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金蓉如此让他没脸,他自然没好听的话,倒不是真为裴厌打抱不平。
“嗐,也是呢,满村都找不到他家这样做事的。”孙老夫郎应和道,他旁边郑老太太一看大伙儿都吃不上媒人酒,心里也舒坦了,跟着一起数落叶金蓉。
“哟,都在呢。”曹小巧挎着篮子近前,也不知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她笑得一脸褶子。
“他巧婶子,上哪儿去了?”只有郑老太太同她说话,其他人要么不吭气,要么撇嘴斜眼。
走了这一路,曹小巧气喘吁吁,恰好树根底下有块石头,她顺势坐下,喜滋滋道:“也没去哪儿。”
郑老太太一眼就看见她篮子里的大桃子,虽说用布盖住了,可风一吹动,红红的桃子就露出来,她伸长脖子探头想去细看,嘴里直砸吧,说:“我看,你这桃子不少呢,瞧着就水灵。”
曹小巧戒备地将竹篮往另一边藏,她本意是想歇歇脚,没成想给人看到了,于是掩饰道:“路上碰见亲戚,给了几个。”
“既是给的,又不值钱,干脆,也分我半个吃。”郑老太太馋得眼睛直往篮子上瞅。
曹小巧神色一下子就变了,尖声道:“就凭你?这么大的桃子你说不值钱就不值钱?也好意思问别人要吃的,撒泡尿照照。”
这话说得太难听,郑老太太面上挂不住,照面就朝那边吐唾沫,曹小巧连忙避开。
郑老太太毫不示弱,骂道:“卖*的老娼妇,你这桃子就是金子做的,求你郑姑奶奶吃一口都求不来,给你脸了,让你在这里吆五喝六。”
“嘴馋心烂的下作东西,自己没本事,连个桃儿也吃不上,倒问别人要饭,狗娘养的。”曹小巧回骂道。
这话戳了郑老太太心窝子,当即就跳了脚,指着对方破口大骂:“下贱烂货,扯你娘的臊,狗娼妇竟也敢指派我。”
孙老夫郎连忙劝道:“行了行了,快别在这里现眼。”
他对曹小巧摆摆手,说:“快走快走,少在这里惹事,一会儿连汉子爷们儿都要围过来,到时有你们臊的。”
其他几人也在劝和,偏偏方红花看一眼那篮子红桃,冷笑道:“我看啊,哪里是亲戚给的,是偷来的吧。”
曹小巧刚安分了,闻言眼睛瞪圆,嚯一下站起来。
“我可没听说你哪家亲戚种了桃子,就你这素日偷瓜掐菜的下贱模样,亲戚都给你祸害了一遍,谁会给你桃子吃?八成,就是偷来的!”方红花气势汹汹也站了起来。
“你心虚什么?难不成,真给说中了。”郑老太太有了帮手,越发气盛,嚷嚷道:“他曹小巧又偷东西了,这回可好,都偷到邻村去了,天杀的贼,活该叫人指着脸骂。”
“死穷鬼你叫唤什么劲,舔着脸要饭的货色。”曹小巧可看不上她,又穷又馋,总爱占别人便宜,至于方红花,她俩以前就有点旧怨在,顾家日子过得好,叫她这些年心里都不得劲,于是指着方红花鼻子骂:“老货,瞎说八道叫你天打雷劈烂嘴烂舌!”
郑老太太被一句穷鬼揭了最大的短,气得脸都发青,恨得牙痒痒,一口气没喘上来直往后倒,孙老夫郎几人连忙接住她,慌里慌张给掐人中顺心口。
方红花叉腰开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良心的烂货,自己亲孙女要死了都不救,你死了腿一蹬,捏着钱到棺材里也花不出一文,留着镶你那把烂骨头,狗日的,叫你死了进油锅里炸!”
