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擎正视频会议,佣人又跑了过来,“先生,不好了……”
傅远擎摘下耳机,捂在手心里,“他又要砸哪间屋子?”
“不是的,少爷把您的屋子砸完就安静下来了,”佣人急得舌头直打架,“但是他忽然又说要把您衣帽间的皮带都丢了!”
傅远擎唇角动了动,似是向上扬了一点,又被他压了回去。
“让他丢。”傅远擎纵容道,“别墅的一切,他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狼藉一片的卧室之中,慕俞坐在被清得一干二净的桌子上,翘着个二郎腿。
佣人一回来,他就问她:“傅远擎什么反应?”
“先生……没什么反应,他说……别墅里的东西,您想丢就丢……”佣人犹豫道。
“他没生气?”慕俞眼睛都睁圆了。
“先生没生气。”佣人没说的是,先生不仅没生气,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开心。
毕竟,相比于前几天慕俞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这样到处砸东西,反而……有活力一点?
一听傅远擎没生气,慕俞顿时就失去了兴趣,他挥挥手让佣人退下,佣人临走时还特别贴心地帮他把门关上了,保证慕俞能有个不受外界打扰的、良好的砸屋子体验。
自从前两天傅远擎以污蔑名誉的名义起诉了那个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的佣人,现在傅宅的佣人都知道了,就算慕少爷被从傅家户口本上摘下来了,他也还依旧是傅家的主人,因此对慕俞都不敢怠慢。
慕俞当然不知道佣人的内心想法,见佣人离开,他立刻愤愤不平地晃起腿来,跟系统抱怨:“我把他屋子都给砸了,傅远擎居然不生气?”
系统安慰他:“没事,就算他不生气,你把他屋子给砸了,也算是给他整了点麻烦。”
“也对,”慕俞觉得系统的话在理,“我把他皮带都给丢了,他肯定不会把垃圾桶里的皮带捡回来穿,那他不就等于没皮带了?”
显然,对于打过他屁股的皮带,慕俞记恨至今,现在甚至打起了把它们全丢掉的念头。
系统的话里满满都是慈爱,“对,丢它!”
它没说的是,就傅远擎这个阶层的人,慕俞丢再多皮带,他一通电话品牌方就争先恐后把新款皮带给他送来了,根本不愁。
但孩子有活干,总比没事干自己瞎琢磨来得好,前几天慕俞突然暴起打人可算是把它给吓坏了,之后好几天都萎靡不振的,昨天慕俞终于恢复了正常,才跟它说:“是这样的,我这几天琢磨了个新型表演法。”
系统:“哦?”
“就是结合自己的过往经历,来调整自己的情绪,达到天人合一的表演状态。”慕俞得意道:“怎么样?我这几天是不是发癫发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系统:“哇!”
慕俞被它“哇”得通体舒畅,“哼,我再发上几天癫,我看傅远擎还喜欢我什么。”
系统:“嗯嗯。”
嘴上虽然“嗯”着,系统却很忧虑,这种沉浸表演法,它也不是没听说过,但用这种方法扮演角色的员工,大多都精神状态不太好,至于慕俞到底结合了什么过往经历,它也听了一耳,才知道原来慕俞被收养了好几年,到了成年那天,那个收养他的人却断绝了和他的关系,理由居然说是爱他,气得慕俞一顿就吃了八碗饭,嚯,看起来确实挺气的,八碗饭呢!
这和小世界发生的事确实有点像,难怪慕俞能代入得这么深,系统陪着慕俞熬了整整一晚,骂了好长时间那个收养人和傅远擎,最后觉得不行,代入这种情绪太久了,慕俞肯定精神状态不会好,主要是它陪了慕俞一晚,现在精神状态就已经很不好了,便撺掇慕俞去砸傅远擎屋子泄愤,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现在慕俞终于被转移开注意力了,系统却累得不行,所以说它不喜欢打工,真是钱难赚屎难吃,慕俞有精神的时候怼它,慕俞没精神了,它还得提供情绪价值。
与系统相反的是,慕俞现在倒是精神很好,除了有点黑眼圈,浑身上下都是力气,还能再砸上十间屋子。
被系统鼓励了之后,慕俞便兴致勃勃地从桌子上下去,绕过掀倒的椅子,一地的酒液以及各种原本名贵如今碎成碎块的各种摆件,至于各种酒瓶的碎片等尖锐会伤到他的东西,在被他砸过之后,就被担心伤到他的佣人着急忙慌给处理掉了,但他们也只处理了那些尖锐物品,剩下那些慕俞弄乱的东西,他们倒是一点也没动,保留一部分的混乱,他们家小少爷才能知道自己是在砸屋子。
慕俞钻进了衣帽间,这间屋子他还没动,一进来就被挂起的各式西装给惊到了,不由得悚然:“傅远擎不会是西装精吧?屋子里怎么全是西装?”
