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也很淡定,好像根本不是在给苏格兰什麽艰巨的任务,也对任务的结果并不关心。
织田作之助左右看看,发现担心现状的表面来看竟然只有他自己。
想不明白,织田作之助索性不想了,他不是那种能跟得上乱步思路的人,做人就要适当学会放弃,织田作之助很懂这种生存之道。
于是他问了当前最紧迫、也最浅显的一个问题:“警察应该会找上门来吧?”
其实不用另外两人回答,织田作之助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苏格兰作为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此时估计走不出警察的包围范围,一楼卫生间的门口有监控,警察封锁现场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查监控,苏格兰是必定会被警察问询的,而且很大可能是第一个。
乱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了,“啊,真是的,乱步大人最不喜欢和日本警方打交道了。”
织田作之助抬头看他:“是因为要想很多理由搪塞吗?”
乱步否认道:“不,是因为日本警方都是一群笨蛋啦。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非要东问一句西问一句,还一直抓不到重点,真的很烦唉。”
在场另外两人双双沉默了,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也属于乱步口中笨蛋的一员。
索性在乱步的智商碾压之下,两人都适应得格外良好,此时心态都格外平稳。
织田作之助发现了华点,突然开口问:“乱步你什麽时候和警方打过交道吗?在我印象里好像没有吧?”
苏格兰先回答了这个问题:“前天在静冈县就有过交流,不过乱步没有被问话太久,笔录时间也比较短。”
织田作之助了然地点头,但一转头又发现了不对。
乱步脸上有着明显掩藏不住的心虚,嘴上大声嚷嚷:“就是前天啦,问东问西的,明明能直接找到躲藏地点抓到人,还要费那麽多天。”
苏格兰也回过味来,发现了另一处华点:“可是在遇到静冈的警察之前,乱步你就说过类似的话了。”
两人同时发觉这好像是个隐藏的秘密,或许是乱步曾经单独干过什麽坏事被日本警方逮到了?
苏格兰觉得不太对,如果有这种记录,他在一开始让上线调查乱步身份的时候就能查到,可事实却是上线什麽都没有查到。
织田作之助也觉得不太对,琴酒会明令指示每一个去执行轮换任务的成员,尽量避免乱步过早地暴露在警方视野之下,如果有这种事,当时执行任务的人估计会被琴酒拉出来做典型。
比如以此作为理由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做一堆性价比不高的任务再叫回来,最可怕的是还要没收一切具有解闷功能的电子设备,只留下通信设备,恐怖如斯。
在已知没有成员犯错的情况下,乱步究竟是什麽时候和不知名的日本警察勾搭上的?
不过两人暂时没时间对这点小事刨根问底了,赶来的警察效率还不错,此时已经开始分散开,询问在场的潜在目击证人们了。
走到三人桌旁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警,她对着在场三个混黑的,大大方方地展示出了自己的警官证,警官证上的名字是“佐藤美和子”。
佐藤警官说:“打扰一下,因为一楼卫生间发生案件,希望三位暂时不要离开位置,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佐藤警官有些犀利的视线在三人的身上扫过,觉得这三个人有些问题。
原因无他,被封在一楼的大部分人在知道有命案发生之后,表现得都很惊恐,反应比较小的也会觉得慌乱,但面前这三个人,明显不在这个“大部分人”的作用域里。
乱步闻言有些嫌弃地说:“我们自从进了这个大楼就一直坐在这里,但是他,刚刚才去过卫生间!”
他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的的苏格兰,很没有同伴爱地将被询问的任务全都甩到了苏格兰身上。
苏格兰一扶额,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将乱步的指控全都认了下来,说:“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去上个卫生间就会遇到这样的事,刚刚出来之后还犹豫要不要报警,抬头却发现你们已经到了,这出警效率也太高了吧?”
苏格兰这番话里信息量颇大,而这位佐藤警官也很敏锐,立刻反问道:“你看到了案发现场,但是没有报警?”
苏格兰:“对。”
佐藤警官差点问出一句:“那报警电话是谁打的?”
