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感觉这里的风突然有点冷啊。”钩吻搓了搓胳膊,正打算问身边这两人冷不冷。
他刚刚转过头,就看见上一秒还面容沉静的颜束脸色巨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听完钩吻的话,颜束猛然抬眼。
古堡的走廊是室内,他们从刚才就已经排除了“跳窗”这个办法,哪里来的什么冷风?
“快走!”颜束急忙冲其他两人喊道。
就在他出声的一瞬间,袭来了一阵冷风,吹灭了裴放手里那盏油灯。
唯一的光亮熄灭之前,他只来得及看见裴放骤然变得慎重的眼睛,似乎想过来拉住他。
然而一切在眨眼间就陷入了黑暗,裴放没有过来拉住他。
颜束也没有出声叫人,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旁边已经没有任何人存在了。
周围甚至都没有了任何声音,紧密的黑暗中,只剩下颜束自己的呼吸声。
只要在不可视物的情况下,这个走廊的空间就会产生变化,所以火光熄灭的那一瞬间,这里就不再是刚刚他们共同待过的地方了。
现在怎么办?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许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空间上的变化,走廊没有窗户,也就代表即便外面天亮了,阳光照不进来,这里就一直是黑暗的。
没有光,就会被困死在这片黑暗的走廊。
永远找寻,永远迷失。
颜束抿了抿唇,十分冷静地闭上了眼睛,他从陷入黑暗开始,就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半分钟后,颜束再睁开眼睛,直视着这片黑暗。
眼下看似已成死局,但裴放手上还留有一盏灯。
“啪”地一声,火苗蹿了出来。
裴放淡定地点燃手里的油灯,周围的环境随着火光的跳跃也亮堂起来。
果不其然,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熟悉的走廊里,方才还在跟前的颜束和钩吻,此时早没了踪影。
这个走廊的凭空消失术简直比孙悟空的七十二变还炉火纯青,毕竟猴哥吹风之前还得念一句咒语。
裴放抬了抬手里的油灯,四周在火光之下全部映入他的眼中。
而左手边的墙壁上赫然有一个熟悉的凹槽,也就是被裴放卸下油灯之后的位置,他看了眼手里的油灯,难得露出无奈的表情。
看来这里的某些东西还是非常有逻辑性的,他手里举着油灯,就把他留在了原地。
剩下的两人就不知道被搞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是什么意思?让他把灯好好放回去吗?
做什么小白兔找妈妈的低龄美梦,他又不是什么道德感强烈的好人。
不仅如此,裴放还仗着自己能看见路,手里的灯还没烧完,顺手在墙上多拿了两个当备用。
走廊似乎在气这人的无耻行径,又刮了一阵冷风,被裴放用风衣挡了个严实。
还来?当他傻吗?
刚刚注意力偏移被灭了灯,这次要再吃亏,他裴放干脆别在系统里混了。
不过目前走廊里都是一片黑暗,只有拿着油灯或者照明工具,才能保证不会被这走廊到处带着乱移动。
然而,裴放确实能够控制自己的每一步,但他不能确定颜束和钩吻会乖乖待在原地。
尤其是颜束。
真是头疼。
还是先找找钩吻的位置。
裴放露出手腕上的金属环,看似随手一划,眼前立马出现了一张大概十五寸左右的全息屏幕。
很快,在裴放的一系列操作之下,在静止不动的蓝色箭头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闪烁的红点,正在缓慢地移动。
只不过这个红点的移动方向很是......奇怪。
一会儿往左走一点,一会儿往右走一点,看着走来走去,实际上一直待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
裴放眉头舒展开来,心里忽然明了。
原来这走廊也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变化,至少会一直让人绕圈子这一点是没变的,并且这变动技能应该是有冷却时间的。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裴放跟钩吻共事多年,早就在手环上绑了他的实时定位。
这也算是他们的特权,谁让他们为系统办事呢。
不过像颜束的位置,裴放一时半会儿确实难以得到准确的信息。
他是没什么好办法,但钩吻那个二愣子虽然没什么其他好本事,做一些找人的小程序还是挺管用的。