见曹小巧也要骂,她嗓门瞬间拔高,生生打断了对方:“猪狗不如的老牲口!谁家种个菜你都要扒门缝里眼红,村头张家村后李家,你又是折断人家结了果的柿子枝,又是踩人家地里刚出来的豆苗,连别人鸭子你都要偷去,人赃并获也非说是你的,谁家便宜都想占,蝇子屎都不放过,偷我家麦子还要打我孙子,我今儿能让你好过?”
“你!”曹小巧被逮着痛处骂,搁别人都觉得戳中脊梁骨,早灰溜溜跑了,她素来不要脸,想骂回去却抓不到短,只能跳着脚骂些肮脏不堪的言语。
两人骂的不可开交,你来我往仿佛十辈子仇人。
曹小巧干的缺德事太多,被指着鼻子骂无法反驳,落了方红花下风,气得脸都肿胀起来,转眼忽然瞧见从地里拔草回来的顾兰时,她登时像找到了短,嘴快道:“我当是谁,原是没脸皮的小娼妓。”
“老东西!”方红花一下子怒了,过去就给了曹小巧一耳光,扯着对方脸皮子厮打起来。
两个小老太太打架,其中一个正是自己阿奶,顾兰时和狗儿连忙跑过去,同孙老夫郎几个一起将二人扯开。
还没进村时,顾兰时就听见她阿奶中气十足跟人对骂,虽没搞清缘由,但听见曹小巧骂得那样脏,他也没忍,趁机狠狠拧了曹小巧几下,疼得对方嗷嗷叫,作势也要来打他。
狗儿到底是个汉子,不好跟妇人对打,更别说是个上年纪的老妇,只能抓着曹小巧胳膊不让动,方红花便趁机多打了曹小巧两耳巴子。
村里其他人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孙老夫郎朝钱家二房招招手,让把扯开的曹小巧抬走。
“行了大娘,别骂了,快家去。”钱义和嫌弃他这个大娘撒泼丢人,碍于亲戚情面不得不和媳妇把人往老家扶。
曹小巧走时没忘了她偷来的一篮子桃,扯着嗓子哭骂却无人理会,她儿子在地里还没回来,儿子夫郎在家带孩子,一看她进门,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更别说问候关切。
方红花没怎么吃亏,顾兰时帮她把乱了的白发拢好,又整整衣裳,和狗儿搀着她回家去了。
还没进门,顾兰时就听见有小孩哭声,二堂嫂何水儿抱着孩子焦急走来,几人迎面碰上,她连忙问道:“阿奶,这是怎么了?”
之前听到方红花大嗓门跟人骂仗,偏偏襁褓里的孩子醒了,哭闹着要吃奶,嚎得那叫一个厉害,家里男人都下地去了,婆婆回娘家,妯娌也不在,她实在没法儿,哄了一阵喂了奶,赶紧就出来看。
“没什么要紧的,和曹小巧那老东西骂了几句,你快哄娃儿。”方红花摆摆手。
“原是她。”何水儿拍拍孩子,有心想让她老人家别在外头和人吵,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是孙子媳妇,哪有说长辈不是的,只得咽下。
顾兰时解释道:“嫂子你不知道,头先姓曹的想占便宜又想打竹哥儿,阿奶气不过,才跟她吵了几句。”
“这老东西。”何水儿这才明白,一边往屋里让他两个坐,一边说:“前几年为借他家钱的事,还看咱们家不顺眼呢,骂她一顿还真算不得什么。”
她说的,正是曹小巧心中对方红花的旧怨。
曹小巧生了两个儿子,她跟着小儿子过日子,小儿子钱丰头胎得了个闺女,生下来曹小巧就不喜,对儿子娶的夫郎于慧儿更是没好脸色。
四年前钱丰十岁的闺女生病要抓药,钱丰手里没钱便问老娘开口,他爹死前挣的钱都在他娘手里攥着,因老娘寡妇一个,之前他从没向老娘张过嘴。
可曹小巧嫌弃女孩儿不值钱,竟还要为她花钱,便将儿子骂出房,说自己一个钱都没有,就算钱丰说日后还也不肯。
钱丰和于慧儿哪能看着自己姑娘活生生拖死,出门遇到方红花,心中盘算顾家过得好,手里应该有余的,便朝方红花借了些银钱,后来闺女病好了,两口子心里都高兴,随后的日子里勒紧裤腰带攒钱还债,曹小巧依旧没出一文钱。