有些衣服上还挂着吊牌,但更多是贴身定制的高定西装,说不定全世界就这一件,慕俞只随手翻了几个吊牌,上面的价格高得他瞠目结舌。
进衣帽间前,慕俞还寻思怎么把傅远擎的衣服都给他剪了,现在看到那些吊牌,他立马就见钱眼开,改变了主意,“统子,我把这些衣服都给卖了,肯定能挣上好一笔钱吧!”
系统简直无语,刚刚在卧室里,慕俞估计都砸了小几百万了,光酒柜上那些酒,就够买这些衣服了,慕俞现在居然对着这些衣服两眼冒光。
“卖吧卖吧。”算了,孩子嘛,就得哄哄。
慕俞见衣服每一件都那么贵,以为皮带也同样贵,但等他翻出皮带,看到皮带上的标签,却面露不屑。
哼,区区几万,不过如此,慕俞想着,拿了垃圾桶,收果实般一股脑把那堆皮带都丢进桶里,再把垃圾桶丢到衣帽间外,还记仇地踹了一脚。
再度回到衣帽间,慕俞一边把衣架上的衣服抱进怀里,一边幻想着自己把它们都卖了之后,能过上怎样快活的日子,不由得乐得笑出声来。
乐着乐着,他就一脚踩上怀中衣服过长的下摆,乐极生悲摔进了衣服堆里。
数不清的衣服将他掩埋,雪松味染遍他全身,慕俞正盘算要怎么从那衣服堆中挣脱出,衣帽间的门却被打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门口。
慕俞从衣服堆中勉力抬头,看到是傅远擎,不由得警惕起来,以为他要来抢衣服道:“干嘛?……是你自己说这里的东西都归我,不许妨碍我!”
傅远擎垂着眼,盯着他看,心脏却是逐渐下沉。
慕俞并不知道,自己躺在数不清的黑灰色西装当中,尽管除了那张漂亮的脸庞,什么都没露,落在傅远擎眼中,却是多么张扬而魅惑的一幕。
然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下,却蒙了一层灰青之色,显得有些病态。
慕俞眼尖,看到傅远擎裤子上还有一条皮带,立刻暗骂自己居然忘了傅远擎身上居然还有,傅远擎蹲下时,他立刻紧张道:“你可别又想着用皮带打我!我已经不是你亲弟弟了,我也根本不打算把你当哥哥看了,别想着教训……”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远擎从衣服堆里抱了出来。
男人紧紧抱着他,胸腔中萦绕着的感觉不知是酸涩亦或是疼痛,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原来那是心痛的感觉。
他不断抚摸着慕俞的背脊,低声哄道:“我不会教训你,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包括我。”
慕俞翘着一头乱毛,迷迷糊糊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还没彻底醒过来,就被从腰间传来的力道惊得差点从床上蹦起,在脑海中惊恐道:“什么东西?!”
系统被他从休眠状态中吵醒,“啊”了一声,随口道:“你自己看清楚,那不就是男主吗?”
慕俞一看,傅远擎居然就躺在他床上,上半身还没穿衣服,肩膀上全是咬痕,身上还有不少抓痕,缠在腰间的正是傅远擎的手臂,他感到更惊悚了,“靠?!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我不会跟他……”说到后面,慕俞都开始结巴了。
系统倒是很淡定:“忘了?昨天把他屋子给砸了,他没地方睡,就跑你这来睡了。”
“放屁!别墅这么多屋子,还缺他一间了?”慕俞下意识就反驳道。
但这样骂了一句后,慕俞忽然感到一阵熟悉,似乎昨天他也这么说过,这时,昨天夜里发生的事终于浮上心头。
系统倒是没有说谎,至少昨天夜里,傅远擎强行开了慕俞卧室的锁后,就是这么对慕俞说的。
见傅远擎要玷污自己香喷喷的床,慕俞反抗得可激烈了,又是咬人又是抓人,傅远擎的衣服全给他收缴了挂咸鱼上,因此晚上只穿了件浴袍,那浴袍在他反抗期间松开了系带掉在床边,慕俞记得当时自己看到了傅远擎浴袍下的景象后,感到非常恐惧,都不敢动了。
但傅远擎没做什么,他只是亲了亲慕俞,低声道:“在小俞接受我之前,我都不会碰你,小俞放心。”
慕俞被他亲得脚趾都缩起来了,在心里骂:“去你的不碰我,这不是亲得很开心吗?”
