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伊塔洛斯就把它收到自己的空间里。
游影突然蹿出,三两下就把它咬进嘴,游鱼般翻滚两圈。抢了桌边上伊塔洛斯没动的水果,又到郁封手边荡了圈,然后钻入地面消失了。
郁封的目光紧随游影,在它们咬手稿的一瞬微微睁大眼睛:“你把它毁了?”
听起来有些不悦。
伊塔洛斯撑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难道想要留下它?”
对方顿时沉脸,被他的问题噎住:“如果知道你会把它毁了,还不如给我。”
永夜之所的神官赠予的东西,就这样值得上心么?
“可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要。”
郁封:“那又怎么样?”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趣。
伊塔洛斯沉沉地笑:“亲爱的,如果你想要,其实可以坦白告诉我。”
食指间的枫叶瞬间化为灰烬,而另一张半个巴掌大的素描纸在他手中翻舞。
于是支配者脸色更难看了:“不想。”
“喂——”
“你好呀——那边银色长发的先生!”
伊塔洛斯侧首,少年笑得更肆意:“我认为你们那边的白花跟我手中的混在一起会很好看,你觉得呢?”
伊塔洛斯这边盛开的花是白色与红色的小苍兰。
他将剩下的水果放到支配者面前:“我很好奇一件事。”
郁封:“?”
“摘下花园的植物,需要赔偿吗?”
郁封一刻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原本到包间本就是图个清静。
他呼出口气,几道风刃割裂了那些花,然后空间转换,落到少年手中。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
郁封起身往传送点走:“让他赔就是。”
谁提得要求谁自己赔,难道还让别人给他收尾不成。
倾家荡产吧。郁封想。吵死了。
侍者侯在二楼,见他们出来就要送上手中的花束。不过郁封直接无视了他,花束是被伊塔洛斯接过的。
鲜花中夹着几张优惠券,还有心愿包间的免费体验机会,以及酒水的打折券。
倒是正常设计。
最重要的是,其中那张只要组合保持当前羁绊值与默契度,永不分手就能畅享七折的永久打折券。
伊塔洛斯看了几眼,随手把东西喂给游影,跟在支配者身后来到前台。
诺希手中的鸽子迫不及待飞到郁封肩上,伸翅膀指向前方:“出击!出击!!快!我们的时间不多啦!”
在催促中,鸽子被捏着翅膀扔到天空。一个打转扑棱着掉在伊塔洛斯手里。
诺希张口:“谁又把他惹生气啦?”
这话不太好回答,事情比较复杂。
不过没两秒,金发少年就带着他的服从者出现。
诺希一眼看见他手中的花,微笑着对伊塔洛斯说:“你快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鸽子不停催促,要他们先到娱乐大厅换取任务开启资格。
它说,需要依靠一些比赛来提升默契值。
郁封问它,来那么早有什么诀窍吗。
鸽子扭扭捏捏给他留下一句保密。
眼看着免不了要挨一顿冷嘲热讽,它将身上的装饰取下,放到郁封手里讨好地蹭蹭对方。然后就飞到高处了。
“虽然你们很默契,但我们仍然需要赢得一场游戏!嗯哼~看看人家,看看我,现在知道我这只鸽鸽有多温柔了吧~”
在属于他们的分区,已经被新人挤满。每个娱乐项目前都排了许多人。每一只鸽子都在给组合推荐最优配置。
因为想要自己的组合优先而跟别的鸽子吵架,天上时不时还会掉下几根鸽子毛。
其中一只已经对自己的组合绝:“好消息,在经历两场比赛中你们的默契值降低了17点。只需要再完成六场游戏就可以获得宴会资格啦……这边推荐……算了你们去赌大小吧,不会有人每一把运气都那么差吧?”
“就这?我在路边随便找只鸽子撒把米都比你们玩得好!你们究竟行不行啊!”又有一只鸽子对负责的新人进行谴责。
苦不堪言的哀嚎响彻大厅,乱七八糟的游戏音效震耳欲聋。
穿玩偶服和道具服的开拓者混入其中,卖力吆喝:“看一看选一选啊,能暂时帮你提升幸运值的道具!助力游戏完成,节约宝贵时间,新人刷游必备!无论你是开宝箱捡垃圾夹娃娃,还是表白减肥求桃花,幸运值都会显著提升的使用道具啊!”
