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气脚印突然中断。
悠仁探查四周,穿过竹林,在山脚下发现一处村庄。
风中传来梵音,金光凝成半透明结界笼罩村庄。悠仁解下死魂刃,向着结界挥刀。
黑焰随风直下,结界金光一闪,由死魂刃邪气凝聚而成的火焰半空熄灭。
“哈。”两面宿傩笑了,幸灾乐祸:“该说你运气不好,还是那只蝙蝠命不该绝?”
怎么就这么倒霉,路遇高人做法驱邪,把无惨残留的邪气一并净化了个干净。
线索断在这里了,悠仁道:“无惨确实往这个方向逃走,先进村子看看吧,也许能有发现。”
死魂刃的邪气虽然没有邪神污秽难缠,想净化也绝非易事。结界里唱咏梵音的人,力量强横霸道,梵音传达的范围内,干净无尘,洁净无垢,白茫茫如大雪覆盖万物。
村子没有守备,村门口大路畅通,家家户户空无一人,都聚集在了村中心的高台下方。
身披金彩袈裟的僧侣双手合十,端坐于万众跪拜的高台之上。
悠仁离得近了,那梵音穿膜而入,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脑子。
“唔!”悠仁捂住脑袋。
生得领域内两面宿傩已经站起了身,咒力撑开领域,金色梵文从天而降,在他的领域内斩碎成点点金光。那金光落在身上,尤激起烧灼感。
“小鬼,那和尚有点真本事。”
两面宿傩口中的有点真本事,约等于本事相当了得。
就在悠仁头疼欲裂之际,胸前一阵微凉。
琉璃佛珠的散发的蓝色光辉隐隐透出衣衫,随着光华大盛,悠仁体内涌入清凉,缓解了头疼。
就在这时,咏唱停止。
高台上的人站起身,朝向悠仁的方向,斗笠垂下的白纱随他的动作轻摇。
“有客自远方来,有失远迎,实在惭愧。”
为何,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得令他血流加快。
琉璃佛珠蓝光越发耀眼,珠子散发的热度从相贴的肌肤传至四肢百骸。
悠仁话音末尾不受控制地轻颤。
“你是什么人……”
“巧了,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小先生。”僧侣笑了,他道:“你是何人,为何我明明初见你,却如遇故人归。”
那僧人说着,掀开斗笠面纱。
这一眼相视,千年时光尽散。
五条……先生!?
眼前的人,银发披肩,笑容温雅,眼角却狡黠得向上勾起,慵懒时像只晒太阳的猫,跟人撒娇时又是最聪明的狐狸。
一模一样,就像是从虎杖悠仁梦里生生抠出来的人。
视野突然模糊,悠仁慌忙擦掉水雾,不由自主地奔向高台。就在他迈出一步时,胸前一阵灼痛。
琉璃佛珠在发烫。
虎杖悠仁僵立原地,所有的喜悦、惊喜在一瞬间烧成灰,冷却成发凉的汗。
琉璃佛珠还在,佛珠内的蓝色光点跳动着。
无一不在提醒他,五条慎已经死去千年。
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谁!?
悠仁死死盯着僧侣的眼睛。
那是僧侣唯一与五条慎不同的地方,一双普通的,黑色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五条慎:想说脏话。
某人:我懂你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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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自称妄念。
妄念大师丢失了过去的记忆, 他某一日醒来身心自得,飘飘然空如白纸,掐指一算, 似乎并无不妥,便不再烦扰过去, 自去开创未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 即见如来。”妄念双手合十, 笑道:“妄念便是我对自己的警示,莫因所见之相生妄念。”
悠仁道:“你说你失忆了,但是于佛法又很精通。”
陋室里茶香四溢, 虔诚的村民们将全村最体面的屋子献给妄念落脚。茶杯里的汤色上佳,悠仁原本不懂茶, 五条慎却爱茶爱酒, 他晚年禁了酒,便只琢磨茶, 悠仁耳濡目染,不用细品,但看品色也知杯中茶叶价值不菲。
“我也觉奇怪,这大概就是身体的记忆吧。就像走熟了的路, 不用牵动记忆,双腿自知去向。我虽忘却过去人事, 这具身体又通晓诸法,我想,我过去也许是个和尚, 索性继续当个和尚。”
“啪嗒”
妄念闻声看去, 上好的茶水撒了满地。悠仁搁下碎裂两半的茶杯, 若无其事拂去沾在腿上的茶叶。
“茶是好茶,杯子不行。”悠仁看着妄念,缓声道:“我有一位故友前辈,也很精通佛法,他的术式多以佛理为基。你说你初见我便觉熟悉?我也是,我看见你时,总想起我那位前辈。你说你以妄念自警,我又该如何?”
