一件件事。
讲道理,迟影到现在还有些难以接受。
独自一人从冰市跑到南城,创立自己的工作室,再到有了自己的品牌和固定合作公司,难易程度显而易见。
他收的徒弟不多,一共两个。
刚收的时候只有十五六岁,家境困难,迟影心软把人带回来,教他们拿笔画画。因为起名废,闭眼起了个小明小美,两人都没嫌弃,乐呵呵的应着了。
迟影一直觉得这样挺好,对两人没藏私,很多参加比赛的原稿直接交给两人。
郑上阳不止一次说过不安全,迟影笑着说清楚自己徒弟的为人,然后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自己的设计图展览在艺术馆里,落款写着熟悉的名字。可惜,那个熟悉的名字不是他的。
只能说,人性是最难揣测的东西。
刚洗的时候水是热的,到最后变成了透心凉。迟影闭着眼,恍惚回到冰天雪地的室外。
门声响起,迟影睁开眼,匆匆扯了浴袍,顶着半湿的头发开门。
“来了。”
迟影开门匆忙,没注意浴袍系的凌乱,露出脖颈和锁骨,能隐约看见里面。也没注意门外的寇已眼色渐深。
寇已看着面前比其他人更白更长的脖颈,有一刻失神,见到明显没干的头发,眉头皱起。
“刚洗完澡?”
“嗯。”迟影点头。
“等会记得把头发吹干,浴衣湿了别穿太久,容易感冒。”寇已声音暗哑,“床单被罩是阿姨昨天洗的,不舒服记得找我。其他地方不舒服也找我,不用怕麻烦我。”
他的话不多,至少在迟影认识他以后,寇已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话。
迟影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微妙,快奔三的人了,同龄已经娶妻生子的年纪,自己竟然被人用哄小孩的语气对待。
问题是,迟影不觉得反感。
连迟影自己都没意识到,开口时声音变得很软,说:“嗯,我有事给你发微信。”
“我煮了点姜汤,你今天穿太少了,晚上有可能感冒。”
“嗯?”迟影怔了怔,低头一看,寇已手里果然有碗热腾腾的姜汤。
迟影算了下时间,姜汤要熬二十到三十分钟左右,正好是他回房家洗澡的时候。也就是说,寇已从他回房就开始熬了。
迟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大概真发烧了,头晕晕的,脸也滚烫。
这种感觉很像喝醉的后遗症,迟影含糊接过姜汤,说了句“麻烦了”。
他还不习惯被人这么照顾。
姜汤的温度刚好,想来是已哥特意晾温的,迟影嘴上没说,嘴角却不争气地扬了起来。
小口小口喝完,姜汤的辛辣变成热能聚在胸口,整个身体热腾腾的。
迟影放下杯子,手机便开始嗡嗡震个不停。
迟影皱了下眉,点开手机,想把徐明拉进黑名单。
然而预想中的发疯信息没有,一个纯黑色头像被系统顶在最上面。
备注是迟影刚改的——已哥。
[转账]对方发起了一笔转账
[转账]对方发起了一笔转账
[转账]对方发起了一笔转账
手机往上滑,清一色的转账记录布满整个屏幕。
迟影粗略一算,惊到了。
老板真是财大气粗,加在一起的金额,恐怕能赶上普通人几年的工资。
迟影没动转账,回道:[老板,有钱不是这么花的。]
对方回复很快:[我不是你老板。]
什么意思。
迟影微垂着眸,动了动手指,尝试道:[已哥?]
[嗯。]
行了,破案了。
迟影无奈笑了笑,重新回道:[已哥,有钱不是这么花的。]
已哥:[我自愿的。]
又是这句话。
迟影抿了抿唇,那种哪哪都热的感觉又上来了。也是奇了怪,他和已哥明明只认识一天,怎么对方对他那么好?见色起意?可迟影完全没感觉到对方有暧昧的举动,反而他一次又一次的不对劲。
迟影关上手机,把滴水的脑袋搁在床头,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他竟然想,这要是一种新型诈骗,他也会心甘情愿的跳进去。
作者有话说:
现实中需谨慎!男孩子也不要跟别人回家哦!
“影哥,你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没有?”
