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牲口每天吃的十几二十斤鲜草,还要多割一些回去,晒成干草积攒起来,下雨不说,一到深秋就没有鲜草吃了,他们今年还要多养三头猪,这会儿就得早做准备。
这也是裴厌最近没有去码头做工的原因,大菜地要管,田里要照看,割草更是不能耽误的事,还想给鸡鸭吃好点,不是挖地龙就是下网捕鱼。
顾兰时还要洗衣做饭,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他只能留家里一起干活。
好在过几天,瓜菜结的繁茂以后,就能卖钱了,只要有进项,和出去做短工差不多,只要家里一切事宜都顺当,不愁后边来不了钱。
林子里,踩断树枝的动静惊走枝头鸟雀,顾兰时看见一丛野薯,走过去松松周围土,双手拽着老茎费力拔出来,带出的土块簌簌落下。
茎杆粗,底下的薯根也大,他拍拍薯根上的土,把细根须捋掉,上面的茎杆和叶子也没用,只留下薯根装进竹筐里,回家煮了给猪吃。
裴厌在附近割了一筐子草,顺着声音找过来,见他在拔薯根,近前帮着一起弄。
一下午,他俩上山跑了两趟,谷场上晒了不少草,见太阳没那么大了,他俩又去河边割了一回草。
又是忙碌的一天过去,虽然干的都不是重活,但脚下一直没怎么歇,依旧累人。
月色如水,清粼粼照亮大地。
房里没有上灯,泡完脚后,顾兰时打着哈欠先上了炕。
因离山近,夜里还有点偏凉,盖着被子刚好,不冷不热正合适,睡觉比炎夏和寒冬不知舒服了多少。
裴厌倒了洗脚水回来,关好房门也摸上炕,窗户留了一丝缝隙,月光从中泄露进来。
他翻个身面朝里,低声说道:“今天打的草多,明天就不用这么赶了,下午我把木头和竹竿搬出来,挑些结实的,给井上搭个葫芦架。”
“好。”顾兰时答应道。
这时节还好,到夏天要是晌午打水,站在那里太晒了,先把架子搭好,到明年春天再种葫芦,赶着时令节气种下瓜菜,长出来的东西才好吃呢。
说几句话,见顾兰时困得迷迷糊糊,裴厌喉结滑动,还是没忍住,钻进了顾兰时被窝。
他年轻力壮,干一天活并不算什么。
顾兰时早习惯了,被子蒙上头后没说什么,连眼睛都没睁开,由着裴厌动作,不过睡肯定是睡不着了,只是暗自忍着,没敢出声,不然裴厌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夜色越深,月光依旧明亮。
房里的动静渐渐止息,裴厌喘着粗气,随手拿自己里衣进被窝给人擦擦,又扔出去,搂着夫郎这才心满意足闭上眼睡觉。
顾兰时胸膛起伏不定,他自己睡一个被窝还好,多个裴厌,肉贴肉挨在一起有点热,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找了个舒坦的姿势赶紧睡了,万一再闹出什么事,一晚上都歇不了。
山林传来虫鸣声,远处村庄陷入了沉睡,到处都很安静,夜半时刻,正是人熟睡的时候。
“汪汪汪!”