悠仁起身,走向主位端坐的僧人。
随他迫近,僧人依旧含笑自持。
少年指尖贴着僧人面皮游走,似在寻找揭开谎言的缝隙。
两人离得很近了,禅香卷入悠仁口鼻。禅香气味过重了,不像是熏陶沾染,反像是可以喷上去的香水。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我学佛不精,妄念大师,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不执着于表相,才能得见真身?”
粉发自腰窝垂落,千丝万缕沾染袈裟。
自诩不同佛理的少年手撑着蒲团,自下而上仰望垂眸的僧人。
体内封存着可怕邪物,虎杖悠仁不动声色地生气时,眼角微微上挑,平日收敛的邪气放肆四溢。
看着面前的粉发少年,妄念有一瞬晃神,他的身体不期然冒出一个念头——要用多少心头血,才能将那株樱花树浇灌成妖?
哪里来的樱花树?谁种的樱花树?妄念甩开无解的念头,端着四平八稳的儒雅笑容,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这句话是说,不着相,不动心。你动心真身,难免着相,既然着相,何见真身?”
悠仁笑了,眸底无光,他这展颜一笑,更见邪性。
“我更听不懂啦,你真可恶,不打诳语,每个字都在诳我。你是欺负我看着年幼吗?那你也着了我的相啦。”
离得太近了,妄念上身微微后仰,一只手适时搭上他的肩膀,止住他的动作。
悠仁手撑着妄念的肩膀,全然不将佛者的抗拒看在眼中。他的另一只手贴着妄念的下颌线条拾阶而上,撩开银色鬓发,五指穿入额发。
“这是什么?”悠仁拇指摩挲妄念的额角。
僧人额发下方,有一条细细的裂缝。
妄念那四平八稳的神情终于起了微澜,悠仁力气大得可怕,轻而易举压制住僧人的挣扎,双手并用,指尖放肆游走于僧人的银发之下。
那条裂缝整整环绕一圈,完整得就像将一刀切开的西瓜重新扣合。
“以前不慎留下的伤。”妄念不愿多谈,扭头避闪悠仁的触碰。
换作他人,知道对方不喜,悠仁早就收手道歉。不知是否因为皮囊之故,自名妄念的僧人总能轻而易举勾动悠仁的阴暗面。
僧人后背已经抵住墙壁,退无可退了。
长长的粉发垂落,结成漂亮的蛛网,罩住下方的僧人。
那张与五条慎一模一样的脸色,露出与五条慎截然不同的局促仓皇,落在虎杖悠仁眼中,又使他眸光更沉几分。
悠仁无视妄念的抗拒,指尖轻轻刺探他额头那处狭长的伤口,时不时恶意挑动穿插于皮肉的缝合线。
“怎么?很不喜欢我触碰这里吗?”悠仁歪头,微微变尖的指甲轻勾裂隙边缘,银发僧人身体猛然一僵,又彻底软下去,仿佛裸、露的致命弱点落入他人手中,连喘气都粗了几分。
“够了!”妄念终于生出怒色,他握住悠仁手腕,另一只手结印捏诀,沉声道:“虎杖悠仁,你再不适可而止,我要动手了。”
“呵。”
悠仁垂着头,肩膀微动。发丝遮盖之下,妄念看不见他的神情。
再抬起头时,暖色眼眸彻底暗沉,悠仁直起腰身,居高临下俯视妄念。
“你想净化我?” 他眼梢微有一抹红痕,于高高在上之余,又添一笔惑人的邪性,笑道:“那就来试试看吧,使出你的全力。要我的头颅,还是要我的心脏?”