根据她刚刚看到的案发现场,很明显凶手刚刚行凶后不久,尸体都没有凉透,而面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除凶手之外唯一一个看到过案发现场的人。
但苏格兰的下一句话却告诉她,事实远不止如此。
“虽然不知道报警电话是谁打的,但我可能看见过凶手,当然,这需要你们看过监控才能确定了。”
佐藤警官眼睛一眯,跳过了其他疑点,先提问道:“这位先生,其他的暂且不提,卫生间的门前明明放着正在检修的牌子,你还是推门进去了吗?”
进过案发现场,凶案的第一发现人,直言自己没有报警,这个褐发蓝瞳的年轻男人,嫌疑很大啊。
苏格兰面色镇定地辩解道:“毕竟只是检修嘛,说不定已经修完了但是牌子忘记带走了呢,我只是想试试看。”
虽然听到了解释,但佐藤警官面上的怀疑并没有消失。
不过还没等她皱着眉继续询问,之前去查看监控录像的上司就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佐藤,过来一下。”
佐藤警官有些讶异地回头,跟着上司走到咖啡厅不起眼的角落:“目暮警官,这是……?”
目暮十三在确定这个距离不会被听到之后,附耳在佐藤警官身边低声说:“没有查到卫生间门口的监控录像,这个男人是第一犯罪嫌疑人,一定要小心问询。”
佐藤警官面色凝重:“我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回到了桌前。
“这位先生,您不用担心,我们只是例行调查。”虽然嘴上说着仿若和事佬的言论,但目暮警官的眼神平淡下带着些许探究:“但还是想请您解释一下,为什麽目睹了凶杀案之后您还能这麽淡然呢?”
苏格兰忍不住挑眉,脑子里下意识跳出了关于这个人的数据。
目暮十三,隶属于东京警视厅搜查一科,算是个很有名望的警界前辈了,如果苏格兰毕业后选择加入警视厅,现在说不定就混在这位前辈手下了。
苏格兰十分从容地微笑:“这个啊,我比较喜欢看解刨纪录片,看到尸体一般不会多害怕,如果不是怕背上杀人案的嫌疑,我倒是还挺想上前观察一下的。”
这话说的很像随口搪塞,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即便是警察也没办法多说什麽,毕竟也没有资格管别人平时有什麽爱好不是?
目暮警官眼神愈发犀利了。
但他拿这麽一个面对警方盘问看着很像滚刀肉的老手也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只是对一旁的佐藤美和子说:“给这位先生做详细一点的笔录,一点细节都不要放过。”
乱步已经从甜品盘子里拿出了一份黑森林蛋糕吃了起来,闻言抬头看了苏格兰一眼:“啊,被针对了呢。”
织田作之助淡定地品茶,并在乱步的分享下拿到了那块草莓红豆大福,不怎麽喜爱甜食的红发青年咬了一口,过度的甜腻味道在口腔里瞬间肆虐,夹杂着草莓配红豆甜酱的复杂味道。
随着咀嚼的动作,织田作之助嘴角微微下撇0.05公分。
织田作之助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杯,一口灌完所有茶水,续杯的时候顺便给身边的苏格兰也倒了一杯。
苏格兰:“……”
有点同伴爱,但不多。
佐藤美和子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开始了自己的笔录提问:“那麽这位先生,能说下你的个人信息吗?”
苏格兰:“原川光,23岁,目前,算是无业游民吧?来这里是准备参加一位喜欢的作者的签售会。”
佐藤警官微微皱眉:“是三楼原本准备在下午开始的群体签售会吗?冒昧问一下,你想见的那位作者是?”
苏格兰侧手一指,示意他看向自己身边的人,说:“就是这位织田作之助老师了。”
被点名的织田作之助疑惑抬头,不知道为什麽两个人都在看他。
佐藤警官:“这位织田老师,您是三楼签售会的作者之一?”
织田作之助好脾气地点了点头:“是的。”
佐藤警官面色凝重:“那你们认识一位名叫上野弦一的作家吗?”
苏格兰有些讶异,问:“是之前论坛里说好像被恐吓,找了很多保安保护自己的那个作家先生吗?”