也是从那时候起,于慧儿就不怎么搭理婆婆曹小巧,连钱丰也为老娘见死不救的事耿耿于怀,每每母子吵架,都要把这事拉出来说道,便让曹小巧对方红花渐渐有了怨恨。
顾兰时知道这事,已经过去的事再提没意思,况且全村都知道曹小巧是个什么人,他和狗儿陪着方红花说了一阵话消气,直到该做饭时才回家。
小山坡树林子里,顾兰时背着竹筐拿着镰刀一边找猪毛菜一边往坡上走,竹哥儿的小竹筐里已经塞满了野苋菜,这时节,野苋菜是很好吃的。
“咱们今天下面条,煮些野苋菜配着吃,又绿又嫩。”竹哥儿又想吃白面了。
顾兰时转头看他,笑道:“前两天不是刚吃过一顿,要真想吃,你去跟娘说,她若说行我就给你做,我可不挨这个骂。”
“哼。”竹哥儿一撇嘴,气鼓鼓道:“每回都我说,我说了也得挨顿骂,你不是一样吃。”
顾兰时才不上他的当,说:“我可没这么嘴馋,再说了,我去说不一定成,你挨顿骂怕什么,最后总会做,你想想,挨骂重要还是吃面条重要?”
竹哥儿皱着眉头纠结一会儿,最后笑着开口:“那还是面条要紧些,我回家就和娘说,顺便,看能不能一人卧个荷包蛋。”
顾兰时也笑了,荷包蛋可不容易吃着,要是竹哥儿讨到了,他也能解解馋。
到山坡顶上后树越密,还有不少几人粗的老树,两人今天没想走远,就在附近找找野菜。
顾兰时割了一大把猪毛菜,塞进竹筐刚要起身拎起来,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远处一点人影。
隔了七八丈远,中间又有枝叶繁茂的树木掩映,当第一眼发觉是林晋鹏后,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对方站在那里环顾四周的模样,忽然就往粗壮老树后一藏。
“兰……”竹哥儿见他神色不对,疑惑询问,却被一把捂住嘴巴。
顾兰时搂着弟弟躲在树后面没动,侧耳聆听那边动静,没听到有人走过来,才谨慎从树后探头。
林晋鹏今日穿了身深青色袍子,是和庄稼汉不同的打扮,布料虽不怎么好,但样式无疑是妥帖雅致的,甚至还绣了竹纹。以前对方只要在村里穿这身衣裳,总会让未出阁的双儿和姑娘红了脸,连成了亲的媳妇、夫郎都会多瞅两眼,没别的,他长得俊身板又挺拔,穿袍子怎么都好看。
顾兰时同样对这身衣裳记忆深刻,因此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自打两人亲事说定后,为避嫌就没怎么见过,偶尔在村里碰到,林晋鹏朝他笑,他只点头示意,没说几句话。
树木遮挡,但还是能看见林晋鹏往山上走,身影渐渐从眼前消失。
他方才看见对方站在村里人常走的那条山路上,若是上山挖笋子找野菜,亦或是站在那里等同伴,也不至于那么警惕,就好像、就好像防备有人在后面跟着。
不怎么好的感觉浮上心头,顾兰时心突突跳了两下,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下意识狠狠咬住下唇,随后把没装多少野菜的竹筐给弟弟,压低声音说:“竹哥儿,你别出声,回家找你狗儿哥来,他若问,你只说我让他来,我先往山上去,记得无论他做什么,都给我把他拽来。”
顾兰竹似懂非懂,愣愣点着头答应,两个竹筐又是背又是拎的,一声不吭往家小跑。
顾兰时则放轻脚步,一路悄悄往山上去,边走边往树后躲,又怕离得太远跟丢。
头一回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心跳个不停,像是要从腔子里蹦出来,生怕被听见,抿着嘴巴屏息不敢大喘气,明明树林子里不热,他却一头汗。
村里人踩出来的路渐渐消失,越往山里,路径越分散,毕竟是进山找东西,那些山货野菜不可能都在一处。
脚下草丛茂盛,树荫遮蔽,前面再看不见人,顾兰时停下,意识到自己跟丢了。
要回去吗?