上次定位梁卓的那只鸟就是这货硬塞进来的。
这种程序太微小了,系统一般检测不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去了。
裴放定了定心神,现在只希望颜束能乖乖待在原地别动,等着他找过去就行了。
可是这种祈愿放在别人身上倒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而那个白眼狼天生反骨,疑心比全身细胞还多,谁也不信就算了,偏偏喜欢在悬崖边上走钢丝。
让颜束待着别动,他可能非要三百六十度旋转跳跃地逛上一圈。
裴放忽然觉得,自己右眼皮跳了跳。
这位喜欢在悬崖边上走钢丝的白眼狼此时倒是辜负了裴放的想象力,没有三百六十度转圈闲逛。
他的动作比另一头走来走去的钩吻还要少。
颜束只是挨着墙壁摸索。
反正就算自己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照样会被搞回原地,倒不如安安静静在周围玩玩。
万一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至少在冷却时间内,这走廊不会再把他搞去别的地方。
好奇心有时候不是好东西,可对他来说,这就是无限可能的垫脚石。
有些东西始终是避不开的,与其承担着被迫接受的痛苦,倒不如自己先主动找上门,打乱这一切的顺序。
也许就此死无葬身之地,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
存在这样的心态,颜束的手在黑暗里也摸到了一扇门上。
他缓缓往下,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哪有什么碰不得东西,他偏偏不信。
咔嗒——
颜束一点也不负裴放的期望,把自己送上了悬崖边。
但并非是裴放抽象化的形容,而是货真价实的悬崖边。
狂风呼啸,海浪翻涌。
颜束此时此刻就只有一个脚后跟站在悬崖的边上,几乎是他打开门的瞬间,人已经从这悬崖边上摔了下去。
巨浪翻滚着,如同海底怪物不断舞动的舌头,等待着食物掉入。
颜束的脸被这厉风刮得生疼,身体直直地往海里落去。
“咚”地一声,他如同一颗石子,被狂风投入到深不见底的湖泊里,再寻不到踪迹。
由于下坠时的重力加速度,颜束直接掉下去后,沉到了有些深的水位,就算他会游泳也通水性,一时之间也没能浮上去。
颜束赶紧调整了一下,十分费力地睁开眼睛,就想往水面上游去。
然而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却停止了动作。
此刻在他面前的不是成群的小鱼,也不是危险的大型鲨鱼,更没有海怪之类的过关Boss,而是一艘船。
准确地说,这是一艘沉没在海底的巨轮。
颜束所在的位置并不能与这艘巨轮平行,他只是在稍高的海平面俯瞰着这艘庞然大物,带着惊奇和震撼。
但是他不能在这里久待查看,肺里的空气在逐渐减少,外部压力的增大以及海水彻骨的冰冷让他不得不快速浮上海面。
呼吸到空气的那一秒,颜束的意识也骤然清晰。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海底那个东西,而是自己先要游到岸边活下来。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拍打过来,仿佛一双大手妄图控制住他的身体,不断把他往海水里摁。
幸运的是颜束浮上来的位置离岸边并不算远,他奋力挣扎了几下就被海浪带着冲到了岸边。
“咳咳......咳咳咳......”颜束没什么力气地躺在岸边,就快要把内脏咳出来。
艰难地吐出几口海水后,好久才缓了过来。
脑海中还没来得及整理刚刚发生的一切,后脑的伤口就像一个定时定点提醒你要保重身体的闹钟,又开始撕扯着发疼。
颜束咬着牙从硌人地海滩边爬了起来,方才站稳了身体,上空就传来了熟悉的电流声,像是在催命。
滋滋滋......像是小偷不小心触碰了红外防盗装置后发出的警报声,十分让人头疼。
【有人下海了!】
【有人下海了!】
【有人下海了!】
“乱吠什么?”颜束被这声音吵得后脑更疼了。
电流声忽然安静了几秒,随后像是服软般宣布着消息。
【由于违反任务规定,有囚徒私自下海,导致任务平衡打破,即将修改相关规定。】
【触发任务:海底的秘密。】
【请在每日十八时派遣一名囚徒潜入海底,探索海底的秘密,否则全部囚徒接受惩罚,每日潜海人员不得重复。】
【违反任务规定的囚徒判定为C级危险人物,将接受三级惩罚,惩罚即刻......滋滋滋......明日执行。】
颜束:“......”