突然,连续不断地狗叫声打破平静,裴厌立即睁开眼,听见大黑还在叫,他没有停顿,翻找到衣裳裤子随便穿好就往外走。
顾兰时也被惊醒,在房门打开的时候回过神,外头狗叫声很大,一听就是有情况,他连忙找衣裳,说:“我跟你一起。”
“我先去看看,你不急,先在屋里待着。”裴厌脚下走得很快,说完已经打开堂屋门出去了。
顾兰时实在不放心,大黑再次汪汪叫了起来,他穿好衣裳赶紧就出了门,这是他们自己家,裴厌和狗都在,应该没什么危险。
一出堂屋门,院子被月亮照的很亮,根本不用打火把。
他匆匆出了院门,自从鸡鸭挪出来后,他俩给大黑在院外鸡圈旁搭了个大狗窝,夜里让狗睡在外面看鸡鸭。
裴厌正站在西边篱笆墙下,大黑正是冲着那边在叫。
“怎么了?”顾兰时走近低声问道。
裴厌从篱笆缝隙里看了一会儿,说:“我刚出来时,有个人影在外头,狗叫声一大,那人就跑了。”
鸡圈建在院子西边的山壁之间,离西边篱笆墙近,篱笆墙编的时候就弄得挺密,但免不了还是有些缝隙。
这篱笆墙弄的比裴厌还高,就是怕有人半夜翻进来,幸好大黑足够机警,将贼人吓跑了。
“我出去看看。”裴厌说着,就往篱笆门那边走。
顾兰时下意识跟上,却被他拦住,让和大黑待在院里等着。
看着裴厌出去,顾兰时望向西边篱笆墙,原以为裴厌名声不好,贼应该不敢上门,没想到还是有铤而走险的,得亏他们养了狗。
第129章
大黑的叫声惊醒了离得最近的鸡鸭,听见鸡圈里乱糟糟咕咕叫扇翅膀的动静,顾兰时走过去借着月色看了看。
还好,贼人被发现后没能进来,鸡鸭只是受惊而已,这会儿大黑已经不叫了,只是警惕地看向篱笆墙那边。
听到篱笆墙外的动静,顾兰时试探着开口:“裴厌?”
“是我。”裴厌在篱笆墙那边说道,没过一会儿,他又开口:“这边有挖土的痕迹,估计是翻不过去,想从下面挖洞钻进去,没挖几下就被发现了。”
一听这话,顾兰时心中一跳,说道:“幸好大黑听见了。”
“嗯。”裴厌站在篱笆墙外,月色照亮大地,他转身看向西边树林子,贼人早没影了,这会儿去追的话根本找不到。
他又说道:“既然走了,想必不会再来,回去睡觉。”
“好。”顾兰时答应着,心里却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他没有立即回屋,站在院门前等着。
裴厌进来后,看一眼摇了几下尾巴的大黑,奖赏性伸手揉了揉狗头。
除了顾兰时以外,大黑很少被这样揉脑袋,它尾巴疯狂在身后摇,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急切叫声。
顾兰时原本担忧的情绪被眼前一幕冲淡,笑着说道:“今天立功了,明儿给你吃顿好的。”
裴厌有点嫌弃大黑这幅模样,不过见顾兰时笑了,他抬头看一眼月色,说:“子时都过了,应该是今天给它吃。”
玩笑几句,让大黑继续在外面看家,两人进院子关好院门。
月色很亮,连点灯都不用,他俩进屋子以后上了炕,一时半会儿还有点睡不着。
裴厌说道:“养了这么多鸡,前段时间打井,人来人往,再说这些东西养在那儿,也瞒不住,才叫人起了贼心。”
猪羊驴牛这些大的牲口不好偷,半夜来贼,也只有鸡鸭能摸走,顾兰时也懂这个,低低附和一声。
要是依旧养在后院的话,连篱笆墙带院墙两道阻碍,贼还不一定敢上门,把鸡鸭挪出去,只隔着篱笆墙和一段菜地,就显得近在咫尺了。
偷菜倒不至于,这会子家家有菜吃,就算不种菜不种地的懒汉,随便挖点野菜都能应付一下肚子,也没有贼会为了偷一点不怎么值钱的菜得罪裴厌,肯定是冲着鸡鸭来的。
“那咱们怎么办,也不知道贼人是谁,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顾兰时忧心道,被贼盯上的感觉可真不好,总觉得哪天不注意,就被偷走了他们辛苦养大的鸡。
裴厌想了一下,说:“这也没什么难的,有大黑在,夜里有个警醒,一般人都惧怕它。明天我去村里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风声,不过这深更半夜的,都在屋里睡觉,估计这段时日打听不出来什么,况且也没凭证,人赃并获才好发作。”
他想了一下又说道:“鸡圈在外面,菜地又大,就算来了贼被咱们发觉,跑出去抓贼的话,咱们在里他们在外,贼早就没影了,不如多养几只狗,寻常小贼肯定再不敢靠近。”
“那好,多养几只,叫这些贼再不敢过来。”顾兰时心中总算有了底,大黑又壮又凶,比小狗厉害多了。
想到这里,他又说:“有大狗就养大狗,当真出了事,小狗肯定没有大狗厉害。”
裴厌开口道:“嗯,我在附近村子打听打听,再去镇上看看,牲口市也有卖狗的。”
说一阵子话,见裴厌并不畏惧,顾兰时渐渐放了心,以后多留神就是了,再怎么,有裴厌在,好像也没有那么怕。
一大早就听到了消息,方红花急匆匆从祖宅往后山走,路过他家老四门口时,停下朝里面张望一眼,见老四媳妇在提水,她站在门口喊道:“秋莲!”
