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高兴。”林寐说的是陈述句,“是因为我们班赢了?”他语气放得很轻,好像陶楂是朵蒲公英似的,话重一点,就跑了飞了散了飘去到处了。
陶楂:“有一点。”他总不能说自己没有不高兴,除非林寐是瞎子,不然一定能看出来。
林寐用手指戳了戳陶楂的脸,陶楂虽然脸小,但是脸上的肉软,一戳一个窝。见陶楂眼底滑过不满,林寐才道:“你知道吗?你看起来总是不那么开心,开心点儿。”
说来也奇怪,对陶楂仅仅只是好玩和有趣的感受时,他没有敏感于陶楂的情绪起落与否,他只在乎陶楂的反应,慌张失落痛苦纠结……有反应才有趣。
但现在不是了,陶楂失落转身的背影令他感到微妙的不安,他心脏从边缘慢慢往中心拧,已经不再由他做主。
林寐的心绪全被陶楂的一言一行所牵动,他没有说不的权利,也不想叫停。
陶楂坐到地板上,他把手臂曲在膝盖上,脸埋进去,日光就明目张胆地落在后颈,晒得脑袋烫烫的,血液从那一处血管穿过去,热度如同无数列车一般驶向身体各处。
过了大半天,陶楂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是年级第一了,你会怎么样?”
林寐:“不怎么样。”
“为什么?你能接受这样的落差?”陶楂不接。
林寐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表情,却还在回答着陶楂的问题,“接受不了落差,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陶楂手指虚虚握了握,握了一掌的空气,“都有。”他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
“每个时刻的你,都是你的一部分,无法接受它们的存在……”林寐语气略做停顿,他蹲下来,手指将陶楂耳侧的头发撩开,“不要否定自己。”
他话音一落,陶楂的身体立刻就僵硬成石块,说夸张点,他感觉自己的发丝都变得像铁刺。
确实不能再聊下去了,再聊下去,林寐会成为最了解自己的人。
最了解自己的人怎么能是林寐?
但他的嘴永远不服气,永远要跑在最前面。
“林寐哥哥你一直都是第一,你当然不用否定自己,如果我是你……”陶楂蓦地停下,他从臂弯里抬起头,突然站起来,冷不丁地与林寐的眼神相碰,林寐的眼神跟春日的湖水一样,波光粼粼,温热深沉。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陶楂往后退了两步,望向别处,“我不优秀,我为什么要肯定不优秀的我?”
“算了,你不会明白的。”陶楂不想再说了,与林寐说这些,像演了一场小丑的把戏。
他要丢下林寐先走了,但又不能直接丢下,那样林寐会以为自己生气了,实际上林寐没对他做什么。
“我先回家去了,还有作业没写,拜拜。”
球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慢慢消失,林寐一直站在原地。
翌日晚饭时间,陶楂吃完饭抽十分钟看了手机,他吃饭兴致不高,一粒一粒往嘴里喂。
班群里消息一直未停过,陶楂点进去,发现他们从下午篮球赛结束到现在一直在聊和林寐班上的球赛。
[陈向阳:今天决赛真的好精彩!]
[宁鑫:可惜了,陶楂没来。]
[马藏文:林寐他们班对谁都是碾压式的进攻,我释然了。]
[纪念:我没有。]
[何小英:林寐确实是厉害,体育老师说了,就算不是我们班,换个最厉害的班,同样打不过,我们这次主要是手气差,马藏文同学你还是要反思反思。]
[原莱:搞了半天还是咱们体委背锅,哈哈哈。]
[赵喜:图片jpg.]
[赵喜:看,今天拍到的腹肌。]
[何小英:啊啊啊啊啊啊啊林寐有腹肌耶,存了存了。]
[陈向阳:林寐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陶楂,你不是跟他住得近,你肯定知道。]
[宁鑫:陶楂肯定在写作业,你们不要打扰他。]
陶楂正在把那张拍到林寐腹肌的照片放大。
会不会是偷偷在家用笔画的?
好像不是...
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觉得林寐没有腹肌,原来是有的么?
陶楂“啪”一下放下了筷子,“我不吃了。”
向莹被他弄得吓了一跳,“怎么了?”