不太对,有人拖延了他的惩罚时间。
另一边的走廊里,钩吻大气不敢出地看着裴放关掉全息屏幕,脸色阴沉得可怕。
“老大,也不一定是他吧。”钩吻试探着开口。
裴放有两三秒没吭声,像是在极力忍耐,然后才出声:“把你的鸟都收回来。”
钩吻点点头:“噢,那我们现在......”
钩吻才设置了返回,话还没说完,只听旁边一声巨响。
他家老大不知道扔出去什么要命的东西,给这古堡的走廊以及连接的房间都炸开了一片天地。
灰尘和硝烟散尽,蒙蒙细雨飘了进来,钩吻整个人杵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破关的方法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裴放用了,这人近几年收敛了很多,脾性也跟着“和蔼”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前些年被系统整得太惨,裴放其实已经开始学乖了,如果他没有遇上颜束的话......
裴放几乎没有停顿,直接从这三层高的楼一跃而下。
“裴放!”钩吻站在被炸开的边沿,有些急切地喊了一声。
然而那人重重落在草坪上滚了几圈,像是没有听见后面的声音,利索地站起身就往海边的方向奔了过去。
丝毫不拖泥不带水,就是......疯得有点上头。
刚刚平息的电流声,此时此刻像是发火前的恶犬,先是“呜呜呜”造出了声势,随后就展开了狂轰乱炸。
这次的声音已经不是有人触碰了红外防盗装置,而是有人要把防盗装置给直接卸了似的,警报声比刚刚还要再猛烈几分。
【警告!严重违反规定!严重违反规定!】
“警你大爷!”裴放丝毫不带客气。
然而系统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持续不断地轰炸着所有人的耳朵,古堡里的灯一盏又一盏地亮起,惊醒了所有还在睡梦里的人。
“发生什么了?”
“大半夜这是警告谁呢?”
“这也太惊悚吧,系统出bug了?”
裴放不管不顾地冲到了海边,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个身影。
湿漉漉的、也怪可怜的......坐在一堆嶙峋的怪石上,遥望着海天相接的黑暗之处。
那人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没回头,声音仿佛带着海风,很凉:“裴放,你不是想杀我吗?”
他的话带着疑问,却要的不是肯定或否定答案,他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想杀他,又为什么要帮他?
这一刹那,裴放忽然觉得胸腔处忽然被人一把掏空了,浑身的血液瞬间凝滞。
为什么?他不知道。
这句话像是敲在古钟上的撞钟木,沉闷地晃荡在耳边,一时之间震得人头脑发懵。
裴放怔愣住了,脚上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重量把他摁在了原地。
随之而来的便是莫名其妙的愤怒,一波又一波强过海浪的翻涌,浮躁不安的情绪不断冲刷着他的理智,仿佛只要颜束再说一句话,他极力筑成的大坝顷刻间就会倒塌粉碎,直接席卷他整个身体。
沛放不敢保证自己能控制得住,失控的感觉逐渐叠加,也许下一秒就会冲过去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短暂地僵持住了,似乎谁也不愿意后退一步,谁也看不清楚对方心里的想法。
与此同时,古堡里乱做了一团,所有人紧急汇聚在了大厅里,除了古堡里的那十几位主人。
钩吻赶到大厅的时候,只觉得苍蝇开会也不过如此。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大厅里的吵闹和争论的声音却丝毫没有降低的迹象,并且愈演愈烈。
钩吻把大门合了起来,让这里听到系统播报的极端情绪倾泻不出去,外面的两人也不会主动找过来。
很显然,刚才系统的几条播报已经通知到所有人任务的改变。
而且播报内容针对性极强,无非就说明了有人下海了,违反了第一条【不要靠近海】的任务规定,因此要临时修改任务项,增加了一条为难所有人的触发任务。
但其实任务每项都有相对应的点值,即便没能完成或者违反,扣除对应的任务点或者给违反人下达惩罚就行了。
很少会出现眼下这种直接修改任务的情况。
钩吻站在门边默然,系统很少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刻意地搞针对了。
囚笼空间,最怕成为众矢之的。
这里的人全部都是亡命徒,为了逃出去活下来,谁不是心思九曲十八弯,假意迎合背后捅刀子比比皆是,更何况是因为一个人的问题损害全部人的利益。
