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山风—— by探春山
探春山  发于:2024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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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半晌,闻听慢吞吞地应道,“应该的。”
“嗯?”他没太听清。
“应该来的。”闻听说,“不是说男朋友吗?”
他骤然屏住呼吸,好像听懂了,但没太敢懂:“什么意思?”
闻听没直接回应,站起来按亮房间里的灯,随后走回座位,可是只稍稍坐了片刻又站起来,拖着椅子搬到凌厉身边。椅子被搬得离床脚很近,他意图跨过座位的时候被阻隔了一下,正准备和椅子较劲,凌厉站起身,伸出手将椅子搬开,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来直视他:“什么意思?闻听。”
半年过去了,阅读理解还是这么差。闻听暗自腹诽,看着他的眼睛回:“你不是和你同学说吗?我是你男朋友。”
“哦,对。”他慌乱地躲闪了一瞬,“但是……不是,可是你刚才,我是想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凌厉苦恼地摸了摸后颈。闻听好笑地拉住他的手臂,稍稍使了一点力气,让他在床上坐下来。然后他站到凌厉的身前,双手搭上他的肩膀:“那就是男朋友啊。”
凌厉一下子扣住他的手腕:“男朋友?你想好了?”
“没有。”他诚实地答,随后冲动却小声地说,“但是不想等了,我好想你。”凌厉的手里使了点力气,其实只有一点,但是他就着那一点力道顺从地坐到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略带羞涩地低下视线。
“闻听,我……”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他快速眨眼,“挺出尔反尔的,对不起,我……”
“没有对不起。”他打断他,右手也扬起来,搭在他的耳后,“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会有很多顾虑,我都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也许会比你想的更多。所以我想……”他努力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下措辞,讲道,“你想要什么关系,我就给你什么关系。我只要确认你是喜欢我的就可以。”
听凌厉这么说,闻听的眼眶瞬间变得湿润,但是不想被看见,于是俯身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凌厉抚摸他的后背,力气逐渐加重,在他耳边说:“我也很想你。”
闻听趴在原处平复了会儿心情,可是刚坐直身体,和凌厉一对视,眼圈又瞬间红了。
“怎么了?”凌厉皱起眉头问,一边拿拇指去擦他的眼眶,“你哭什么啊?”
他从小就没有在别人面前流泪的习惯。因为通常情况下哭也没有用处。没法为他带来想要的企鹅气球,也留不住父母远行的脚步。可是此时被凌厉注视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向下落。
“不是,我说错话了吗?你别哭啊。”
他是感动地掉眼泪,凌厉见他这副样子却手忙脚乱起来,一手兜住他的腰,要去拿桌上的餐巾纸。闻听看他笨拙的样子终于笑出来,自己从他的腿上站起身,抽两张纸巾捂在脸上擦眼泪。
凌厉走到他身边看他。他抬头,看见凌厉担心的眼神,摇摇头说“没事”。一边拿起桌上的礼品袋递到他手里:“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逛街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凌厉接过来,将盒子抽出来看到品牌名字时便神色一凛。闻听打量他的表情,不安地问:“怎么了?不好吗?”
凌厉看他一眼:“很好。”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特别高兴的样子。他拆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男士手表,直接戴上手腕。闻听看见他佩戴的样子稍稍松了一口气,自己没有想错,果然很适合他。“我觉得挺好看的。”他抬眼看看凌厉的表情,“你觉得呢?”
“好看,真的很好看,表也很好。”凌厉的视线定在腕间的银色手表,半晌,转向闻听问道:“你自己买的?”
闻听有点骄傲地点点头:“嗯。”
“你……”凌厉吐出一个字又不讲了,纠结了好久,讲道,“花了很多钱吧。”
“还好,我能花的,在预算内。”
凌厉看起来还有很多话要讲,闻听有点不高兴了:“我送给你礼物,你就不要想其他的了。你到底喜不喜欢嘛?”
“我当然喜欢,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他又举起左手看了一眼,“可是我也不想你为我花这么多钱。”他微弯下腰,握住他的双手:“我怕这样花钱会给你造成负担。万一有一天你因为负担太重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不是负担。我自己有数的,能为你花多少,我心里都清楚。”
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了他一会,忽然要求道:“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闻听莫名地拿出手机递给他。凌厉一划屏幕解开锁,有点不满意地讲:“你怎么还不设个密码,万一别人要看怎么办?”
“除了你还有谁要看?”闻听偎到他身边:“可是你要看什么啊?”
