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死了。”夏知指向一个小巷，火熊熊燃烧，众人放眼望去，火下面是十几具尸体，“别走少人的地方，小心被杀死，夺走积分，在人群里起码还是安全的。”
方玄手磕着头，目光平静地划过大火。怪物之眼盘旋在上方，他的眼里现出五十几处同样的场景。
车子停在一个大型商超前。
这一次物资并不好获得，他们出来的有点晚，人多，物资有限，难免会发生争斗吵架，死亡也在所难免。
某些死去的人被破坏脑袋后，就被团队狠心地抛在大街上，方玄正好把这些尸体捡起来。
一趟下来，他捡了三十具没有被销毁的尸体。
等他们完成任务已是十一点，通往回去的路途，前方赫然传来“砰砰”几声巨响。
“又打起来了，这帮人！”
“这几个团队跟发疯一样，一个不合心意，就开干！傻了吧！”
几个团队凶神恶煞地干起架，其他人怎么劝都劝不动。他们打架可不管旁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许多人聪明地选择离远点。
方玄放出怪物之眼。
“砰！”一道白光风驰电骋地劈到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横腰斩断。上面一半的楼层像是雪崩一样，哗啦啦地倾斜下来。
所有人大惊失色，惊恐地张开嘴，“那，那是建筑，封闭空间，你们怎么可以——”
他们指责的话刚落，几道白光又一闪而过，接连打在好几栋建筑上。
建筑稀里哗啦地落下，四分五落，底下还看似稳固的根基，已经生出几道可怕的大裂缝，所有的窗户玻璃散落一地。
那里面有他们的团队啊……
死了多少人……
一些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啊啊啊！”尖利的声音震耳欲聋。
这几个团队浑然不知，还在互相对骂。
“他妈的，你们找死！”
“今天你们的小命就交待在这里！”
方玄看向损毁的建筑，那正是他们居住的小区。
“他们破坏的是不是我们的小区？”苏子昂身体硬得跟石头一样。
“……好像是。”
“操！”夏知双眼冒火，“快点往前开，我们要揍死他们不可！我们那一栋呢？不会也被破坏了吧？这样我们晚上住哪儿，这座城市全住满了啊！”
方玄视线笔直地穿破风雪，他双手合拢，仅是一闭眼，已经瞬移来到几个团队的周边。他把斜挎包里的所有利箭甩向前，利箭一字排开，追风掣电般袭去。
“啪啪啪！”一声声利器穿破骨头，同时伴随着难听的惨叫声。
几个团队的人刹那间双手都被钉在水泥地上，任凭他们怎么摆动都无法挣脱。
“草！给老子放开！你也不看看你爷爷是谁？！”一个人怒骂。
方玄走到这个人的面前，眼神不再那么平静，在黑色之下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这个人对视几眼，意外的是并不胆怯，反而越战越勇，骂得越来越难听。
方玄直直地站着，回身眺望他们居住的小区，这里灰尘满天，空气流动着恸哭流涕的声音。
方玄在聊天群里询问伤亡人数。
许多人说不知道。
其后他看见徐鹤、周天石、韩言等认识的人发了声，说大多数人都出去找寻物资了，可能一些人待在屋内。
“方玄！”小英几人赶了上来，他们拨开人群，来到肇事者的面前，待看到损毁严重的小区后，竟然感觉到脚底下是一片棉花。
“完了，我们晚上要去哪里！”
周边的人不再四处躲藏，总算钻了出来，“草你妈的！杀人就杀人，你他妈的破坏别人的窝怎么回事？你以为有多少完好的房子给你住，现在还他妈的毁了！老子杀死你！”
一人破口大骂，拿着两把刀刺穿他们的心脏，待人死后，又取走积分。
方玄等人没有多加阻拦。
“呵呵，一群傻逼！反正早晚都得死，干脆今天一起死！我们不是帮了你们一把？”地上的一个人吐了口唾沫。
这句话激起群怒，后面的人不顾团队的人的劝说，气冲冲地跑上来，把这些人全解决了。
