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的小夫郎—— by茶查查
茶查查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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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往回走,顾兰时看着沿路四间茅草屋,破败倒塌,早已住不得人,让他在意的,是屋前屋后足够一腿高的野草。
草势茂盛,一到夏天肯定会有蛇虫鼠蚁藏在里面,别的还好,主要是蛇鼠,他心里越想越不舒坦,开口道:“你住过来后,见没见过蛇从里头窜出来?”
裴厌看一眼旁边破草屋,说:“见过几条,但没进去看过,不知里面多不多。”
顾兰时一下子龇牙咧嘴的,万一走路上蛇窜出来,真是要命。
见他脸色不好,裴厌大概明白了,又道:“回头我把这里草锄了,土地平整一下,就不会有蛇钻进去。”
顾兰时连忙开口:“好,咱俩一起,这么大一片地方呢,两个人肯定快。”
“嗯。”裴厌毫无异议。
回来后,怕糟蹋院里菜蔬,被关进柴房的猪仔一个劲哼哼唧唧,给扔了草和野菜后埋头就啃。
顾兰时蹲在旁边看,这只猪仔对马齿菜不是很喜欢,别的倒都不挑,他放下心,人吃到爱吃的东西都会多吃,猪仔想养肥点,肯定也要给它弄爱吃的草。
他拿狗碗给猪仔倒了些水喝,心想不管猪圈什么时候弄好,得先做个木食槽。
而等他干完别的活再进来,发现猪仔连马齿菜都吃完了,躺在角落里肚皮一鼓一鼓睡下了。
裴厌在后院插篱笆,弄好后趁今天没别的事,带了竹筐和铁锹去山上找合适的石块,石块不能太大,不然搬不动,手里也没有石匠凿石头的家伙。
才几天工夫,日子重新踏上正道,心劲和力气像是活了过来,一筐石块背下山再沉也不觉得有什么。
翌日,顾兰时早早就醒了,要去码头上工肯定得早点,不然人手够了就不要了,只能在旁边等,万一来的货船多,就有机会挣一点。
说不定要去一整天,他热了八个糙馒头,他自己吃一个裴厌吃了三个,将剩下的四个用布包好,家里没有咸菜,只能没滋没味干啃。
顾兰时送他出门,边走边说:“等这几天挣一点钱了,买点粗盐巴回来,我上家里拿点疙瘩菜,熬盐水腌些咸菜,以后能带去吃。”
“好。”裴厌看他一眼,这才拎着小包袱走了。
此时天还没亮,从山上笼下来一层淡淡雾气,显得十分朦胧,顾兰时看着他走远,打个哈欠关好院门。
狗趴在角落里睡觉,鸡鸭和猪仔在柴房,乡下人少有睡回笼觉的时候,顾兰时拿起扫帚扫院子,独自开始一天的忙碌。
直到傍晚,太阳快落山了,他饭菜都做好闷在锅里,在门口张望好一会儿,总算看见个人影。
顾兰时笑盈盈迎上去,到了跟前还没等开口,裴厌拉住他的手往他手心里哗啦啦放了十几个铜板。
“十五文,今天活不多。”裴厌说完,却没放开拽着自己夫郎的那只手。
顾兰时没觉察到他心思,看着手里的十五枚铜板心中有点雀跃,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裴厌第一次挣回来的钱。
他收回手认真数了一遍,再抬头眉眼弯弯:“不少了。”
裴厌手指微蜷慢慢收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见顾兰时开心,他眉头舒展,一天的劳累也好似消散得无影无踪。

夜色尚朦胧,残月如弓,天上星辰稀疏。
远处村落传来几声鸡鸣,山林寂静,犬吠声也显得遥远空旷。
房间门窗关着,从门缝窗缝透进昏色,难以看清炕上的人。
顾兰时翻个身裹好被子,离山有点近,清晨略有寒意侵袭,过了一阵他才睁开眼睛。
听见旁边人坐起来穿衣的动静,他打个哈欠,说道:“这么早。”
刚睡醒连说话声音都是惺忪软糯的,裴厌垂眸,沉默后才微哑着嗓子说:“嗯,早去点好。”