但他虽然不愿意接受,却在傅远擎温柔的亲吻中渐渐感觉到困意,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将近十个小时,以至于慕俞醒过来后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快睡成傻逼,记性都变差了。
记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后,慕俞终于冷静了点,他试图把傅远擎揽在腰上的手扒拉开,扒拉着扒拉着,却把手的主人给扒拉醒了。
醒了之后,傅远擎却不但没松手,还收拢了手臂,起身来在慕俞唇上落下一吻,道:“早,小俞。”
慕俞被他不能再自然的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怀疑起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额外事件,以至于傅远擎态度变得这么自然柔和。
傅远擎自然不会跟他解释自己态度变化的原因,他主动掀开被子,吓得慕俞立刻偏过头去,却发现傅远擎还穿了条裤子,只那条裤子似乎有点偏小,还有些眼熟……
不等慕俞反应,傅远擎便快步进了洗漱间又快步拿着洗漱杯和挤好牙膏的牙刷出来了,牙刷头对着他的嘴,道:“张嘴。”
慕俞跟看仇人似的瞪着那支牙刷,怀疑傅远擎试图把自己养废,好让自己只能依靠他。
这样想着,慕俞张了嘴。
牙刷进了嘴,极轻柔地刷着慕俞的牙,慕俞一边享受着傅远擎的服务,一边暗中提高了警惕,但傅远擎从始至终只给他刷了牙,并没有趁此期间对他做什么。
“唔唔。”毛巾上脸,慕俞被擦得眯眼,像晒太阳的猫咪般发出含糊的声音。
洗漱的工作傅远擎替自己做,慕俞倒是没什么意见,但见傅远擎开了自己衣帽间的门,他立刻就坐不住了,立马从床上下来,冲到衣帽间前拦住傅远擎,冷冷道:“走开!衣服我自己穿!”
按理来说,傅远擎想做什么,都会设法做成,像是他发现自己喜欢慕俞,就立马把慕俞的名字从户口本里移走了,可现在他被慕俞挡在衣帽间外,却真的停住了脚步,道:“好,我去做早餐。”
慕俞眼睁睁看着他穿了件偏小的卫衣,随后离开了,只留满头雾水的慕俞站在原地。
为保傅远擎是真的走了,慕俞还到门边探头探脑了一下,见傅远擎下了楼,他还是很不能理解,“傅远擎变性了?这么听话?”
系统也很奇怪:“激进的不行,就来温柔的?以为你吃软不吃硬?”
慕俞百思不得其解,茫茫然然地换好衣服,茫茫然然地坐到了餐桌前。
“面好了。”系着小熊围裙的傅远擎将香喷喷热腾腾的面端了过来,那面仍然是眼熟的肉堆得快把面掩盖过去的模样,慕俞对傅远擎有意见,对好吃的却没意见,于是他接过面,却把两边的椅子踢得远远的,显然是不愿意让傅远擎坐旁边。
然而,令他感到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傅远擎竟就真的坐在了离他不远不近的座位上,冷静地吃起了清汤面。
慕俞惊得嗦一口面就看他一眼,没看出傅远擎这么异常是怎么一回事,倒是发现了另一件事:“你穿我的衣服?!”虽然那是半年前他收在箱子里忘记丢的衣服,但毫无疑问,那是他的衣服!
傅远擎道:“小俞把我的衣服都拿走了,我只能从小俞不要的衣服里捡一套来穿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可怜巴巴的。
慕俞第一反应就是傅远擎在装,他烦躁地用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你没衣服穿,随便叫人送几件过来不就好了?”
