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山风—— by探春山
探春山  发于:2024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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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垂眸,视线落在方才被他咬过的烤红薯上,闻听稍觉出一些不妥,但是没等他反应过来,凌厉就凑上前,直接握住他捏着红薯的手指,就着他的动作咬下一口。
他松开手,闻听悻悻地收回。指上触觉犹在,他强装镇定地问:“怎么样?”
“好吃。”凌厉的口腔里也满溢着红薯的香,“你们这儿天冷得快,吃这个很合适。”
“嗯。”
“平时你自己也要多逛多吃,别着凉,别生病,知道吗?”
“我知道。”
“在这里过得惯吗?一个人。”
“还可以,慢慢习惯了。”闻听说,“就是这边空气太干,之前手上裂了口子……”
凌厉打断道:“我给你寄护手霜。”
“不用不用。”他忙说,“我早就买好了。”
“哪里有裂口?伤得厉害么?”凌厉问,“我看看。”
他没伸手,只是说:“不厉害,就是干裂的小口子,现在已经长好了。”
凌厉的视线落在他握住烤红薯的塑料袋而并未挪动的手上,脸色有一些轻微的变化,闻听看出那是不快。可是今早已经坏了规矩,他凭着心中尚存的理智坚持地微攥了下手指,故作不觉地将红薯往嘴巴里送。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凌厉说。
“嗯。”
“本来想再留一晚,可是上次回去差点迟到,我马上就要毕业,实习不敢出岔子,万一因为迟到给他们的印象不好就不划算了。”
“你不用……”闻听下意识地讲,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只是说:“就明天下午走吧,晚上回去还能睡个好觉。”
“没记错的话,明天你好像有课。”
“嗯,早上就有。”
“我可以去蹭课么?”
“这……”闻听的动作顿了顿,“我同学都在呢。”
“蹭个课怎么了?我们平时也有其他学院和其他学校的同学来蹭课。”
“可是。”凌厉说的不错,可他就是心虚,“可是明天是陆老师的课,我……”
“好吧,那我陪你去学校。”凌厉很快退让,速度之快显出他的问话其实另有目的。他舔了一下嘴唇,掩饰不住紧张地说:“你今晚住在这儿吗?”
闻听咬下最后一口红薯,在口腔里缓慢地咀嚼,沉默了好久才说:“不了吧。”
凌厉的心沉了一下:“我定的是双床房。”
“那也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我之前说过,我想等我们想清楚一点。”
“我又不做什么。”他又重复一遍,“我定的是双床房。”
在机场就偷偷牵手,住在一起还说不会做什么,这是在糊弄鬼呢。他在心里嘀咕。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说,不然更加显得暧昧,开口仍旧坚持道:“还是不了吧。”
凌厉顿了片刻,语气无赖道:“我一个人睡酒店害怕。”
“少来,你在临溪一个人睡了几个月。”
他绷住嘴角:“真的不陪我?”
闻听压根不敢看他,手指绞在一块,无意识地咬住下唇。凌厉等了一会,勉强维系到现在的好脸色也再支持不住,赌气似的讲:“那我去改成大床房。”
半晌,闻听“嗯”一声,凌厉倏地站起来往前台走。他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小步地朝他的方向走。
走到他身后,正听见前台的工作人员抱歉地讲:“已经办理入住了就不能换房间,不好意思。”
凌厉抬起手,将前台桌子上的房卡重新拿回来,转过身面向他。闻听本就心虚,现在更加大气不敢出。
“你回去吧。”
“嗯。”他顿了顿,“明天我出来找你吃午饭吧?”