每喊一遍,他身边就会围拢无数人。
“我推荐你们进行双人竞赛!”鸽子说,“你们很强,我们能节约许多时间!”
伊塔洛斯望着眼花缭乱的游戏,而支配者已经在鸽子的建议下去到项目前做准备。
通过传送点来到娱乐大厅的三层,是个小小的竞技场,周围仍然排队,但观众坐无虚席。
是用剑的虚拟对战。只需要战胜对方就可以胜利且拥有较高的奖励。
不限制武器,也不限制使用能力,但力量会被调到一个平均值。
“所以,并不是成功录入身份就算完成筛选?”伊塔洛斯选了场馆提供的长剑,很巧的是,他的支配者同样选择一把相似的长剑。
郁封:“嗯,还有最后一场和狂欢宴会才算结束。”
他们是蓝色方第二队,而红色方的组合已经连胜三局,越战越勇,在观众的欢呼中以一个漂亮的合击将蓝色方第一队送出场外。
一般人更愿意去艺术神殿的试炼世界磨炼能力而绝非是竞技场。在这里跟人打架,双方会显示血条,技不如人的看着自己身前的血条一点点被打掉,很受折磨。
容易被打出心理阴影。
伊塔洛斯看见,竞技场的荣誉榜上挂着连胜队伍。
其中前十的排名,有四个名字已经灰暗,而高居第二位的,郁封的名字,连胜43。
支配者的名字前没有标记头衔,但他名字之下的人,正是今日所见的苏维。他名称前的头衔正是‘服从者’。
鸽子替他们加油打气,以及恐吓‘如果输一把就要赢两把了所以你们务必要赢呀’。
他们的对手是一男一女,女人穿短靴,长卷发,手持一颗海螺。而男人的武器是三叉戟,很明显的远距离加近战组合。
也许是看出他们不好对付,在倒计时结束后,海螺被吹响。场地中雨雾弥漫,瞬间倾盆大雨。隐藏在水中的攻击悄然发动。
视野和感官双重受阻,不过这点意图逃不过伊塔洛斯的眼睛。他没有去管出现在身旁的异动,而是离弦之箭般冲出去找男性选手。
那人搅动水体阻碍他的前行,借助大雨藏匿身形,贴近伊塔洛斯时三叉戟落下。他想偷袭,不过立即被长剑挡下,见状,男人后跳稍稍拉开距离,再次进行攻击。
与此同时,支配者正与女人缠斗。她似乎可以凭借雨水高速移动。支配者的力量被竞技场下调以确保平均,自然是无法追上她的,但他的空间力量早已布局在合适的位置。
竞技场内不会对开拓者本身造成伤害,在他们的体表有一层比永夜之所中更贴合的保护系统。正是这层保护系统在计算伤害值。
显然,女性选手更搞不清郁封的能力,她在自己的领域中畅行,猝不及防血条便减少了。这使得她逐渐慌乱。大雨的节奏明显改变。
伊塔洛斯长剑高举头顶,弹开对方武器的同时,绕到男人身侧,进行一个斩击。三两下骗出破绽,便喊了声‘亲爱的’。
伊塔洛斯不觉得他们默契值有多高才能进行配合,而是因为支配者本身是个聪明人。在实战中经验是相通的,不用多说,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既然是获取默契值,自然就要勉为其难的配合。
郁封听到声音,那人的破绽就在他眼前。太直白的喂招反而没什么意思。
郁封转而攻向男性选手,那人意识到时想要防御已经晚了,武器堪堪挡下郁封,伊塔洛斯的下一击就落在他咽喉。
空间力量拉开,红方血条骤降。
三秒后,响起系统提示。
【本轮胜利者:蓝方】
真可惜,伊塔洛斯以为他亲爱的支配者会抓住机会呢。
不过没关系,他们赢了。
红方两人还在心有余悸地摸着脑袋。
如果不是因为什么默契值,伊塔洛斯可能无聊透顶才会来这里吧。
观众欢呼让他们再来一局,但鸽子已经闯入场内咬着郁封的衣服连拉带拽,半是撒娇半是诱导,让他们赶紧去下一个地点。
它一路叽叽喳喳。在走过两条街后,人流逐渐变少。
忽然,混红的轰鸣再次响彻整个永夜之所。
支配者浑身紧绷,脚下一僵。紧接着一个黑色身影从旁边店铺慌慌张张蹿出来,郁封被撞到靠住伊塔洛斯。
那人掀了一下头上的礼貌,大声道歉:“噢噢对不起对不起!哇我们又见面啦!我就说我们有缘,下次记得叙旧!现在有点忙我先走啦!拜拜!”