“娘,进来坐。”苗秋莲把水桶放在原地,招呼她进门。
方红花没有进去,站在门口问道:“你可听说了?兰哥儿那边夜里遭贼的事。”
苗秋莲往门外走,气得嗓门都大了点,说:“清早姑爷就来说过了,还跟四邻打听,看夜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该死的,竟偷到咱们头上。”
“可惜夜里睡得沉,没听到外头有啥动静,不然,准叫贼人好看。”苗秋莲愤愤不平,他兰哥儿从成亲到现在容易吗,坎坎坷坷过来,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好过顺当了。
说起来他家前几年其实也遇到过这事,同样是有狗在,想翻墙进来的贼没有得逞,溜下墙头跑了,顾铁山追出去也没找到影儿,大家心里都明白,肯定是附近的人,才能溜得这么快,躲进门里就寻不到了,好在后来没有再发生这种事。
乡下人院墙门户不高,多少都遭过这种事,贼可不管谁家富谁家穷,只要家里有点东西,就敢打坏主意,运气好的没有被偷,运气差点的,鸡鸭被偷走,一家子气得要骂好几天。
“行行,我过去看看。”方红花没有多留。
等她进篱笆门,顾兰时和裴厌正在打水浇菜地,早上太阳没那么晒,现如今有井了,不用去河边挑,省了腿脚又省力气。
“阿奶。”顾兰时摇着辘轳喊道,裴厌拎着水桶往菜地走,同样喊了一声。
“没怎么样吧。”方红花边走边问道。
顾兰时笑了下,说:“阿奶,放心,没出什么事,夜里有狗在,贼在外面想挖洞进来,没得逞就被发现了,跑得快,就没追上。”
昨晚之所以没去追,是裴厌不放心顾兰时一个人在家,人多还好,起码有个伴,但家里就他们两人,他一走,就剩顾兰时自己,有大黑在也没那么放心。
“幸亏养了狗。”方红花说道。
顾兰时笑道:“可不是,我俩昨晚还说了,家里这么大地界,还是多养几只,夜里看家护院才更放心。”
说着话,他从院门口那边拿了两张凳子,让方红花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
既然没出什么事,方红花在这边说了一阵子话就走了,出门后还特意绕到篱笆墙那边,果然看见土被挖出来又给填回去的痕迹,她不免骂了几句。
不过一上午,这件事就传遍了小河村,连带着裴厌随意说的话,真让他抓到,非剁一只手。
要是其他人说这话,可能还不以为然,可一落到他头上,哪有不信的,毕竟真的砍过手,也断过别人腿脚。
闲话传的最快,越传也越有点没边儿,不过少有人真来裴厌面前说这些,有的话离谱了些,并没造成什么,他和顾兰时都没在意。
除了贼以外,人人都痛恨溜门撬锁的贼,乡下人钱财不多,更是越发小心,流言虽有,但大伙儿都警惕了几分,生怕自己家被盯上。
裴厌从柴堆里挑出搭葫芦架用的木头,柴堆有不少长树干从山上拖下来后还没砍断,有那种手腕粗的细长树干正好,顾兰时帮忙打下手抬出来。
大黑晌午吃了肉汤泡馒头,还有不少肉片子,那叫一个高兴,在旁边冲他俩直摇尾巴,嘴巴也咧着,像是在笑,可惜两人都忙,没工夫看它“谄媚”。
把一根木头抬出来后,顾兰时站在旁边拍拍手上的灰土,说道:“爹说附近几个村子的大狗要么没下,要么就是性子不好,暂时没合适的。”