“不用了,我去机场吃。”
“那…”闻听扁扁嘴,“好吧,那我走了。”
他朝门外走,准备去坐公交。走出门后回头看了一眼,凌厉已经不在前台。工作人员朝他的方向打量,见他回头,又赶忙收回视线。闻听把脸埋进立起的衣领里面,轻呼一口气,方才吃过烤红薯的温暖的气息被包拢着扑到脸颊与鼻尖,双手在口袋里虚握成拳,他最后朝身后看了一眼,拖着步子往公交车站走。
学院离他的公寓不是特别远,只有两站路,平时他还会直接步行到家,也算是锻炼身体。但是今天实在太冷,他没有独行的兴致。车身轻微摇晃着行驶,商铺以及楼栋的灯光映进车窗里,他坐在窗边,心里很闷。想到这沉闷还全是由自己而起,也不免难受更甚。
凌厉离开以后,自己独自前往北京的那两周里他是想得很清楚的。可是现在见到凌厉,他便又想不清楚了。这是在做什么呢?他很想他,他也很想他,应该是两情相悦,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是现在凌厉千里迢迢在周末抽空出来找他,他却不敢有一点哪怕是正常的回应——如果其他朋友来他的城市找他,陪同在外一起过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如今这样是在做什么呢?
他觉得他与凌厉之间就像是没完没了的开放主观题,根本没有正确答案,没有唯一最优解,甚至根本不可算作答题,没有理性、没有逻辑。
给他回个电话吧,手指已经触摸到口袋里手机冰凉的边缘,和他道歉,说自己也很高兴他来北京,不是不想陪他,而是……而是什么?各色灯光投射到车窗上,交织成斑斓然而紊乱的一片。他忽然开小差似的想起临溪来。相比之下,临溪的色彩是单调的,一眼望去,无非是树植的茂绿与远山的淡灰,却也是干净的。他此刻的心绪如此驳杂,根本理不出条理与线索,大概也要归咎于北京的灯光。
手指与手机的接触只停留于触碰,他用指腹来回摩挲着边缘平滑的圆弧,头脑仍旧乱着,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公交车到站,他下了车,却没往公寓的方向走,略显迷茫地定定站立在路口。半晌,才忽然回神一般想起要回家。
走到公寓楼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出手机看,看见来电人显示凌厉。
风刮得又急又冷,但他却不再急着上楼,走到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来,略带怯意地接起凌厉的电话。不要说气话,拜托,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凌厉在此时生气是情有可原,谁也没法接受对方这样不领情面,他理解,但是不要再对我说气话了,会难过也会受伤。
方才接通,凌厉便急促问道:“你到家了吗?”
“到了。”
“怎么回去的?”
“公交车。”
“哦。”
凌厉那边不讲话了,他咬住嘴唇,屏气凝神,像在等待最终审判。对面终于又开口,语气懊恼地道歉:“对不起。”
他没料到,愣愣地回一声“嗯?”
“刚才对你说重话了,我老是控制不住脾气。”他听起来真的很沮丧,长出一口气,继续讲,“我不是想对你发火,你不想住就不住,我不该那样子的。对不起,闻听。那个,明天一起吃午饭好吗?”

第78章 日常
最后当然一起吃了午饭。饭后闻听带他简单逛了逛校园,随后将他送上去机场的出租车。临行前凌厉看起来欲言又止,闻听主动地靠近了,和他交换一个浅浅的拥抱,然后退开一点,说自己很开心,问他你还会再来吗?
于是每两周见一次面,成了他们之间雷打不动的惯例。
通常乘周六早上的飞机来,如果周五不加班的话,偶尔也会连夜过来。住在一模一样的酒店,离闻听的学校和家都不远。凌厉没有再要求他去过,他也没有主动提,所以一直也没能知道其实每一次凌厉定的都是双床房。
他没有去过凌厉那里,凌厉倒是来过他的公寓。也不是有意要来的,只是在又一次温度骤降的时候再次带少了衣服,闻听没让他再去商场,而是把他带回了家。
人都已经到了地方,让他在楼下等着未免太过刻意,也显得矫情,最终还是带进屋里。凌厉安分地站在床边,静静待他从衣橱里拿闲置的棉服。转过头时看见凌厉正在打量房间,视线落在书桌上的手串,闻听没忍住,心虚地红了耳尖。
去过一次图书馆,结果两个人都看不进书,于是从此作罢。也逛过故宫,周末人很多,拥挤着在夹缝里看古建筑,再怎么看也是心不在焉。所以他们最常去的还是公园。躺过很多块草坪,甚至到了能够做测评的地步。在那里或坐或躺地度过一个阳光充沛的下午,随后收起垫子起身,一起去附近商场里的电玩城和网吧,玩心不在焉的游戏;或者找家影院,看同样心不在焉的电影。