“我没杀错，他们罪该万死！破坏我们居住的地方，等于把我们送入虎口。你们怎么这么狠毒啊！我们好不容易在方玄的附近，全被你们搞砸了……”
小英和段月薇夹在人群里，亲眼见证了光天化日之下的杀戮和鲜血。她们喘着粗气，表情痛苦，最后闭上眼睛，不再看血腥的画面。
“为什么……”
“我们今晚要怎么办？”
“赶紧去附近找找。”
围观的人仓皇而逃。
怪物之眼透过叠叠土层，找到底下掩埋的人，一共掩埋了两百人。他跟队员说了大概人数和地点，让他们组织人去抢救，死的人直接杀死。
“好。”夏知拍拍小英的肩膀，小英振作起来，在群里召集一些人往事故地赶去。
“事态严重……”纪易唯走到方玄的身边，手里的一根烟备他撕得乱七八糟的，“你晚上还是这种情况。”
方玄闭了闭眼，身体无比沉重，“嗯。”
风卷残雪，他忽然觉得身体又轻飘飘的，始终找不到一个着力点，直到又一阵冷风虐来，身体才找到重心。
方玄缓缓睁开眼，视线从脚底边白色的雪逐步而上，来到前面冻硬的尸体，再往上……
他眼神一滞，走到身体面前，别过这人的脑袋，一行红血从死人的耳朵里流出，血一滴滴地落到白雪上。
方玄紧接着检查其余人，检查结果是他们都有这种情况。
怎么回事？他们共同点都是耳朵出血，是脑袋里面出现了问题？
方玄打开聊天，问韩言和其他医生对脑部有没有研究。
韩言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只能遗憾地表示不涉及这方面。
其他医生也是同样的回答。
方玄沉思片刻，又想到何平，他点开联系人，跟何平简约说明情况，对方表示会在二十分钟内赶到。
等待途中，方玄让人把尸体搬运到偏僻的角落。
何平和邓秋临的团队急忙赶来。
邓秋临向方玄点头示意，他的面色严峻，显然也对住处被毁坏的事忧心忡忡。
何平让谭秋心掏出医疗器具，他将进行简单地解剖。
解剖期间，方玄和纪易唯站在旁边，看何平沉稳地打开所有的脑袋。头颅一开，里面充血严重，一些脑组织已经碎了。
何平悬心吊胆道：“这些都是活着的时候造成的，应该是道具。它是什么道具，能让五十个人的脑袋毁成这样？”
邓秋临揪眉说：“这个道具可以杀人于无形，能伪装成因身体疾病而死亡。谁拥有，谁将获得至高无上的……”
方玄低着头，眼前血色弥漫，上方的雪落到他的头顶，积起小小的一堆雪。他看了红白相间的大脑许久，终抬起头，帽子上的雪如烟花一样炸开了，散落到他的四周。
他的嗓音很低，缓缓下沉，坠落到粘腻的脑花里，“它或许不是道具，而是精神力。”
“精神力？”邓秋临和何平惊讶道，“这是什么？”
方玄说：“四级怪物能力之一，精神力，能控制人的一切。”
“大脑是身体的指挥官，控制大脑，等于控制人的一切。”
在场的人这时候不再纠结方玄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全身心为这几句透露出的信息而感到浑身颤栗，“你的意思是……”
“怪物已经在白天出现，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这便是它的招数之一，破坏我们耐以生存的封闭空间。”
“它们是不是已经打入我们内部，只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把我们一网打尽？”
雪无声地下着，方玄的声音轻到差点融入雪里。
“嗯。”他说。
“这里全住满了，只有那些损坏严重的建筑没有人……我们小区被破坏了足足有上千人。我们怎么度过寒冷的夜晚，在没有封闭空间的保护下……”
无人回答。

所有人精神萎靡不振，身体又像是掉入滚烫的开水，差点跳了起来。
该不会旁边团队的人就是怪物吧？
他们远离旁人，召唤出道具，每个团队各自缩成一堆，空地上很快呈现出一个个圆。
“设下新的暗号，把暗号说出来！”一个人扯着嗓子呐喊道。
它是一个开头，现场顿时响起连绵起伏的说话声。
“都对上了，我的队伍里没有怪物！”
“你们呢？”