有点眼熟。不但眼熟,还很耳熟。
下一秒,荣誉与永恒之神从天空中飞过,这时,一只乌鸦自下而上落到他头顶。
伊塔洛斯便想起来了。是那位监管者。
支配者松了口气,却面色凝重。他缓了缓,在鸽子的安慰中来到目的地。
一件朴素的店面,门只是简单的一块深色帘子,看不清里面。墙上倒是做了许多装饰,但没有任何店铺名称。它的区域边缘,有一层晕染的模糊,看起来似乎不是永夜之所原本的东西。
他们到时,周围没人。
鸽子停在前方,挺起胸腹,目光闪亮骄傲地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们抢时间吗?”
“因为晚了就没有漂亮礼服啦!”
支配者ooc人设版本
可公开情报:
墨涅菲斯/深川厌
*俗话说搞艺术的都有病,搞得越好越有病
*在孤僻与外向中反复横跳
*悄咪咪在永夜之所涂鸦,被手底下的神官抓住不下十次,经常被罚款
*一个月有四十天都在自闭
*本源力量与命运类似,如果找不到莫什算命可以找墨涅,而且他还比较便宜
*话少到被怀疑是自闭症患者,曾被骗到自然神殿接受治疗,但赫林说他就是太自闭
第40章 夜啼鸟之歌
“人家在外面等你们噢~”鸽子摇头晃脑,比参与任务的两人还要期待,“好想知道郁郁会挑选什么漂亮衣服~”
“快去吧,给我一个惊喜!”
他们在鸽子爱的凝视中进入。
……背后凉飕飕的,郁封预感不妙。
是一间光线昏暗的裁缝铺。
在他们掀起帘子的瞬间,从永夜之所迈入另一个世界。
其中的光源仅仅来自几支蜡烛,瘦弱火苗被他们的动作影响,左右摇晃着,十分危险。
烛台造型奇特,是人头颅的铜像,拳头大小。每一个烛台的人都将嘴张到最大,一副惨死的模样。
瘦长影子被拉长到房间另一端,缝纫机被踩得咯吱作响。
裁缝铺不大,左右两扇门,四侧挂满了衣服,靠近缝纫机的一部分则放满布匹。
骨瘦嶙峋的驼背老裁缝缩在缝纫台后,一双手撑在机器前控制布料走向,一双手高举剪刀与长尺,最后一双手翻箱倒柜。
这样快又进入到新的世界,时间未免太赶。
老裁缝丝毫没注意到来了客人。他嘴中骂骂咧咧,心情极差。烦躁甩出一个空盒子,一条缠绕打结的软尺,一把剪刀,两块画线的粉石。
两人走进后还没开口就不得不停在原地,去躲他那些杀人利器。
难道他就不怕戳破自己的成品礼服吗?
伊塔洛斯看着飞过的剪刀正好将软尺刺穿两半,从郁封头顶擦过,插入后方木板。
郁封转身将它们拾起放好。
介于老裁缝此刻的心情不言而喻。他们选择沉默,谁也不要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在哪里!我怎么找到不到它?我就把它放在这里,谁把它拿了去?这一定是哪个小畜生捉弄我的恶作剧!别让我发现是谁干的,否则……我一定会狠狠、狠狠——!”他气得话音发颤,两条粗糙滑稽的眉毛竖立,抬起头时,终于注意到余光处的不同。
他托了托眼镜,扭头凝视店铺中多出来的客人。
恰逢此时,一阵冷风卷入。
帘子被粗暴吹开,线绳崩断,一端拉耸下来,露出外面的天空。黑色的天空。
靠近大门的烛火不幸熄灭,留下虬曲的烛身,房间更暗了。
又有两位开拓者在鸽子的期待中进入裁缝铺,他们气喘吁吁。显然也是被催促着跑来的。
“噢——!”老裁缝发出尖叫,“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到别人的地盘就要小心些吗?有没有教养?你们难道不知道每一块布料每一根针线存在的价值吗?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不知礼数,无理粗暴的客人!!”
刚进门就被一通辱骂,两人茫然,不明所以。
但惹怒任务世界里的角色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这两人浑身一颤,异口同声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希望您提出补偿条件,我们会努力完成!”