顾兰时也坐起来,抻个懒腰后掀开热乎乎的被窝,带了点笑意说:“好,我这就去烧水热馒头。”
裴厌睡在外面,穿好衣裳就下炕了,他自己也很快收拾好。
原本该他睡在外面,但裴厌从军营里带回来的习性,一有动静就会苏醒,睡不惯里面,两人便调换了。
烧水热早食需得一阵,裴厌用冷水盥洗完,放下布巾后想一想,同顾兰时说一声,拎着竹筐出去割猪草了。
这会儿草叶上还带着露水,不过不打紧,等太阳出来在院里晒晒就行,他多干点,顾兰时就能少些活做。
割满一筐回来铺在院里,顾兰时已经给他舀好洗手的水。
等他洗好进灶房,顾兰时揭开锅盖,锅里除了糙馒头外还有一个鸡蛋,他看一眼没说什么,只拿了个馒头吃。
顾兰时拾起鸡蛋,明显有点烫,他连忙塞进裴厌手里,自己甩甩手笑道:“吃个蛋,下力气的活,不吃好怎么行。”
裴厌眉头拧起,鸡蛋就那么几个。
顾兰时吹吹手里的热馒头,见他没动,疑惑问道:“怎么不吃?”
裴厌又将鸡蛋塞回去,说:“我不吃,给你买的。”
顾兰时愣了一下,有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没想到鸡蛋竟然是给他买的。
裴厌啃着馒头出去了,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鸡蛋,心中有点说不清的情愫蔓延开,堵堵的,却有点高兴。
他在案台上轻磕几下鸡蛋,剥开后边出去边问:“你吃蛋黄还是清儿?”
见裴厌不说话,他在心底无声叹气,日子穷了点,可也不至于这样,连个鸡蛋都不愿吃,开口道:“等以后鸡仔下蛋了,天天都有的吃,你要觉得不够卖的,就多买几只回来养。”
说完他自顾自掰开鸡蛋,蛋黄蛋白各一半,自己往嘴里塞半个,另一半直接递过去。
裴厌原本不想接,可看着顾兰时腮帮子鼓起嚼鸡蛋,一边嚼一边固执地看他,甚至有了气鼓鼓瞪眼的架势,他只得接过吃了。
顾兰时这才罢休,他刚起床胃口没那么好,一个馒头足矣,拿了小包袱给裴厌装馒头,心想一去一整天,裴厌和他大哥二哥肯定都舍不得在外面花钱吃东西,只啃馒头也太没滋味了,于是掰开两个馒头给里面撒了点盐,好歹有点咸味,吃了盐也有力气。
他又用竹筒装好温水,带着竹筒出去,渴了的时候问别人讨水喝就有个东西盛。
临走的时候,裴厌原本想说会多买几只鸡仔回来,但心里闷闷的,话到嘴边没说出来,只开口道:“我走了。”
因他平时就这样,冷峻着脸不常笑,两人相处时日又短,顾兰时一点儿都没觉察到他的不高兴,笑着点头:“好,路上不急,和大哥二哥他们一起去,有个照应。”
“嗯。”裴厌答应一声,拎着小包袱和竹筒大步离开。
顾兰时看他走远才回去,猪仔鸡鸭还有狗都能吃谷糠麸子,关好院门先烧水,早起这一顿喂好了,他才能放心去田里干活。
水田过几天才灌水,顾兰时背着小竹筐过来清杂草,刚才在路上碰见他爹娘,因裴厌这亩水田在另一边,三人在岔路口分开了。
嫁到本村,好像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换了个地方过日子,见的人依旧是那些。
成亲前裴厌清过田里的草,这会儿不至于太多太旺盛,他挽起裤管从地头往里慢慢走,没一会儿碰见同样和家里人下地的李梅。
“兰哥儿。”李梅在地头停下喊,他爹娘见是和顾兰时说话就没阻拦。
顾兰时回头,看见他笑了下,说道:“叔,婶子,下地去。”
李梅爹娘答应一声,先一步往地里去了。
“怎么了?”顾兰时转身走到地头,但没上去,已经踩了一草鞋泥,懒得再上下了。
梅哥儿犹豫着,小声问他:“你怎么样?”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顾兰时扬起笑容说:“挺好的,之前事情急,没来得及和你说,他其实是个好人,只是面冷了些。”
对此梅哥儿显然有点不信,又问道:“他没动手?”