莫名的,他有些不甘心,或者说不放心。
眼神在四周疯狂搜寻,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再一转眼,忽然看见地上有被踩扁尚未恢复的一丛草。
他既不是猎户也不是采药人,对追踪寻迹不甚懂,发现痕迹后心中一凛,连忙跟去那边。
溪水潺潺,在平缓低洼处形成一汪不大的清澈水潭,潭边多石头,草木较为稀疏,头顶没什么遮挡,太阳照下来,映得微晃的水面波光粼粼。
这是处隐秘的地方,少有人踏足,不远处林子里,甚至长了许多比人还高的灌木丛。
流水声、鸟叫声在如此幽静的地方越发显得空灵。
身着青色袍子的林晋鹏来到这里后,神色比之前放松,他嘴角噙笑,走向坐在溪边石头上的人,越走脚步越快,像是有些急不可耐,因此,他并未留意到,藏在身后灌木丛中的一双眼睛。
顾兰时小心翼翼拨开草丛,忍着枝条刮过脸颊带来的不适,他紧紧抿着嘴巴,很怕自己要是控制不住弄出动静来。
溪边大小石头都挤挨在一起,是条石头河,晒得发白的石头看起来比土地干净多了。
看见坐在石头上的人转头,他瞪大眼睛,果然是个双儿,眉心有红钿,此时来不及愤怒,心里只知道林晋鹏果然是来私会,至于私会的那个人,他不认识,不知道是哪个村的。
幽会的两人离他有点远,说话声音也低,他没听清说了什么,然而下一刻,那两人突然抱在一起开始啃嘴,吓了顾兰时一跳,哪里见过这种直白甚至粗鄙的事,他捏紧了手边灌木枝条,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脸颊涨红窘迫。
“你可别想。”陌生双儿喘着气按住林晋鹏的手,含水的眼睛似有几分责怪,说:“我可听人说了,你家里,已为你定下亲事,怎的还来找我?”
他俩神思已不知飞到何处,况且这里四下无人,胆子大起来,连声音也顾不得压了。
林晋鹏猴急火燎,抱着人啃了下嘴才道:“你说他?他家两年后才放人,说什么找人算出来的,反正要等,不如,咱们先快活两年,回头,等我多攒些钱,也好将你娶回来……”
顾兰时根本没想到会从他俩嘴里听到自己,一下子蒙了,林晋鹏的话让他倍感屈辱,看那两人熟稔的模样,想必早就勾搭上了,却装着清白的模样同他定亲。
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翻涌,连头也像有热血涌上,让他想吐又有点头晕目眩,心中愤恨不已。
不等他将胸腔里的愤懑喊出来,大声质问林晋鹏,就看见那两人衣裳扔的到处都是,光天化日之下衣不蔽体,着实丑陋不堪。
这还不算什么,也不知道那两人发什么疯,林晋鹏大掌死死捂住双儿口鼻,那人蹬着腿挣扎却不敌。
顾兰时看得一愣一愣,他心中一惊,差点以为林晋鹏在杀人,想闷死那个双儿。
然而下一幕,同样超出他所思所见,全然不同的狰狞丑恶东西拱进去,林晋鹏松开手,就见那个双儿仰面伸长脖子,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还是别的的叫声,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粘腻。
顾兰时脑子里猛地一响,隐隐约约明白了在做什么,他一个清清白白未通人事的双儿,哪里见过这阵仗,耳边更是传来让人难以忍受的声音。
各种情绪积涌,让他难以承受,以至于突然爆发。
“啊啊————”
一声尖叫惊得山林都似晃了晃,落在枝头的飞鸟扑棱棱扇动逃窜。
偷人的野鸳鸯绝没想到有人在附近,更被那刺耳的尖叫声吓得俱是一哆嗦,魂儿几乎都吓飞了,好悬没被吓死,更别说其他。
林晋鹏脸皮一阵青一阵白,怕事迹败露身败名裂,又怕自己物件再也起不来,他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差点当场崩溃。
“快,快撵上去!”