伊塔洛斯与支配者站得更远一些。
裁缝的眼珠浑浊得像水中的蚌肉。
帘子又滑下一段。
“我原谅你们。”裁缝瞪大的双眼恢复正常,高亢的声音也缓沉下来,“我原谅你们,我不跟无知的客人生气。反正你们永远也不会了解到物质与劳动的美好,也不知道它们的贵,更不会懂得珍惜。蠢货!”
虽然说着原谅,不过看起来怒火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抱歉,我们可以……”组合中的一个人开口,话刚刚起了头,就被裁缝暴怒打断。
“住口!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用不着你提醒我,难道你会比我知道得更多吗?你们很吵,很好!”老裁缝探出身体,“我希望你们能像另外的客人那样懂礼数,安静些,没有人教过你别人在忙的时候不要打扰吗?”
看来他们靠边站是个正确的决定。
伊塔洛斯看见,老裁缝慢慢直起身体,橡皮那样越拉越长,等他完全站直,他已经快要有房间高。他的身体跟他的脸一样瘦,穿着黑色布衫,模糊的影子投射四侧,像张牙舞爪的多足虫。
火焰在他的怒火中摇曳明灭。
青白色的脸寒意森森。
脾气好怪。
这下,那个组合的两人连道歉也不敢说了。他们原地愣怔,一下不敢动。
见终于安静下来,老裁缝才慢悠悠缩回去,嘀嘀咕咕地抱怨。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公爵老爷的私人裁缝,”他说,“老爷要请你们去他的庄园,参加夫人的生日宴会,所有人的礼服都由我来制作,去了几个来个几个我有什么不知道?哼,他说得好轻巧,你们不知道他的裁缝只有我一个,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我要熬夜做,整日做,没日没夜地做,才能在夫人生日那一天做好所有的礼服!”
“我每天都这样,三天就要送去一套,我的眼睛都坏了!幸好我有安妮,我的安妮……真是我最贴心的小天使!噢~我可爱的安妮!”
那双眼睛被浑浊物质覆盖,在暗色下发黄,像是被蜡质糊了一层。
没有人想要在他说话的时候打断他附和他,经过先前的辱骂,也不会想要在他结束后接话。他们保持得像那个人偶支架,老裁缝就会满意。
发完牢骚,他才慢悠悠切入主题。
“来吧,愚蠢的客人们。公爵希望每一对进入他庄园的夫妻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每个人每天的服装都不准相同。你们要用最美的姿态在他的庄园迎接夫人的生日……我还得给你们提供饰品。这样不错,不错,要得越多,我就能宰他越多!”怪笑像只丑陋的乌鸦,声音嘶哑像块下水道的烂布,“去吧去吧,去挑选几套你们喜欢的礼服。这些都是成品,虽然是成品,但不用担心不合身。等你们挑好喜欢的,多试几套,我会给你们重新设计一套正式礼服。”
他又开始踩缝纫机,咯吱咯吱的响动像在据什么硬物。
话是这样说,他们还不敢真的有所动作。
又听裁缝说个不停:“我相信你们会非常喜欢她们,啊,她们都是美丽的灵魂,我精心裁剪出的,最完美的灵魂!我相信没有人会不满意,如果他不满意,那他一定是个丑陋的小畜生。只有最丑陋的人才会不满意美丽的事物!”