清早,迟影靠在床头懒懒地掀开眼皮,脑子混沌,没分清自己在哪儿,缓了好一会,才轻声“嗯”了句。
迟影盯着对面墙上的装饰画,五彩缤纷的,笔触潇洒,能看出作者作画时的自在。风格和昨晚在客厅见到的那些很像,他猜这幅也是寇茗絮画的。
这让迟影有点羡慕,当初他的美术启蒙可没这么美好。
画完的图不敢放家里,只敢藏在学校。等毕业彻底和家里闹翻了,租了个房子,才敢大摇大摆的放着。
“看了?”电话里的人提高音响。
迟影收回目光,问:“什么?”
“影哥你是不是没醒啊!”郑上阳咆哮道,“我问你我发的消息你看了没有?”
迟影总算清醒了,“刚醒,还没看。”
“算了我直接问你吧,草莓说最近来冰市旅游的人特别多,酒店根本没空房,影哥你昨晚住的哪啊?”
迟影:“一个朋友家。”
“朋友?”郑上阳雷达响起,“你在冰市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谁?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年龄多大,有房有车么,成家……”
“停。”迟影吵得脑袋疼。
郑上阳吭哧吭哧,很委屈,“我问问怎么了,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新朋友。”
“昨晚刚认识的,你当然不知道。”迟影说。
“新认识的?那没事了。”郑上阳松口气,“我跟你说,虽然我现在拍戏是忙了点,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这点永远不变,你不要背着我招蜂引蝶。”
“……能不能好好说话?”
郑上阳笑嘻嘻道:“能能能,你有地方住就行了,等快递恢复工作我再让助理送过去。”
说完没忍住,悄咪咪地问:“……所以你新朋友男的女的?”
听这语气,问的不像是性别,而是你男朋友那方面大不大。
迟影不应他就缠个没完,叹了口气道:“男的男的,行了?你这好奇心迟早被人打。”
郑上阳委屈了,“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我一个大男的能吃什么亏。”迟影想了想,补充说,“而且已哥人挺好的,昨天看我穿的少还给我熬了姜汤。”
“给你主动熬姜汤?!”郑上阳惊道,“操!完了!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迟影:“……挂了。”
这操作该死的熟悉,郑上阳“啊啊啊”喊着,就差跪下来求他了,迟影还是该死的无情,利索地挂了电话。
迟影昨天睡得晚,今天起的也晚。用已哥准备的洗漱用品洗完漱,换上新买的毛衣,刚推开卧室门就闻到一股特别香的味道。
“醒了?”
迟影抬头,寇已正拿着花盆往阳台那边走,迟影看见他心情就莫名好起来,笑了笑,“嗯,做什么呢这么香?”
“阿姨在煲汤。”寇已朝他回了个很浅的笑。
迟影记得他说过阿姨是南城人,煲汤一绝,今天一尝果然如此。
迟影嘴甜,把阿姨夸的合不拢嘴,端着锅又给他称了满满一碗。
“……”
阿姨的爱太沉重了。
勉强吃完阿姨的爱,迟影点开软件看了看附近空房。果然和草莓说的一样,最近来冰市旅游的人太多,未来近十天都处于满房的状态。
其实迟影在已哥家待得不错,阿姨做菜也很符合口味,只是他不太好一直麻烦别人。
翻了好一会,确定没有房间,迟影把电话打给了潇潇姐。
潇潇姐比他大两岁,今年正好三十,主要在工作室负责宣发和谈合作。
徐明这件事给迟影的影响很大,但说到底,从外人来看都是工作室获利,并没有多大反响。
迟影昨天给大家放了个假,经过一天的冷静期,自认已经平静了。
“喂,影哥?”电话那头说。
潇潇姐比他大,一开始叫他“迟老板”,经过迟影的强烈反对下变成了“影哥”,然后迟影再怎么反对都无济于事,只能让她这么叫着。
迟影嗯了声,问:“工作室那边怎么样了?”