“吃饱了。”陶楂抱着手机回到房间,他把门反锁。
进了房间后,陶楂把房间地板整理出来一块空地,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不怎么穿的旧衣裳铺在地板上。
陶楂把手机放到一边,在地上连着做了十几个仰卧起坐。
翻了面,又做了十几个俯卧撑。
他不怎么运动,除了每天早上的骑车,他歇了会儿,做完三组,脱力地躺在地上。
他看着天花板昏昏地想,林寐在家是不是就是这样偷偷锻炼?
肯定是吧。
想到这里,陶楂翻身就坐起来,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外套,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拉开门往外边去。
向莹正在收拾桌子,看他着急忙慌的,“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陶楂压着声音,“出去散步。”
向莹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她顾不上收拾桌子,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给陶大行发去消息,[我怎么觉得喳喳最近心情变化得比以前更快了?]
[不大行:跟我妈越来越像了。]
[向莹:愁死人了。]
陶楂把外套拉链一拉到顶,抬起眼,冷静地直视着上方的围墙。
林寐家的院子砌了两面围墙,方便郑萍养爬藤植物,只是爬藤不好养,一年又一年,也没见长多高。
现在这个时间,鹦鹉巷好些人还没睡觉。
借着四面八方的灯光,陶楂看准了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踩在花坛上,双手攀住围墙,爬到了围墙上面。
他倒要看看,林寐每天在家到底在做些什么,怎么那么厉害?
别不是个人吧。
围墙修得比较窄,陶楂小心翼翼走到头,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经过,也没人发现,稍微有点动静也不要紧,这一片的猫本来也就被养得比较活跃,晚上打闹四处碰撞闹出声响是家常便饭。
林寐房间的窗户近在咫尺,窗台正好齐着陶楂的下巴。
房间里有微小的动静,眼前的窗户是紧闭着的,陶楂试着用手指轻轻扒开两指宽,窗帘半拉,陶楂正好看见屋内人影走动。
自己这样好像不太好。陶楂忽然觉得,他认为自己应该是做了几组仰卧起坐和俯卧撑,血液冲进脑子,接着把他冲到了这里。
但来都来了……
林寐从门外进来,走到了窗台边,距离陶楂至多一米的距离,陶楂立刻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林寐估计刚洗完头发,头发半干都算不上,湿漉漉地搭在额前,过半天,就会滴下一滴水来。
他睫毛看起来也有些湿润,整双眼,带着一种阴湿的寒意。
陶楂觉得这样的林寐看起来有些陌生。
他还没来得及去偷看林寐手里的资料是什么名字,林寐身后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门撞在墙上,发出重重的“哐”。
接着又是一声重响,林寐被飞过来的东西砸得低下了头,那是一本厚厚的杂志,书角撞上林寐的手背,掉在地上。
陶楂都差点被这一下吓得摔下围墙。
郑萍从后面冲上来,她拾起地上的杂志,对着林寐劈头盖脸一顿乱砸乱打,见林寐不动,她近乎疯狂地抓着林寐推搡。
她压着嗓子说话,比大声嚷嚷看起来更加面目扭曲疯癫。
“让你给你爸打个电话就这么难?”
“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现在就回来。”
“我让你跟我去你爸的公司你为什么不去?只要我们绑在一起,只要你还是他儿子,就算不为了我,为了你,他也会回家的。”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他才不回家的!”杂志不经砸,人也是。林寐脸上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血痕,郑萍可能还没发泄够,又把书架上的书抱下来一通全砸在林寐身上。
少年只淡漠地偏了下头,眸子沉沉暗色如死海。
陶楂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喉咙像是被一团烂布塞住,呼吸不过来,眼睛又被熏得想流泪。他看见眼前的巍峨高塔坍塌成了一片废墟,他站在不远处,架着坦克不知道该往何处扫射。
看见林寐无动于衷,郑萍虚脱一样瘫坐在地上,满地都是被打烂飞散的杂志内页,她仰头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林寐,颤抖着嘴唇,“你是怪物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郑萍扶着墙走出房间,林寐才离开椅子把地上的书一本本拾起来,重新放回书架。
他做完这一切,目光突然扭向窗户外面,在陶楂都来不及眨眼时,窗户被彻底拉开。
“……”
林寐的眼神垂落在陶楂脸上,“喳喳,你是自己爬进来,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夜访我的房间?”