在村里,汉子打老婆的事屡见不鲜,有性格泼辣的妇人和夫郎也会闹腾对打对骂,不过裴厌人高马大,又凶神恶煞的,顾兰时细胳膊细腿,一看就打不过。
李梅忧愁地皱起脸叹气,他从小到大性子怯懦,家里又穷,朋友很少,交心能说话的就顾兰时一个,眼瞅着顾兰时进了狼窝,心里有些不好受。
顾兰时哭笑不得,他知道不能怪梅哥儿,连他家里一开始都担心,更何况不知内情的人。
他笑着解释:“没有,他不是那种人,你想想看,哪次打架不是别人先惹的事,他只是还手罢了,其实很讲理的,只要好好跟他说话,他不会生气,更不会动手打人。”
李梅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这样,见顾兰时过得没有那么不好,他松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一点笑,说:“那好,我先走了。”
顾兰时点点头:“嗯,快去吧。”
田地里的活不能耽误,梅哥儿家里又穷,就指着几亩薄地过日子。
天一热,有水有土,杂草像是得了势,不清理好以后会欺了秧苗,他一个人忙碌,晌午简单煮了碗春菜吃,给狗和禽畜烫食剁草喂过后,又下田将剩下半亩稀草拔掉。
下午回去的时候顺便到麦田看了眼,麦子已经抽穗了,裴厌伺候得不错,麦子稀稠正好,因已经长成,地里有杂草也不会欺倒麦子,他往麦地里边走边看,土地还算湿润,暂时不用浇水。
不过对相看田地他没有他爹眼头准,裴厌这几天又忙,等回头太阳大地旱了的话,他爹娘要是浇地,他跟着一起浇就行。
回后山从村子走比较近,不然还得绕到河边,河水弯曲要多费几步路。
顾兰时神色自如,即便知道有人看他,全当没瞅见,路上遇到本家亲戚说几句闲话,进院门时竹哥儿正在灶房做饭,二黑摇着尾巴,他揉揉狗头,跟竹哥儿说一声,往筐子里装了十几个疙瘩菜回去了。
路上还在想,竹哥儿果然长大了,一个人可以做饭。
他一出嫁,他娘有时忙地里的活,只能竹哥儿上手,干着干着也就熟悉了。
傍晚,炊烟渐渐变淡,只余一缕轻烟若隐若现。
顾兰时饭已经做好了,灶底小火慢慢熄灭,天热,不用吃滚烫的。
左等右等不见裴厌回来,看见院子外的墙根下有些杂草,怕长高以后钻进蛇鼠,他拿了锄头出来,沿着东边院墙好生锄了一遍。
大黑耷拉着尾巴在不远处看他一眼,最后趴在土路上打瞌睡。
听见狗呜咽叫了两声,顾兰时没有往西墙那边走,杵着锄头往路上看,果然,裴厌身影出现在路口。
他迎上去,笑道:“饭都做好了,今天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裴厌衣裳有点脏,尤其肩膀和袖子,一天过去,清早那点气闷消散不见,他从怀里掏出小荷包,动了心思想拉起夫郎的手,但顾兰时已经伸过来了。
顾兰时一接过发现挺沉的,惊讶道:“这么多。”
“嗯,五十文。”裴厌有点高兴,虽然没笑,但神色放松舒缓,眉宇间的冷厉几乎融化,说:“今天来了一船楠木,给镇上大户人家送的,不止要从船上搬下来,还要运到家里去,跑一趟多挣了十文。”