这些钩吻都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裴放也不是不知道,他能拖延惩罚时间,但是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早该知道的,以裴放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听话,他从未向系统妥协过,从以前到现在,暂时的妥协不过是他一直蛰伏着寻找机会。
是颜束,是这个闯入者,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裴放始终不甘心。
可是这一次,系统却似乎是过早地察觉到了什么,他跟裴放可能都不用出手,系统直接不想让颜束活。
海边的狂风顷刻而来。
心思敏锐如颜束,自然也反应过来被针对这一点。
甚至他觉得,如今谁要跟自己扯上关系,谁就有可能跟他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裴放站了很久,面部像是被凌厉的海风吹得僵硬,没有丝毫的表情,脑海中却像正在经历一场风暴。
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坐在不远处巨石上的身影站起了身,海风把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颜束从巨石上一跃而下,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走到裴放面前:“走,我去跟所有人说明情况。”
“你疯了是不是?”裴放拳头紧握着,指节处“咯吱”响。
颜束没吭声,神色很淡,明晃晃地试探夹杂其中。
就是这样无所谓的表情,这样仿佛事不关己的神态,这样欺骗所有人的镇定......越看越让人愤怒。
“说明情况?你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那群人还会给你陈情喊冤的时间?他们巴不得你五马分尸!”裴放暗暗顺着气,真想把这人脸上的面具撕下来。
“你一直跟着我,又是什么意思,图什么呢?”颜束抬手把粘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拨了一下,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明亮,就是态度有点欠揍,“你想利用我,至少也要学会相信盟友吧。”
裴放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转身就往回走,察觉到身后的人跟了上来,才说道:“我只能把惩罚时间拖到明天,不是明天天亮,而是过了零点。”
颜束轻轻“嗯”了一声,问:“三级惩罚还是上次那沙漠?”
“三级惩罚大同小异,也许还是迷宫沙漠,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裴放闷着声回答。
两人要重新进入古堡,就要先穿过外围这一圈密林。
“伤口先包一下。”裴放从颜束上衣口袋扯出那截领带。
颜束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
裴放说:“林子里有一些植物,散播的花粉无色无味,粘上伤口会迅速进入你的血液,会使人全身乏力晕厥,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里面。”
难怪白天进了林子,走了没两步他直接就倒了。
看来这里倒不光是任务有危险,处处都是致命的陷阱。
颜束利索地把领带缠上了脖子,才开口说正事:“我下潜时,发现海底有一艘沉船。”
“为什会突然在海边?你打开了走廊的门。”裴放眉头微蹙,觉得有些奇怪。
“嗯,并非我知法犯法,而是门打开后直接掉进了海里。”颜束有一种不当回事的坦然。
见裴放没有开口,颜束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开始分析:“这场的第一个任务是不能靠近海,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简直像是送分题,但第二个任务让我们找出‘鬼’,我开始以为是我们在走廊上遇到的,或者是你不让打开的房间里......”
“所以这就是你开房门的理由?”裴放打断他。
颜束理所当然:“为了完成任务,很难理解吗?”
裴放被噎个正着。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针对没有给出任何提示的任务来说,颜束的做法的确无可厚非。
裴放还是不怎么爽,开口调侃:“任务里的‘鬼’没找到,倒是发现了好玩的任意门?”