“听你吩咐都放假了。”潇潇姐从迟影创业初就跟他一起合作,清楚他对自己徒弟多好,也知道他是重感情的人,叹了口气说,“徐明那边我把他打发走了。小美听说这件事心里挺不好受,特意托我告诉你,这件事一定不能妥协,一定要真相大白。”
小美今年二十四,在迟影刻意保护下没怎么接触社会,想法不避免有些天真。
其实从这件事发生开始,迟影就知道没有真相大白的可能。
创作思路设计理念,这种抽象的东西很难当成证据。至于创作风格,徐明本就是迟影徒弟,风格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偏偏原稿也在他手中,没有证据能说明作品是迟影的。
这件事只能吃个哑巴亏。
潇潇姐清楚这点,没专盯着澄清,而是说出另外一点担忧,“你之前很多设计稿都在徐明手里,这次只是普通设计稿获奖,还有很多商业价值高的设计稿,要是他……”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迟影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杯里的水是温的,一看就是已哥的杰作。
迟影平静应了声,“我知道。”
潇潇姐一噎,“那……”
“没事。”迟影朝旁边看,寇茗絮趴在地上专注地画着画,那种纯粹的干净传染给他,让他心里不自觉地静了下来。
“作品是有魂的,盗窃的人永远要跟在创作者身后,永远追不上真正的创作者。”
挂掉电话,迟影盯着寇茗絮发呆,寇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温声问:“怎么了?”
迟影偏头,“你听见了?”
寇已没骗人,“听到一点。”
那就是听见了。
迟影扯了个笑,“就是你听见的那样。”
迟影嘴角上扬时下巴很尖,薄红的嘴唇微微抿起,是很漂亮的微笑。寇已盯着他,大手从迟影头上带过,粗略的手指蹭了下脖颈,让迟影的笑容停在空中。
寇已:“不用对着我假笑。”
“……”迟影微怔。
寇已只揉了下便放下手,问:“是不是挺不甘心的?”
迟影笑容落了下来。
任何一个创作者创作作品时,都会投入自己大量的精力和情感。被盗窃者毫不费力的窃取,相当于在母亲面前抢走她的孩子,对方还大声嚷嚷这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出来的。
气愤,委屈,难过,失望……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又怎么会轻易甘心。
可又能怎么办呢。
不仅是徐明,所以盗窃者都知道,艺术界没有DNA,创作者很难有途径证明这件作品是自己的孩子。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去。
阳台门被保姆打开,一股冷风灌进室内,迟影觉得有些冷了。
“要不要出去逛逛?”寇已把自己的外套从玄关处拿过来,披在迟影身上。
迟影扬起头,看见已哥薄衣下隐约可见的胸肌。衣袖被撸起,露出一小节手臂,粗壮且有力。
说实话迟影没什么兴致出门,但对上已哥,不自觉地问:“去哪逛?”
“去找童年的回忆。”寇已难得开了个小玩笑。
中午比晚上暖和很多,重点是迟影冷怕了,棉裤毛衣暖宝宝样样不缺,阵势大的仿佛要去南极久居。
坐到副驾驶,迟影偏头望向和昨天穿搭无异的寇已,忍不住问:“不是说去室外么,你穿这身不冷?”
“我没事。”
迟影想到零下21°的天气预报,扭着脑袋看他,不信。
余光感受到某人强烈的目光,路过红灯,寇已伸手把他的脑袋扭回去,“别扰乱司机开车。”
迟影下意识“嗯”了声,应完才反应过不对劲,他不就看两眼么,哪扰乱司机开车了。
不过他也没继续搭话。
冰市这些年发展很快,建筑翻新,早已今非昔比。车开了一阵子,迟影认不出地点,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郑上阳聊天。
郑上阳的新剧是名导要拿奖的片子,剧里有老戏骨也有流量小生,他一个三线明星能演男三已经是烧了高香,春节期间也不敢懈怠。
迟影问:[不是说今天一天的戏么,怎么有空看手机?]
郑上阳:[别提了,女主的道具丢了,我的戏全改成了夜戏,我的头发啊!]
拍戏期间剧本保密,迟影没问太多,简单安慰几句,郑上阳说:[不说我了,影哥你干嘛呢。]
迟影朝寇已方向瞥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打字。
[和已哥出去玩。]
郑上阳:[???]
郑上阳:[和谁?已哥?]
郑上阳:[你们才认识多久啊就哥哥哥的叫上了!?影哥你跟我说这个已哥是不是大帅哥?]
郑上阳:[……回我啊!]
郑上阳:[行了我懂了,明白了,心凉了,十来年的友谊比不过刚认识一天的哥哥。]
郑上阳:[操不对啊,你不1么?]