“不,”傅远擎却是道,“这是小俞给我的惩罚。”
谁惩罚人是让那人穿自己的衣服呀?主人的任务吗?!慕俞戳筷子的频率越来越快了。
然而,原本还和慕俞保持距离的傅远擎忽然伸出手来,按住了慕俞拿筷子的手。
慕俞以为他终于忍不住了,然而傅远擎却只是按着他的手背,低声道:“小俞,冷静。”
慕俞抬起头来,却见傅远擎眉头锁得很紧,眼中竟是有一丝痛苦。
很快,慕俞就知道傅远擎如此异常的原因了。
饭后不到一个小时,傅远擎竟是将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人带到了他卧室门前,对慕俞道:“小俞,她想和你聊聊,怎么样?”
慕俞看看傅远擎,又看看那个女人,头上的问号都快堆上天花板了。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个人不就是精神科的医生吗?
感情傅远擎变化这么大,是以为他得精神病了??!
慕俞和心理医生在屋里聊天的时候,傅远擎就守在门外,内心满满都是焦躁。
他不知自己在走廊踱步了多久,门一打开,他就迫不及待迈步到那心理医生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样?”
心理医生没回答他,而是先反手关门,才问傅远擎:“傅先生,有适合谈话的地方吗?”
相较于进屋之前,心理医生神情竟是显得有几分凝重。
慕俞趴在床上玩手机,门开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傅远擎,见他眉头紧皱,脸色有点难看,不由得在心中暗笑。
见到心理医生,慕俞就知道傅远擎态度变化的原因了,机智如他,立刻就决定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
傅远擎不是以为他心理有问题吗?那就干脆让他这个猜想成真!
于是在同心理医生聊天的过程中,慕俞和系统里应外合,给自己塑造了个表面活泼开朗,背地里却因心理压力过大而郁郁的脆弱青年形象。
虽然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看傅远擎这个神情,应该是不能好,慕俞心里偷笑,任傅远擎再怎么变态,应该也不会对心理有问题的人下手吧?
傅远擎知道了慕俞目前的状态后,的确如慕俞所想的那样,没再如过往般,一见到慕俞就跟变态似的要亲他好几口,相反,他站在门口,犹如一具雕像般一动不动。
屋里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慕俞又缩在被窝里,唯一的光就是他手上手机的屏幕光,惨白的光线映在他脸上,犹如幽魂般苍白。
傅远擎越是看,心里越惊。
他想到刚刚那个心理医生对他说的话:“傅先生,我很抱歉,但目前慕少爷的状态与中度抑郁症的症状很接近。”
他沉默了许久,再度张口时,声音竟是有些低哑:“小俞他……之前都很开朗……”
“最近他是不是遭遇了不可承受的剧变?如果遭受过重的打击,或者短时间内多次受到打击,都是有可能患上抑郁症的。”
傅远擎这次沉默得更久。
仿佛不愿接受状态般,他生涩道:“他……他食欲很好,今天我给他煮的面他全吃光了……”
心理医生同情地看着他:“慕少爷平时会吃得像今天这么多吗?恕我直言,食欲过盛,也是抑郁症的表现之一。”
傅远擎无话可说了。
他不可否认的是,慕俞这几天确实吃得比以往都要多,他还为此感到高兴过,尽管慕俞不愿意同他相处,但至少愿意吃他煮的东西。
失眠,过于激烈的情绪变化,食欲过盛,以及早上吃面时表现出来的刻板行为……慕俞恶劣的心理状态犹如一张巨网,将傅远擎网在其中,不可逃脱。
这就是他对慕俞的爱,所造成的后果。
见他神情彷徨,心理医生温声安慰道:“傅先生,不要把这件事想的那么严重,慕少爷只是心理上生了病,这种病只要治疗得当,是可以治愈的,我有很多病人,最后都痊愈了,也都回归正常生活了,只要家属细心照料,让病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别再让他受到过重的打击,配合上药物治疗,最后都能恢复。”
想到这里,傅远擎毫不犹豫走到了窗前,猛得将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打开了。
“唰”地那一下,慕俞被过于强烈的光刺激得缩回了被窝,但下一刻,他就被强行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小俞,别在屋里待着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傅远擎温柔道。
这几天降了温,别墅里虽然开着暖气,慕俞还是被被窝外的冷空气冻得直哆嗦,闻言不由得生气地瞪着傅远擎,这人是有病吗?外面那么冷,走个屁!当时就拒绝道:“不要,要走你自己走!”