织田作之助说:“一面之缘,之前在三楼见过。”
佐藤警官说:“那你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麽地方?”
织田作之助说:“就在三楼,大概半个小时前,在签售会现场。”
苏格兰则是回答:“虽然知道这位作者的名字,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但佐藤警官的下一句话有些出乎意料:“您见过的,原川先生,就在刚刚的案发现场。死者名叫上野弦一,是此次签售会的作者之一,也就是您所说的,找了很多保安到现场,传言有读者寄了刀片恐吓、会在今天来杀他的那位。”
被问话的两人都有些讶异,就听佐藤警官接着说:“原川先生,能请你先描述一下第一现场吗?”
苏格兰点了点头,回想片刻,说:“当时我是在卫生间门口和一个穿着蓝色西装拿公文包的男人擦肩而过,他出了卫生间之后,我才错身走进去的,因为刚好有个隔间的门开着,我就向里看了一眼,发现是有个人腹部中刀坐在马桶上,我看到的时候应该已经没有呼吸了。”
佐藤警官问:“能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吗?”
苏格兰反问道:“一定要我回忆那麽可怕的场景吗?”
佐藤警官额角的青筋抽了抽,说:“可我看您完全没有感觉到慌乱呢。”
“好吧。”苏格兰叹了口气借着说道:“我印象不是很深,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西装,坐在马桶上,低垂着头,腹部插着一把刀,看形状应该是小型匕首?不过,明明是很容易大出血的位置,但那人的伤口周围却没有多少血呢。”
佐藤美和子一边点头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
织田作之助喝完了第三杯茶,在此时开口道:“啊,说起来,只要通过监控录像确定死者进入的时间,就能确定嫌疑人的范围了吧?”
坐在一旁安静地吃甜点的乱步突然开口道:“不行哦。这段监控已经被删除了,不过凶手比较匆忙,估计没有时间细致地裁剪监控录像了,所以这栋大楼的所有监控,从死者在三楼进入电梯之后,全部是空档,没有监控影像。”
佐藤警官猛地捏住了笔记本的边缘。
如果说知道监控录像消失可以用听到他和目暮警官的谈话来解释,那麽连监控录像具体的消失时段都知道,明显很不同寻常,对于案发经过,能跳过警方得到更多线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是知情人,另一种则是,推理能力很强。
“这位……先生,您是怎麽知道关于监控录像的事的。”一直旁听的目暮警官此时面色凝重地问。
乱步吃完了全部甜品,嘴边还带着点碎渣,伸手接过织田作之助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擦,顶着残留的碎屑,他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如果能看到监控录像,警官你就能完全排除苏……小光的嫌疑,但你却表现得如临大敌,说明你们现在仍然认为他是这场杀人案的第一嫌疑人吧?”
“在明显能判断嫌疑人范围的监控录像缺失的情况下,才搞得你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胡乱抓人盘问吧?那个凶手现在估计要笑出声来了,愚蠢的警察一直在一楼盘问,派到楼上的人暂时不多,就算封锁大楼也很难在这麽密集的人员里逐一认真排查,给了他充足的时间。”
“再多耽搁一会儿,很可能他就要销毁所有证据,混到人群里成为围观者的一员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能在数以千计的人里找到他吗?”
佐藤警官被这平淡却无端让人听出嘲讽的话语震得失语片刻,但紧接着她就下意识地分析起了话里的内容。
她仔细打量了这个黑发青年一遍。
因为这人长相有些孩子气,并且先提出没有去过案发现场,所以佐藤警官原本准备在给两个明显的知情人做完笔录之后,再询问这个黑发青年。
“这是,你的推理吗?但是就算是推理也不能没有证据就……”
佐藤美和子脱口而出的质疑再次被打断了,目暮十三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引导的语气说:“你注意到他坐的位置了吗?”
佐藤警官一愣,下意识打量了一下乱步的位置,再顺着乱步的视线,目光恰好穿过咖啡厅的走廊,一楼宽敞的大厅,落在那个暂时被禁止使用的电梯上,视线再轻微偏移一点,那个案发现场的卫生间立刻映入眼中。
佐藤警官猛地回头看向一脸无聊的乱步,问:“所以你也有看到凶手对吗?”