“我们换了三个暗号，一切正常。”
这里的人都能对应上暗号，他们大松口气，随之将目光放置到更加遥远的四周，眼神惶恐，“那么怪物是隐藏在其它的小区......我们得马上把这个信息告诉论坛的其他人，让他们每天多次设下多个暗号，保证安全。”
众人纷纷把方玄给的信息发到论坛里。
今天的论坛不像以往那么“热闹”，反而显得有些冷清，除了四块相对安全的大陆的玩家表示震惊不已，其它大陆的已经表示无所谓了。
【你们白天出现隐藏在人群里的怪物，还这么震惊感到可怕？那我们呢？
现在除了团队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能相信，谁知道他是不是怪物伪装的。他们一个看不顺眼，就会杀死面前的人，如果不是怪物也没关系，杀错总比放过好。
上天啊，你们看看我们的情况，要全完了！
你们这点小事在这里惊讶，感觉好可笑。】
【你们这个大陆死了多少？】
【活下来不到十分之一，你没发现今天的论坛格外安静么？因为第三层期限已经到了，六个大陆的玩家不知道死了多少，只能等第三层倒计时出来。只是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人类活下来的总人数。】
方玄问这个玩家他那边有没有出现怪物使用精神力？
【精神力？】
方玄：【它能操控人的一切。】
【不知道，这不是和第三层的黑色旋涡眼睛的作用差不多么？都能控制人，有什么区别。】
是的，两者很相似，只是精神力似乎比黑色漩涡的作用更大一些。
【嗯。】
方玄退出论坛，他把新的暗号发到小组里。
身边的邓秋临也把暗号给了团队的人，每个人也都能说出。
方玄思忖后问：“他们住哪？”
很多人摇摇头，几个人从人群里挥手，大声说：“他们几个团队也是住在这个小区，正好跟我是同一楼，我这两天与他们碰了好几次面。我就住在你右边的那一栋。”
同个小区，同一座楼，这栋楼住着徐鹤、邓秋临、唐信和韩言的团队。当晚出事的也正好在这一栋楼。
怪物极大可能出现在这栋楼……是在剩下的人里？
半个小时后，小区居住的团队全部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第一时间确认队伍的人完好无误。
方玄进入思考。
为什么每个团队都有设立多个暗号，怪物理应得不到这些，它们又是怎么混过关的？
是游戏系统帮助它们取得人类的聊天信息，还是怪物精神力的原因？
“方玄！”徐鹤、韩言、唐莉莉、王一峰等团队挤了过来，跟他商量怎么解决事情，而周天石的团队急匆匆地冲进废墟。
经过一番讨论，方玄在论坛发了一个贴，让此小区的人报下团队的人数。
统计结果一万两千人。
这个数目，足以让很多只怪物连连升级。
他们必须找到一个能容纳万人的建筑，一次性把人安排进去，确保所有人安全。
“我们先去找了。”唐莉莉、徐鹤和王一峰分头行动，韩言留了下来加入救人的队伍中。
“方玄，都救出来了！”小英和夏知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一百五十人没救了，所以都......杀了。”
埋在废墟下死亡一百五十人，二十几人受伤较轻，其余的三十人受伤严重，内脏大出血，有挤压综合征，四肢坏死。
现在城市没有电，医院的大型医疗设备基本报废，再加上末世艰难的情况，可以说受重伤的三十人死路一条。
现在只是多活几口气。
方玄走到废墟的前方。
三十人躺在雪地上，有的还有意识，求着团队不要抛弃他。
一些团队接下受伤的队员，说会带着他们一起走；有的直接扔掉，带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多么麻烦，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段月薇隔着衣服抚摸里面的孩子，喃喃道：“幸好我跟着出来了，如果早上待在屋里，现在已经死了......”