颜束露出疑问,显然不知道“任意门”是什么,但从裴放勾起的嘴角也能看出来,这人没说什么正经话。
于是,颜束手里的刀扬了扬,割掉了前面挡路的杂草,才说:“我是在想,怎么才能证明‘鬼’是存在的?”
“什么意思?”裴放问。
“如果那东西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它就是‘鬼’呢?”颜束缓缓出声。
这次没等裴放再开口,颜束继续说:“你最好快点把我从三级惩罚里弄回来,海底那艘沉船不会是偶然,我要再去看看。”
这该死的少爷病。
裴放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没向这白眼狼兴师问罪,倒是先被指挥起来了。
林子里杂草很多,大部分都长过了一米高,在其中行走必须先拨开这些烦人的草。
两人说着闲话,走得也并不快,倒是难得的和平,裴放并不想打破。
裴放喉结滑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在颜束打开走廊房间门这件事上做过多的纠结,只是问:“你怎么肯定你对我有用?”
“也是刚刚才确认。”颜束难得对什么提得起兴趣,“违反规定的不止我一个,你倒是不怕死。”
裴放冷哼一声,很是不屑:“你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颜束想了想:“那你的价值呢?”
裴放说:“你会知道的。”
在某种程度上,两人意见一致,没人挑明其中目的,却已经达成了合作。
一个钟头后,两人站在了大厅外。
裴放看了颜束一眼,眼睛里闪着戏谑,好像在说你自求多福吧。
他抬手推门,就在这时,高处传来一声声钟声的回响。
裴放立刻看了眼手腕上的金属环,心下一紧:“到点了。”
话音刚落,他再抬眼的时候,身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再次凭空消失了。
裴放站在门口静了两三秒,心想出去后,他一定要建议系统把人搞没前加一句咒语。
刚刚还抱着看戏心态的裴放此时看着大厅的门,只觉得世态炎凉,里面都是洪水猛兽,这大厅不进也罢,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钩吻在里面困得打哈欠:“老人这是把人拐哪去了,不是说了很快过来吗?”
颜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依旧先是白光泛在周围,紧接着是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干燥,就像是他被扔进了烘干机里一样。
白光逐渐一点一点散去,颜束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熟悉的沙漠里。
“迷宫......沙漠。”颜束想起裴放的话。
看来他的运气确实还不错。
颜束扯掉脖子上用来包伤口的领带,环视了一圈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他蹙着眉,越看越惊心。
因为颜束发现,自己已经在脑海中不自觉地绘制出了一幅一模一样的地图,正是离开这片沙漠的地图。
可是回想上次,他跟裴放被弄到这里后,前后待了没半个小时,就被临时截止送了回去。
他怎么会知道这里惩罚机制的破解方法和风险规避。
裴放应该也还没有能神通广大到把地图植入到他脑子里的地步吧。
他来过这里吗?什么时候?
为什么他的脑海里没有关于迷宫沙漠的记忆,却又存在一幅离开这里的地图?
想不起来,一点印象都没有......
颜束后脑上的伤口在这时又跑出来找存在感,撕扯般的疼痛立即爬上他的每一寸神经,像是刺激感官,又像是阻止思考。
他来过这里吗?
是来过的,可是......
“你叫什么名字?”
“喂,怎么不说话?”
