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什么?”
“实践出真理,”瑞菲莉娅看向苏索和贝托尔德,“你们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柳青逸:“有话不能当面说?”
瑞菲莉娅没搭理他,只留下众人疑惑不解。
等他们离开,剩下的人自然没有聊下去的想法。
李玥道:“你们饿不饿,我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可以顺便带上来。”
他们摇头。
沈然只好跟李玥一起下去。
夜晚宅邸里不会出现佣人,安安静静,偌大的空间仿佛只有来到此处的客人。但只要两人走在一起,好像恐惧就不会找上门。
“所以我们还没有聊过那件事吧。”李玥忽然对沈然说。
“你提得好突然,”沈然摩挲着左腕的手链,“我都以为我们不会谈起那件事了。”
就算记不清事情发生了什么,刻在记忆中的惊惧是无法抹除的。
厨房里有盏小灯,就像考虑周全她们晚上会饥饿,长桌上已经整齐摆好了食物,面包、香肠、牛奶。
食物的香味如此真实。
李玥拿了些,转过身,跟在她身边的沈然已经不见了。
刹那间,紧张感再次挤占大脑,李玥捂着嘴,躲在衣柜中瑟瑟发抖。
卧室距离玄关不算远,但关好房门是不会轻易听到敲门声的,除非客人按下门铃。但是,深夜中,在她心脏猛烈跳动中,李玥听到了难以被忽略的‘咚、咚’。
沈然是不会弄出这样的动静的。
门外不是沈然。
沈然出事了。
那不是敲门,是有人在砸门。
一条条信息蹿过她的大脑。
快点,谁来救救她?隔壁没有人吗?拜托!救援怎么还不到?
咚——咚——
片刻停歇,吱呀一响,有人进来了。
“玥玥,你怎么不开灯啊?”沈然的声音有气无力,说不出的诡异。
李玥没有出去,但是下一刻,卧室灯亮了,衣柜门被拉开。
血肉模糊的人扔下两只猫崽冲她笑:“玥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再一睁眼,她抱着食物坐在地上。天已经蒙蒙亮,桌上的小灯早就熄灭,可是身边还是没有沈然的踪影。
一个黑影猛地撞到窗上,模模糊糊的喊叫从窗外传来,喊得正是‘玥玥、玥玥’。
连食物也顾不上了,李玥夺门而出,但她还没有进入走廊,就又回到了记忆中。
如果没有在红月结束前离开,那他会不会永远被困在过去?
郁封没有得到结论,因为醒来时,他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没有震耳欲聋的钢琴声,也没有朝他发泄的幽怨诅咒。
难道这世界会那么好心送他回来吗?他放空凝视上方,后揉了揉酸胀的额头。撑起身,就看见矮柜上放着的早餐,以及漂亮的手写体——别乱惹事。
熟悉的窒息感在看见那纸条的一瞬又蔓延开,郁封仰头饮下牛奶,诧异地发现它是温热的。
也就是说,在他苏醒不久前才有人来过,而他竟然毫无察觉。甚至,他竟然就在丝毫不安全的地方——通道内部,满是对他怨恨的恶意中昏睡。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他力量被削弱。不由得一阵后怕,如果发生了什么,他就永远不会有机会通过世界任务再重新回到永夜之所了。
他不敢保证,也不敢冒险,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还能不能恢复,也不知道底牌还会不会生效。这一切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因为他现在只剩自己了。
放下玻璃杯的瞬间,鼻息的空气变得清新湿润,眼前是雾蒙蒙的清晨的草坪。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些时候,因此一切还是夜未褪去的冷色调。
风吹起他渐长的金色发丝,柏温回忆泛黄纸卷上的动作与注释,一板一眼地在湖边练习。
他不是没有学过剑技,但伊塔洛斯给他的是完全陌生的体系。
一如姓氏与生活,他的所有都变得崭新。
听起来简单容易,可要把熟悉的事物完全抛却换成另一种,就有难度了。
伊塔洛斯是在太阳升起时来的。先是对他提问,要他背诵出关键,然后又要他精准地打出某一招某一式。
然后才是柏温期待已久的实战教学。
伊塔洛斯承认,这个学生天赋足够高,足够刻苦。对于他下手没轻没重来说,恐怕在意的只有西德里和一众佣人。当事人不甚在意,甚至乐在其中。
实战中没有护具,真刀真枪,更能使参与者热血澎湃。
伊塔洛斯用剑引导他反击,最开始熟悉剑招进程很慢,后等到柏温反应足够迅速,那些简短的回击便一回合一回合增加。
柏温从不回避,伊塔洛斯没有教导过他要一昧防守,他已经懂得主动进攻,攻防兼备。以至于用破绽引诱敌人打出反击来说,不是新手容易被看穿的小把戏,他选择的时机总是恰到好处,令人赞赏。
他在决斗中的地位与伊塔洛斯相同,但伊塔洛斯作为老师,自然要有让步。
驯服隐忍的小狼崽需要耐心,伊塔洛斯用别的知识没能见效,实战起来倒是越打越服气。往往一天下来连双手都抡不动长剑,还想跟他继续对练。
傍晚时,西德里叫他们享用晚餐。柏温很是恋恋不舍地收剑入鞘,抱着长剑紧紧跟在他身后。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人平着呼吸,有些紧张地来到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他从来都是跟在伊塔洛斯身后。
“我今天怎样?”