他看起来有点凶,跟平时不太一样。
但陶楂也能理解,他如果被向莹这么撕打,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虽然他总是想要杀人。
陶楂认怂飞快,给台阶他就下,“我自己进来就好。”
林寐抬手擦了下脸上快要滑到下巴的小血珠,陶楂看见他眼底之前没有的红色血丝。
“你……你,别哭。”陶楂要哭不哭地说。
他觉得林寐很讨厌,林寐如果真的如外表看起来那样无坚不摧就好了,那自己讨厌他起来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
他不想给人锦上添花,却也做不出来雪上加霜的行为。
所以陶楂差点连自己也讨厌上了,因为他连讨厌一个人都没办法完全地去讨厌。
“她经常这样吗?”陶楂没地方坐,林寐坐了椅子,他就只能坐在床尾,看着林寐把杂志内页一张张重新钉起来。
林寐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好几年了,但今天这样的情况比较少。”
“哦……为什么今天要这样?”
“我爸去给他女朋友过生日了。”
陶楂:“……”
他觉得林寐稍稍冷漠了一点,但他不敢说。
“你可以安慰安慰她的。”
“安慰?”林寐扯开嘴角笑了一声,带着让陶楂觉得有些害怕的寒气,“她发起疯来会杀人的。”
陶楂怔住。
林寐说,林元君前几年就与郑萍提出离婚,条件任郑萍提,也愿意把儿子的抚养权交给她,但郑萍不愿意离婚,林元君便收拾了行李开始与郑萍分居,分居不到一月,郑萍不堪忍受,趁林寐睡觉跑进他房间要掐死他,并且同时跟林元君通着语音电话。
“离婚,好啊,那你的儿子就别想活了!我们一块死!”
林寐看着陶楂,“你如果那天在家,应该有看见救护车和警车。”
陶楂记得那一次,警察跟120都进了鹦鹉巷,但那时候他好像是小学还是初中,向莹说是对面煤气泄漏了。陶楂立马就捂住嘴巴和鼻子,接着看见昏迷的林寐被抬上救护车。
陶楂手脚冰凉,“为什么都这样了,也不肯离婚呢?”
林寐将杂志封面抚平,“这是他们之间的协议。”
“那个张谣是什么……”
“我爸的初恋。他先出轨。”
“……”
陶楂不太想要继续问下去了,知道得越多,林寐就显得越可怜。
“你…..脸上的伤,不用处理吗?”林寐背着光,脸上大部分都是阴影,血痕看起来都变成了黑的。
林寐用拇指指腹沿着血痕最底下往上缓缓抹,伤痕被碾压,又渗出鲜红的血。林寐却无动于衷,面色如常。
看着这一幕,陶楂心惊肉跳。
“没事,”林寐温和地笑着,“我这边都只是小事,倒是你……这么晚了,出现在我家围墙上,做什么?”
陶楂的头皮炸开,终于轮到自己被审判了。
爬围墙确实是非常不好的行为,陶楂心虚得不行,撇开目光,拼命想隐藏自己的紧张,以及避免在林寐的逼视下吐露心声。
“我想跟你一起学习,但、但是太晚了,我不想打扰萍姨,就、就走围墙了,没想到正好撞见……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陶楂瞬间坐直,竖起几根手指。
那本杂志已经被林寐重装好,只看起来仍是皱皱巴巴,林寐继续着他的抚平动作,连蹙眉都蹙得平和,“今天我心情不好,就不学了,我家也不太方便,等我有时间,我去你家找你。”
呼~~~
陶楂本来也就不是来学习的,想也没想就点头,“好的。”
但林寐话没说完,陶楂听见他又接着说:“我准备解决一下需求,你是回避还是一起?”
男生说后起身,他身高和身形对坐着的陶楂形成了极强烈的压迫力,顿时,陶楂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我……”
林寐似乎很是善解人意,“我记得上次你说不会,今天正好有机会,我顺便教你。”
啊啊啊啊啊?