他边走边说:“另一船的箱子年头久了,有些污迹土脏,身上难免沾了些。”
顾兰时笑眯眯听着,心道裴厌说话不急不慢,其实是个性子很好的人,连说话声音都有几分好听,越听越有点稀罕。
他将小荷包塞进怀里,说:“这不打紧,晚上换下来明天我给你洗了,小裤也该换了,之前洗的都干了,就在箱子里,夜里你翻出来穿。”
小裤就是亵裤,出于避嫌,平时喊小裤或底裤的人居多。
提起这个,裴厌薄唇微抿,下颌也有点紧绷,颇有些窘迫。
两人虽成亲了,但相比寻常的夫夫还是有点不一样,他前几天换的亵裤本想背着人洗,没想到顾兰时看见,顺手就给他洗了。
“好。”他喉咙有点干,说完这个字就不再说话。
顾兰时在家最多帮竹哥儿洗洗亵裤,狗儿小时候的亵裤也是他洗,不过顾兰瑜长大后有点羞,不再让他动手。
成亲后他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可洗衣做饭这些本就是自己的活,裴厌要出去挣钱,累一天回来也没工夫洗,就硬着头皮干了。
说起来裴厌这些衣裳虽然旧,但之前换得勤也洗得勤,倒没什么难以言说的脏污。
两人各怀心思进了院门,等洗了手后才渐渐缓过神。
看见热腾腾的饭菜,裴厌眉眼越发柔和,也不用说,自己端上桌子,顾兰时慎重将小荷包放进房里,出来见碗筷都摆好了,笑眯眯坐下吃饭,一整天的忙碌在傍晚停歇,伴着晚霞高高兴兴填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
厌:被凶了,不高兴

第49章
吃过晌午饭,顾兰时坐在院里缝衣裳,大黑趴在角落里啃昨天扔给它的骨头,前爪抱着,像是什么宝贝,一人一狗互不干扰。
裴厌买的地和陪嫁的地不在一处,干活得两处跑,好在两亩水田不多,这几天他一个人将杂草清了一遍,麦地那边不用着急,等过了晌午这阵太阳大的时候,下午过去转转拔拔草就行。
针线活要做得细一点,不然针脚太大,缝是缝住了,回头容易扯开,针线紧密整齐一点也好看。
这里离树林近,后院十五丈左右就是石头山壁,所以没有后门,只用泥墙围了院子。
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儿在叫,几只灰麻的雀儿在墙头落下,也不知在啄什么,一跳一跳的蹦跶。
顾兰时低头干活,听到雀儿拍翅膀飞走才抬头揉揉脖子,每天要打草,地里也要忙,他只能逮着空子做衣裳,好在快做完了。
他进堂屋倒了碗茶喝,变凉的茶水解渴是解渴,但长久喝冷茶还是不太好,他在家里喝惯了陶罐煨的热水,泥炉说贵也不算太贵,十五文,等裴厌回来商量一下,若要买,上周家村的泥瓦匠家里买一个就好。
解了渴,他又回到院里坐下,针线刚拿在手里,就见大黑呲牙低吼着,从院里窜了出去。
顾兰时被它吓了一跳,听见外头有狗惨叫,他立即拿了根木棍跑出去,却是二黑在被大黑撕咬。
“去!”他赶忙喝止住大黑,因自己害怕这条大狗,心中虚的不行,可又怕二黑被咬死,他只得作势轮棍子。