感受着怀里慕俞听到出门时颤抖的身躯,傅远擎眼中一暗。
原本慕俞最喜欢外出玩耍,被他以安全的名义困在公司里还抱怨过,现在,一听到出门,竟害怕得直发颤。
他联想到前几天慕俞打人的缘由,正是听到了佣人嚼他真实身世的闲话,也许正是因为那件事,令慕俞畏惧于他人的目光,恐惧他人看到他后,会想到他不是傅家的孩子。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傅远擎硬起心肠,要治愈慕俞的心病,就不能任凭他待在昏暗无光的卧室里,他强行将慕俞从床上带离,道:“外面天气很好,小俞,我们到花园里散散步,不出门,好吗?”
虽然问着“好吗”,但当慕俞大喊着“不要”时,他却还是抱着慕俞,为他换上了暖和一点的衣服,带到了屋外。
如他所言,别墅外确实天气很好,气温虽然低,但阳光很明媚,然而只走了没十分钟,慕俞就累了,大冷天的额上还出了点汗,像他这种纨绔少爷,有谁出来玩是纯走路的?也就傅远擎这种人,休息日会去爬山攀岩远足什么的,现在拖慕俞出来,说是走走,居然真的只是走走。
慕俞停住了脚步,恹恹道:“你自己走吧,我要回去了。”
傅远擎哄他:“再走十分钟,我们就回去。”
再走十分钟,慕俞怀疑自己要变成人干了,他表达了充分的拒绝,然而傅远擎却不可能放他回去继续待在那间暗淡无光的卧室里,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
最终,慕俞还是没能回别墅,但以另一种方式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一整个早上,在花园里修建叶子给花浇水的园丁都满脸震惊地看见,他们天性冷淡的傅总,竟是背着慕少爷,旁若无人在花园里走来走去。
园丁:我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慕俞倒是毫不在意傅远擎的形象会不会受损,或者说,他非常乐意看到傅远擎形象受损,看到那些园丁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他就在心里和系统一起乐,要不是他现在还在装小可怜,说不得得骑到傅远擎头上去,再大喊一声“驾”。
和傅远擎在花园里走了一早上,准确来说,是傅远擎背着他在花园里走了一早上,慕俞也饿了,便催傅远擎,“现在可以回去了吧,我要吃午饭。”
最近都是傅远擎下厨,他的厨艺经过修炼,做菜做得那是越来越好了,慕俞光是想想口水就要滴下来了。
现在也的确是午饭的点,但傅远擎背着慕俞,就犹如背着个大宝贝般,心中是说不出的满足和愉悦,一想到回去就要将慕俞从背上放下,竟是生出了点不舍来,但慕俞饿了,他便还是带着慕俞回了别墅。
一盘盘的菜端上了餐桌,鱼经过热油的激发,散发出浓郁的鲜香,鱼肉嫩得几乎透明,慕俞被香得几乎能吃上三碗饭,更不用说他今天还走了整整十分钟,可把他给累坏了!
然而,不知为何,见他胃口大开,傅远擎眼中却竟是透出一丝忧虑。
慕俞吃完第二碗饭,刚想盛第三碗,傅远擎就坐不住了,他当即就起身,制止了慕俞,道:“小俞,就吃到这吧,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慕俞不可置信地看着傅远擎夺走了自己的碗,还吩咐佣人把剩下的菜都给倒了。
他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鱼被倒进垃圾桶,他为了配第三碗饭,还刻意剩了好一些鱼肉没吃呢,现在全被倒了。
慕俞生气了,他踹了傅远擎一脚,在傅远擎裤脚上留了个鞋印,随后怕傅远擎找自己算账,转头就跑了。
没多久,裤脚上留了个鞋印,照傅远擎的性子,肯定得把裤子给换了,但也许因为他的衣服都被慕俞拿走了,他还是穿着那条尺码偏小还印着慕俞鞋印的裤子到了慕俞屋里。
慕俞还以为他是来哄自己了,当即就摆出了架势,决定傅远擎怎么哄自己,他都不接受,除非傅远擎再给他煮一条鱼吃。
但他没想到的是,傅远擎却是拿出一堆药来,道:“小俞,你生了点病,得吃点药才能好。”
慕俞平生最怕的,就是吃药。
他恐惧地看着傅远擎手上的药,又看看傅远擎,见他这次神情不同于之前的纵容,显得很是坚持。
只要傅远擎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他今天是必定要把这药塞进慕俞嘴里了。
慕俞见逃避不过,不由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我没病!我不要吃药,我要见妈妈!我要吃鱼,我不要散步,我讨厌你,我要见妈妈!!”