悠仁拉开衣襟,毫不在意地敞开胸膛要害。
琉璃佛珠的蓝光落在妄念眉眼间,情绪淡泊的僧人眸底涌现某种强烈的欲、望。
悠仁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想要挖下五条慎六眼的五条家人,也曾显露相似的眼神。
贪婪又刁毒。
就在妄念盯着那颗琉璃佛珠出神之际,“啪”地一声,房门突然推开。
闯入者看清两人姿势,张嘴傻站在原地,仿佛突然清空了记忆。
悠仁若无其事地起身,捡起案上冷茶一饮而尽。妄念更淡定,当着来人的面整理衣衫,动作优雅得体。
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妄念看向满脑子写满尴尬的闯入者,淡声道:“有事?”
“大师,长……长明哥回来了,他父母按照您的指示先稳住他。那家伙情况不太对,您快去看看吧!”
妄念还没看开口,悠仁先跳下桌案,走到僧人身边,道:“我也一起。”
不是祈使句,也不是询问句,只是简单告知,不接受反驳。
妄念失笑:“你对别人也是这么不客气吗?”
悠仁皮笑肉不笑:“见谅,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你脑袋上的细缝,耳边就反复闪现一句话——还回来。对于拿走我宝贵东西的家伙,有必要客气嘛?”
妄念挑眉:“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可不记得有拿过你的任何东西。”
“这谁说得准呢,你说你丢失了过去的记忆,巧的是,我也丢失了过去的记忆。”悠仁彻底不笑了,指尖轻点腰间长刀,道:“没准我们两个早就结了仇,因缘际会,未必不是因果报应。”
去的路上,悠仁向引路的村民打听:“长明是谁?”
村民偷望了眼僧人,见他未作阻止,才解释道:“我们村子近来有□□暗中传播,不少村民深受其害,野泽长明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信了□□的家伙们六亲不认,之前闹出过好几起人命,有的人为了向神明献祭,夜里趁着家人熟睡,引火自焚,一家子人全烧死了。当时幸好妄念大师路过,见大火绵延,及时叫醒了村人,我们才幸免于难。”
想起差点死于非命,还很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村民恨得牙痒痒:“你说这些□□徒害不害人,你找个没人的地方烧自己,那是你信仰虔诚,你烧别人,那就是杀人害命,是要遭天谴的!”
“闹出这种大事,□□的渗透程度已经难以想象。我们好不容易浇灭了大火,妄念大师以天眼术勘察全村,查出五户邪气浓厚的人家,我们前往调查时发现,这五户人家早就死了,尸体都发臭了,死因更是蹊跷,全都是集体自杀。”
听见天眼术,悠仁心头一震。
妄念不仅所捏法诀与五条慎术式相同,还会五条慎的天眼术。
没有记忆的僧人,所施展的术法,全是身体记忆。
村民见悠仁面色不佳,理解道:“这种闻所未闻,世所罕见的异事,你也觉得可怕吧。”
“是很可怕。”悠仁唇色发白,他冷笑道:“越是可怕,越不能逃避。你们想必已经彻查过全村,有办法排查出来□□信徒吗?”
这次回答的是妄念。
“村子里流传的□□就像传染病,普通信徒没有任何表征,只要他有心掩饰,与正常人言行无异。当天眼术‘看’见某个人身上的邪气时,他已经病入膏肓,彻底沦为□□的羔羊。这□□不知信仰何方妖邪,他们的信仰能渐渐剥夺人的理性,彻底失去理智之后,往往以献祭的方式终结。”
“我每隔三天都会将村民聚集,开坛做法,以净魔驱邪咒净化邪气。身染邪气的人,都会在净魔驱邪咒中显出原形。”
那咒文确实厉害,死魂刃的邪气也能净化。
妄念道:“三天前,野泽长明称病不参加法事,我欲亲自前往探看,他却逃家离村。我只好将野泽长明的异状昭告全村,警醒众人提防,又嘱咐他父母,若此人回家,先不惊动他,由我亲自处理。”
说话间,他们又路过村中央的高台,正是妄念做法驱邪的地方。
悠仁眸光一凝,停住了脚步。
高台正中心的位置砌了半人高的石台,石台约有掌宽,上面端放之物引动悠仁心神。
之前被妄念占据了所有注意力,现在悠仁看着石台上的小小方块,胸口剧烈起伏,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止不住的杀意迫使他握紧了刀柄。
悠仁指向那枚小方块,声音干涩:“那是什么。”
妄念顺着看去,道:“那个啊,那是特级咒物,名为狱门疆。”
作者有话说:
小老虎逐渐失去高光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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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也不会将我们分开◎
“狱门疆内是封闭的世界, 信徒的尸体封入狱门疆,邪气再也无法外泄,”
悠仁回过神, 以为自己漏听了重要信息:“等等!刚刚不是在说净化邪气,怎么就快进成尸体了?”