凌厉拥着他走到床边坐下,手臂圈住他,在桌面上找到记录校园卡流水的软件。闻听似乎变得有点不安,不太自然地动了动身体。凌厉心里沉了一瞬,压住他的动作,点开消费记录。
“闻听。”他很是不快地问,“你因为给我买礼物,最近都没有吃晚饭吗?”
他着急地澄清:“我吃了。”
“那为什么这里没有显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上下滑动,“午饭也吃得很少。”
“不少,平时就吃这么多。”
凌厉不让他转移话题:“那晚饭呢?”
“我在便利店买的玉米,消费记录不在这边。”
“那在哪里?”
“支付宝。”闻听小声说。见凌厉要去找,主动说:“可能有几天没吃。”
“没吃晚饭?”
“嗯……”
“不吃晚饭,你也不怕把胃饿坏了。”
“饿的话会回家冲麦片。”
“还顶嘴呢。等你觉得饿了还来得及吗?”凌厉恨恨地咬着牙齿讲:“以后要是再被我发现这样,你就什么都不许给我买了。”
“不会了。”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这次也不是没有钱,只是我自己想省一点。”不等凌厉讲话,就很识相地补充:“但我知道,我不该用这种办法省钱。”
凌厉不吃他这套,一本正经让他坐直了看着自己。刚才没太觉得,现在怎么看都觉得闻听瘦了。“不许不吃饭,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知道吗?”
“知道。”
他看他一会:“这次其他的都能你请,但我得把机票钱给你。”闻听急着要说话,他没让,直接说:“不商量,我是你男朋友就得我给你。”
闻听看他就要拿手机,着急道:“不是。我这次不是坐飞机来的。”
“那你怎么来?”
“高铁。”他果决地道。
原来哪怕是高铁凌厉也会不满意:“得五六个小时吧,遭这罪干什么?以后来找我就坐飞机。”
闻听更加不敢说是坐动车来的,足足坐了十二小时,只随口应承几下,就被凌厉赶着去洗澡。
两人平时打电话打到深夜还恋恋不舍,今天才刚过十点就早早地洗漱完躺上床。闻听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看见凌厉坐在床上玩手机,酒店的投影开着,正在放恋综。
他站在床脚看了一会,掀开被子坐到凌厉身边。问道:“怎么在看这个?”其实先前保持名不副实的朋友关系也已有段时间,可是如今恢复亲昵的举动却也异常自然。凌厉放下手机,伸长手臂将他揽进怀里,随他一同抬头看屏幕:“刚才随便点了个综艺栏目就没管,它随便放的。”
屏幕上现出一个戴眼眶眼镜的男生。凌厉抬抬下巴,说:“像不像你师兄?”
“不像。”闻听斩钉截铁,“除了两个人都戴眼镜以外,可以说根本不像。”
凌厉轻哼一声表示不满,闻听笑着斜靠到他身上:“干嘛这样?人家可还说你帅呢。”
凌厉挑挑眉:“是么?怎么提到我的?”
“嗯…感觉他猜到了。”
“真的?”
“我们都碰到多少次了,不猜到才奇怪吧。”
“但碰到的时候我俩也没在做什么啊。”
“哪有正常朋友每隔两周就要见一次的?”闻听瞪他,“何况还是从上海来北京。”
凌厉放下手机看他:“你也知道不是正常朋友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他嘟嘟囔囔。
凌厉笑了声,捏住他的下巴俯身去亲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连发三章,不要漏掉章节哦。

第81章 年轻
牵手和拥抱都借着朋友的名义做过几回,亲吻却真的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只是刚刚触碰到嘴唇,两个人的气息便都乱了。凌厉将他往下压,正要加深这个迟来太久的吻,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们的动作顿了一瞬,凌厉本来没想理,但是闻听已经偏开头,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他略显气急地找到身后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两个字符更加火大,压根没接起来,直接按断了电话。
“怎么不接啊?”闻听看见他的动作。
“是凌云。”
“哦。”他生出一点古怪的感觉。很像自己偷偷谈恋爱以后被好朋友当场抓包,何况自己的恋爱对象还是他的哥哥。
凌厉看闻听的表情,以为他在顾虑,宽慰道:“凌云没说什么,八卦着呢,你别担心他。”
“我不担心他,我就是……”他心情古怪地纠结了一会儿,“也没什么。”
正说着,凌云的电话很快又打进来。凌厉看了一眼闻听,滑过屏幕接通了:“喂。”
“哥,妈妈问你怎么还没到家?”
闻听一下子看向他,凌厉也有点紧张:“我忘说了,今晚不回去了。”
“你干嘛?去北京啊?”