他被推了一把,忽然就反应过来,两人连穿衣都顾不得,只随手捡起中衣胡乱裹上,连忙就去追人,生怕对方引来其他人,不然就真的完了。
发现在前面一边跑一边哭的人是顾兰时后,林晋鹏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理智尚未回笼,却也知道一定要撵上去,最起码、最起码得把那张嘴捂住,至于捂住后怎么办,他完全没工夫考虑。
顾兰时眼泪直掉,连哭声都控制不住,唯一的理智是认准了下山方向,没有在山里乱跑。
哭嚎声让找上山的人听见,恰好赶到附近的狗儿听见动静,辨认出是顾兰时的,拔腿就和竹哥儿跑过来,边跑边喊:“兰时哥哥?你怎么样!”
迎面看见自家人,顾兰时哭声更大,嚎叫着泣不成声,喊道:“他、他,林晋鹏,偷人!”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但狗儿看见了追在顾兰时后面的林晋鹏,他唬了一跳,心像是蹦到了嗓子眼紧了一紧,急智之下连忙朝自己身后喊:“爹娘我兰时哥哥和晋鹏哥在这里,别上那边找了!”
此话一出,本就心虚到极点的一对奸夫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像是崩掉了,大惊失色,脸都是白的,生生停下了追撵的脚步,望着顾家三人恨不得活剐了。
林晋鹏突然醒悟,道:“快回去穿衣裳,就算引了人来,就说他们诬陷,打死也别认。”
两人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匆匆忙忙往溪边赶。
而顾兰时在跑到竹哥儿和狗儿身边后,三人也没敢停,一家人自有默契在,咬着牙要下山把大人喊来。
“我先家去喊人,你俩别被追上。”狗儿说完就撒开腿往前跑了,他年纪不大,但好歹是个皮实健壮的小汉子,腿脚自然快些。
顾兰时和竹哥儿从小干活,都不是风吹就倒的人,山路不平,好在他俩平时走惯了,这会儿情况紧急就算踉跄了几下也没摔倒,他一哭,竹哥儿没弄懂发生什么,也给吓哭了,两人哭哭啼啼往山下跑。
另一边,狗儿又气又惊之下如有神助,跑得比平日还快,刚进村就瞅见不远处有两人,他连看都没看清是谁,气喘吁吁朝家那边喊道:“爹娘不好了!我晋鹏哥在山上出事了!”
第10章
“你说晋鹏!”田桂芬拎着空篮子正要和碰见的于慧儿一起去挖野菜,偏巧听见顾兰瑜这么一嗓子,连忙上前来问。
狗儿见她是林家本家亲戚,眼珠子一转说:“是啊婶子,我这不是喊我爹娘帮忙,要紧要紧,可别耽误了。”
田桂芬见他如此焦急,虽然没说是什么,也知道出了大事,火急火燎就要往李香菊家去,说:“你们快去救人,我喊他爹娘就来。”
顾铁山和苗秋莲今日在家,恰巧他大哥顾兰生过来了,听见动静赶紧跑出门,照面就问:“这是怎么了?”