吃完晌午饭后,裴厌出门打草,他回家打听谁家有大狗,跟裴厌不同,他爹活了这么多年,在附近认识的人更多些。
裴厌把底下一根木头翻出来,说:“那明天早上我去卖菜,顺便在牲口市转转,别处没有,那里肯定有。”
“好,碰到合适的就买下。”顾兰时叮嘱道,卖菜用不着两个人,他留在家里还要割草。
庄稼人的日子少有波澜,闹贼掀起了一点风波,但没有给日子添上阴霾。
第二天一早,摘了一筐青瓜和大半筐扁豆后,裴厌赶着驴车往镇上去了,等他再回来,竹筐里多了两只毛茸茸的灰色狗崽。
“可真肥,老狗奶的真好。”顾兰时从筐子里抱出一只,这个月龄的狗崽正是最好看最招人疼的时候。
他稀罕的不得了,抱在怀里揉了又揉,狗崽被揉的也高兴,闻闻他手指之后,就吐出小舌头舔他手,嘤嘤嘤直叫。
筐子里另一只小狗崽听到人声,急得嗷呜嗷呜叫起来。
第二只狗崽毛更柔软蓬松,养的很不错,他把两只肥嘟嘟的狗崽都抱在怀里,满心是说不上来的高兴,这些小东西可真漂亮。
裴厌把筐子从车上取下来放在一旁,笑道:“老狗我也看过了,公母都是大狗,别看这会儿又肥又胖,长大就好看了,长腿立耳,是看家护院的好手。”
“眼下也好看呢,胖胖的,全是肉,抱起来软乎乎的。”顾兰时很高兴,递了一只过去,又说:“以前家里老狗抱回去的时候,我还小,不大记事,二黑是两年多前抱回去的,它那时也胖呢,不过也就那几个月好玩,狗长得都快。”
裴厌一手将毛绒绒的狗崽把住,狗崽低头舔他的手,从前对这些小东西不太在意,眼下还真如顾兰时所说,肚皮软又热。
大黑早闻到了不同的味道,站在旁边仰起头盯着,尾巴一动不动。
见顾兰时实在喜欢,他又把小狗还回去,一边解车套一边说:“花了三百文。”
“这么贵。”顾兰时有点惊讶。
裴厌笑了下,说:“我原本还看了别的,都没这两只好,那些便宜,咱们平时不买狗,都是问相熟的人要一两只,我还是今天去了才知道,模样漂亮性子又好的大体型狗,价钱都不便宜呢。”
“买都买了,能看家护院就是最好的。”顾兰时念叨了一句给自己宽心,见裴厌把荷包递过来,他把两只狗崽放在地上。
一落地,两只都摇着竖起来的小尾巴围着他脚边转,有一只还将毛绒绒的前爪踩上他鞋面,用小脑袋蹭他小腿,那叫一个亲人。
大黑见状,低着头凑过来嗅闻,顾兰时发现它举动后,没有着急数钱,怕它不知轻重咬了狗崽子。
好在大黑并没有做出攻击性动作,只是警惕谨慎地闻了好一阵,狗崽见有大狗在,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嘤嘤嘤叫着,两只都去闻大黑,小尾巴也一直摇动示好。
大黑对它俩兴趣不大,闻一阵后直接走开了,两只狗崽跑着追上它,毛绒绒两团,有一只还跳着跑。
顾兰时在后面看得一脸笑意,心想狗崽子可真招人稀罕。
第130章
因大黑前天晚上立了功,晌午吃饭时,顾兰时依旧给它倒了肉汤,至于两个刚到家的小狗崽,刚进门就不怕人,他心中喜欢,况且是养来看家护院的,太瘦可起不了威慑。
给大黑的糙馒头是随手掰开,狗崽太小,他馒头块掰的细,在温热的肉汤里泡软烂了,才放下碗让两只狗崽来吃。
碗是缺了口的旧碗,暂时先给它们用,肉汤里还倒了些米粥。
两只狗崽闻到肉味,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碗里,它们已经断奶,在原先的人家也是吃剩饭剩菜的,偶尔有点肉腥。