每次把闻听送到校门口时他都说今天回酒店不再来了,可是每次闻听上完晚课出来却也都能看见他。“不是说不来了吗?”问出一句似责怪又似撒娇的废话,凌厉总会弯起嘴角笑起来。路灯的光亮打在他额前的刘海,笼出茸茸的光晕。闻听垂下眼睛,隐藏起闪烁的慌乱与颤动。他是真的很好看。平时那样冷酷,却会对着自己像这样笑起来,便显得更加好看了。
不喜欢凌厉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悄悄用手覆住心脏,在风的呼啸与剧烈的心跳声里想。
他们肩并肩穿过那条逐渐熟悉的美食街。有时捧两杯热奶茶,有时是烤红薯,最过分的一次是在夜里十一点走进街道尽头的火锅店。
冬夜总是漆黑而寒冷得惹人生厌,可是冬夜里的温暖却也因此醉人。他们借着臃肿大衣的庇护紧贴在一起,无论是站立或者静坐,好像只要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那么多么接近都是合理。也有不知分寸的时刻,手指触碰手指,小心翼翼地,蜻蜓点水地。
白天的话还没有讲完,在夜的静谧里继续琐琐碎碎地响起。他讲实习单位里隔壁的组长如何颐指气使,他说有些教授也与自己想象中不同。不约而同地道出同一个语气词,于是相视着低笑出声。笑着笑着,他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有时躲闪地低头,时而故作不觉,恃宠而骄地回视。
凌厉总会在他提起前打好开往他公寓的出租车,他半是无奈半是认真地生气,最后被拥着坐进车里,到公寓后对凌厉说已经抵达并且道谢。每回见面都有这样的流程,每一段对话与情绪似乎都在重演。可是他们总当作最新鲜的一场,重复得毫无厌倦,甚至是乐此不疲。
他在凌厉的手机里认识了些新人,主要是同期的实习生,外出聚餐拍了合影,凌厉指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为他一一介绍。他们也见过闻听的同学,多是在校园闲逛时偶遇,其中也包括师兄。凌厉打量的眼神太过明显,他为此在心里很是抱歉。师兄维持着往常的风度,礼貌地和他们寒暄,但是在分别时悄悄笑着对闻听眨眼。后来一起上课时对他说“你朋友挺帅的”,闻听讪讪地应了,总觉得他的笑意有些不太一般,可又好像无从解释。
因为实习与上学不能见面的时候,电话也变得频繁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成了一天一个。偶尔是确实有事,大多数是无所事事,直到电话挂断也不知道方才究竟都讲了些什么,可也正是这通不知讲了什么的对话,也引得他们聊了这样许久。
起初是语音,一次因为想看闻听新剪的头发,所以拨通了视频,从此以后便心照不宣地转变成视频通话。不只是凌厉打来的,闻听也常主动拨。初次拨打还很害羞,在等待接通的时间里找了很多理由,可是凌厉看起来掩藏不住地开心,他也就把那些理由全都忘了。
不知觉间北京入冬,上海也已走进深秋,凌厉的生日快到了。他早就在心里挑选好了礼物,一次逛街的时候看见的。凌厉从未向自己透露过日常用品的价位,他只能凭着一点直觉稍加揣测。给凌厉挑选的东西想必跟他平时用的相比还是逊色不少,可这也是自己能够为此支出最大的价格了。
生日正好在周六,照见面的频率算下来,这一周凌厉会来,可以为他庆生。闻听抚摸着刚从商场买来的礼盒外壳,暗自计算道。
毕竟是过生日,晚饭不能太草率了。正巧这周末学院承办重要会议,课程都暂停,也不用为了上课中断见面的时间。去吃什么好呢?生日肯定要吃面,但是单纯去面馆,未免也显得过于寒碜。
当晚跟凌厉打电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既想着不要提前透露,那么到时可以给凌厉一个惊喜,又想是不是应该提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万一他本人有什么喜好,还可以根据他的偏好及时调整。正在他走神的时候,凌厉忽然说道:“闻听,我这周没法来了。”
“啊……”他没想过这种可能,一下子不走神了,微皱眉头看向屏幕。
凌厉在对面抿着嘴唇,没有解释突然说不能来的原因,而是问他:“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他疑惑:“嗯?什么事?”