伊塔洛斯不吝啬地夸奖。从晨间到傍晚,每一次对练他都记得非常清楚,偶尔在柏温询问时,就会找出那些进攻、防守、反击得非常漂亮的地方。他会同以往做对比,诉说着他近段时间的进步。有时,那是柏温自己彻夜反思都不会注意到的。
他是个完美的老师,不但用心且足够强大,柏温想,不会有人比他能教授自己更多。
“您还会别的吗?”
伊塔洛斯就侧首看他,面上的笑容让人觉得对他提出什么请求都不会被拒绝。
“你想学什么?”
柏温:“弓箭、格斗。”
对方稍有思索:“如果你足够听话。”
这几乎就是答应了,因为柏温对伊塔洛斯的信任与服从一开始就无可挑剔。
而伊塔洛斯的纵容有目共睹。
头痛欲裂。
郁封紧闭双眼,像是做了个醒来就会忘记的梦,无论怎么想要记起内容,都会在最后忘记。
无法比拟的悲伤后是难抑制的焦躁。
到底是什么?他被取走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郁封不记得自己有过无法割舍的回忆,但如果有,他不会没有印象。如果它想要夺走他所有美好的回忆,为什么还要让他亲身感受后再拿走,就为了要他心痛吗?
浓雾占满了窗,只知道外面是明亮的。
如果要解答他的疑惑,那除了庄园的主人外没有更好的人选。
郁封揉揉眉心,强忍着昏沉向门边走去。
几步后,他再次陷入到某段记忆中。
第14章 法涅斯之吻
宅邸的混乱似乎与伊塔洛斯毫不相关,任由外面客人们鬼哭狼嚎,他没有半点想要出去看看的意思。虽然主人要对客人的安全负责,不过伊塔洛斯也没有为他们保驾护航的义务。
桌前的红茶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三本名字晦涩的书。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何时出现,伴随他翻动书页的声音,粘稠的湿意沾染衣袖与发梢,像是一团水汽的拥抱。
“你在做什么?”那声音时刻纠缠,出现在各处。
伊塔洛斯头也不抬:“哈耳庇厄是人面鸟身的女妖,她们以出色的外貌与绝佳的歌喉显着。但在所有的故事中,她们被描述为心肠歹毒、性格残忍的怪物。”
那声音跟着他重复‘怪物、怪物’。
指下又翻了一页:“在《黄金乡》中,哈耳庇厄出现在旅人途经的第三个村落。她们被村民豢养,面对来人,村民们警告他不要靠近。”
旅人于心不忍,他们就告诉他不要被女妖的外表迷惑。
于是旅人做出了这样的提问,他说,既然她们如此心肠歹毒,性格残忍,把她们关在这里岂不是正好给了她们害人的机会?
村民做出了这样的解释,正是因为她们生性冷血,残害人类,所以不惜代价都要抓来囚禁,以儆效尤。
旅人又问,那么她们在过去伤害了多少人呢?
那些人回答他,六个。
从她们出现到现在的几十年,只有六个。
那么他们是否亲眼见证女妖害人呢?伤害的又是否是他们的亲近之人呢?