方玄经过段月薇的身边，停在离周天石不远的地方。
那位十二岁的男生再次躺在妈妈的怀抱里昏迷不醒，他的四肢呈现出诡异的角度，似乎已经断了，就仿佛冬天里几片枯叶，被烈风吹得咿咿呀呀地快要掉了下来。
“怪我，你感冒了，我就想你最好待在屋子里休息，结果遇见这种事情。韩医生啊，可怜可怜他吧，他才十二岁都还没有长大。救救他。”女人跪在地上，恳求说。
韩言检查了一下，面色凝重，“他的四肢没救了，为了保证身体不受感染，需要截肢，但截肢完……活下来的几率也很小。”
“不会的！韩医生你上次就救了他，这次也一定会治好他！”她不相信这个结果。
韩言说：“抱歉。”
这个噩耗让女人大声哭泣。
方玄久久立在雪中，看着女人紧抱着孩子不放，胡言乱语地说些什么。
“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挤挤，方玄？”一个团队走上前，真诚地邀请方玄跟他们一起住。
“不用。”方玄的回答紧跟其后，像是压根没思考就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个团队的人被拒绝，面色显得有些难看，互相对对眼神，又找了其他人。
一些人了当拒绝，一些人犹犹豫豫。
“别去，风险很大。现在我们道具无法杀怪物，获取积分只能通过人杀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别有用心，装作好心的样子邀请别人入住，等一进去就落入他们的圈套，把人全杀了。”一个人说出自己的想法，也相当于提醒周边的人。
“哎，你怎么把人想的这么坏？我好心好意提出让你们进来住，反倒被狗咬了一口。”这个团队的人回怼道。
“你这么好怎么还活到现在啊？那你应该就在末日初期死了啊？”那人不甘示弱。
“操，傻逼，去死吧你们。晚上自己待在外面，被怪物嚼碎！”
大多数人歇下蠢蠢欲动的心思，还是少部分人接受他们的提议。
“赶快去找地方，还得找车，他妈的停车场的车都被压烂了。”
人群渐渐焦急地离去，方玄对剩下的人说尸体由他们处理。
邓秋临盯着五十具死去的尸体，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又是尸体，上次那具尸体凭空不见。”
“走吧，邓哥，我们也去找，现在十一点半，没多少时间了。”谭秋心拉了拉邓秋临，打了个喷嚏，孙长宇赶忙拿出一条围巾给她围上。
“嗯。”邓秋临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又转头见纪易唯始终跟个跟屁虫一样在方玄周围打转，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每次靠近都被无视。
他幽幽说：“你们感情真好啊。”
谭秋心脸薄，笑容腼腆。
“走吧。”
“纪大哥，你一直往后看什么？”小英往后一瞧，邓秋临和何医生的背影越来越小。
“没什么。”纪易唯翘起嘴角，他把众人隐身，接着给五十人制造多条伤口，让张安励把他们放进去。
张安励做好这件事情后，又从空间里取出两辆车。
方玄上了车，他们在城市寻找了许久，住宅区全都住满，办公楼体育馆等也住满了人。
众人翻来覆去，剩下各大商超唯一的选择，然而这些由于之前众人争抢物资，破坏了窗户和墙壁，想要住进去得先把大大小小的破洞修了，这无疑是个大工程。
方玄挑了一个离小区比较近的大商场，一共七层楼。他在论坛里给了商场的地址，并问有没有相关异能，能修补墙壁。
等了十几分钟，终于有一个人能办到这件事情，他正好是方玄知道的人。
唐信：【我有哦，在来的路上。】
方玄：【嗯。】
其他人陆续进入这个商场，先各尽其力把能修补的地方先修了。
十二点半，唐信来到此处，他扔掉嘴里吃干净的白棍，一手敲着破碎的墙壁，啧啧一声，“先前到处打架，如果不打，还不会这么费工夫，全是自己作死。”
说着，他使出道具，几十股黑色烟雾从他的手指往外扩散，飞到墙壁的空洞中。黑色烟雾翻滚跳跃，似乎在复制旁边墙壁的样子，不一会它变成了坚硬的墙壁，没有一点填补的痕迹。