“闻听来找我了。”
他没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什么不寻常,但是凌云夸张地叫起来:“看你这得瑟样,‘闻听来找我了’。”
他正想翻白眼,凌云问道:“诶,那闻听现在是不是和你在一块啊?”
“在。你干嘛?”
“我要跟闻听说话。”
凌厉那头安静了一小会,然后说:“不和你说,他不好意思。”
他不相信也不服气:“为什么不好意思?肯定是你胡说。他和我的关系可比和你的关系好。”不过在末尾弱弱地添上时间状语,“一开始的时候。”
这下凌厉回绝得更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诶等等,你不回来,那我和妈妈怎么说?”
“说我跟同学在外面过生日。”凌厉顿了顿,“但你难道会这么说吗?”
“嘿嘿,不会。”
他没好气地道:“挂了。”
“还有。”凌云着急道,“那你明天晚上回不回家啊?”
“我晚上送闻听去机场,然后再回来。”
“闻听明晚才走啊?那我们明天一起吃个饭……”
“忙着呢,这次不吃。”他不客气地打断他,“下次再吃。”
凌云的邀请屡屡被拒,大叫道:“哥你也太忘恩负义了!你记不记得是谁找到的杂志,你非但不……”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闻听好奇地看着凌厉:“什么杂志?”
“他自己订的游戏杂志。”凌厉面不改色地撒谎,一边把手机的提示音全部关闭。
闻听“哦”一声,没深究,不过谴责道:“你这样挂你弟弟的电话也不好吧,而且我后来都说要接了,你怎么还不让我接呀,这样子凌云会难过的。”
“他不会的。”他话音含糊地讲,“下次一起吃顿饭就好了。”俯身下来继续刚才的吻。
亲吻和拥抱不一样,前者夹杂了更多的欲望,更多的侵占。他有时觉得自己更喜欢拥抱,亲近地依偎,享受脉脉温情。然而此时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亲吻的感觉。他喜欢闻听因为陌生的触觉而颤栗的瞬间。指腹搭在柔软的颈侧,似乎能够触摸到脉博。手掌顺势攀到后颈,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脑勺,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忽然凌厉屈起膝盖,让自己稍微远离闻听的身体。可是闻听没有让,用手臂按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的身上贴。
“闻听。”他的语气急促,嗓子变得很哑,“闻听。”
“嗯。”闻听应了一声,表情也显出不好意思,但是没有退开,听见凌厉在耳畔的声音,下意识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对方有力的手掌攀附到腰间,慌乱和兴奋交织着在心脏里窜动。“等一下。”他在预感失态时急促地讲,“关一下灯吧,先关灯,好不好?”
还好没有答应凌云的午饭邀请。第二天正午醒来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想的。闻听跟他生了一会气,因为他昨天在没有征得允许的情况下私自开灯,后来也一直没有关上。这个行为直接导致闻听在被劝哄很久以后才肯和他说话。他在口头上说下次绝不再犯,不过其实心里完全没有悔改。
都没什么心思去其他的地方,凌厉直接打车带闻听回了自己独居的出租屋,决定就悠闲地独处着度过这个下午。中午由闻听下厨,简单地做了一菜一汤。他身上穿着凌厉的家居服,休闲舒适的装扮,凌厉坐在餐桌前看他的背影,从心中生发出幸福的实感。
因为事先做过功课,被网上略显夸张的科普震慑到,他有一点神经质似的紧张,老是拿手背去碰闻听的额头。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每次做这个动作都会让闻听想起昨晚的事情,因此被他碰得烦了又开始生气。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看闻听生气,感觉很鲜活,好像是有点变态的心理。
吃过饭后闻听靠在单人沙发上小憩,他蹲在茶几前看了一会,没忍住手痒去碰他略泛乌青的眼下。闻听脾气好,被他弄醒了也没有起床气,只是懵懵地看他,他一伸手把人抱上床,刚醒没多久的两个人又顺势睡下去,再醒过来天都黑了大半。
傍晚六点他送闻听去机场,当然不想这么早分开,可要是再迟一点,闻听到北京时太晚,他怕他累着,也放不下心。
看着闻听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的时候,他想自己大概无法兑现昨天许下的承诺了。他和闻听的关系只能是情侣关系。闻听要是再和他提出分手,哪怕确实是依旧喜欢着自己,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再答应。
好吧,放完狠话以后又略显沮丧地想,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闻听的诉求实在强烈,那他还是会考虑看看。