所以这位才会在面对警察盘问的时候这麽淡定?因为确信这场凶杀案跟己方的三人都毫无关系。
目暮十三欣慰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乱步,语气诚恳:“那麽这位少年,你觉得现在凶手会藏在这栋大楼的什麽位置。”
“少年?”乱步不太高兴地重复了一次这个词,伸手指指点点:“什麽少年啊,你们警察的眼神是不是都很差?上次静冈的那个鼠鼠警官也是,乱步大人早就成年了,是可靠的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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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已经成年了吗?完全看不出来啊。
但“鼠鼠警官”这个奇怪的称呼让佐藤美和子想到了什麽,她往目暮警官那边凑了凑,小小声询问:“鼠鼠警官……说得不会是上次和京都联合办案时遇见那个带金花鼠的绫小路警官吧?”
毕竟这个特点实在很鲜明,简直是警界的一道风景线,尽管只是一面之缘,佐藤美和子也对这个人有印象。
目暮警官摸了摸圆胖的下巴,说:“好像确实听说绫小路在静冈破了个绑架案……”
目暮警官当然不会费力去记一个不同区后辈的名字,他会知道只是因为有看新闻的习惯,日卖电视台在昨天上午播报了这则破获绑架案的新闻,甚至连绑匪的样貌都公布了。
其实警界很少有这种把破获案件大书特书的时候,看那新闻通稿极尽溢美之词地赞扬一个刚入警界的警官,让人察觉到了一丝猫腻。
听说那个绫小路出身官宦世家,这明显是在给自己的升迁造势铺路呢,不过用这种手段,又是新人很不服众,未免有些吃相太难看了。
目暮警官把前后关窍细数了一遍,顿时一头黑线,不会绫小路的那点功绩都靠了面前这个明显推理能力极强的少……青年吧?
对面的苏格兰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顺毛,再次重复了之前的安慰:“他们只是觉得你很年轻。”
乱步冷哼一声,拍了拍桌面,撑着下巴用懒散的语调说道:“我有看到那个凶手啦,在你们来之前他坐电梯上楼了。他首先会去销毁证据,最重要的就是藏在公文包里的沾血毛巾,能扔掉垃圾的地方有很多,但他却没选择丢弃在一楼卫生间里,说明上面可能有他的DNA;他还要销毁监控所以一定回去位于五楼监控室;然后还要换一件新的外套离开,所以还会去四楼的衣帽区换一套衣服。”
目暮警官点了点头,在这种毫无线索的情况下,相信这位黑发青年的论断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向身后跟着的下属吩咐道:“按照这位先生说的,先去排查五楼的监控室,再排查每层楼的垃圾箱,务必找到证据。”
“倒也不用这麽麻烦,目前他就在六楼的一家餐厅里,正等着警察走惯例问询,如果运气好呢,他应该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逃过一劫。他脱了西装外套,在七楼买了其他衣服,找到那个里面穿着白衬衫,下身穿着西裤皮鞋,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的黑发男人,事情就结束了。”
“……好,我知道了。”
目暮警官将佐藤美和子留在这里记录细节,自己带着一队人,倒不是不相信乱步的推理,只是这三人在凶手没有落网之前,实际上还没有摆脱嫌疑。
说完两大段分析,乱步趴在了桌子上上表现得有些许困倦。
离开静冈的时候他也有赖床,是强行睁开眼睛才能按时启程的,这会儿心情不太好,就越发感觉想睡觉了。
“啊——还要等多久啊,好想睡觉……”乱步趴在桌上眯缝着眼睛,感觉下一刻就会睡过去。
织田作之助默默给乱步倒了杯茶,却被乱步推开了,他不喜欢这种苦涩的东西,虽然和咖啡一样都比较提神醒脑。
佐藤美和子在一边试图挑起话题,问:“这位先生的名字是?”
“江户川乱步。”
“那是在哪里工作呢?”
“乱步大人不需要工作啦。”
“那几位的关系是?”