“我不知道。”凌厉说,“感觉你也没在听我讲话。”
他赶忙澄清:“我在听。”可又不好说走神的缘由,顿了顿,追问道:“为什么不能来啊?”
凌厉静看他几秒才回答:“主要是学校里的事。我毕业论文快要开题了,得去找老师聊聊选题的事情。我平时工作日在实习,老师说她这周六下午正好在学校开讲座,我周六得去学校找她。”
闻听的视线落在自己精心准备的礼品袋上,小声地“啊”了一声。正想着该怎么办,凌厉语气很差地开口:“你在忙的话就不打了。”
“我不在忙。”他的视线转回来,盯住手机摄像头,有一点莫名,“我都已经洗漱完了,我还忙什么?”
凌厉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脸色臭得不行:“你家是不是有人啊?”
“什么……”闻听更加莫名其妙了,“怎么可能?”
他表情缓和些许:“那你看什么呢?今晚老是走神。”
闻听眨眨眼,还是坦诚地说:“周六是你生日。”
凌厉瞬间愣怔了,方才不快的神色暂时来不及转换,下意识的欣喜却又已经流露出来:“你记得啊。”
“我当然记得。”他心软,小声地说,“我在想该怎么给你过生日。”
“那我等周日的时候买个早点的航班来好不好?”
闻听顿了顿,摇头道:“算了吧,来了当天晚上又要走,这样太累了。你生日那天我给你打电话,礼物等到之后见面的时候给你。”
“还给我准备礼物了。”他笑道,“没事的,我在飞机上也是坐着……”
“不要。”闻听着急地打断他,随后说,“我不想你生日还这么奔波。”
“可我想见你。”
“我……”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我知道。”小声又快速地讲了句“我也想见你”,然后讲道:“但还是算了,我们下一次再见吧。”
“我会看着的,我如果不累就过去。”
闻听想了想:“那你等到周六见完老师了再决定,好吗?”
“为什么?”
“不然你怎么知道你累不累。”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他答应道:“好吧。”
“你们下午见?”
“嗯。她的讲座下午四点结束,我们聊完估计得五六点吧。”
“那你就等到那个时候再买票。”他重复道。
“好。”
“你答应我,不会提前买。”
闻听强调了好多遍,凌厉有点不解,不过仍是顺着他许诺:“我答应。”
“保证哦?”
“保证。”
他满意地点点头,屏幕左上方显示已经十一点多,明天早上还有早课,他浅浅打了个哈欠,讲道:“我明天有课,先睡觉了。”
凌厉答应了声,对他说“晚安”。
挂断电话以后,他没有立刻去睡觉,而是略带兴奋地点开出行软件,查询凌厉学校附近的酒店。他挑选了一个便宜的定下,又去查从北京到上海的高铁。正准备下单,手指顿了一瞬,又退出界面。
他将刚刚才预定的酒店退订了,换成一家更好也更贵的。随后点回车票来,将高铁的选项更改为动车,买了一张时长十二小时的动车票。

第79章 生日
这是他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车,夜里近十点出发,第二天中午才到。起初还觉得没什么不适,可是坐的时间久了,四肢都变得僵硬起来。毕竟他买的可是坐票。
窗外夜色正暗着,右边两个乘客都已睡熟,他坐在靠窗的座位,虽然很想出去走走,伸展一下已经僵直的双腿,但是又不好意思吵醒旁边的人,因此还是最终作罢。他将行李都放在上方的置物架,唯独将凌厉的礼物塞在大衣内侧,拢在自己的怀里。动车上人多,来来往往的,虽说拿错行李是小概率事件,他可不想平白地冒这个险。蜷缩在狭小的座椅上,他歪头抵着车窗,感到自己的左腿逐渐变得麻木,然而意识也随着困意的入侵变得混沌,终于也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中途醒过几回,隐约感到列车正在轨道上行驶,车厢里有轻微的外放音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归为静谧,他轻微扭动了一下酸胀的脖颈,稍稍改换姿势,再度沉入梦境。
真的清醒过来是在清晨四点半,醒来时看见右边的人座位空了,忙趁着空走出去。沿着过道朝车厢交接处走,在座位的人都睡得姿态各异,他放轻脚步缓慢地行走,到了最后排,还见到几个人窝在角落里,互相依靠着,垫着硕大的背包行李睡作一团。
他轻轻出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当时对自己稍微好了点,没有买站票,坐在座位上身体都僵成这样,一晚上睡在这儿更加不敢想。