黑色烟雾又连忙飞到玻璃上，不出几秒，一块完整的玻璃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所有人呆若木鸡，“卧槽，你这是什么道具，这么吊？”
唐信翻出一个棒棒糖，拆掉外壳，“还行吧，我还是比不过方玄。”
方玄接收到他的调侃，内心冒出他的资料，唐信，刺客，S级道具玩家。
唐信慢悠悠地走过来，与方玄擦肩而过时特意停下，他声音很低，“方玄，要合作吗？第六七层我的道具很有用啊，能复制触碰过的建筑。北极冷，风大，总得有个歇脚的地方吧。”
这是个极其实用，能救人的道具。
方玄不会拒绝合作，他直直看向前方，“嗯。”
唐信笑道：“合作愉快。我也很期待看到你每个道具究竟是什么，是怎么获得我们根本得不到的信息。”
纪易唯徐徐吐出白烟。
大事被解决了，很多人清理东西，把货柜大桌子扔到外面，尽量腾出空地。各个人简单分配好地方后，已是下午一点半。
七层楼的大商场虽然能容纳一万多人，但显得极其拥挤，空气都浑浊了。
方玄找了一间比较小的店铺，其他人想跟他一起，他拒绝了。徐鹤、王一峰、周天石、韩言、唐莉莉团队找过来，他没拒绝，小英知道他是默认了，于是让他们进入空间。
“好像都处理好了，我本该能如释重负的，可为什么心里好闷，感觉要死了一样。”地上铺了一层棉被，所有人坐在上面，发起了呆。
黄昏的光透过玻璃照在他们的脸上，各个人的表情麻木和痛苦交织。
方玄坐在角落，与纪易唯紧贴着，他们身上都捂了层棉被，他望着玻璃，看着半黄的天。
一道声音在前面突然炸开，“韩医生……帮我再看看孩子吧，他怎么还不醒？”
韩言闻言走了过去，于心不忍道：“他现在很虚弱了，你不选择截肢，以他这种情况过不了多久会死的。”
“可截肢了，他岂不是没手没脚了，万一伤口感染，也是会死的！”张小玲抽抽搭搭说。
韩言唉了声，没说话。
“张小玲......”周天石抓住她的肩膀，“截肢吧，截肢了起码还有希望活下来，再这样耗下去，身体拖不住。到时候我背着他走，我力气大。”
张小玲痛苦道：“我儿子好动，整天喜欢跑来跑去，他如果失去四肢，那还不如杀了他。他一定接受不了自己没手没脚。”
“妈......我手脚没感觉了。”男孩有了意识，听到他们的谈话，挣扎地睁开双眼，“我不想要自己没手没脚，只有一个脑袋能动……”
张小玲死死扣着自己的额头，上面被刮出几条血迹，“我也不想......现在前后都是死，你死了，留下妈一个人怎么过？”
大颗泪珠滴落到男孩的脸上，男孩淋着热雨，身体怔了片刻反应过来，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随后他反而用额头蹭了一下张小玲的手臂。
“妈，外婆死之前让我们好好活着，别寻死。我如果死了，你不要跟着我一起死，这样外婆会伤心的，我也会伤心的。妈，你不要死，我想要你活下来。”
“活下来......”张小玲满脸都是泪，没有直面答应男孩的话。
孩子听到这个话，也哭了起来，他的手完全失去了知觉，不能自己擦泪，眼睛都看不清人。
他稍微抬了一下头，想看清妈妈的脸，但角度不够，只能看到前面坐了两个比较高的人。
男孩使劲挤了下眼泪，总算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是方玄。
是末日一开始，就给所有人类带来希望的方玄。
又是极其冷漠，仿佛一具尸体，让人很难靠近的方玄。
他对上方玄淡漠的眼神，又看了看这狭小的空间，他们正和方玄共用一个房间，他们与方玄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妈，妈。”男孩激动地说，“方玄哥......离我们很近。”你会活下来的。
张小玲看了眼方玄冷静的面孔，感觉他从不会被人的情感所统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她迟久没有开口，然后抱着孩子的头，千叮咛万嘱咐，“好，妈妈知道。所以你听话，你再撑一撑，撑到晚上再死，到时候我用彼岸花救你。”
“好。”男孩安心地看了看张小玲的脸，又看了看方玄，后来闭上了眼睛。