村民早就不满悠仁对待圣僧的态度, 更不忍再看圣僧含笑以对, 抢先替妄念作答, 冷道:“大师所行功德可不止驱魔净邪, 早在调查那五户尸体时,大师就发现他们的身体构造已经异于常人,皮肉之下不见脏器, 只余一团团黑水脓包,原本的脏器已经被邪气一点点转化成温床, 人已经死了, 尸体里的脓包却还能动,火烧不尽, 法术无用,大师无奈,为避免脓包转移至其他人身上,只得将这些秽物连同尸体全都封印进圣物狱门疆内。”
村名生怕悠仁没听明白妄念的伟大之处, 又道;“若非大师出手,再迟一些日子, 尸体彻底腐烂,那些脓包钻出来在村子里扩散,我们就算传幸没被烧死, 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了在么鬼样子。”
他们悄然而至时, 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野泽夫妇如坐针毡, 捧看碗筷不敢动作,只剩约莫二十岁的青年大快朵顾,鼓着腮帮子问爹妈:“吃啊,你们怎么不吃?那里什么都好,就是好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我都快忘了肉的滋味……”
屋内光线昏沉,野泽长明的眼珠子咕噜噜转动,瞳孔深处隐隐泛出诡异红光!
突然,野泽长明抬头,黑中泛红的眼睛直直瞪了过来。
“啊!他发现我们了!”领路的村民吓得后退一步,脚下枯枝发出脆响。
“谁在那里!”野泽长明掷下碗筷,一把攒住桌上的匕首。
妄念绕过跌坐在地的村民、施施然振袖入内。
圣僧在教徒们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那野泽长明看清来人,双目凶光转瞬变为骇然,扯过惊叫的母亲,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魔鬼,你别过来,走开!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妄念眉眼慈悲,在悠仁眼中,却只是那副皮囊慈悲。
“很遗憾,这是不合理的威胁。你的异化程度已经步入末期,与你同处一室的父母早就被邪气侵染,即使你不动手,她也活不下去了。”
长明愣住,他父亲再也无法忍受,惊吼着远离妻儿,拔腿就往外冲,撞上一层无形壁障。面前金光梵文一闪,将他挡了回去,竟是半步出不得院墙。
“圣僧!圣僧饶命啊!”男人爬过来抱住妄念小腿,哭喊道:“我是无辜的,我们都遵照您的吩咐行事,您不能抛弃我们,您……您没有说过不能与他近距离接触啊!”
匕首掉在地上。
野泽长明跪倒,仿佛失却全身力气,他的身子向前倒去,双手撑地,向着妄念低下头。
“我错了,圣僧。我听凭您处置,请救救我的父母。求您……求您!”他一边恳求,一边重重磕头。
沉闷的“咚”“咚”声中,妄念的语调波澜不兴。
“我给过你机会。感染初期,邪气还不会溢出身体。如果你老老实实坦白而不是畏罪私逃,何至于牵连父母。”
妄念双手合十,低声诵经,金光梵文环绕。佛光普照陋室,野泽长明仰望慈眉善目的圣僧,金辉照得僧人面目模糊,那双黑眼睛目下无尘,垂视着他,仿佛在看一只丑陋的蚂蚁。
梵文一字一字打入体内,野泽长明痛苦抽搐,圣者唇边笑痕如旧,清晰的诵经声穿插在痛苦嘶吼间。
就在野泽长明意识模糊之际,咻的一声,黑色闪电直劈而下,斩断拦路梵文直插入地,横亘佛魔之间。
那是一柄燃着黑烟的太刀。
僧人唇边弧度展平,敛目道:“虎杖小先生,这是何意?”
虎杖悠仁背依门框,双手环抱胸前,歪头道:“圣僧大人,念错咒了吧。我虽然只学过不到一个月的佛理,不巧你两次所念的经文,我都听过。为何做法时念净邪驱魔咒,现在却念屠魔咒?”
净邪驱魔咒以净化邪秽为主,是清净慈悲的经文。屠魔咒以灭杀邪魔为目的,具现化的梵文字字诛邪。
妄念道:“他已非人,不该屠吗?”
