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的小夫郎—— by茶查查
茶查查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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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晋鹏好不狼狈,鼻青脸肿的,鼻血都给打了出来,他没穿上衣,皮肉伤看得一清二楚,李香菊又急又气,却不好发作骂顾家人,咬牙切齿忍下了。
林成将外褂脱下来扔给儿子,恨恨骂道:“没廉耻的狗东西,还不穿上!”
这事在山上也解决不了,苗秋莲横鼻子竖眼的,没有再阻拦,等下山后非得把全村人喊来评理,叫林家名声彻底臭了才解气。
至于那个双儿,她往后头看了一眼,下山的方向只有一个,那人不敢在山里乱闯,偷偷摸摸跟在后边,估计是想等到了前山有路的地方跑,她也不急,冲着那边喊道:“小没害臊的,你今日若敢跑,我就在这里堵着你,看你从哪里跑,回头让人打听清楚,看你是哪家养的,我自然也骂上门去。”
自知逃不过,那人煞白着脸磨磨蹭蹭跟在后面,眼睛睁得大又惊恐,若有人回头,他便是一瑟缩。
人群骂骂咧咧吵吵嚷嚷回了村,他们走远之后,才从山溪那边的林子里转出一个高瘦的汉子。
之前顾兰时躲在灌木丛后偷看时,没发现离他不远的树上有第四个人在。
裴厌比他们三个都来得早,在林子里转悠掏鸟蛋,刚爬上一棵高树就发现有人来了,是个在村里没见过的双儿,他记性好认人准,却对任何人都没兴趣,也不愿和人打照面,掏完鸟蛋后坐在高处一根树干上没动,想着等那人走了之后再下去。
他没发出任何动静,不想见识了野鸳鸯偷情的场面,他皱眉看向别处,心道早知方才就走了,随后就看见偷摸跟来的顾兰时躲在草丛里,这三人是何种纠葛他没闲心理会,坐在树干上垂眸放空。
直到林晋鹏两人顾不上穿好衣裳就跑去追人,他转头看见落在溪边的衣袍,看起来倒还干净,或许能卖几个钱。

第11章
一进村子,苗秋莲连骂带喝,大声将此事嚷嚷开来,林成和李香菊有意想堵住那张嘴,无奈实在不占理,只得将一肚子愤懑咽下,村里人渐渐围过来,臊的他俩老脸通红,嘴里不止骂儿子,也骂那个不知哪里来的双儿。
于青青只穿着中衣,如此衣衫不整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再没了名声,他几欲吐血,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会儿才知道害怕,心道当真倒霉,早知道,今天就不上去了。
他落在后面,见小河村人在听顾家那个婆子说话,脚下挪动,想从村后跑掉,谁知李香菊有气撒不出来,一转头看见他,当即就冲他跑来。
“抓住那个小贱人,就是他,就是他勾引我们家晋鹏!”李香菊撵不上,扯着嗓子喊。
村后几户人家的妇人夫郎都出来看,一听是这等没廉耻的事,连忙拦住了于青青。
于青青气得眼睛通红,方才是他被唬住了,若早早跑掉,不至于如此受制。
几乎是临死的关头,脑子嗡嗡直响,他自然想不了那么多,就算妇人追不上他,无论顾家还是林家的男人,可不比他跑得慢,他怎么都跑不了。
“走!给我滚进去!”顾兰生喝骂着,将林晋鹏连推带搡弄进了他林家院里。
小河村只要在家的人,无论汉子还是夫郎女眷,除了未出阁不好凑热闹的姑娘和双儿,大伙儿都跑来看,林家连院门都关不上,一家子脸色又红又青。
“亏你还是念过书的,呸!下流东西,做下这种腌臜事。”苗秋莲骂到额上都出了汗。
匆匆赶来的方红花从人群中挤进来,照脸就朝李香菊和林成啐了一口:“没脸的王八蛋,连儿子都教不好,还有脸上我们家提亲,平日里只见你们吹嘘,生了个好儿子,谁知是个驴粪蛋子,只剩面上光……”