迟影倒不是故意不回,而是寇已停车朝他说:“到了。”
“到了?”迟影放下手机,朝外面看。
要不是寇已真把车停了下来,他甚至以为已哥在开玩笑。周遭的景象和刚刚经过那一路没有任何区别,让人猜不出这里有什么好逛的。
迟影这么想就这么问了,寇已下车,目光朝一个方向看。
迟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然后一愣。
桥上风平浪静,桥下水已成冰。这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游乐场,四处却摆放着各类娱乐设施。
不收门票,没有多如潮水的外地人,来这里的游客都是本地人,裹上厚重羽绒服领家人在这里游玩。
寇已说的童年回忆真的毫不夸张。
迟影记得小时候没钱,好几次和朋友跑到这种地方玩,直到长到了各奔东西,再也没时间玩了。
迟影语气雀跃,很惊喜,“你小时候也在这地方玩过?”
见寇已点头,迟影更是兴奋,他们怎么这么巧?同样都从南城回来,同样都在这地方玩过。
刚下车的时候冷,玩了一会便觉得热,背后泌出一大片汗,总感觉呼出去的气都是热的。
从中午玩到下午,玩够了寇已提议找个地方吃饭,迟影说“好”,坐在车里仍觉得心脏滚烫,难以镇定下来。
这种感觉不只是寻找童年的回忆。
还有其他的。
迟影看着认真开车的寇已,脱口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寇已掌心一紧。
隔了一会儿,寇已平静道:“为什么这么说?”
“就感觉我们认识了很久。”
听到这个理由,寇已松了松方向盘,轻“嗯”了声,“或许。”
他稍偏头,示意迟影正在震动的手机,说:“你手机一直在响。”
电话是潇潇姐打来的,迟影点击接通,还没说话,电话里就传来潇潇姐急切的声音。
“徐明跟你联系没有?!”
“没有。”骚扰信息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停止了,见潇潇姐这么急,迟影有些不踏实,皱眉问:“怎么了?”
潇潇姐:“徐明去找你了!”
迟影一愣,“什么?”
潇潇姐语气快速道:“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你的家庭地址,他听说你回家了,昨晚就已经坐飞机过去了。”
寇已见他挂断电话表情不太好看,温声问:“怎么了?”
“嗯?没什么。”迟影朝他笑笑,“我朋友说最近酒店很难订,得麻烦已哥多收留我几日了。”
寇已目视前方没说话,等了一会儿,简单道:“既然叫了这声哥,有事可以找我帮忙。”
男人的声线在闭塞车厢显得更加磁性,迟影一愣,对上寇已沉静的目光。
迟影心里微妙,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不开心我还是能看出来的。”顿了顿,寇已笨拙地补充道:“带你吃好吃的,别不开心。”
带你吃好吃的。
别不开心。
能看出男人只有哄妹妹的经验,说的话和“别哭了,给你糖吃”有异曲同工之妙。
迟影低头理了理袖口,却有些动容。
他没想到寇已这么轻易看穿他的心思。
意外之后又觉得理所应当,从昨天认识的第一面起,他便一直充当着冷静又可靠的角色。
那句“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不是随便扯出来的闲话,迟影是真的这么认为。已哥不热络也不冷淡,和他相处时恰到好处,像认识许久的邻家哥哥。
抬头看向寇已,迟影脸再次发烧了,这很正常,任谁看到理想型小心翼翼的安慰你,心里都绝对把持住,迟影也是人。
他转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嗯了声,“有事一定找你。”
话落,迟影感觉脑袋一重。
熟悉的手法熟悉的力道,已哥真男人,摸头都有种撸铁的既视感。
迟影发笑,等转头看过去,始作俑者正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开车。要不是嘴唇珉起,表情太过严肃,迟影差点以为刚刚是错觉。
“噗。”
撸完铁转头就跑?这么可爱干什么啊?
见寇已面无表情的看过来,迟影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在不好意思,忍笑调侃道:“没事没事,寇老板挺可爱的。”
“……”寇已皱眉,“可爱?”
“啊。”
寇已眉头皱得更紧,“我?”
迟影忍笑点头。
“……”寇老板动动唇,可惜他确实不是辩论的料,默默闭嘴,默默摆正头,默默开车。
迟影更想笑了。
迟影承认自己有点太得意了。再怎么样他和已哥只认识两天,没到互相调侃的地步。
都怪已哥对他太好,人又太严肃,让他忍不住想逗一逗。
回到寇已家,迟影换掉厚重的衣服,懒洋洋地躺在床头,打开被忽略已久的微信。
老友的消息被顶到最上面。
郑上阳:[操不对啊,你不1么?]