村民摇头,告诉旅人那是村落中最年长的老人口口相传的告诫。
旅人又问,那六人姓甚名谁?可有记载?
他这样刨根问底,引得村民勃然大怒。
他们好言相劝,这人却疑神疑鬼。既然不信,那就自己去瞧瞧吧。
哈耳庇厄面对来人露出獠牙,用她嘶哑失声的喉咙发出威胁声,用她不再灵动的双眼仇视人类。
旅人被扔进沟槽,掉入女妖的锁链范围。
他们围在高处,幸灾乐祸要看旅人自食其果。但他们只看见哈耳庇厄捡起旅人包裹中掉落的水果狼吞虎咽。
他证明了哈耳庇厄是食素的温和生物,她们也并非女妖。旅人最终为她们赢得了短暂的自由。
在哈耳庇厄的歌声与祝福中,他继续踏上旅程。
“短暂的自由。”柏温默念,手指无意识捻着书页空白处,“她们大可离开此处。”
伊塔洛斯将头发束在脑后,戴着单片眼镜,他白色手套的手指捏起一颗宝石:“但总会有哈耳庇厄走到人类的世界。”
绿宝石在他手中流转着漂亮清透的光。
柏温靠窗,往自己已经冷掉的茶杯加了两颗方糖:“只要她们还是‘美’的化身,就会遭人嫉妒、诬蔑、伤害。”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出来。”
与伊塔洛斯争论似乎成了他的乐趣,哪怕他同样赞同老师,也想争个认同。
柏温漂亮的瞳孔露出一点狡黠:“世界很美好,不能以偏概全,我明白。也不能一味忍让软弱,所以——当旅人有机会见到哈耳庇厄,面对人类自私的恶欲,女妖开始食荤了是吗?”
伊塔洛斯轻笑:“第七章 ,正如你所说。”他抛给柏温一颗宝石胸针,算是对他近段时间表现优异的奖励。
“老师。”柏温又喊他,看也不看那枚胸针,接过后随手放到角落。
“嗯?”
“我不见你工作,你也不属于王室,你哪里来的钱?”
“砰!”房门被重重推开。
他的支配者艰难走到对坐,省去客套话,开门见山:“柏温是谁?”
有点意思。
对方脸色差到极点,伊塔洛斯闻言合上书,房门吱呀一声自己关闭。
好整以暇地投去目光:“你已经完成了任务。”
支配者瞳孔涣散一瞬,迟缓地回答他:“是,但我不能不明不白完成任务,我要规避掉所有可能失败的点。”
“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身体不适,他的支配者回话很慢,倒像是为了让伊塔洛斯说出对方想要的信息而深思熟虑地考虑自己的发言。
“但柏温与你有关。你被永夜之所选入的原因是因为他?”
郁封肯定画像上的第二个人就是柏温。
伊塔洛斯并不回应他的疑问:“为何不自己去找?”
“你是当事人,会有资料比你更清楚吗?”
好理直气壮的口气。
伊塔洛斯面带礼貌微笑:“恕我拒绝,你站在什么立场要我为你解答?”
支配者意识到自己不占有话语权,停顿思索:“我在树林中找到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柏温·裴兰德’。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个与你同姓的人。”
“他是你的亲近之人——是你的爱人?”
伊塔洛斯笑笑不说话。
郁封继续猜:“他对你用剑,你还活着但他长眠地底……被你亲手杀死的?”
在郁封他人看来,伊塔洛斯就是个外貌天使,但内里邪恶的魔鬼。
“我、西德里、庄园里的任何人,都没给谁立过碑。”伊塔洛斯对于这件事十分确信,他语气从容而轻松,“我纵容他,以至于最后,他刺穿了我的心脏。”
就那么多,别的再也想不起来了,也没有想起的必要。他现在念着这个名字,心中起不了一点儿波澜,没有爱意,也没有恨意。或许多少有点怀念,谁知道呢,反正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伊塔洛斯欣赏对方的勇气,毕竟初见时自己没藏过杀意。只要支配与服从的问题存在一刻,他随时可能在突然的不满或者兴致中对其动手。在这样的前提下,支配者还敢主动找上自己谈话,态度称得上强硬。
伊塔洛斯低笑:“所以你是在赌自己能活得够久?”