“圣僧应该已经有所察觉,我也非人。”虎杖悠仁笑道:“那圣僧为何不屠我,是因为打不过吗?”
妄念:“……”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虎杖悠仁走上前来,一手拈花状,另一手合掌,口中念念有词,细辨正是妄念做法时所诵净邪驱魔咒。
金光乍起,少年眉头微蹙,念经声微顿。
身体里住着祸世诸邪,净邪驱魔咒同时也对悠仁产生了影响。
突然,琉璃佛珠蓝光大作,金辉流转苍蓝,煌如金日入波澜,九天显佛迹。
蓝辉融入金光的那一刻,悠仁身上的痛苦尽消。
金蓝梵文悬浮四周,结成清圣结界。
野泽长明只觉浑身一轻,有什么东西剥离出了躯体,再看他的父母,肉眼可见的黑气溢出他们身体,在金蓝光辉中寥散。
更可怕的暗红邪气萦绕悠仁身周,顶上成水母状,肩颈处似小兽盘卧,两侧各形似鸟、蛇,足下黑雾旋绕。金蓝梵文所向披靡,荡尽屋内邪秽,而那暗红邪气却似诸邪之王、万恶魁首,与金蓝梵文势若龙争虎斗,盘桓少年身周不容梵文近身。
血色邪光笼罩,金蓝圣辉交映,粉发无风自动,暖色双瞳似怒似悲,既恐怖又神圣。
野泽长明看得痴了,恍惚想道——
圣佛渡人,邪佛渡魔。
他没有见过圣佛,却被神似邪佛的少年救了。
悠仁低头念咒,余光一直观察妄念,果见妄念紧紧盯着闪耀蓝辉的琉璃佛珠。
僧人自称遗失了记忆,却似乎比悠仁更清楚这颗琉璃佛珠的真正意义。
诵经声止。
野泽长明体内脏器损毁严重,他口鼻流血动弹不得,却勉强还留一口气。
悠仁检视野泽一家人的情况,体内邪气尽除,虽然内耗巨大,辅以术法治疗,保住性命无碍。
他看向沉默不语的妄念,道:“邪气确实会侵蚀脏器,但是净化后并不会再生。妄念,你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如果虎杖悠仁没有跟着五条慎学过驱魔净邪咒,如果他没有亲自求证真相,妄念那一套说辞完美无缺,披着普度众生袈裟的圣僧,与邪、教不相上下。
系统惊叹:
【这村子真是多灾多难啊,骗子一来来俩儿,侥幸没信邪、教的人,又折这邪神手里了。】
【宿主,那个狱门疆我知道哦。我提醒你一下,那个特级咒物还没有成型,而它进入完全体前,需要吸收大量邪秽怨咒之力。】
悠仁扬手,死魂刃一声清啸跃入掌中。
“受邪气污染的村民必须封入狱门疆处理,这也是你的谎言吧。净邪驱魔咒连死魂刃的邪气都能净化,更何况那些信徒。”
“你不是不能救,而是根本没打算救。”
“那些被邪气污染的信徒,在你眼中,只是催化狱门疆的养料。”
以全力施展,驱魔净邪咒完全可以净化全村邪气。可是妄念却提出每隔三日集中净化一次,看似任劳任怨,然而那三天根本是在等益生菌发酵。
他不是在救人,他是在养蛊。
以村民养邪气,以邪气供养狱门疆。
死魂刃对准‘五条慎’,悠仁那双暖色双眸燃着怒火,刀尖轻轻颤抖。
“你到底是谁,你与邪、教是什么关系,你也是无惨的同伙!?”