顾家来了不止她二人,七八个媳妇夫郎都在谩骂揭短,顾兰时大嫂还有二哥二嫂也来了,张春花和李月原本想帮腔,但有点插不上话,只得扶着阿奶,生怕她被气晕过去,又给苗秋莲递帕子让擦汗。
顾家老少汉子挽衣袖拿棍子,气势汹汹就要来打,但最后被村里人劝住了,里正还没来,不好先把人打残打死。
李香菊没处发泄,抓着于青青就打,哭道:“我打死你个狐狸精,让你勾引人。”
于青青年轻,看着也不是体弱的,不然也不敢一个人先上山等奸夫,他挣脱开李香菊的手,连忙窜到林晋鹏身后,哭喊道:“林郎,救我,我不想死。”
“天杀的!”李香菊看他想攀扯自己儿子,哪里肯让对方如愿。
林晋鹏被打得狼狈,生生被压着跪在院里,他鼻血还在流,一只眼睛肿起来,早不见平时的俊朗模样,心知今天难逃一劫,心中有点厌烦于青青又来寻他庇佑,但他心里也知道,于青青不来找他又能找谁,一切,都是顾家闹起来,他二人虽有错处,但罪不至死。
“没想到是这种人。”
“谁说不是呢,往日看着端正,怎的是这等花花肠子。”
“亲都定了,还和别人勾搭上,什么读书人,一看就是个逛窑子的。”
“奸夫被他娘打都不管,这事儿,还真不是一个巴掌就能拍响的,真不是个汉子。”
“坏了咱们村名声,以后可怎么找媳妇。”
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的是人幸灾乐祸,什么闲话都能说出来。林晋鹏低着头,谩骂声对他来说已经不怎么重要,反倒是那些闲言碎语不断钻入耳中,拼命思索脱身的法子,可怎么都找不到。
里正徐承安被从地里叫回来,围在林家门前的人给他让出一条路,他进去后人群争着抢着往前头凑,有落在后面来迟的,都踮着脚扯长脖子想往里头瞅。
站在柴房门口的顾兰时呜咽声一下子变大,苗秋莲听到里正来了,一下子扑过来哭道:“承安叔,你可要为我们家做主啊,他林晋鹏都和我们兰时定下亲,却在山上偷人,人赃并获抓了个正着。”
徐承安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人说了经过,气得吹胡子瞪眼,怎么偏偏是他看好的年轻汉子干下这等事,于是骂道:“不知廉耻!”
“他偷人事小,可坏了咱们村名声,承安叔,可不能放过他们。”苗秋莲恨极,本想给儿子找个好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却是这种人,要不是今天被顾兰时发现,一旦瞒过去成了亲,她兰哥儿到了林家,不就被任意磨搓了。
偷人被发现,下场多数是一个被打死一个浸猪笼,小河村已经有很多年没发生这种事了,李香菊猛然反应过来,当即就给徐承安跪下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里正,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只求大家伙儿饶他一命,况且亲事还未成,算不得成了家,那狐狸精也不是咱们村的。”
“哎!”林成头一垂重重一声叹息,也给徐承安跪下了,两人不断说着饶命的话。
苗秋莲本意是给林家一个惩处,至于怎么罚,她自己都没想好,凭着一股恨意发泄,这会儿听着林成夫妇的话,同样回过神,以前偷情有旧例,汉子打死双儿浸猪笼,她心中一跳,就算不是她杀人,心里也有点没底气。
见里正不发话,李香菊便爬到苗秋莲跟前,抱着她腿哭嚎:“他婶子,我求你,求你放过晋鹏,我给你磕头了。”
说完,她果真磕起头不断求饶,苗秋莲连忙往旁边让,别说李香菊比她大几岁,况且她也不想受这一家子的头。
里正一来,顾家人也不骂了,院里只剩林家人不断求饶和磕头的声音,方红花气哼哼站在旁边,要她来说,若非顾忌自家沾染人命太晦气,两个都浸猪笼才好呢,叫这没规矩没廉耻的东西好好长一个记性。
徐承安烦得不行,捋着胡须看向于青青,皱眉问道:“你是哪村哪家的?叫什么?”