郁封很认真地看着他,眼瞳一动不动:“难道你没有被夺走记忆?我不信你是例外。”
“弄清这件事对你我都有好处。你会获得遗忘的真相。”郁封冷声说,“我没有兴趣窥探他人过去,我只想确认为什么,然后结束闹剧。还是说,你想一直持续到结束,丢失越来越多的记忆吗?”
换言之,伊塔洛斯只需要提供一点信息,他的支配者就会独自解决一切。
他没有直接回应:“想喝点什么?”
“什么?”郁封对他突然的话题转换感到不满,皱眉道,“不要。”
“加奶还是糖,或者都要?”
只有茶和奶。茶是整夜备着的,奶是西德里前夜强硬给他放在这里的。
在拒绝前,伊塔洛斯又道:“亲爱的,如果有求于他人,至少态度上要让人满意。”
一些无伤大雅的妥协。
对方反应很快,接受也足够快。
“……都要。”支配者平静地说,“谢谢。”
然后便安静下来,盯着手中慢条斯理的动作。
伊塔洛斯将瓷杯放到他面前,靠回椅子双手交叠,浅笑道:“与他无关。”
支配者眨了下眼。
“你知道吗,如果植物也有灵魂,为什么世界不会是生命?”
那杯加奶加糖的茶支配者一口没动。
伊塔洛斯说得直白明了,他相信他聪明的支配者会理解。
事实上,郁封的确会意。如果那个恶意又奇怪的声音并非来自百年前的亡者,那就如伊塔洛斯所说……是这个世界?
说来说去世界的本质本身就与参与者相关。产生一个归属于永夜之所用于淘汰的世界,它的基础数据必然来自——在这个世界,它来自伊塔洛斯。
这些情报还未进入过永夜之所的人不会得知。但每个人进入到世界都能体会到自己与其中的某种息息相关。
好像触及到事情的关键,错综复杂的问题让他眉眼困惑极了:“不是你淘汰了他们?”
他们亲眼所见邪神化身伊塔洛斯,但有悖论。
难能可贵,郁封对此保持质疑,且一针见血地抛出问题。
当然,一个人怎么会同时兼顾任务参与者与规则审判者两种身份?
“当然不是。”伊塔洛斯说,“我没有对人动手,也没有给人立碑。”
是没对人动手。
碎片拼合,郁封顿悟。
淘汰他们的是昨日之逝者。但这很抽象,毕竟伊塔洛斯没死。
可以说,那是过去,也是记忆。一切衍生自‘过去’,所以他们所经历的幻觉来自踏入永夜之所初始世界前。
他后来找到完成任务的线索,正是从美梦中醒来,大有不破不立的意思在其中——越是想到得到什么,越是得抛弃。杀死过去,打碎美梦,舍弃一切所能舍弃就能证明决心。
郁封确信自己没有做出类似的举动。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还差了点关键。
那声音又具体是什么呢?破解之道又是什么呢?
一抬眼郁封余光瞥到伊塔洛斯,他在自己思考的时候又翻开书。
为什么这人一点儿也不在意?
巨大的坍塌声从楼下传来,纵然宅邸稳固,也不可避免地震颤。
奶茶晃出瓷杯,伊塔洛斯抬起视线。
屏息着,他们等来第二声、第三声巨响。
不是偶然,有东西正在破坏宅邸,他们就要进来了。
窗后的灰白已经浓到看不清怪物的轮廓,贴着玻璃的只有两个黑洞与越加肆意的裂嘴。
两人沉默起身,在房门口分道。郁封回到房间,伊塔洛斯去往楼下。
李玥提着笼子,里面放着要用的猫条和罐头。
电梯里的空调发出很大的噪音,不知从哪条缝隙吹来的冷风将她裙摆吹动。她听着gg屏中不断重复播放的gg语,焦急地望着倒数的楼层。
好奇怪的心慌,就像有什么跟在她身后一样,毛毛的。
电梯的后方是面镜子,照出的人神情狐疑,脸色格外难看。她转身凑近,仔细打量自己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李玥从来没有在自己脸上看见过这么……好像电视剧里病入膏肓极度虚弱的女鬼惨白色。
一层,到了。
算了,说不定是太热有点风热感冒,回头吃点药睡一觉就好。她决定不去想,往小区大门的方向加快步伐。有什么比得上今晚就要迎接两个小宝贝回家的喜悦呢?