见它俩头挤头,一边吃一边去挤对方,边吃边绕着碗转起来,顾兰时端起自己的饭碗都顾不上吃,看了好一会儿。
狗崽连碗底都舔干净后,小肚子鼓起来,一抬脑袋嘴巴一圈都是汤水,他放下碗,说道:“埋汰的。”
这要撒欢跑出去,外头地上全是土,肯定弄得更脏,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手帕,一看是旧的,就放心给两只狗崽擦干净嘴。
以前大黑太脏他看不下去,再养两只,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狗和别的牲口不一样,人来人往都能看见,拾掇干净些,他们自己心里也舒坦。
裴厌拿起一个馒头,见他还在跟狗崽玩耍,说道:“快吃吧,一会儿肉凉了。”
摸了帕子,手上不免沾了点肉汤汁,顾兰时起身去院里洗手,不然拿馒头会沾上这些。
吃饱喝足的狗崽跑到桌子底下,一个咬住顾兰时裤管玩,一个踩着裴厌鞋面摇尾巴。
顾兰时低头看一眼,见只是咬着玩就没管,和裴厌一样先吃饭。
至于堂屋外面的大黑,它的食盆放在屋檐下,吃完后听见里头的动静,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随后转过头走到院子角落趴下。
喂了猪之后,见太阳有点大,顾兰时从后院出来,看裴厌在劈柴,他说道:“要不歇歇,眯一阵子起来再干活。”
“也好。”裴厌答应一声,把墩子上的柴火劈开才撂下斧头。
两只狗崽在屋檐下咬成一团,底下被咬疼的那只嗷嗷惊叫两声,挣扎爬起来后就扑向另一只,打得有来有往,不一会儿又变成追逐,你追我赶,在院里撒欢乱跑。
许是两只一起买回来的缘故,活泼极了,一点都不怕生。
顾兰时看见它俩,想起夜里睡觉的事,就进杂屋拿了一个麻袋,从麦秸堆里抽出干麦秸塞进去。
狗崽小,夜里地上冷,还是睡在麻袋上好,省得受凉病了。
他把麻袋放在地上,嘴里嘬嘬嘬叫几声,狗崽听见,摇着尾巴跑过来,一身毛绒绒的肉都在颠。
把狗崽放在麻袋上,两只不是咬住麻袋皮,就是躺在上面翻个身,四脚朝天对人露出肚皮。
顾兰时蹲在一旁,没忍住伸手揉了揉狗崽软乎乎的肚子。
另一只看见他手离得近,松开嘴里的麻袋就蹭过来舔他手指头。
裴厌把劈好的木柴抱进柴房,出来就看见他又在跟狗崽玩,拍拍身上的木屑,说道:“回头想想叫什么,有个名字。”
“嗯。”顾兰时说道:“这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
“不急。”裴厌说着,进灶房舀水洗手,还没说话,就见大黑往顾兰时那边去了。
正和狗崽玩耍,见大黑过来,顾兰时没有在意,不想大黑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随后就往麻袋旁边一躺,又装作打滚的模样,脑袋蹭到了麻袋上,它也四脚朝天露出了肚皮,只是个头有点大。
狗崽被大脑袋挤兑走了,顾兰时乐不可支,他是真没想到大黑会这样做,跟小孩似的。
“丢人现眼。”裴厌站起来擦手,瞥它一眼骂了句。
顾兰时揉两下大黑脑袋,见狗崽去扑大黑,想和它一起玩,笑着站起身去洗手,说:“心眼还挺多的,以前都没发现。”