傅远擎拿着药,在慕俞的哭声中,手足无措起来。
慕俞终于捋清楚了傅远擎的逻辑。
让他出门=让他体会世界的温暖,阻止他吃第三碗饭=防止他暴饮暴食,至于吃药就更好理解了,生了病就要吃药,吃了药才能好。
可慕俞装病是想让傅远擎不对自己下手,不是为了吃药哇!
但也许是之前在心理医生面前同系统里应外合装得太真了,无论慕俞怎么说自己没病,傅远擎都不为所动,好声好气地哄慕俞吃药。
他一个正常人,吃什么鬼药!
系统嘲笑慕俞:“让你装病,现在好了吧,现在得吃药了。”
慕俞一脸忧郁,他这幅模样,显得更像有病了,他越是喊自己没病,傅远擎就越是坚定他有病,眼中的担忧都快把慕俞给淹没了。
“统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把进了嘴里的药变没?”慕俞盯着桌上的药,犯了难。
系统“啊哈哈”着尴尴尬尬地笑了几声,显得有些尴尬,“我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只能放放电视剧听听歌什么的,把小世界里的东西变没这种功能……”它没说到底会不会,但又在无声中回答了慕俞的问题。
慕俞在心中叹了一声气,他这一声气叹得格外长。
“我听说,别的系统都有很多功能,又是能给宿主当黑客调监控的,又是能变出点什么道具之类的,”慕俞叹息着道,“为什么我的系统,只会放电视剧呢?”
系统:“……”
为什么,它的心会有点虚呢?不对啊,它是系统,怎么还能感觉到心虚呢??
系统左思右想,决定向慕俞证明自己的有用,然而慕俞身旁的傅远擎却先它一步将慕俞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傅远擎见慕俞盯着桌上的药,一脸抗拒,脸上还有泪痕,可怜得不得了。
他当然不能强行将药塞进慕俞嘴里,毕竟这药是用来治疗慕俞精神状态的,强行塞药只能让慕俞的精神状态更差,便道:“小俞不是想见妈妈?只要小俞把药吃了,我就带小俞去见她。”
慕俞低垂着睫毛,“妈妈……”
“她不知道,你放心吧。”傅远擎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般。
慕俞有些意外,猛地抬起头。
他想问的,正是慕母知不知道他不是亲生孩子的事,慕俞本以为这件事慕母早就知道了,因此一直不敢问,直到今天,傅远擎的回答竟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见他露出吃惊的表情,傅远擎只是淡淡道:“你生日第二天,她就因为病情发作回医院了,我还不至于在她发病的时候告诉她这种事。”
慕俞急忙问道:“那她现在……”
“病情稳定了,但也没那么稳定。”傅远擎说道:“这个时候,她要是知道小俞生了病,还不愿意吃药,说不定会气得病发,小俞想好了吗?”
“我没病!”慕俞不知道第几次这样重申。
但就像是影视剧中的精神病患者般,无论喊上几遍“我没病”,周围人都只会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并更加认为他有病。
傅远擎也是同样,但他会哄慕俞,“对,小俞没病,小俞只是状态有点不好。”
“把药吃了,小俞的状态就能好起来。”
慕俞:“……”
他看起来那么好糊弄吗?
慕俞最后又将视线放回到桌上的药,算了,至少有这么个病,傅远擎是不会再对他下手了,免得他睡觉都得担忧傅远擎会不会半夜爬上他的床,他又看向傅远擎,反复确定:“你真的会带我见妈妈?”
慕母可是他翻盘的最后机会了!
傅远擎道:“会。”
听到这样的话,慕俞总算是拿起桌上的药,眼一闭心一横,把药全倒嘴里了。
傅远擎眼疾手快,立刻递上一杯水,慕俞接过水,咕噜噜一大口全给干光了,喝完皱着张脸,对傅远擎道:“去,去开车,我要去医院见妈妈。”
趁着慕俞说话,傅远擎的视线穿过他微张的唇瓣看向他口内,见里面空荡荡的,确定慕俞确实是把药吃了,便点了点头,离开了。
他的身影刚从门前消失,慕俞就忍耐不住,一个箭步冲到不远处的绿植边,猛地哇啦啦把卡在喉咙处的药全给吐到了花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