大黑嘴边挂了一撮毛,被喝止后不像面对裴厌那样畏缩,直到顾兰时举起木棍,它才警惕着往后退。
二黑受了惊,惊叫着夹尾巴往顾兰时小腿间藏,硬是把毛绒绒的脑袋挤了进来。
顾兰时没有将棍子抡在大狗身上,目的只为吓走它,不然要是惹急了,恐怕他和二黑都讨不了好。
见二黑怕成这样,他心疼得不行,放下棍子翻看狗身上的伤口,还好,没有出血,只是毛被咬掉了一些。
要是别人看见早嘲笑二黑太怂,都不敢还嘴咬大黑,顾兰时没觉得它丢人,大黑连村里一些汉子都害怕,更别说二黑了,两只狗身形就不一样大,肯定打不过。
再说了,之前二黑陪他一起找裴厌,交情不浅呢,别看二黑这样,看家护院时可聪明了,以前还能发现他腿脚有伤。
“你怎么跑来了?”顾兰时揉揉狗脑袋和耳朵。
“呜……”二黑呜咽着蹭他的手,明显委屈了。
见大黑退回院门那边,顾兰时揉揉二黑脖子,起身想到灶房拿个糙馒头给二黑吃,路过大黑时他脚步下意识放轻,见大狗没有动,突突直跳的心落下。
他出来掰了一半糙馒头给二黑,想了想,将剩下半块扔给大黑,一边摸二黑脑袋一边说:“这是二黑,又不是别的狗,以后可别再欺负它。”
说完觉得自己傻,怎么和狗说话,他叹口气,拍拍二黑脑袋,说:“吃完就回家去,别乱跑。”
知道大黑的厉害,二黑啃完馒头后,蹭一蹭顾兰时小腿,随后小跑着走了,它警惕心很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大黑在后面追撵。
顾兰时站起身,见二黑从路口消失后,才转头看向院门口吃馒头的大狗。
狗毛如今还没长全,大黑依旧丑丑的,不过比起之前精神了一点,没那么邋遢。
性子确实凶恶了些,不过有大黑在,裴厌出门时他一个人不会害怕,大黑看家绝对是忠心的,外面稍有动静就会警觉。
如此,反而不好打骂,狗看家是本性。
顾兰时没再招惹它,发现手上沾了二黑被咬脱的狗毛,他洗了手才重新坐回凳子上缝衣服。
裴厌爱干净,做的又是新衣服,自然不能让狗毛弄脏了。
太阳西斜,顾兰时在灶房切菜。
主屋炕上,叠好的新衣裳放在炕边,等裴厌回来就能试穿,哪里不合适好给改改。
前天裴厌从镇上做工回来,顺便买了一口大锅,如今已用上了,两口锅一个熬米汤热馒头,另一个炒菜煮菜,做饭不用一样一样来,不然天一冷,不是稀饭馒头凉了,就是炒的菜冷了,农忙时两口锅齐上也能尽快吃到嘴里。
刺啦一声,春菜刚下锅,油和水激起白汽,顾兰时翻炒几下后,锅中声音不再那么响,也听见了外面像是故意放重的脚步声。
裴厌平时脚步声可没这么重,他没想通怎么回事,没有在意。
他手里还拿着木铲,先探头从窗子往外看,果真是裴厌,他笑道:“今天这么早回来,饭还没做好呢。”
怕锅里菜糊了,他又道:“你自己舀水洗手,我先炒菜。”
“好。”裴厌点头答应,刚才离得远没看见在院门张望的人,他有点不适应,走近后听见炒菜声才明白。
他将手里的小包袱和空竹筒放在木柴堆上,正要进去舀水,听见篱笆里鸡鸭在叫,开口问道:“鸡鸭喂了?”