陶楂大脑宕机,他几乎呆滞地看着林寐,过了半天,陶楂“腾”一下从床尾弹到门口站着,“我……我觉得,这个这个……不太好。”
他算是比较鹦鹉巷比较早熟的小孩,因为父母常不在家,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洗脸刷牙洗澡换衣服,也不会捉着小鸟问妈妈这是什么呀。
有些事情,陶楂看见别人做他自己就能跟着学会,但有些事情,没人跟他说,也没人教他做,他就完全不晓得。
林寐已经拉上了窗帘,转身说:“你不会,不是吗?”
“……”
陶楂最讨厌有人说他不会。
他变得戒备又警觉起来,“我可以学。”
林寐点了下头,“是啊,我教你。”
“……”
陶楂不是这个意思。幸好林寐不是会逼迫别人做事的性格,这点陶楂很清楚,林寐一直都很善良体贴,所以他才在鹦鹉巷里格格不入。所以他才会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见陶楂一直无所动作,林寐笑了笑,朝他走过去。
陶楂立马就又朝书柜和墙壁形成的直角角落里缩去。
林寐的手朝陶楂所在的方向伸过去,陶楂伸手就抓住自己的裤腰。他穿的松紧腰,一扒就掉。
“啪嗒”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接着,本来已经靠近陶楂的林寐好像又离开了,林寐的声音又响起,“我做这种事情不喜欢开灯,也不喜欢别人看着。”
陶楂理解成让自己走,他摸索着前往门口,却听见林寐又说:“我妈现在还在外面,等我结束后送你下去。”
听见林寐说郑萍在外面,陶楂瞬时打消了现在走的想法,想到上次被郑萍拉着哭个不停的场面。陶楂毛骨悚然。在自己无能为力的前提下,听人诉苦,只能得到同等量的悲伤和烦恼。
陶楂靠着墙蹲下来,房间出来布料擦出的窸窣声,偶有一声悠长的喟叹,又哑又涩。滚烫的热度从陶楂的脖子根窜到天灵盖,他捂住脸,快整个燃烧。
房间没有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巷子里的灯光穿过不算十分遮光的白色窗帘,像月光般整束落在房间。房间里的大部分物品都能被看见。陶楂也在其中。
林寐直面着他,陶楂眼睛湿漉漉的,少年可能是比较容易流泪的体质,情绪一旦到达某个峰值,眼泪就会被迫出来,像钻石一样镶在眼皮周围。
他会出现在房间外面,林寐确实没想到,被陶楂看见那些,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陶楂的反应又让林寐觉得,郑萍应该再疯一些。
林寐是在看见陶楂出现在窗外的那一刻,才恍然发现陶楂是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角色,没有优渥的物质生活,父母给予的完整又健康的爱在现实中异常罕见,对身边的人即使不算喜欢也会释放善意。
撞见母亲对他的撕打,林寐看见陶楂眼神里出现意料之中的情绪。
同情、伤心、讶异、难过、震惊、怜悯在陶楂眼中轮换,他应该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小孩,你给他看见什么,他便会给于你所期望的反馈。
难怪他会对陶楂好奇,对与自己完全不是同种生物的完美生物,都会好奇。
陶楂正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虽然看不清陶楂的脸色,但林寐可以大概猜到。
少年紧咬着嘴唇,像是在忍耐什么,鼻尖冒出细亮的小汗珠,唇被他含得通红。陶楂是好看的,旁人无法比拟的。
林寐即使微昂起头,陶楂的脸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都随之上升,陶楂敏感察觉到气氛跟之前的不同,也是嘛,林寐就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做那样的事情。
他觉得林寐现在跟印象里的样子有些出入,却又觉得,林寐再如高岭之花一般清雅不可侵犯,却跟自己一样同样是人,是人就会有需求。
是…是啊,是人就会有……陶楂小心地把眼神往下放,他几乎尖叫,他听宁鑫提过,青春期男生受不得激,很容易起来,如果怕尴尬,可以拧它一下,疼一下就好了。
陶楂宁愿疼一下,他非常不愿意在林寐面前丢脸。
他悄悄把手放下去,摸到了,但又下不了那个手。
直到陶楂看见床沿本身坐着的修长身影站了起来,他站起来,气息跟平时的大有不同,一股进食后的餍足与散漫,影子投射在地上,末端正好罩在陶楂的脚下。
来不及了!陶楂迅速反应过来,只是手还没狠下心执行大脑的命令,林寐就已经在陶楂面前蹲了下来。
陶楂哑了火。
林寐倾过去,“没事,我帮你。”
距离近得陶楂能看见林寐睫毛扫在眼下的阴影,还有对方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体温,连衣服都挡不住。
林寐的手臂环过陶楂的后背,陶楂直接就靠在了林寐的肩膀上。林寐的肩膀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单薄。
已经明显有过经验的同龄人,随便两下都比零经验的陶楂自己弄要来得有效率。
还青涩的山楂被一碰就恨不得自己剥了皮送到食者口中,它抖着身体渗出酸甜的汁水,不管不顾地流了对方一手。
陶楂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他含糊不清地不受控制地吐露了几个字,林寐凑近了他,在陶楂失神时,轻轻吻了对方的眼皮,“你说什么?”