见他走了,大黑躺了一下就爬起身,两只狗崽追着它,时不时绊两下腿,它避开狗崽快步出了院门。
最外面的篱笆门上了门闩,狗崽在外面跑也不怕丢,只是怕它们不懂事,在菜地里乱跑,弄坏菜就不好了,顾兰时把它们叫回来,关上院门让在院子里玩。
有风吹过,绿油油的菜叶随之摆动。
顾兰时拿了镰刀割春蒿,今年菜种的多,晒了不少菜干子,最近都没怎么出去挖野菜来晒。
春蒿种一茬能收两三回,跟韭菜较像,留下根还能长,田垄上的竹篮里整整齐齐放了一大把菜,两只狗崽顺着田垄跑过来,耳朵都在晃悠,跟屁虫一样在他附近转悠,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十分好动。
裴厌出门打草了,顾兰时又割一把春蒿放进篮子,见狗崽跑进地里,他伸手揪着狗崽后颈皮拎出去,又放回田垄上,拍拍狗崽屁股让它俩到旁边玩。
割菜要用镰刀,小狗在菜地里乱跑的话容易伤到。
狗崽还挺聪明,知道这里不能玩耍,两只追撵着跑向前面。
“汪汪汪!”
大黑在它俩钻进菜瓜藤蔓里后大声吠叫,狗崽受惊,被赶了出来。
顾兰时转头看一眼,见它俩没老实一会儿又打闹起来,还追着大黑跑,这回没有进菜地,这才放心。
只要不往菜地里钻,大黑没有再管,甚至还闻了闻它俩屁股,看起来还是不怎么感兴趣,自顾自往狗窝那边走。
“汪!”
稚嫩的叫声在大黑身后响起,两只狗崽跑的耳朵都甩起来。
没了跟屁虫绊腿脚,顾兰时割菜都快了些,蒿菜价钱便宜,今天早上裴厌又想早点回来,就只摘了菜瓜和扁豆。
这会儿割的这些,等下烧水焯一焯,晒成菜干就好。
一行蒿菜割完,竹篮满满的,他没有再割,提着回了院子。
烧一回水也不容易,柴火要从山上弄来,这么一想,顾兰时锁好两道门,背了竹筐往河边走。河边马齿菜多,多挖点,回去焯水都晒成干菜。
不知道裴厌去哪里打草,他边走边在周围张望,不想从身后传来喊声。
裴厌从西边树林那边出来,远远就看见他往河边走,再一看篱笆门锁着,连忙就将人喊住。
顾兰时又倒回来,边走边笑着说:“我以为你往河边去了,锁了门想去挖点马齿菜,正好要焯蒿菜。”
“等等,我把这些掏出来,跟你一起去。”裴厌说道。
“喝碗茶水,不着急。”顾兰时没有一起进门,菜地大,他懒得再走一遍,只把院门上的钥匙给裴厌。
锁篱笆门时,一只狗崽趁人不注意,从缝隙里挤出去,肥嘟嘟的肚子被挤瘪了一瞬,出去后又恢复。
裴厌手疾眼快,一把将它抓住,轻轻丢进门里,顾兰时赶紧把门关好。
有大黑看着,让它俩跑跑也好,省得关进院子里一个劲嘤嘤嘤叫,听得人于心不忍。
小狗就是这样,很爱缠人,幸好有两只,没人的时候它们自己玩闹,要不就是去追大黑。
有时候为了躲它俩,大黑不是跳上狗窝顶,就是站到柴堆上,显然不愿意跟它俩玩耍。
狗崽腿还没那么长,它一爬上去,两只就站在下面嗷呜嗷呜叫,这几天顾兰时和裴厌都见怪不怪了。
早起,裴厌又赶驴车去卖菜,顾兰时看留下的瓜菜不少,于是拣了几根大的,用竹篮提着打算给他爹娘拿去。
出门时狗崽粘的紧,有大黑看家,他锁好门,就带着两只狗崽儿往回走,刚回来几天,还没见过其他人呢,也认认去村里的路。
一进村子,路上不但有人,还有狗和牛,两只狗崽儿好奇歪着小脑袋看,没忘了贴着顾兰时鞋边走,这会儿倒是乖了。