她都想好要在家里怎么布置小猫的活动区,要在天气好的日子跟沈然到楼下晒太阳溜猫。
但那股怪异时刻跟在她身后。
脸上的笑容没持续太久。
她好像听到哼哧哼哧的呼吸,放松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以至于听见声音的第一反应是藏起来,是快跑。李玥攥紧笼子和手机,不动声色地看向周围,什么都没有。
可除了那股慌乱外,心中又难以控制地升起一阵悲伤,闷得她喘不过气。
咚、咚。
两声巨响。
李玥猛地一颤,腿部肌肉紧绷但她没有跑的想法,于是往前摔倒。
这让她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对劲,这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像是煤气罐爆i炸,但是小区内没有一盏灯因此打开。门口站岗的保安叔叔仿佛没有听见,木讷地坐在保安室直视前方。
直视前方?
不对不对不对!这个保安叔叔性格非常开朗,只要是小区有人,他一定会远远地开始唠家常。更别说晚上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叔叔看见他一定会问她去哪儿,要干什么,注意安全,说不定还会陪她一起去。明明她几分钟前进小区他都还跟她说了话。
这完全是陌生的场景……她进小区上电梯拿了东西出来,好像又回去了,她开了两次门?李玥猛然意识到她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一切!
路灯滋啦啦的疯狂闪烁,保安的头颅僵硬扭转。随着李玥的靠近,他的皮囊脱落,露出灰白怪物的特征。
李玥拔腿狂奔。
怪物爬出窗口,光的闪烁中,另一个场景逐渐与眼前重合。
古老的欧式装潢,昏暗狭窄的厨房,怪物破窗而入。
又是一声巨响,从通道的更深处传来。
那条又长又暗的通道与出小区的平坦大路不断交替,她发软的双腿在狂奔与跌跌撞撞向前间变换,感官的双重体验让她思绪错乱,仿佛在做一个没有逻辑的梦。
她很害怕,通道是笔直的,但她要去的方向需要左拐,如果有墙,她还能顺利过去吗?
好奇怪的想法。既然这是不存在的记忆,她又为什么一定要过去?那里也不会有真的沈然。
叮叮叮~
来电显示‘然然’。
钢琴高音渐起的手机铃声,让李玥恍然清醒。
沈然在等她,沈然让她回去。她照做了,但无济于事。
李玥不后悔自己听了对方的话,她只是非常非常后悔,让友人独自待在外面。
下一秒,旋梯处出现一抹银白身影。
李玥不顾一切冲过去。在她看不见的后方,成群的怪物无声瘫倒。
她哆哆嗦嗦差点再次摔倒,幸而被来人稳住。
伊塔洛斯握住她的手,将匕首放到她掌心。无言对视,她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于是手中笼子不翼而飞,她终于见到那个存在于期望的未来中的沈然。
对方抱着小猫崽,笑吟吟地说:“你总算来了!”
这一幕真的很好。
如果没有意外,事情就会这样发展。
可是没有如果,她恨凶手,也恨粗心大意的自己。
李玥忍不住嚎啕大哭。要么以遗忘为目的去逃避,要么以舍弃一切的决心去面对。但逃避不是主神想要的方式,要为祂完成任务,就得割舍自己和自己所在意的一切,这是对祂表现的决心,也是往前走的必要取舍。
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还想要跟你一起活下去,所以不能继续被困在过去编织的美梦里。
匕首掉落在地。
李玥颤抖的手还被伊塔洛斯握住。那股不安与混沌感,满手的血污在回到现实后顷刻间离开了她。
【IP113196,支配者李玥完成初始世界任务。主神已看见你的决心,期望你的后续表现依然出色,永夜之所期待你的到来。】
白雾顺着缝隙灌入宅邸,底层不再安全。
伊塔洛斯把她往旋梯带:“待在房间,别出来。”
她怔怔往前走了两步,又哽哽咽咽停下来,双手紧握:“沈然不见了,她跟我一起出来的,求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找到她?”
向魔鬼求救?