他接了杯温开水,靠在边上喝了。天色微亮,列车穿梭在郊野。看着窗外熟悉也陌生的山色,忽然对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感到迟来的不真实。
列车在上午十点抵达上海,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背起背包走出车站,点开导航,往凌厉学校的方向赶。早晨凌厉给他发了消息,说中午先去学校和同学一起吃饭,下午听完讲座以后再去找老师细聊。语气有点冷漠。他猜是因为昨晚自己平白无故地坚持着拒绝了他的来电。
就等着吧,他在心里有点得意地想,等到今晚你准不会不高兴了。
到了那片区域,他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先到了自己预定的酒店。他昨天坐了一晚的车,现在看起来狼狈得很,可不想以这种形象跟凌厉见面。
在酒店里洗完澡,本想趁着凌厉看讲座的时间休息一会儿,可是真的在床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闭眼十分钟后还没能入睡,他认命,摸向枕头旁边的手机,给凌厉发消息。几个字删了又打,最后只问道:在干嘛?
凌厉迟迟没有回,其实他知道他是在听讲座。昨天凌厉给他分享过讲座的海报,上面清晰鲜明地写着讲座时间。他握着手机等待了会,终于困意来袭,可是在他快要入睡的时候,凌厉却突然回了消息,手机震了一下,把他震醒了,屏幕上显示凌厉的讯息:在听讲座。怎么了?
忽然被吵醒,有点气,他迷迷糊糊地回“没什么,你听吧”,随后便设成静音,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熟。睡前他没有将窗帘全部拉上,还留了一条缝隙,然而惊醒过来时房间里已经全黑。他猛地抓起手机,时间显示下午五点。一小时前凌厉告诉他讲座结束了,准备去找老师聊论文。他很快问道:现在呢?
没等回复,他重新打开手机提示音,直接穿上衣服准备出门。去洗手间漱过口,又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一下头发。他看着摆在桌上的礼物犹豫了一秒,最终没有拿,只带了手机和房卡下楼。凌厉依旧没回复。闻听稍稍放下心,估计是还在老师那边。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凌厉告诉他聊完了,现在正在去吃饭的路上。
去食堂吗?他问。消息刚发出去,他抬起头,便看到校门口现出那个熟悉不过的身影。然而没料到的是凌厉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有好几个同学。两个女生走在最前面,手臂挽在一起,笑着和身后的人讲话,她们都打扮得漂亮,不费力气地精致。凌厉的身边还有两个男生。一个脖颈上挂着头戴耳机,另一个一身运动装扮,手里捧着只篮球。凌厉走在他们当中,跟他们聊天,脸上带着令他熟悉却也陌生的神情。
闻听的脚步定在原地,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瞬间很想逃走。但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凌厉就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眼神交汇的瞬间他看见凌厉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独白:完蛋,被发现了。
隔着一个红绿灯的距离,他看见凌厉的嘴唇动了动,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其余的人也朝他看过来。闻听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不知道凌厉究竟说了什么,可是他们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被审判。
绿灯亮了,凌厉越过他们走到最前,几乎是小跑着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急促地道:“你怎么来了?”
“我……”他张了张嘴。凌厉又像高兴又像紧张地打断他:“你怎么来的?自己过来的?怎么不事先和我说?我去接你啊。”
说话的功夫,凌厉的同学已走到旁边,隔着一点距离看着他们。闻听朝凌厉的身后退了一点,略显局促地抬起头,发现他们都在笑,有的在看他,有的看着凌厉。
女生率先和他打招呼,一点不带生疏地大方地说:“是闻听吗?”