顾兰时低头看它俩一眼,笑了下没说话,跟门口邻居说两句话,就领着它俩进门了。
二黑性子很好,见是他带来的狗崽子,没有乱叫,三只互相嗅闻,小狗崽还摇了摇尾巴。
“娘。”顾兰时喊道。
苗秋莲正在屋里和人说话,听见他声音,也没出来,隔着窗户高声说道:“我在屋里,和你金凤婶子说话呢,快来。”
顾兰时把竹篮里的菜放进灶房,空篮子随手搁在院里的小凳上,回头看一眼狗崽,怕它俩跑出去,咂舌嘬嘬嘬叫过来,让一起进屋子。
“哎呦,这肥的。”
方金凤看见狗崽儿忍不住叹了一句,她挺爱狗的,伸手捞起一只摸了摸脑袋,笑道:“长得可真好看。”
顾兰时把另一只抱起来给他娘看,说:“大前天抱回来的,多养两只,好看家。”
方金凤摸了一会儿狗崽,从炕边下来放到地上,说道:“这事等我得了话再来,家里忙呢,先走了。”
“好好。”苗秋莲也连忙下炕。
走到院里后,顾兰时说道:“婶子,我带了菜,你拿回去吃,不多,总能炒一碗。”
“这怎么好意思。”嘴上这么说,在顾兰时递过来两根菜瓜后,方金凤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收下了。
她走以后,顾兰时和苗秋莲坐在堂屋说话,两只狗崽在旁边打架玩闹。
“娘,说定了?”顾兰时问道。
苗秋莲笑得眼尾都是褶子,说:“说了一家,我跟你爹昨天去打听了,那姑娘比狗儿小一岁,和咱家差不多,上头几个哥姐,孩子多,不过她是最小的,家里娇惯了些,可性子却不差,听人说做饭缝衣裳样样拿手,教的好呢。”
“又去你姑妈家转了一圈,让帮着再打听打听,那边儿也问咱们的境况,等你金凤婶子同他们说了,才好往下一步走。”
顾兰时笑道:“这样,也八九不离十了。”
苗秋莲心里高兴,但没在嘴上说板上钉钉的话,只道:“他家你爹知道一些,家里日子不错,良田十来亩,吃饱是没问题的,还有骡子和牛,我和你爹昨儿远远看了一眼院落,屋子盖得也不错呢,从这些看,怎么都算门当户对了。”
“这就好。”顾兰时点着头附和。
“只是……”苗秋莲顿一下,姑爷既然没来,她没有隐瞒,说道:“头先不是还说了一个,人家知道姑爷,还有些不情愿,扭扭捏捏,竟想多要彩礼,他们这样,我跟你爹还不愿意呢,这家人倒是看得清,也亏你金凤婶子说了几句好话,这不就有了些眉目。”
成亲后离得这么近,顾兰时常常回家,连带裴厌也常和顾家人来往,苗秋莲要是不说,他还真不知道裴厌名声还连累到家里了。
好在爹娘都向着他,顾兰时笑着开口:“那咱们就和他们没那个缘分。”
“可不是。”苗秋莲应声道,她其实都没说完,那家人知道裴厌以前命硬,有天煞孤星的说法,讲了几句更不好听的。
她知道以后很生气,一开始还以为是畏惧裴厌凶名在外,不敢沾染上,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也不看看裴厌如今的日子,又是鸡鸭又是菜地,她兰哥儿天天都能吃上鸡蛋,多少人都羡慕。
乡下人养鸡下了蛋,再多都舍不得吃,要拿去镇上换钱,满村里打听打听,就属裴厌能舍得,鸡蛋鸭蛋,只要他们兰时想吃,一天吃十个都不是事,卖不卖钱都不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