下午三点半，夜来了。
这次怪物以人形出现，它们又幻化出一些死去人的模样，在外面扰乱人类的内心。许多人内心里好不容易平静的大海又翻起十几米高的巨浪，几乎吞没小小的身体。
“求你了，别用他的身体和记忆出现在我的面前。”一人抱头痛哭，捂着耳朵，躲在被子下面。
“方玄。”外面的女人再次出现，“我很想你，你看看妈妈吧。”
方玄视若无睹，他用怪物之眼观察周边的情况，这座商场的外面围了上万只的怪物，只要有一个缺口，一万多人便会成为它们的食物。
“方玄大佬，你说那五十个人是怪物用精神力搞的，它们破坏我们居住的地方，肯定是想把我们围起来吃了。那么今晚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徐鹤心神不宁。
“要吃了我们，首先打开空间，外面的不能打开，只有里面。可我们进来时，又对了好几次暗号，全对上了。”
“嗯。”方玄侧身，总算把目光放到玻璃外女人的身上。
怪物又一次得到他或者身体过去的记忆，想要通过这点，势必让他内心大乱，给它们有趁之机。
精神力……精神力的作用是什么。
他需要拿人做实验。
这些人实验完的下场会不会也是大脑破碎的情况，一切都是未知。
拿谁做实验？
“张安励，拿出小帐篷，方队长身体还太虚，帐篷不那么冷。”纪易唯打乱了方玄的思考，突然提议说。
“好。”张安励拿了几个，给自己团队用。
纪易唯弄好帐篷，“进来吧，方队长。”
“嗯。”方玄弯下身体，坐了进去。
晚上六点，方玄和纪易唯坐在帐篷里，吃着面包，面无表情。
前方张小玲举了把刀，跪在孩子的身边，“妈妈马上救你，用了彼岸花，你马上能好。”
她确认好下手的位置，一刀刺入心脏，鲜活的血打在冰凉的手上，不知为何身体剧烈地颤抖。她呼吸急促，满脑子期待着自己的孩子尽快死去。
“已经离线，彼岸花，快！”周天石接过包里的彼岸花。
张小玲赶忙把花插入心脏。红光进入身体，所有人屏住气息，等待奇迹的发生。
不一会，孩子身体一颤，呼吸运转，他活过来了。
心脏处的伤口已经愈合，彼岸花给了心脏新的跳动的机会。
“太好了。”张小玲扔掉刀，笑了起来。她带着无比愉悦的笑，摸着孩子的手，说：“你可以和妈妈继续活下去了。”
当她触碰到男孩的手，眼神僵住了。
孩子手上的伤口没有愈合，里面骨头还是碎的，她紧接着查看双脚，脚也是。
“为什么......”一道闪电恍如击碎身体，她的喉咙宛如被一双手扼制住了，“彼岸花不是能复活么？为什么心脏的伤口都能愈合，四肢不能？难道它只能愈合插入伤口的附近吗？”
“四肢伤口没愈合？”所有人挤了过来，低头一看，确实没痊愈，还是老样子。
说到底，彼岸花只能在夜晚出现，晚上大家都只和团队的人待着，就算出事，也基本是整个团队被怪物灭掉。
有的人或许正好晚上死了，那些人也会第一时间把彼岸花插入伤口，也不会再去往心脏刺一刀。
而且越到后面，很多人更加沉默，不像以往发现什么还能在论坛说说。
方玄走到男孩的身边，这是他之前没有试验到的，他做的实验每次都是只有一个致命伤，没有排除它是否能愈合其它部位的伤口。
如果同时把彼岸花插入受伤的地方，红光一同进入身体，是不是有用？
还有二十几个受伤严重的人，他后面可以验证猜想。
“啊啊——”赵小玲崩溃了。
男孩又清醒了，转动头颅，花了几分钟摸清情况，“刚刚心脏好痛，我活过来了……可花没有治好我的手脚。妈，你别哭，你哭了我也想哭。”
方玄回到了帐篷里，在群里和论坛提醒，“今夜打起精神，每个团队留一半的人守夜，以防出现事故。”
“好。”
他和纪易唯守前半夜，到了十二点拉上拉链，让小英他们值夜。
方玄躺在黑乎乎的帐篷里，身下疼痛难忍，纪易唯抱着他，往下摸了摸，他的下半身已经变成蛇尾了。
“晚上别扭动，万一印在帐篷上麻烦。”纪易唯抱紧方玄。
“嗯。”方玄盘起蛇尾，卷了几圈，经过昨晚的教训，蛇尾听从了方玄的指挥。只是它还是会悄悄伸出一个尾巴尖，拍拍方玄，又勾起纪易唯的手臂。
“它是你的一部分，方队长。”纪易唯抓住方玄的尾巴尖尖，猝不及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