狗儿顾不得解释:“快快!快上山。”
三个人不明所以,跟着他跑起来,路过出来看什么事的邻居石头他娘,苗秋莲喊:“他婶子,帮着留神家门。”
石头娘刘桂花忙道:“知道知道,你们快去。”
一通乱跑上了山,林晋鹏挑的地方较深,苗秋莲以为是在山里摔了或是伤了,她跑得没有那么快,只让其他三人赶紧去,不用管自己。
狗儿带着老爹和大哥沿着方才过来的路寻找,好在有顾兰时的哭嚎声为指引,顾铁山还没见到儿子面就听见哭声,心里难免着急,他们家这几个孩子虽然不金贵,可从来没哭成这样。
“兰时!兰时!”顾铁山高声呼喊,又听见竹哥儿像是也在哭,连忙喊道:“竹哥儿!”
“爹!”顾兰时听见这声音,心中委屈更甚,呜咽声更大。
竹哥儿一路跑一路跟着哭,着实有点累,他已经哭不出来也跑不动,等见了家里人,停下后瘪着嘴眼泪汪汪说跑不动了。
顾兰生道:“娘就在后边,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顾铁山没头没脑跑上山,一头雾水,着急问道:“兰时,你跟爹说,到底怎么了?”
顾兰时恨恨跺了下脚,抹一把眼泪道:“爹,林晋鹏他在山里偷人,我全看见了!是个不认识的双儿,我撞破他俩奸情,他俩就在后面追我。”
说到这里,他连忙道:“爹,快走,快抓他俩去,万一跑了。”
“啥!”顾铁山嗓子拔高,有点不敢置信,但看儿子哭成这样,只好先一探究竟。
顾兰时领着家里人往山溪那边跑,突然想到已经耽误好一会儿,要是那两人跑了,没抓个人赃并获,林晋鹏平时在村里名声很不错,要是颠倒黑白,到时谁能信他,就越发着急气愤,连哭泣都顾不上了。
“就在前面!”他顾不上别的路,直接从灌木丛中钻过去,全不管身上头上蹭到的灰尘草籽。
山溪哗啦啦流淌,潭水清澈见底,宁静被四个人打破,一过来果然没看见林晋鹏两人,顾兰时气得咬牙。
“兰哥儿?这哪里有人?”顾铁山一肚子疑问,他有点不相信这件事,可自家孩子少有扯谎的,再说顾兰时已经这么大了,这种诬陷别人清白的事,就更不可能乱讲。
“爹!我真的看见了,就在那块大石头上,他俩、他俩!哎!”顾兰时又气又羞。
顾兰生环顾四周,这山林幽静,到处都是树木草丛,要是有人藏起来,一时半会儿确实不好找,况且他们过来的方向虽是下山必经之路,但只要有心隐藏绕路,还真有错过的可能。
“那怎么办?他追我兰时哥哥的时候,我和竹哥儿亲眼见着了。”狗儿问道,顾兰时最后那句话不好接,只能当没听见。
顾兰生知道弟弟不是乱说话的人,今天这事要是糊弄过去,心里怎么能过得去,于是说道:“要不先找找,万一是藏起来。”
“只好如此,狗儿,跟着兰时。”顾铁山点点头,随后几人各自朝一个方向去。
顾兰时抽噎着,他眼眶通红,从地上捡了根长树枝,好拨开草丛开路,狗儿在旁边几步远的地方,嘴里骂道:“这人模狗样的,没成想是这种腌臜东西。”
“兰时,兰时!”
苗秋莲的声音传来,顾兰时连忙回应:“娘,我在这里。”
“兰时啊,我家晋鹏咋了?”林晋鹏他爹林成的声音响起,随后李香菊同样扯着嗓子着急询问。
隔着一片树木,顾兰时只看到急步走来的一群人,还没说话,就听见他大哥顾兰生在另一边高声喊:“在这里!”
不明所以的人群朝那边聚拢,李香菊心忧儿子,只听田桂芬说在山上出了事,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这会儿一听这话,当即就奔在前面。
顾兰时更是憋着一口气,拔腿就跑,当看见衣不蔽体的一对奸夫,心里只剩下老天保佑这几个字,这两人竟连衣裳都没穿。
“林晋鹏,你偷人!”他还没到跟前就喊出声,更是骂道:“奸夫!”