少年在怀里不再出声。
他拍了拍陶楂的后背,“冷静一会儿,可以开灯了告诉我,我去洗下手。”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和态度一定程度缓解了陶楂的羞涩和紧张,也让这种事情变得好像真的是在学习一样。
洗手间里响起水声,陶楂把脸埋在膝盖里,两只手伸到背后摸索着。
早知道不穿松紧腰的运动裤,那样也不至于全脱下来。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清晰地映出林寐的脸,他一双眼漆黑深沉得吓人,他审视了自己一会儿,重新低下头搓洗着手指。
又烫又生涩的小玩意儿,除了会主动往他手里送以外,货量也不少。林寐眼底浮出笑意。
然而,当林寐从洗手间里出来时,房间里的灯已经开了,蹲在墙角的人也不见了,林寐略皱了下眉头,身后一阵风吹来。
——陶楂跳窗户跑了。
陶楂扶着墙回到家的,坐在沙发上忙活着织围巾的向莹被他的大红脸吓了一跳,“你你你你……”
不给向莹发问的机会,陶楂沿着墙走,他腿软得厉害,小腹还在抽抽,说话时,声音嘶哑,“妈妈,我好累,我要去睡觉了。”
锁上门,陶楂脱掉外套,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发愣。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才从抽屉里翻出日记本。他一定要记录下着魔幻又使人感到羞耻的一天。
10.13日,晚
我翻墙本来只是想看看林寐晚上一般都在做些什么,我希望变得比他厉害。我很嫉妒他。
让我没想到的是,林寐在挨打。好像也不能说是挨打,因为萍姨看起来不是为了揍林寐,她只是在发泄。我不太能理解萍姨,又能理解她一些,丈夫出轨太使她痛苦,这我理解,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她不肯离婚却又将怒气全发泄在林寐身上。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爱的人,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看见林寐那个样子,我顿时很同情他,可同情过后又觉得爽快,表面那样完美的林寐其实背地里的生活这么糟糕么?但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罪恶感就将我淹没。
我被发现了,这太丢脸了,我只能爬进他的房间。
林寐与我说了他家的事情,鹦鹉巷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只跟我说了,我还蛮理解他的,他肯定也很委屈吧,所以才忍不住和我倾诉。
我觉得……我没那么嫉妒他了,毕竟我妈妈没有用杂志砸我的头。
好吧,以上都不是今天的重点,今天的重点是林寐帮我弄那个(就是jj)了,我很惊讶他自己弄完了还来帮我,他怎么看出来我也那个了?
他可能一直在注意着我吧。
不得不说,他技术比我好得多得多得多得多,平时肯定没少弄!不过林寐学习那么厉害,自己随便弄几下,应该也会比别人完成得好。反正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比我厉害的,我自己弄,好半天弄不出来,还会把自己弄疼。林寐给我弄,我一下就出来了(话说,出来得快算厉害吗?林寐挺久的。)
他好像还亲了下我的眼睛,为什么(我当时其实很想抱住林寐,但我控制住了,林寐应该是自制力比较差的那一种。)
我现在还感觉被亲过那一边眼睛要比另一边要热,感觉好不舒服,心脏也好不舒服。
不过我会感谢林寐的,看在他帮我的份上,看在他……挺可怜的份上,我可以不那么讨厌他,但并不代表我不讨厌他了。
总之,今天的感觉还是挺酣畅淋漓的(林寐帮了我,我也会帮他,等我查查资料好好学习一番,到时候一举超越林寐。)
我会继续努力的!