顾兰时忙中答声:“还没,原本想着你过会儿才回来,我炒好菜闷着,再给它们剁草,谷糠都烫好了,估计该凉了。”
“我现在剁。”裴厌说着,挽袖子拿起靠在墙上的木板和柴刀。
嫩草已经打好了,满满一竹筐,还有好几片大菜叶子,因鸡鸭较小,昨天还买了十只鸡仔回来,需得剁细些,和谷糠拌在一起才养得活。
比起草,鸡鸭明显更喜欢汁多又脆的菜叶子,不过平时给它们吃的菜叶子不多,院里种的春菜人还要吃呢。
裴厌站在篱笆前拍拍木盆底,家里吃烫食的禽畜多,最终还是废了他之前盥洗的旧木盆给它们用,不然用碗的话实在太小,自己和顾兰时一起用那个新木盆。
他看一眼小鸡仔的长势,没有蔫头蔫脑的,这才放心。
等他洗好手,顾兰时已经端饭菜上桌了。
“今天活不多吗?”顾兰时将筷子递给他。
裴厌点点头:“嗯,货船不多,大哥说过两天地里该插秧了,在码头等不到活干,不如回来歇歇腿脚,好给插秧省些力气。”
“也对。”顾兰时喝一口米汤,就算有几两银子的家底,也不能天天稠粥干米饭的吃,米汤素菜和馒头才是平时常吃的,他俩还算好,炒菜能倒点油。
裴厌扒拉几口菜,咽下去后说:“大哥说白水村的财主到时候肯定要招短工,种完家里这点地,和他俩一起过去做工。”
顾兰时知道白水村的大财主,有上百亩田地呢,就算家里有好几个长工,插秧也缺人手,附近几个村的汉子只要忙完自家的活,都争着往白水村跑。
年轻汉子有力气,管事的也不是傻子,只挑本分不偷懒的年轻汉子要,秧苗尽早插完最好。
他大哥二哥这几年都会在白财主地里干活,有他俩帮衬,裴厌肯定能去。
“这样好,明天歇一天,攒攒气力,早起我见着我爹了,他说大概后天插秧,咱们后天也得去。”顾兰时边吃边说。
他陪嫁的那亩水田因上个月还不知道会成亲,他爹娘已经育好了秧苗,裴厌就一亩水田,秧苗不够两亩插的,今年肯定要跟家里一起。
知道顾家有六亩水田,裴厌顿一下说:“好,咱们这边只有两亩,插得快,再帮岳丈他们插秧,人多耽误不了一半天的,完了我再跟大哥二哥去做工。”
顾兰时听到这句话莫名有点开心,见他也愿意帮家里的忙,一下子笑容大大的,话也多了起来,讲起晌午二黑过来的事。
裴厌听完,开口道:“估计下次就不会咬了,它最会看眼色。”
有了这句话,顾兰时心中稍定,笑道:“这就好,万一二黑不长记性再跑来。”
他又说道:“新衣裳我做好了,等下吃完饭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裴厌夹菜的手停住,眼中似有几分呆愣,随后重重点头:“嗯。”
顾兰时笑眯眯啃馒头,想起他的鞋,说道:“我想着打点袼褙给你做双鞋,可没找到能拆的布,旧衣裳干活时要穿,拆了不值当。”
裴厌仔细回想一下,说:“没有能用的破布。”
顾兰时稍一思索,笑道:“不打紧,我明天上家里看看,要是没有的话,花几个铜子儿买点别人家的破布破衣裳,回来洗干净就行。”
糊袼褙是用来做鞋底的,无需多好的料子,鞋面有裁剪完衣裳的一点边角布料,到时候就能用上。
“好。”裴厌答应着,几口喝下去大半碗米汤。
他吃得香,显然饿了,顾兰时没有再说话打搅。
放下筷子,饭碗菜碗什么都没剩下,菜汤裴厌用馒头擦了,顾兰时笑眯眯收拾碗筷。
裴厌坐在桌前没动,沉吟一下才压着声音说:“我去试衣服。”
“好啊,你先去穿,我放下就来。”顾兰时没发现他的矜持。
得了首肯,裴厌进屋换衣裳,穿好后自己低头看看,又翻着胳膊看袖子。
没有补丁的新衣裳,干净齐整。
心里高兴,他面上也露出一点软和,虽然没有狂喜失态,小心翼翼摸衣裳的手足以显示出珍重。
顾兰时进房门时就看到他这般模样,抿着唇笑了下,问道:“有哪里不合身吗?”