他的脑中忽然像是错乱般出现了几帧模糊不清的画面,两个人针锋相对又大打出手的场景。
好像是上次跟裴放一起被流放到这片沙漠的画面,他们俩的确打了起来。
不对,那好像又不是他们。
颜束一只手捂着后脑的伤口,一阵头晕目眩。
第28章 绿洲
突然间,一阵裹挟着黄沙的狂风席卷而来,颜束立即把衣服蒙在头上,背靠在一个沙丘后,良久才躲过了被直接埋没的风险。
重新恢复平静后,颜束拍掉身上的沙子,觉得有些口干。
然而脑海中刚刚浮现的地图只出现了那么一小会儿,此时已经全然烟消云散,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到底是他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多亏了颜束非人的记忆力,七七八八零碎的拼凑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方位。
漫天黄沙是很容易让人迷失的,更何况这里被叫做“迷宫”。
颜束没再耽搁,把外套顶在头上遮阳,就迈开了步子。
既然是惩罚,肯定少不了把人整死的东西。
比如不分昼夜,时时刻刻挂在头顶的太阳,以及不下心就会陷进去的流沙,还有刚刚猛然吹来、足够把人淹没的风沙。
这种倒霉事也没有全部落在颜束身上,他就像一个自动寻路装置似的,靠直觉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危险。
直到寻找到了这片沙漠里的绿洲。
天无绝人之路,总算这惩罚机制还有点人性化。
这片林子里竟然还有不少的小动物,水源蜿蜒流淌在树林中,倒是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有些不像是系统的手笔。
颜束蹲下来,拘了一把水扑到脸上,正打算起身时,却觉得这里不太对。
这片树林……也太过于规整了,几乎没什么疯长的杂草,比起古堡外那些长满扭曲诡异植物的林子,这里简直像是有专人在养护。
湖水也十分清澈,湖底能看到不少乱蹿的鱼。
颜束打量着这些鱼,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动物……
念头刚在脑子里形成,颜束手里的匕首就飞了出去,只听“噗呲”的一声,刀子扎进了一只灰白野兔的身体里。
颜束走过去,拽着兔子耳朵把它提了起来,眼神淡漠地瞟了下四周。
奇怪的是,天色越来越暗了,夜晚不会降临在黄沙上,居然降临在了这片绿洲,就像在被特殊照顾。
颜束提着手里的兔子,装模作样在湖边生起了火,看样子是选好了晚饭。
这里的夜晚星星很多,在万籁俱寂里闪耀,树林是安静的却又各种虫鸣不时响起,以及动物钻来跳去的微末动静。
没有时间的限制,没有未知的危险……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放松下来。
但一直紧绷的神经只要稍稍放松,全身就会被疲惫感侵袭。
颜束烤着火,把兔子扔在一旁,眼皮有些沉了。
湖里的鱼还在嬉戏,偶尔从湖面上冒头,又很快潜入湖底,像是跟眼皮打架的颜束在玩捉迷藏。
就在这一瞬,颜束忽然有些晃神,后脑伤口的疼痛勉强维持着他的清明,告诉他身在何处。
但脑海中一些模糊又残破的画面再次一点一点映出了眼睛,他是不是来过这里,颜束的思考有些迟钝了,他仿佛能看见湖里游过来一个人……
他见过一个人,那人强悍、缜密,似乎是不容易的对付的。
什么时候呢?
这些信息像是下意识间被塞进他脑子里的外来物,又像是从被封控的黑暗深处露出头的洪水猛兽,让人一时之间辨不出真伪。
颜束困得出神,思绪渐渐飘上了夜空,飘进了一片黑暗中,连带着那些看不清画面也渐渐消失不见。
可是那些不知真假的场景逐渐远去,声音却好像还萦绕在身边。
不对,这种声音似乎真的越来越靠近。
这已经不是在脑海中的东西了!
颜束凭着后脑的疼痛感猛然清醒,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湖面。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怪物不成?
水面并不平静,一团黑乎乎的古怪东西正在以一种不慢的速度靠近着。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么?
颜束紧握着刀柄,冰凉的刀面紧紧贴在小臂上,眼睛眨也不眨地锁在湖水里的东西上。
只一刹那,那东西飞速冲出了湖面,扑向岸边的颜束。
什么玩意儿,上赶着找死!
匕首在颜束右手底下转了一圈,冲着那古怪的东西就刺了过去。
那东西速度极快,几乎看不清它的动作,就避开了颜束的攻击。
空中只剩下残影。
野兽?还是什么变异的东西?
“呼”地一下,一阵冷风从颜束身后刮过。
已经来不及转身,颜束手里的匕首立刻向背后甩了出去。
是类似于尖利器物撞在一起的声音,刀被反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