写完日记后,陶楂放下笔,甩了甩发酸的手。他好久没写这么长的日记,日记里多半的主角都是林寐,每每翻看往日的日记,他都会变得更加讨厌林寐。
不止林寐,鹦鹉巷的大半人也都在日记中客串,在陶楂心目中,这不仅是日记,这也是鹦鹉巷众人的“不合理行为记录”。
次日是运动会的第三天,陶楂有五千米项目,他早早出现在操场,坐在遮阳棚里,时不时摸一下自己的眼睛。
还是不舒服。
林寐不会有病吧?可是看起来不太像有病......
宁鑫已经观察陶楂好久了,他歪到陶楂跟前打量陶楂,“你眼睛怎么了?进沙子了?”
“不是,”陶楂诡异地没怼回去,却也没瞒着,“林寐亲了我眼睛一下,我总觉得眼睛怪怪的,你看看我是不是大小眼了啊?”
“……”宁鑫差点把手里的汽水罐捏爆,“他亲了你眼睛?!!我才应该大小眼好不好?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陶楂抠着易拉罐的拉环玩儿,“只是一个意外。”
宁鑫趴到了桌子上,“你是不是不讨厌他了?”
陶楂摇头,“没有,我还是挺讨厌的。”
“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你如果很讨厌他,不应该离他远远的吗?”宁鑫眨着眼睛,好奇地发问。
陶楂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你不懂。”
“我是不懂。”宁鑫真的不懂,他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了,“那他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陶楂又摇头,“我当时只想提裤子,光着屁股好羞耻,没来得及感受。”
第32章
陶楂不太瞧得上宁鑫,宁鑫是个蠢蛋,好一点,是个有钱的蠢蛋。因为明白自己瞧不上宁鑫,所以陶楂也不太瞧得上这样的自己。
人类就是如此,各有各的垃圾。世界就是一个巨型的垃圾厂。
有人是可回收,有人是不可回收,有人是有害垃圾。
宁鑫如果没有钱,那就是不可回收;自己是一个心理阴暗的坏小孩,所以是有害垃圾,林寐……他想把林寐也分到跟自己一类,但其他人应该不会允许。
宁鑫哪里知道陶楂丰富的心理活动,他脑子基本都被“光屁股”给占据了,他失神地啊了好几声,“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在宁鑫面前,陶楂有什么就说什么,他没用什么特别的语气,平淡地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宁鑫。
“这样啊,”宁鑫点点头,“我爸也教过我,你早说嘛,你早说我教你啊。”
“你也会吗?”陶楂没有料到,原来宁鑫居然会。
宁鑫拍拍膝盖,略带得意,“当然啊,是个人都会吧。”
“……”
宁鑫敲着下巴,“只不过我是我爸教的,你不是很讨厌林寐吗?但是你最近跟他走得越来越近了,还让他教你这个…”
“不是我想的。”陶楂瞬间变成了一只跑光了气的瘪气球。
陶楂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我没想过会这样。”
“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继续讨厌他。”
宁鑫一下呆住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哦。”他的好朋友好像又不开心了。
发现自己在说一套做一套的陶楂感到很难受,明明一直以来讨厌林寐都讨厌得都好好的。
辅导功课,一起上下学,一起做那种事情。这些事情,跟宁鑫一起做才比较合情合理吧。
跟最讨厌的人一起做,像是一种背叛。
五千米在上午十点开始,陶楂和宁鑫一起领了号码牌,见陶楂的兴致明显不太高,他小声建议,“你要是不想跑,等第一圈我们到那花坛后面,我们直接玩失踪,反正我们报了名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陶楂“唔”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跟宁鑫互相给对方别上号码牌。
“好了,大家准备!”裁判是眼熟的体育老师,声音也耳熟。陶楂略略一想,就想起了那个“要林寐就不要陶楂”的声音,跟那道声音一模一样。
“预备——”
枪管里冒出一缕白烟。五千米开跑要求没短跑那么高,不用因为内外圈而特意定位,全凭参与者自己抢内圈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