老裁缝看似眼睛坏了,视力却没减弱半分。从他的言语中不难看出他对于裁缝这一行业的热爱。在谈及作品时,眼中焕发的神采。
伊塔洛斯竟然有些期待。
被如同花苞的裙摆环绕的,支配者的模样。
郁封抱着盒子,还没意识到事情会怎样发生。
“最重要的是。”裁缝竖起食指,告诫他们。
“你们需要为伴侣互相挑选,你们要用心。公爵能看出你们有没有用心,可千万别想着糊弄他。桀桀桀……”又是一阵怪笑。
说完,只留下一双手继续在工作台上工作,而人钻到下面翻翻找找。
“公爵邀请的愚蠢客人打扰了我,可恶,真是可恶。我刚刚找到哪里了?哦哦是这个盒子……”
那两人被吓得直冒冷汗,等裁缝放过他们,顿时瘫软跪下,差点哭出来。
伊塔洛斯已经开始为他的支配者挑选。而郁封则朝裁缝走过去。
他将盒子放在空出,询问对方是否需要什么帮助。裁缝露出眼睛看他,语气平和地对他说,用来做首饰宝石不见了,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帮他找一找。
于是郁封就开始帮裁缝找东西。他完全不想帮自己的‘伴侣’用心挑选礼服。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
蜡烛被栩栩如生的人偶托举,光亮分布在空间上层,下面像泛着黑雾的沼泽。不过这对他们来说算不上问题。地方只有这么大,还能掉到哪里去呢。
每一条长裙几乎都要垂到地面,伊塔洛斯一边挑选,一边拨开裙摆。
那两人就先选好了。你推我搡地来到缝纫机前。
裁缝头也不抬,拿着剪刀的手指指左边:“去换吧,在里面换。里面有很多杂物,你们小心点,要是再弄坏,你们就要赔偿我了。”
那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心翼翼推开门板,吱呀一声,见裁缝没反应,才轻轻走到里面。
伊塔洛斯跟着人偶绕到另外一边,这里有扇门,被藏在两个衣架之后。地面一堆杂物。
靠近时,能够听到穿过厚重墙壁传过来的沉闷鸣叫。像是什么鸟儿的声音。
数量不少。
郁封在一条长裙下发现了白色石头。冰冰凉凉,外壳有点硬,摸起来不太坚固。他小心翼翼取出来,手中石头翻了个面,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与细密的红色血管。
哪里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一颗人的眼珠。
眼珠质地光滑,玻璃化了。
郁封将眼珠交还裁缝。
对方脸上露出狰狞的笑:“谢谢你,我终于找到它了。这下,那件裙子应该能拥有独一无二的颜色,那枚胸针也有了夺目的主体。”
下一刻,蓝色瞳孔被刻刀翘出,放到一个装满眼珠的铁盒里。剩下的白色被他放到一块裁剪好的布料上,包裹,揉捏,碾压。很快,白色的不了就被染成温柔的白粉色。
郁封回到衣架前,在伊塔洛斯的另一边,没有跟他站在一起的意思。
一想到要为对方选衣服,他连这些衣服都不想看见。
可为了任务还是耐心地去挑选他所认为最符合对方的款式。
没过多久,那个组合就推门走出。
“哪个……我们换好了,您看这样行吗?”他们怯生生地对老裁缝道。
这两人都是男性,因此拿了两套男士礼服。他们很用心,两件礼服都很贴合对方气质。可在看见他们后,老裁缝脸色又倏地一变,他怒不可遏,像是看见世界上最惹人生气的讨厌鬼。
他问:“你们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两人迷茫地点头:“听、听得懂……”
“那为什么还是弄错?”裁缝只是坐在原位,但从他身上散开的影子开始不规则舞动。
冷汗溢出鼻尖。
“公爵只邀请了恩爱的夫妻,你们是恩爱的夫妻吗?你们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吗?为什么你们会挑选两件男士礼服?骗子,你们根本不是恩爱的夫妻,你们没有受到邀请的资格,我不会让你带走我的礼服!”
那两人拔腿就跑,但下一刻,裁缝的嘴裂开,像断裂的树干。他的头颅翻到脑后,影子抵满整个天花板,细小的粉尘漱漱掉落。
他的嘴中伸出一双干枯的手,刹那间刺入那两人的头颅中,他们浑身抽搐。接着,就被拖到角落。死不瞑目的双眼空洞望向地面,但下一刻,他们的眼球就被取走。
裁缝也不收拾满地狼藉,任由两人的躯体摆在显眼处。
他的头颅翻转回来,转向伊塔洛斯。
伊塔洛斯垂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礼服。
嗯……是一条长裙呢。
但是这位公爵大人不能接受同性夫妻真的很死板。不过这么看来老裁缝确实不能准确分辨他们的性别,或者说,只有当他们穿上礼服后,才会拥有真正的‘性别’。
伊塔洛斯放回手中的礼服,目光在其中流转,将一个背对他的人偶翻转过来。
那是一件黑色哥特式长裙。
伊塔洛斯被她迷住了。
他转身向支配者展示:“亲爱的,这条长裙很适合你。”
呲呲。蜡烛炸开一小簇火花,缝纫机继续咯吱咯吱,啪嗒,一团粘稠的液体掉在地板。
郁封冷眼看着他。
伊塔洛斯站在人偶身后,将它靠近光源。
长裙是一字肩,恰好能露出锁骨。宽袖束腰,裙摆有蕾丝薄纱,虽然是蓬裙下摆却不显得厚重。当然,她还有一顶小巧的礼帽。侧方用蓝色丝绸扎了小花,点缀有宝石。下方是垂落到胸前的黑色蕾丝层,有能将穿戴者的脸遮住大半的黑纱。
人偶的面容在其中若隐若现,美得不可方物。
伊塔洛斯觉得,支配者穿上它一定会是全场最夺目的存在。
“……”郁封攥皱了手中的布料,目光冷得像要杀人。
难道有哪里不对么?他不喜欢?