迟影挑眉。
[对啊,怎么了?]
郑上阳没戏的时候就是网瘾少年,一看迟影回复,消息噼里啪啦一顿发,各种阴阳怪气。
郑上阳:[呦,猛1跟哥哥玩尽兴回来啦?]
郑上阳:[开不开心,愉不愉快?哥哥猛不猛?]
迟影忍笑,故意道:[猛死了。]
“操!”收到消息的郑上阳瞪圆眼睛,破口大骂:“骚死你得了!”
旁边的助理小兰惊愕抬头,“啊?阳哥你说什么?”
“没事!练台词呢!”
“哦哦,好的阳哥。”助理小兰点了点头,心想阳哥剧里不是苦情人设么,还有这种……那个什么的台词?
而一旁,郑上阳已经气的语无伦次:[你你你……!]
他早看出迟影不是个纯1!
哪有猛1腰那么细脸那么美,他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再看迟影发的这句“猛死了”,郑上阳心中只剩那句广为人知的广告词——孩子发烧(sao)老不好,让哥哥大炒一顿就好了!
愤怒化为动力,郑上阳打起字来更有劲了。
郑上阳:[心凉了,心真的凉了。]
郑上阳:[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1?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怪不得啊,怪不得这么多年身边这个小鲜肉那个小妖精的你是一个都不看,藏的可真深啊。]
迟影盯着消息乐出声,清清嗓子,发语音说:“别诬陷我。”
郑上阳转头来了个语音通话。
“你不上班?”迟影接起电话问。
“别打岔!”郑上阳粗着嗓子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迟影眼角带笑,“你好意思说这是正经话?”
“啧。”郑上阳翻白眼,“我跟你说影哥,你现在可不对劲。”
“……”
“你别装听不见,我还不了解你。”
迟影:“……”
原本郑上阳是想炸炸他,见他没回应心里真有点虚了,“操!影哥,你不会真对人家有意思吧?”
迟影换了个姿势,掀开眼皮落在墙上的话,“没……不算喜欢。”
郑上阳脑容量快不够用了,“啊?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叫不算喜欢啊。”
其实迟影也说不好。
最初觉得寇已颜值挺符合自己审美的,后来发现性格很好,相处时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舒服,更多的东西迟影没再想了。
毕竟他们才认识第二天,只有郑上阳这种脑回路跳跃的人朝那方向想。
对已哥有意思?
迟影仔细想了想,没,不算喜欢。
但……确实挺有好感的。
郑上阳紧张兮兮道:“我跟你讲,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小心点这个人。”
迟影刚想说“没事”,忽然想起郑上阳之前对徐明的评价,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迟影收了笑,认真说:“嗯,我知道了。”
他在社交方面确实比不上老友,警惕性太低,总是下意识信任别人。
送给潇潇姐的项链、小美的耳钉、徐明的手链,这些年他一直秉持着真心待真心,从不计较其他。可他或许真错了,真心有时候不仅换不成真心,还会换成猝不及防的一声爆炸。
算算时间徐明差不多已经到了,微信里却安静如鸡。
迟影并不放心,觉得他在憋什么大招。于是主动发了定位,约在周五下午见面。
周五下午四点,迟影推开餐厅大门,看见坐在最里面的徐明。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形容徐明再恰当不过。
从迟影认识徐明开始,徐明在他心里一直是淳朴稚嫩的形象。
锅盖式的厚头发遮住眼睛,脸上顶着朴素的高原红,见到迟影似乎很紧张,酝酿好一会儿才怯怯地叫:“……师父。”
正是这个画面,让迟影不忍心去撕破脸皮,不忍心走到最差的局面。
“影哥。”徐明站起来。
迟影趁机观察他,记忆中的朴素男孩变成了商业精英,同样笑着,当年的笑容让迟影心疼,现在的笑容让迟影发冷。
到底是变了。
虽然不知道从何时变成了如今模样,但不可否认,迟影那份怜悯之心渐渐消失。
徐明殷勤地去接迟影的外套,迟影面无表情地避开,淡淡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