林家人万万没有想到,看见的竟是这一幕。
林晋鹏只穿着中衣裤子,上半身打赤膊,而躲在他身后的双儿也只穿了一身中衣,那双儿因为被人发现,脸白的不像样,甚至想抱住林晋鹏胳膊,却被避开了。
二人如此,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苗秋莲愣了一瞬,随后怒不可遏,喝骂道:“好你个淫棍,亲事都定下来竟在外头偷人,不要脸的杂碎!狗娘养的!有人生没人管教的畜生,你活该天打雷劈,叫你全家不得好死!”
她不管不顾,连林晋鹏爹娘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成和李香菊老脸一阵红一阵青,耳边只剩下苗秋莲的骂声,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也不敢反驳。
狗儿在村里一嚷嚷,不少人都以为林晋鹏出事了,田桂芬又跑去林家报信,沿路风风火火,连村里人都来了几个,好心想帮着把林晋鹏抬下山,谁知道竟是这种事。
“奸夫淫夫,一对王八狗东西,黑心烂肠子的,做下这种老子娘都没脸的事……”苗秋莲骂得不可开交。
顾铁山虽没喝骂,但看着林晋鹏和林家人的脸色铁青,拳头攥紧,要是有人敢骂他老婆子,今日非得打上一架。
“呜呜呜……”顾兰时在旁边哭,村里人一见这阵仗,连场面话都劝不出来。
林晋鹏脸色难看到极点,那些戳脊梁骨的叫骂让他气愤不已,可此时理亏,不好同乡野泼妇争执,他回头看一眼躲在身后的人,眉头紧皱,刚才就让分开跑,硬是胆小不敢一个人在山里,这下可好,被抓了个着,他暴躁不已。
柔柔弱弱的双儿哪能看不出他脸色,低声哭道:“一出事就让我跑,穿成这样,若我碰见心怀不轨的呢,这事,说到底是他顾家惹出来的,怎么能怪我。”
是了,都是顾家的错,要不是顾兰时突然冒出来,今日也不至于如此丢人现眼。
林晋鹏脑子乱糟糟的,始终想不到脱身的法子,怨恨自然转到了顾兰时和顾家身上,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就他顾兰时矫情,竟喊了这么多人来。
“我打死你个下作东西!”李香菊回过神,到底是自己儿子,她一边哭一边喝道:“还不快滚回去,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和个狐媚子厮混,天杀的,今日回去必叫你筋断骨折。”
“还不滚过来!”林成也骂道,这里是不能再待了,不然,别说他一张老脸,林家祖宗的脸都能丢尽。
林晋鹏脚步一动,就看见顾家人怒目圆睁,尤其顾铁山和顾兰生,袖子不知什么时候都挽起来了,攥着拳头手臂上青筋尽显,他心中一凛,心道不好,今日怕是少不了挨顿打。
果然,在他磨磨蹭蹭靠近时,顾铁山和顾兰生便打了过来,狗儿紧随其后,连苗秋莲和顾兰时也气冲冲动起手。
“他叔!他婶子!”李香菊一声惨嚎,生怕儿子被打死,和林成还有两个自家人拦了这个拦那个,场面一时好不热闹。
竹哥儿吓得在旁边哭,但见林晋鹏竟还手打了他大哥两下,他哭着在旁边找了根树枝塞进狗儿手里,让拿棍子打。
“这黑心的!”李香菊瞅见狗儿拿着棍子结结实实打在她儿子身上,急得骂了一句。
“你有脸骂人,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儿子,你全家老脸皮子都挂不住,短命不害臊的!”苗秋莲插不上手,拽着顾兰时到旁边,也没忘骂李香菊。
一转眼看见躲在树后面的陌生双儿,眼睛一瞪就要过去打,那人见势不对往旁边林子窜了,跑得跟兔子一样快,而林晋鹏这边村里人都围过来要上手拉,她急得不让拉架,就顾不上撵过去。
怕打死出人命,再加上一个村的,多少有点亲戚里道在,打在一起的几人还是被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