“哈。”被刀指着,妄念却还笑得出来,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放轻声音,刻意模仿五条,用那种微微上勾的撒娇语气抱怨道:“我不想伤害你,悠仁。准确地说,我这具身体不想伤害你。所以,不要用刀指着我嘛,我会伤心的哦。”
“回答我!”刀尖向前递近一寸。
“我与邪、教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那个邪、教自称万世极乐教,传闻教主可解决信徒一切烦恼,指引信徒往生极乐。”
“无惨?我不认识。”
“至于我是谁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是五条……”话未说完,死魂刃直刺咽喉。
妄念头颅后仰,脖颈绷直,刀尖黑焰的吐息喷在他的喉结。
“不许说他的名字。”虎杖悠仁仿佛隐忍着什么,每个字都像是从牙槽里碾出来的,灿金眼眸映入妄念的脸,瞳孔剧烈颤抖:“不许用你的嘴说他的名字。”
“好吧。”妄念耸肩,他抬手揪住头皮,在虎杖悠仁面前掀开了缝合线以上的顶部,露出一颗微微跳动的大脑:“那么,初次见面。虎杖悠仁小先生,我是来实现您愿望的人,你可以唤我——羂索。”
“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 羂索重新合上头颅,‘五条慎’眉眼弯弯,笑道:“我这样子和你说话,有没有好受一点?”
“如果还不满意,那就让这位先生复活如何?”
“这是你的愿望吧,悠仁。” 羂索向着刀尖张开怀抱,黑眼睛温柔注视犹如惊兽的少年,一如千年前那样,向他招手道:“悠仁,快过来,让我抱抱你。只要你想,以后我可以永远待在你身边,死亡也不会将我们分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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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是的模仿, 不过是自作聪明。
虎杖悠仁双眸清明,羂索很擅长揣度,他连唇边的笑痕都与悠仁记忆中的五条慎一模一样。
果然, 只得其形,半点不具其神。
“看来你有一点没有骗我, 你确实没有五条先生的记忆。”虎杖悠仁冷笑:“你装得一点也不像, 少恶心我了。”
“不哦, 你猜错了。” 羂索食指晃了晃, 看一眼悠仁胸前的琉璃佛珠,目露悲悯,, 道:“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悠仁小先生。真可怜, 原来洒脱随性的五条慎, 也会为了一个人默默付出,居然还是个外人, 真是让我好找。”
羂索摸上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与五条慎的身体格格不入。
“实话告诉你吧,这双眼睛是我后来所得, 与五条慎勉强契合的眼球。”
“什么!?”悠仁睁大了眼睛,差点儿没握住刀, 厉色道:“什么意思!”
“不敢置信吧,我也觉得。好不容易得到五条家最强六眼的尸体,居然是一具挖了眼睛的尸体。”
“不可能!从入殓到下葬, 我都亲自……”悠仁及时止声。
羂索却接道:“亲自看顾吗?我猜也是。这就说得通了, 果然, 五条慎藏着掖着的秘密,就是你啊。”
“有你看守,旁人自然无法下手。事实如何,不言而喻了吧。”
旁人无法下手,唯一仅剩的可能,是五条慎自己动手,剜出了六眼。
五条慎的尸体,在下葬时就已经没有了六眼。
“六眼去哪儿了呢?不止是六眼,这具身体的记忆也被人为剥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直至遇见了你。” 羂索顿了一下,再次看向悠仁胸前的琉璃佛珠,道:“准确地说,是你们。”
他微微低身,目光与琉璃佛珠平齐,抬手打了个招呼:“嗨,五条先生,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的身体,感觉是不是很新奇?你真的很在乎这孩子呢,六眼与关于他的记忆,死了也要带走,也太小气了。”
悠仁攥住琉璃佛珠,挡住羂索贪婪的目光。
捏着珠子的手微微发抖,咬紧牙关才没有在恶心的邪僧面前失态。
种种片段至此串联,他一切不敢置信的猜想,竟然都是真相。
枫楼幻境里,最开始是悠仁牵着五条慎走,后来迷阵重重,看破一切虚妄的六眼反过来牵住了悠仁,引着他寻找出路。
五条家两人最后的独处,五条慎目送他离开,前路是看不见的长夜,他孤身一人前行不觉恐惧,因为有五条慎一直看着他。
刀冢的梦境里,樱花树下五条慎对他说:
“不要怕,你只管前行,我随后就至。”
他没有骗人。
悠仁微微摊开手掌,琉璃佛珠躺在掌心,莹蓝光辉温柔地贴着肌肤。
就像枫楼幻境里一样,五条先生牵着他的手,其实从来没有放开。
不惑不惘,虽独不孤。
羂索看着那流转的莹莹蓝光,赞叹道:“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五条慎的眼睛,原来是转化了形态吗。将记忆、灵魂、六眼三种完全不同的物质解构重组,转换成同一种微粒,简直就像是诸神创世,不愧是传说级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