于青青躲在跪着的林晋鹏身后,被问话吓得一个哆嗦,颤颤巍巍哭着开口:“文水村,于家,于青青。”
“文水村?”
“是那个于赖子家的?”
小河村的人议论纷纷,文水村离他们有点远,不过于赖子大名还是有人知道的,一听姓于,难免会想到,而这时,围在后面的邻村人出声道:“嗐,还真是,他家双儿就叫于青青,还没成亲呢。”
这动静不算小,连邻村都跑来看热闹,有小河村的人不喜,怕名声传出去不好,但对方插上了话,甚至还和几个人聊起来。
徐承安没想好怎么处置,林晋鹏好说,但于青青不是他们村的,若真打杀了,还得知会文水村商议,况且他听见人群说于赖子,这人他也有耳闻,是个泼皮无赖。
“叔公。”林晋鹏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我一时行岔失了分寸,坏了村里名声,连累爹娘,自知罪不可恕,我和青青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要是能饶过我俩性命,我尚能担的最后一点责,就是将他娶回来,不然,害了他性命,就算我死了也难安,倘若大伙儿高抬贵手,我做下这等事,合该被撵出去,绝不拖累村里,如此,既可警醒后人,不守规矩只能被赶出村。”
顾兰时看着他这幅模样,话说得文绉绉,胸膛里是说不出的恶心,他憋了半天骂不出来,最后狠狠呸了一声。
见顾兰时呸他,林晋鹏看过去,心里再如何怨恨,眼下只能想着法子保命,连眼睛都不敢瞪,讨饶道:“对顾家我亦有亏欠,愿以家产银钱赔偿。”
“对对,我们赔我们赔就是,他叔,他婶子,千万饶了他一命,叫我老两口做什么都愿意。”李香菊跪在地上哭喊。
“当谁都像他,能做出这种事,咱们可都是本分人。”
“嗐,还算有点良心。”
“赶走其实也行,好歹叫几个邻村看看,咱们这里是容不下这种事的。”
人群中渐渐冒出几句替林家说话的声音,也有林家本家亲戚帮着求情,淹死人河里的水用着都晦气,不如撵走,如此同样有震慑。
偷情是天理不容的大事,就算顾家和林家定了亲,尚未嫁娶,裁断也不在顾家手里。徐承安思索好一会儿,喊了村里几个老人一同商量,又问过顾铁山和苗秋莲意思,最后发了话,林家赔顾家五两银子并一亩水田一亩旱田,当场写契画押,至于林成一家,限十五日内离开小河村。
苗秋莲和顾铁山原本没想要什么田地,只要他林家离开,出了这口恶气就好,但林成李香菊两人为讨好求饶,生怕没离开前顾家人再来打,便让出了两亩地,好叫人看出他们的诚心,再者,他们被赶出村子,田地带不走,卖也卖不上好价钱,这些无论林成还是林晋鹏都心知肚明,眼下只要能保住命就好。
一切办妥后,徐承安走了,让村里人都散了,林家慌里慌张关上院门,总算隔绝了那些目光。
苗秋莲骂骂够了,哭也哭够了,这门亲事就此作废,回到家便歇下了,睡前让张春花和李月好生照看顾兰时,给洗脸换衣裳。
庄家村子素来没什么趣事异闻,今日这么一闹,许多人嘴里都谈论,爱听热闹的人不少,唯独没人去的山脚下一处破院子里清冷安静。
裴厌从竹筐里掏出两身衣裳,底下是干草垫着的许多鸟蛋,至于院里向他摇了两下尾巴但没敢上前的长毛脏狗,他没理会。