伊塔洛斯看向她,满脸泪痕不知所措。即便完成任务也没有很安心的样子。
他短暂思索,既然她都这样的请求了,伊塔洛斯也只好答应。
留意到怪物正突破防护,李玥向他道谢后便匆匆跑上楼。
郁封需要武器,否则只靠他那点力量是远远不能在宅邸里自由行动的。
他回到房间。
说来也奇怪,这间屋子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去除前任住客喜好的某些装饰外,布局非常特别。
最简单的床与时刻笼罩它的纱幔,不论他打开多少次,只要一回头它们又会合上。无时无刻紧闭的窗,无时无刻燃烧的油灯,都与纱幔一同维持原样。不过好在第一晚后再也没有奇怪的动静恐吓他,进出还算自由。
床在距离房门最远的角落,靠窗。一侧是简单的矮柜与放置常用衣物的衣柜,一架全身镜,靠窗那一侧是两把藤椅与茶几,一个摆放常用物品的橱柜。木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茸茸的地毯,几种纹饰与类型不同的地毯错乱摆放,占满了整块地板。房间中央空出大片,一直到房门旁侧的壁炉,壁炉前摆着两个沙发。
看起来就像故意留出可以随时对练的空地。地毯则是用来隔音。
他取下木架上的剑,转头就看见伪善的服从者无视他走进。
更不自在了,比楼下的客人在没交租金的基础上多了条霸占他人房间的恶行似的。
不过稍后,郁封就发现这不是真正的伊塔洛斯,因为他的轮廓边缘是透明的。
这是类似他先前在画像中看见的,几乎凝为实质的虚影。可他不在画像里,此时也远远未到红月出现的时刻。
虚影的出现就显得毫无逻辑,还是说,其实是他没有发现真正的规则?
不论哪一种都不是好消息。
郁封缓缓跟随他的脚步,伊塔洛斯淡色的眼瞳轻轻划过睨视他,他就陷到四肢僵硬的窘态。比起在楼下那个,眼前人的气场明显变得危险。不加掩饰而冰冷无情,近距离时现阶段不可跨越的力量阶级差距就能被郁封直白感受到。
要是眼前这个想对他动手,他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那一瞥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快到郁封也不太确定他究竟是惧怕对方能看见自己还是被气场所影响。不过很快伊塔洛斯便来到窗前。
郁封往后退。接下来的发展更证实了他的推论。
伊塔洛斯举起剑,刺穿了床上人的心脏。
透过朦胧层叠的浅色纱幔,郁封能看清其中躺着的不是什么房间的前任主人,那正是他自己。
没有任何察觉,就这样死在睡梦中。还有什么比见证自己的死亡更惊悚吗?
如果他杀了床上躺着的自己,那现在站在这里的又是什么?
郁封还揣摩不清谜题,他只肯定,他在过去看见‘他们’,‘他们’应当存在于过去,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伊塔洛斯要他死……郁封握住手中的武器,那会放过还站在这里的自己吗?
银白色的魔鬼从体温还未冷却的尸体中抽出长剑,转头,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绝对是看他,这个伊塔洛斯能看见他!!
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露出笑意,疯狂而摄人心魄。郁封脚底弥漫出黑色裂缝,警惕地极速后退。但伊塔洛斯直直锁定他,不管他转换方向,提着染血的长剑径直向他走来。
越是靠近,越是有种命脉被捏住的恐惧感。
他握住剑柄,脚底的裂缝蓄势待发。就算反抗没用,真到了那种时候也得试试。
微微仰视,眼前人眼中笑意却加深。
紧接着,伊塔洛斯加快步伐,将距离快速缩短到长剑攻击范围内。骤然逼近的威胁令郁封心神一动,刹那间拔剑横斩而去。
那脸庞最后停留在他眼前不足一掌的距离,发丝在动作间甚至落在他手上。不过挥剑的同时,虚影也陡然消失。只留下几声轻狂的笑。
冷汗顺着郁封额角流下。
事实上,他一点儿都不怀疑伊塔洛斯会在某个空档无理由对他动手。
这件事还是烂在这里吧。
为他们抵御了三晚怪物侵扰的玻璃终于不堪重负,碎得彻底。
失去阻挡的怪物轻而易举进入到房间,活生生将还处于幻觉中的柳青逸撕咬拖出。
他甚至没能彻底从美梦中清醒,就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陷入到另一种混沌。因为实在太过于被动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击。左臂被融蜡人残忍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