乱步微微睁开翠色的眸子,说:“是好朋友哦。”
“那乱步先生能重新说一下你的推理过程吗,很多细节可能要写到文件里。”
乱步说:“不要,乱步大人不想和听不明白的蠢货说话。”
佐藤美和子:“……”貌美的女警在青年不配合的状态里拳头都握紧了。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侦探,大部分侦探其实都很有表演欲望,喜欢在众人瞩目下享受崇拜的目光,但面前这个青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推理,一副想赶快摆脱麻烦的样子。
不过这倒是她想错了,乱步不是没有表演欲,甚至在这方面他可能比一般的侦探更有表演情结,只是现在的场合不太允许,但凡是个混黑的都不会想和警察过多接触。
何况他现在还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要做,在赶走了这群碍事的警察之后。
索性目暮警官很快带着人回来了,果然抓到了一个疑似嫌犯的人。
那是个穿着长款米白色冲锋衣的年轻男人,冲锋衣里面很不协调地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的黑色西装裤倒是没什麽违和感,不过配上一双皮鞋就觉得搭配十分混乱了。
看到那个被警察簇拥而来的年轻男人的脸,织田作之助有些讶异,这是那个他下楼时在大厅里碰瓷他的男人。
男人脸上有着明显的慌乱,带着点焦急、愤恨,边被带过来边辩解道:“我都说了我没有杀人你们为什麽不相信啊?”
目暮十三率先走到桌边,问:“乱步先生,是这个人吗?”
乱步侧头瞥了一眼,说:“就是他。”
“哈?到底为什麽说我是杀人犯,我只是被我哥哥叫来这里吃饭的啊!!”男人崩溃捂脸大叫。
“吃饭?穿着这身衣服?”乱步指了指他这混搭感十足的一身衣服。
男人强装镇定:“我是旷工出来的,不想被发现所以才穿了件冲锋衣外套。”
乱步说:“其实是因为西装外套不小心沾到血了吧?你第一次做这种事很不熟练,虽然用厚毛巾盖住了伤口,可没想到出血量会那麽大,血浸透毛巾才沾到了袖口上。”
男人面色一僵,说:“你在说些什麽?”
乱步:“毛巾和外套你带不走,扔到垃圾桶里也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你藏到了一个一般不会被搜查的地方,比如……电箱?只要套上塑料袋塞进最里侧,就能大大拖延警方找到证物的时间。”
男人反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我换了外套只是因为不想被别人发现我旷工。”
乱步说:“不,你扔掉外套是因为衣服是死者的,你在一楼故意和织田作相撞是为了留下证人,可惜见到死者之后你才发现他没有如你预想的一样穿黑色西装,所以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换给死者穿。”
男人一脸匪夷所思:“如果是我杀的人我为什麽要留下证人?你不觉得这话说不通吗?”
乱步指了指他的脸,说:“因为死者,那个叫上弦什麽的人,就是你的双胞胎哥哥,长着那麽相似的一张脸,当然可以做到了。而你早就在外做好了不在场证明,只要杀人后消除监控立刻逃之夭夭,就能不被列入嫌疑人的范围。如果不是警察来得太快,你现在估计正在哪里等待尸体被人发现,然后像正常的受害者家属一样赶过来吧?”
男人表情逐渐变得惊讶:“死者……是我的哥哥?是弦一哥吗?他死了?是谁杀的他?”