双儿的衣裳他瞅了一眼,倒是林晋鹏的袍子衣料不错,结实耐用,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草鞋,夏秋穿还好,天一冷没布鞋子裹脚到底不行,这布料属实不错,可以做两双新鞋穿。
至于“偷窃”二字,从未在他心中出现过,是那两人先撇下衣裳跑了,与他何干,再说了,他常见死人身上都能扒衣服,更何况扔在山里的。

第12章
林家是在一天半夜搬走的,没敢和任何人说,第二天一早村里人才发现他家空了,林家邻居说夜里有动静,估计是那会儿偷摸拉车牵驴走了,据说是投奔了几十里外的远房亲戚。
至于林家的房屋和田产,全部贱价卖给了村里亲戚。都知道他家这破事,有便宜占怎么可能愿意出高价,林成李香菊哪里不知道吃亏了,但老脸丢尽,只能快点出手搬走,吃多大的亏都得咽下去。
而于青青,就算有个无赖老爹,他做下这种要浸猪笼的事,文水村也容不下他,连于赖子看见怒不可遏的文水村里正和众人,照样不敢犯众怒,于是敲了林家一笔钱——整整五两银子,才将于青青给了林晋鹏,说是成亲,最后连礼都没办,一手交钱一手给人。
李香菊骂了几天儿子,复又将怒火移到于青青身上,乡下人家,娶个媳妇一般是五两银子的彩礼,夫郎是二两或三两,三两看着不多,有境况差的人家,一年到头不过挣二三两而已。
卖地卖房亏了一大笔钱,为平息顾家怒火赔了五两进去,结果还被于赖子敲竹杠,她对于青青当然没有任何好脸色,动辄打骂。
于青青从小见于赖子耍泼无赖惯了,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和林晋鹏勾搭上,被李香菊苛待,他没忍几天就和李香菊还嘴对打,这事儿林晋鹏也有错,他才不怕,大不了,到了新地方就把所有事捅出去,叫林家也不好过。
因此,林成林晋鹏虽烦他二人日日争吵,却也不敢真的对于青青怎么样,厌烦时便由着李香菊去骂。
林家搬走之后,小河村的流言过了几日才渐渐下去,顾兰时没怎么出门,只在家里待着,怕他想不开,苗秋莲让竹哥儿一直跟着。
在炕上睡了两天没动弹,到第三天时,顾兰时觉得烦闷,翻了针线篮子出来,却看见正在做的嫁衣和鸳鸯枕头。
红布是他爹在镇上买的好布,颜色亮布料好,花了不少钱呢。
他生气有点想扔了东西,可这是他们家的钱,手都伸出去了又收回来。他们这儿习俗如此,还没找婆家的双儿和姑娘,不少都会早早绣嫁衣,因此多是自己家出钱买布,当然也有定下亲后婆家送来布料再做。
把嫁衣和枕头布塞进箱子里,眼不见心不烦,他拿起纳了一半的鞋底,还没动几针就听见外头竹哥儿的声音,原是两个姐姐来了,他连忙下炕穿鞋。
“玉姐,秀姐。”顾兰时还没出堂屋,两人就进来了。
顾兰玉肘间挽着篮子,放在桌上后笑道:“兰时,怎的起来了,竹哥儿说你睡下了。”
她性子软,说话也不急,总一副温和的模样。
“起来正好,大白天的,说说玩玩也高兴。”顾兰秀和她大姐是截然不同的性子,风风火火随了苗秋莲。
顾兰时给她俩倒水,说道:“爹娘地里去了,怎么没带馨儿?”