伊塔洛斯很认真地反思自己,他确实没有随便敷衍,很认真地挑选了。他确信他的审美不会有任何问题,裁缝虽然长相丑陋脾气怪异,可手艺确是实打实的精湛。
郁封依旧不语。
“噢!安妮!你怎么在那里?你可真是我调皮的小甜心,快过来,快过来!别去舔那些脏东西,你饿了吗?我这里有好吃的,对、对,过来吧!”
一只巨型蜘蛛从裙摆下钻出,它无数的副肢看起来不像蜘蛛,头部是猎犬。不过很快那猎犬头颅咕噜滚下,露出它幽幽冷光的眼睛。
下一刻,伊塔洛斯与蜘蛛对视。蜘蛛怔怔的,往后缩了缩,似乎在害怕他。
但下一秒,这丑陋的生物又不信邪地抬起头,朝他发出威胁的声音。
“滋滋滋——!”
“滋滋!”蜘蛛做出要攻击的姿势。
“安妮?怎么了小甜心,快过来,快到爸爸这儿来。”裁缝担忧地探出头。他并不懂蜘蛛叫声的含义,看起来也不熟悉他的宝贝甜心的习性。
伊塔洛斯默默往旁侧退了几步,给蜘蛛让出足够的空间。
如此,蜘蛛才收敛形态。在三人注视中去到裁缝的工作区。
笨重躯体将地板踩得吱呀响,尖利的獠牙一开一合,流下透明唾液。吸引它的正是地上两个死不瞑目的男性,蜘蛛被血腥味吸引过去,獠牙轻易地扯下一块肉,随即吞咽。
“吃吧,吃吧。我知道你饿了,吃饱了就来帮我工作。”裁缝宠溺地拍拍蜘蛛的头。
竟然有几分诡异的温馨。
但这温馨与‘恩爱’的他们无关。
伊塔洛斯的行为总能让郁封的情绪失控。
伊塔洛斯凭什么那么自然的说出这种话,他问过自己的意见了吗,凭什么他一副说是就是的模样?
郁封随手拿出一条粉白色,点缀着蝴蝶结的低胸甜美蓬裙,将其按在伊塔洛斯胸口。
那双手极其用力,伊塔洛斯在他的气焰下后退一小步,像是包容他的脾气。
郁封冷声道:“我认为你比较适合长裙见人呢,毕竟,这么美丽的长发可不能浪费。”
现成的长发不女装,凭什么要他一个短发去女装?
这像话?
“谢谢夸奖。但你真这样觉得它适合我?”伊塔洛斯脸上没有出现郁封想要的情绪。他不紧不慢把那只手挪开,引导对方将长裙挂回长架,“不如再用心挑一挑,比如……这一件?”
他握住郁封的手,拿出那条甜美长裙右侧第三条,贴在自己身上。
那是一条纯白的修身长裙,周身没有多余的点缀,款式优雅圣洁。能衬得伊塔洛斯皮肤更白,璀璨如月。他的身高穿上这条长裙就像神话中纯洁的女神,矜贵、倨傲,在人群中能够轻易夺走旁人的爱。
郁封对上他几分认真的目光,竟然无法做出反击。
他随手拿的的确很贴合自身气质。
郁封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各个方面。
可恶的魔鬼。
“那你就穿这个。”郁封松手。
伊塔洛斯接住,避免长裙掉在地上被弄脏,接着,郁封将那人偶推到角落。
“亲爱的,你真心认同它适合我么?”伊塔洛斯道。
“难道不是?”
“真的?”伊塔洛斯语气认真,轻轻笑着,微微俯身,然后平视他。
郁封:“……”
很不想承认,伊塔洛斯的五官能让人轻易心动。
“你们怎么还没有选出来,难道你们不爱对方?”裁缝森然质问。
“怎么会呢,”伊塔洛斯拿起配套的高跟鞋,“是我今日想在更换礼服后表达爱意,他以为我不说了,在闹脾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