乱步一脸无趣地说:“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吧,凶手明显就是你啊。”
“其实有个很明显的佐证。在死者进入卫生间之前,他身上并没有昏迷的先兆,神智明显很清醒,但他受袭也没有发出痛呼引来别人,说明杀他的是很亲近的人,也是从来没料到敢对他动手的人。”
“他看到你的第一眼应该非常庆幸甚至松了一口气吧?说不定会想‘我这个蠢弟弟总算来了,就算真有人要杀我也可以让他当替死鬼’,可惜他怎麽都不会想到,自己用一个电话就能喊来的窝囊弟弟,其实就是一直恐吓他准备杀死他的凶手。”
“你原本的计划很好,不间断的恐吓、制造话题掀起舆论、并诱导死者来到卫生间,然后杀死他,这样一来‘诱导读者杀人的小说究竟有多可怕’一定会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吧?有多少愚蠢盲目的人会出于好奇购买小说呢?应该会有很多吧?而你这个原作者的亲人,在享有继承权的情况下就可以得到大部分红利。”
“至于在这个时间点留下证人,是因为死者约你晚上八点在六楼的餐厅吃饭,你要让警方确定死者的遇害时间,认为在事发之前出现在这个大楼里的从始至终只有死者一个,这样才能让自己撇清关系。不过你也是在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因为你的哥哥并没有如你预想的那样穿和你同款的衣服,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换给他穿了。”
乱步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只是在随口闲聊,但几乎已经将面前这个男人的所有想法看透。
男人面色青白,狠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双手无力地放下,表情褪去了原本的焦躁惊惶,只留下了阴狠的憎恨。
沉默片刻他突然轻笑出声:“真是厉害,这位……侦探先生?”
“我知道我那个窝囊废哥哥很在意自己被读者恐吓的事情,估计受到威胁 也会为了面子不声张吧?所以他一定会做好充分的伪装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听从恐吓犯的命令躲到了一楼卫生间。”
“但他很害怕啊,他怕死,所以他会找我来给我,把我骗到一楼卫生间里去,这样他就有了一个十分完美的替死鬼。”
“可原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突然提前一定会被我发觉到异样吧?所以他还自作聪明地选择了电话联系,帮我消除了一项证据呢。”
乱步说:“嘛~毕竟他一直没发现,想杀他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男人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发现西装外套不同款的时候也是他主动和我换的呢,毕竟这样才能让凶手认错人啊。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哥哥对吧?”
乱步皱着眉盯着嫌犯看了一会儿,指着凶手对自己的同僚吐槽道:“为什麽这家夥一点都不反驳?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不是我你说的一点都不对吗?”
这个听完推理就干脆承认的流程真的正常吗?
年轻男人愣了愣,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是因为侦探先生你真的很厉害啊,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和你再较量一次,你和那个只会贬低辱骂我的哥哥完全不同呢。”
一旁的目暮警官抬手给男人上了副手铐,随着金属镣铐关合的一声脆响,目暮警官说:“你恐怕没有这种机会了。”
年轻男人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
目暮警官转头向乱步道谢。
乱步有些奇怪地问:“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吗?真是的,明明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吧?”
佐藤警官有些疑惑地问:“您指的是……?”
乱步说讨厌警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就这种瞻前顾后的小心以及总是会错漏很多线索的马虎,让乱步的日本警方的办事效率从来没有信心。
他解释道:“他的计划原本是很完美的,在缺少监控录像的情况下,他能用死者自己发的短信以及在外的布置作为他的完美不在场证明……说起来还真有做杀手的天分呢。”
“不过唯一让他错手不及的是,他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麽快。”
乱步撑着下巴,有些不耐烦地说:“其实你们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报警人提供的信息很模糊吧?他大概只是说,米花大楼一楼有凶案发生,所以你们一开始才从大厅进门的房间开始逐一排查的,只是恰好卫生间距离大门口最近,也是仅有的几个较为封闭的房间之一,所以才先发现的这起杀人案。”
佐藤警官:“这起?您的意思是……?”
“还没听懂吗?你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是谁报的警吧?”
的确,他们并不知道是谁报的警。
已知包括乱步在内的三位或直接或间接的目击证人都没有报警,那麽是谁报警通知的警察?总不会是凶手自己?
对方如果不是被这通报警电话打成了瓮中之鼈,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而听乱步话语中的意思,是说报案人是为了另一个案件才拨打的报警电话?
佐藤警官还想再问,就见乱步从沙发座上一跃而下,向着咖啡厅服务台的方向走去。
目暮警官眉头紧锁,对佐藤美和子说:“佐藤,你跟去。”
被手铐铐着的上野弦二十分悠然自得,完全没有身为犯罪分子的自觉,甚至很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说:“警官,我不能跟去看看吗?我也很像知道是谁把我害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