馨儿是顾兰玉女儿,今年两岁,顾兰玉笑着说:“她爷奶带着呢,我一个来,抱不动她,越大越懒了,路稍一长就不愿走,非得抱着。”
“去把肉放好,今儿一大早才割的,吃不完,回头记得吊井里,天热,万一坏了。”顾兰秀掀开篮子布同竹哥儿交代,又拿出一包点心,说:“我和玉姐方才到地里去了,就知道爹娘在那儿,这不让我俩先回来,这你二姐夫买的。”
顾兰玉也把竹篮里的鸡蛋和红糖让竹哥儿去放好,正说着话,苗秋莲和顾铁山进门了。
两个女儿回来,一家子总是高兴的,顾兰时又是说又是笑的,情绪出来后,心情明显好上许多,想起做饭的事,还上灶房把干黄花菜和山木耳用水泡了一把。
聊天说闲话时辰过得快,眼瞅着快到晌午,顾兰时起身道:“娘,我去做饭,你们说话。”
见他愿意动了,苗秋莲连忙答应:“好好,你去,把肉炒了。”
等他进灶房后,顾兰玉和顾兰秀朝外头看一眼,才低声问起林晋鹏的事,她俩嫁的是邻村,离小河村都不算远,村里也有小河村的出嫁女和夫郎,自然听说了这件事,今天其实是回来看顾兰时的。
苗秋莲叹一口气,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该死的王八蛋。”顾兰秀骂骂咧咧,又说:“还好搬走了,不然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了糟心。”
“可不是。”顾兰玉点头道。
“算了,不说这些。”苗秋莲摆摆手,看着顾兰秀问道:“秀儿,最近没动静?”
顾兰秀嫁人一年多,但一直没生,婆家嘴里免不了埋怨催促,她自己有时心烦就回娘家躲着。
成亲生孩子对乡下人来说是要紧的大事,提起这个,顾兰秀一下子愁眉苦脸的,说:“没,家里说改天去看看郎中。”
灶房里,干米饭蒸上锅,顾兰时切肉切菜,竹哥儿进来打下手,把泡好的黄花菜和木耳捞出来洗净。
风从窗外吹进来,大太阳晒得地面都是白的,他看一眼外面,麦子收拾完后瓜菜上不再覆尘土,瞧着鲜绿,今年院子里的黄花菜已经收了一茬,趁没开花就得摘下晒干,这会儿看着又有些花苞长出来,下午该掐了。
一顿饭又是肉又是鸡蛋的,比有的穷人家过年还丰盛呢,连菜也都是好的,木耳这种只有山里才长的东西值钱,平时采到都是晒干了到镇上卖,亦或是有人下来收,平时都舍不得吃,今天这一小把,还是因顾兰玉和顾兰秀回娘家才泡的。
两人每次回来多少都会带点东西,能吃的苗秋莲不会等她俩走了再吃,婆家再好,到底不是亲生的,怕女儿受委屈,带回来的肉和蛋自然要让她们多吃些。
一家子美美吃了顿饭后,狗儿没出门打草,和姐姐哥哥们闲聊吃果子,玩耍了一阵,而后在院里打水的顾铁山抬头一看,已经申时了,便喊两个女儿趁天色亮回婆家去。
顾兰玉和顾兰秀今天结伴回来,她两个妇人,没有男人跟着,不好等天晚再动身。
傍晚,红霞满天,青山如黛。
山脚下小小村落尚有几缕余烟未散,白日里再多喧嚣,也渐渐归于宁静。
顾家后院,苗秋莲提着竹篮在鸡圈翻找了一遍鸡蛋,母鸡下蛋没个时辰,一阵早一阵晚的,近来天热,不过还是摸到两个。
母鸡咕咕低声叫着,一边用爪子刨土一边低头啄,她翻完鸡圈又去旁边鸭圈翻看,母鸭下蛋不一定全是夜里,正忙着,顾铁山从东边过道走来,他拿起靠在墙上的铁锨铲粪。