“啊,是的,我……”他结结巴巴地讲,“你们好。”
“凌厉老是提,今天终于见到了。”
另一个女生也笑着讲:“刚从北京过来的吗?”闻听点点头,她便调侃地看向凌厉:“看来某人今晚要咕咕了。”
后面的男生接过话去:“算了算了,男朋友过来另算,这次饶你一回,不算你咕。”
闻听愣了一下,抬头朝凌厉看过去,看到他慌乱地移开视线。
“要不要一起吃啊?”玩篮球的男生漫不经心地问。他们都看向凌厉。凌厉看了看他们又去看闻听,也磕磕巴巴地说:“这次就先算了,我……”
没等他说话,一群人起哄起来。不说本就腼腆的闻听,饶是凌厉也实在对这一片嘘声招架不住。匆忙地摆了摆手,和闻听一起跟他们简单打了招呼,便转过身朝旁边走。
两人隔着点距离,一下子都有点古怪的尴尬。走出一段路,凌厉清清嗓子问:“你订酒店了吗?”
“订了。”闻听指了一下前面的酒店,“?就在那里。”
“东西都放好了?”
“放好了。”
“什么时候到的啊?”凌厉问。
“今天中午。”
“那你下午在哪儿?”
“就待在酒店……”他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害怕被追问来时的交通方式,所以没告诉凌厉自己睡了一下午的觉。他想起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不和同学吃饭要紧吗?我不知道你今天有约。”
“没有,只是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他没多解释,转过话题问:“你是来找我的?”
他小声说:“要不然呢?”
他又讲一次:“怎么不早和我说。”
“想给你个惊喜。”
“还好我往这边走了,要不万一我从另一个校门出去坐车,差点碰不上你。”
“坐车,你要去哪里?”
“我本来打算今晚直接回去的。”
闻听顿住脚步,皱着眉头低呼一声:“但我酒店定在这里了怎么办?我以为你今天会住在学校。”
“我这学期不住宿,行李都没带过来。”他也站定了和闻听对视。不知怎的,这次见面两个人都带着仿佛初见时的礼貌和腼腆,到了此时才认真地打量对方。
闻听眨眨眼睛,顿了片刻,犹豫着问:“那你今晚要回家吗?”
“吃完晚饭太晚了不方便吧。”他很快说,“便利店应该有卖一次性毛巾什么的,我也可以陪你住。”他在心里措辞,盘算一些不带压力的话。也可以在你隔壁再订一间房,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没说出口,闻听已经低下头:“那你就陪我住吧。”说完话,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好像很着急地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凌厉一时没讲话,他列举道:“我在来的路上看到旁边有家火锅店,好像还可以,不过这片我不太熟,你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地方我们就去吃。”末了又补充:“我请你。”
凌厉没有多挑选,直接带他去了离酒店最近的一家店。其实闻听来了,吃什么都是次要。他知道这样不好,不过私心里只是很想早点结束吃饭的环节然后跟着闻听回去。吃饭时他没有拒绝闻听请客的请求,但等到在酒店前台拿到闻听预订的蛋糕又变得有点后悔。他知道这些对闻听的经济水平来说绝对不算是小数目。
可是现在他没功夫想这些,心跳随着电梯的上升不断加速。闻听刷卡推开房间门,他也故作自然地跟着走进去,又故作不在意地瞥向房间内部,看见里面摆放着仅有的一张床。
闻听走到圆桌前面拆蛋糕,蛋糕不大,两个人吃正好。闻听把蜡烛插到蛋糕上,用刚才在前台借来的打火机点燃,俯向墙边的开关,按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光。
烛火成为唯一的光源,他们被包拢在黑暗里,一切敏感细致的感官都被放大。闻听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感到自己的肢体变得紧张:“要许愿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这周只有这些,不过下周五会直接更新1w+,本文就完结啦~~

第80章 男朋友
凌厉“嗯”一声,嗓音比平时的低哑。他在跃动的烛火里很快地许下愿望,睁开眼睛,看见面前闻听清秀的眉眼。他吹灭蜡烛,听见闻听在黑暗里对他说“生日快乐”。
闻听没有立刻起身去开灯,房间里依旧黑着,他们只能朦胧地看见对方的轮廓。方才被吹灭的火光化作白烟,在两人之间弥散。凌厉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不动声色地朝闻听的方向靠近一点,用低哑的嗓音对他讲:“你来上海找我,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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