裴厌认真伸伸胳膊腿看袖子和裤子长短如何,又捏捏腰侧衣裳看宽窄,最后抬头说:“没有,挺合身。”
他说话时眉宇间似乎带了一点笑意,顾兰时轻轻歪头疑惑,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但细辨时那抹笑意又不真切,像是看花了眼。

第50章
试好衣裳,裴厌打开箱子取干净的旧衣,新衣裳金贵,等下要出去打草干活,还是先收起来。
“那你换,我去洗碗。”顾兰时说一声,没有在房间多留。
即便晚上睡在一张炕上,脱衣穿衣见惯了,因都穿着中衣,倒是没什么,平常两人会背着对方脱换里边的衣裳,他哪里好意思看着。
裴厌沉浸在新衣裳的喜悦中,脱下来的新衣裳仔细叠好,连褶皱都抚平了,这才放进衣箱里。
他从椅子上的脏衣服底下翻出小荷包,打开倒出今天挣的十文钱,今天搬了两艘货船,工钱只有这么点。
将铜板放在桌子上,他出去站在灶房门口说:“我去打草。”
这会儿天色还亮,家里有吃草的禽畜,无论鲜草干草越多越好,万一第二天下雨,牲口吃了沾雨水的草不好,囤积一点总没错。
顾兰时应一声:“好,你去。”
裴厌没立即挪脚,又说:“今天的工钱放桌上了,十文。”
顾兰时把洗好的筷子插进竹筷笼里,闻言抬头看过去,说:“我等下收起来,对了,趁这会儿没事,你打了草回来,要不要去周家村买个泥炉?”
裴厌点点头:“好,我尽快割一筐。”
他出门之后,顾兰时刷完锅,给灶底添一把火将刷锅水烧开,给猪仔烫了一盆麸子,添点凉水变温了,就端到后院喂猪。
暂时用篱笆圈成的猪圈里有个木板食槽,是裴厌自己箍的,没有木匠弄得那么细致,但也能用。
趁猪仔连吃带喝的工夫,他又拿了木板和柴刀剁草,猪仔还小,吃的没有母猪那么多,他将碎草倒进食槽里,有一些落在猪仔头上,猪仔连头都不抬,哼哼着埋头拱吃。
顾兰时放下木板柴刀,见它这么欢实放下心。
洗过手后,一进房门就看见桌子上的铜板,他从炕褥底下拿出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钱袋,里面全是裴厌这几天挣的工钱。
他俩都不识字,但每天工钱还是能记清的,挣钱不容易,最近码头的生意不怎么好,最多的一天挣了五十文,其他时候也就十文二十文。
顾兰时把钱倒出来数,连今天的一共是一百零五文,一个泥炉要十五文钱,他数了十五个铜板拿出来,剩下九十文钱,想起之前取了三个铜板的一串钱,他又从铜钱堆里拿了三个出来。
从被褥大箱子底下翻出用麻绳串好的钱,他将三枚铜板穿进去,一百文沉甸甸的,他露出个笑,这下好了,都是整钱。
箱子里六两三钱的碎银子能不动就不动,像这样一百文一百文的攒,慢慢就多了。
顾兰时把串钱放回箱底,外面还剩八十七个铜板,他装进钱袋里塞回炕褥下,买东西好在这里取。
等裴厌割了一筐草回来,他想着自己也没事情,就一起出门转转,他大姐姐刚好在周家村,顺道过去说两句闲话。
白天各忙各的,少有走在一起的时候,裴厌很明显放慢了脚步。
经过家门口的时候,顾兰时往里面一看,笑着喊道:“娘。”
苗秋莲在葫芦架下打水,听见声音走出木架,问他:“上哪里去?”
“去买炉子。”顾兰时没进门,天色不早了,就算有裴厌跟着,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苗秋莲见他没要紧事,只是路过,摆摆手道:“好,你俩快去。”
路上碰见几个村里人,顾兰时又是叔伯又是婶子阿奶地喊,知道裴厌话少,以前不搭理人就算了,以后要过日子,可不能连村人都不来往,他心里有点没底,但还是转头用眼神示意裴厌喊人。
好在裴厌没他想的那么犟,跟在他后面喊了声,让这几个村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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