一入夏,蝇虫变多,后院养了各种禽畜,粪臭味更是会引来嗡嗡叫的蝇子,令人心烦又厌恶,不拾掇干净家里臭烘烘的,惹人笑话。
没摸到鸭蛋,苗秋莲把蛋篮子放在过道口,也拿了铁锨来铲粪。
离屋子最远的角落堆着粪堆,为掩盖臭味,每天都会用干土覆盖,再点燃能驱蝇除臭的药叶熏一熏,味道就会好很多。
粪堆为人厌恶,却是田里上肥不可缺的东西,家里牲畜多,攒粪更容易些。
三头母猪在各自的圈里哼哼唧唧,已经断奶的猪仔按窝也分别在三个圈里,他们家的猪圈大,用石头和黄泥垒成结实的隔墙弄成十个小圈,后来又添了两个圈,天天打猪草煮猪食喂着,老猪小猪在里头吃了睡睡了吃的长膘。
苗秋莲站在猪圈外看一眼,说:“他爹,到明年留两头母猪仔别劁,猪圈不是还有空的,多下两窝猪仔好去卖。”
以前大儿子二儿子还没分家的时候,干活的人多,他们家养了八头母猪,大猪小猪加起来几十只,在村里可是养猪的大户,那几年赚了些钱,不然两个儿子分家时也盖不起来新房。
正是因为日子好,顾兰玉和顾兰秀嫁的都不错,回娘家拿得起肉蛋这些东西。
今年三头老母猪下仔都多,一共二十六只,刚足两月时就被邻村人买去六只,顾铁山又用驴车拉着到猪市上卖了十只,他们宁水镇东郊的猪市不止杀猪屠宰,更是生猪买卖相看的地方。
顾兰生和顾兰河各自捉了一只猪仔回去养,自己儿子要,顾铁山和苗秋莲哪有不许的,况且猪太多也养不过来。
余下还有八只猪仔,等养上一年成了大猪,留两头自家吃的,要么卖给附近屠户要么赶去大集或镇上。
他们这儿的人无论富贵贫穷都喜好吃猪肉,据说府城卖得更好,肉铺里的猪肉再多,一早上就能卖光。
顾铁山用铁锨拍了拍粪堆,又铲土覆盖,他没停下手里活,点着头道:“行,多打草挖薯根的事,如今新兴的,竟爱好吃乳猪,想想也是,小猪到底比大猪肉嫩。”
薯根是山上野薯和有大块根茎野草的称呼,多数人也能吃,没什么滋味,饥年时或者太穷的人家才会去挖,煮了给猪吃倒是不错。
他拾掇完鸡圈和驴棚,看一眼空了的狗窝,说:“黑儿老死了,后院没个看顾,还是逮只小狗回来。”
苗秋莲想了一下说:“我记得赵家那狗肚子大,好像快下了,我就是不爱和他们家来往,一个个都是是非精。”
见牛水槽里水不多,顾铁山把边沿上的盐砖往里挪挪,拎起旧木桶要到前院打水,闻言道:“老刘家的狗已经下了,明天我到他家看看。”
“好。”苗秋莲应一声,刘向与顾铁山交好,家在隔壁清水村。
铲完粪,她拿一把缠好的干药叶点燃,在后院到处熏了熏,果见被药烟笼罩的地方蝇虫落地,炙烤的药味充斥,臭味减弱了许多。
天色越来越暗,顾兰时将狗儿劈好的柴火拾进柴房,正拍身上木屑渣子,他娘带着一身药叶味从后院过来。
“娘,那你先洗。”他说着,将窗沿上的野澡珠拿了几个过来。
苗秋莲舀了半盆水,犹豫一下道:“兰哥儿,你跟娘说,你那梦,还梦见什么了?”
林家走了好几天,她今天在地里干活时突然想起这件事。
顾兰时一愣,最近他心烦意乱,差点忘了做梦这一茬。

第13章
梦里的事其实有些模糊了,顾兰时一边回想一边说:“林晋鹏就是个爱在外头风流的,我梦到他有钱得势后,好像还纳妾了,不止一个,别的就再没什么。”
“噢噢。”苗秋莲听着,嘴里应了两声,她停下洗手的动作想了半天,随后道:“兰哥儿,记得这事儿别在外头说,万一……”
顾兰时没懂,疑惑问道:“娘,万一什么?”
苗秋莲拿过野澡珠搓手,低声开口:“问这么多干啥,记住我的话,我跟你爹知道这事儿就行了。”
她洗干净手上白沫子,又说:“以后,要是再做什么梦就跟娘说说。”
“嗯,我知道了。”顾兰时似懂非懂,不过自己说话有人听总是好的。
林家事发后,他虽然心里不好受了几天,可这会儿想想,不用嫁给林晋鹏,他竟觉得十分高兴,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对林晋鹏,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喜。
这下好了,亲事彻底黄了。顾兰时突觉喜悦,多日来的闷气彻底消散,恰好一阵晚风迎面吹拂而来,让他觉得心中舒坦开阔,顿时喜笑颜开,眼中如有星光。
翌日晌午,太阳正大,别说在日头底下干活,就是在阴凉处动一动也叫人汗流浃背。
堂屋门敞开,偶尔会刮来一阵风,顾兰时架了耙子打草鞋,他有一双烂的都不好补了,干脆弄双新的,竹哥儿出门前见他拿了草鞋耙子,也嚷嚷着要呢。
庄稼人平时舍不得穿布鞋下地,只要天不是太冷,大多都是穿草鞋,旱田还好,水田里又是泥又是水的,草鞋脏了坏了不觉得可惜。
这草鞋是自己穿,要是弄得粗糙没几天就坏了,他手下编的细致,慢是慢了些,但没糊弄。
半掩的院门被推开,顾兰时抬头看过去,他拧着蒲草条子不好撒开手,说道:“娘,水都舀好了。”
“好,知道了。”苗秋莲背着一筐草眯缝着眼睛走进来,脸上全是汗,问道:“你爹他们没回来?”
“没。”顾兰时应道,看一眼天色说:“正午了,不过山上好点,树林子密,没山下这么晒。”
顾铁山今天带着狗儿和竹哥儿到山上挖笋和薯根去了,夏天的笋没那么好吃,但焯水后趁太阳大晒成笋干,能留着冬天吃。
苗秋莲在屋檐下放下竹筐,点点头道:“也对,山上能凉快些。”
她站在旁边看了看:“这看着小,是给竹哥儿的?”
“嗯。”顾兰时笑眯眯点头,道:“喊着要呢,先给他打一双出来。”
“明儿你永安叔给孙子办满月,下午我就得过去帮忙,你盯着点时辰,带竹哥儿和狗儿过去。”苗秋莲拉了板凳拿了蒲扇坐下扇风,擦擦汗又说:“去了一人吃一个蛋,别多拿,咱家又不少这口吃的,吃完就回来做饭。”
许永安家境不错,又是好面子的人,他二儿子许福去年成亲,今年儿媳妇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满月酒给村里所有人都招呼了,让去吃喜宴,喜宴虽说在明天,但今日就得把菜肉点齐备好,少不了要让村里人帮忙,而且喜宴前一天主家会煮一锅鸡蛋,进门无论老少都要先吃一个蛋。
苗秋莲和顾铁山不爱占别人便宜,况且满月酒不比婚丧嫁娶这种,顾铁山明天吃喜宴给人礼钱时才去。
“我知道。”顾兰时答应下来。
树上夏蝉滋——滋——嘶叫,越发显得夏日燥热,他娘俩一个摇蒲扇一个打草鞋说了阵闲话后,竹哥儿他们就回来了,沉甸甸挖了好多笋子,还有猪吃的地薯和草根。
满载的竹筐放进堂屋避免晒到,近来地里活不重,天又这么热,偷一阵闲难免的事。门屋大敞,时而有风吹进来,一家子喝茶水扇凉,倒也有几分自在。
太阳逐渐往西边走,没那么热了,顾兰时低头干活,有竹哥儿和狗儿帮着搓草绳,编得就快了些,等一只草鞋打出来,他摸着脖子抬头向外看一眼,问道:“你俩饿不饿?”
竹哥儿还在拧蒲草,闻言想了下,说:“有点儿,但也没那么饿。”
顾兰时站起拍拍身上草屑,笑道:“也不早了,去那边吃个蛋,回来才做饭呢。”
商量着,三人整顿整顿就出门了。
顾铁山在后院喂猪打扫,前头没人,顾兰时出来时顺手带上了院门,村里总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家里之前养的狗老死了,不关门的话没个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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