不过好在那一天始终没有到来。
作为男朋友的闻听比作为朋友的闻听好得太多——当然,这绝对不是说作为朋友的闻听就不好的意思,谁都不能说闻听半句坏话,包括他自己——会每天踩着他下班的点给他打电话,主动地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并告诉他分别在哪些瞬间非常想他。如果哪天他加班加到深夜,还会用相当不满的语气控诉他的领导。
依旧每两周见一次,大多仍是凌厉去北京,因为闻听周末也要上课。而且他知道闻听很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机会,虽然没有硬性指标但也相当卖力,和自己上大学时的散漫状态截然不同。他不想让闻听太累。
他们逐渐变得不分彼此。当他为闻听购买前来见他的机票或者日常礼物时,闻听不会再表现出疏离和抗拒。其实他希望对于自己自愿给出的东西,闻听可以接受得更多。
不再是各自的,而是彼此的,凌厉的便是闻听的,闻听的就是凌厉的,这是二十三岁的他可以想象到的最理想的亲密关系。
但是如今他也已经理解,这只是自己作为更强势一方的想法,对闻听而言未必适用。
凌风对自己说过的话反复在耳畔响起,他是有资本的,闻听是没有的。要求尚且必须依靠他人才能在城市中生存的闻听和他一样轻松地谈论爱情,本就是一件不太公平的事情。
说实话,在遇到闻听以前,他没有想过自己和未来恋人需要解决的最大问题竟是金钱。不过这个问题确实横亘在他们之间,并且确实给闻听造成了很大困扰,那么他也愿意耐心地慢慢解决。
其实他一直没有敢问,闻听为什么会忽然愿意和他重新在一起。毕竟客观地看,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变成所谓平等的关系。但是既然闻听答应了,而且没有反悔的意思,那么他当然不打算问。任何可能引起闻听反悔的因素,都要在源头上彻底斩断。他可不会蠢到自己主动提起。
为什么会忽然愿意和他重新在一起?
恢复关系的第二天,从上海飞回北京的飞机上,闻听也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来。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答案在大脑里糊作一团,两个小时以后飞机缓缓降下,在地面沉沉地一顿。他也忽然如释重负般地得出结论,可能是因为我才十九岁吧。
诚实地说,他们之间的差距距离他设想过的理想状态还差得实在太远,可是看着烛光闪烁下的凌厉的脸,想到他在自己逃避的日子里对同学说出是男朋友的话,他没有办法不感动,也没有办法不冲动。
就承认吧,承认自己爱他,承认他们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既然如此,那就谈一场二十岁的恋爱。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也可以像夏天一样炽烈。将感情交还给感情,把其余的都放下,这不正是年轻给予的余裕吗?难道一切都要等到条件纯熟才能够开始?更自大一点地讲,谁说冲动主导的爱情就不会有好结果?如果偏偏不要深思熟虑、偏偏不要顾忌呢?
他知道自己没有底气,可还是想试一试。知道即便经过许诺的爱也依旧是脆弱的,没有保障的,同时还可能是易逝的。可是不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么?既然是初恋,那就恃仗这一点鲁莽试一试吧。诚然,鲁莽在词典里是贬义词,是要被规避的缺点,可是也可能只有如今才能拥有,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有了。
某个阳光洒满房间的午后,他坐在书桌前写稿,凌厉安静地走到他身后,在电脑边放一杯热红茶,随后俯下身,轻轻亲吻他的脸颊。他微转过身体,抱住凌厉的腰,将脸贴在他的法兰绒家居服上。细想之下,凌厉给他的爱足够有力,他如今也拥有了比以前多上数倍的资源与机会,与在临溪时的情状毕竟不同。虽然还很缓慢,但他们确实正在向彼此靠近。照这样看来,和凌厉相爱的决定也不能算是那么不靠谱。
凌厉轻抚他的头顶,过了一会,又在他的面前蹲下来,捏着他的下巴和他接吻。阳光温暖地笼着他的面颊,这所有一切都使他觉得幸福。

第82章 得寸进尺
北京早已大雪纷飞的时候上海仍旧没有下雪。凌厉推开家门直接打开暖空调,一边摩擦手掌跟电话那头的闻听抱怨,不下雪还这么冷,纯粹就是白冷。
“下雪天也很烦的。”
“这就烦了?你忘了北京刚下雪的时候你兴奋成什么样?”
闻听笑起来:“嗯,想想你在上海都看不到雪,我立马就不烦了。”
要是换做别人说这话他早就怼回去了,可是说话的人是闻听,他只觉得心痒:“我在上海看不到又怎么?不还是天天有人自愿给我直播。”
“那你还不赶紧谢谢他。”
“不谢了,打算这周自己去实地看雪。”
“你别来啦,下周我就去上海找你。”
“没事。你那边冷,你别多跑,就在家里待着等我。”
“社畜同学。”闻听调侃地叫他,“我下周就要放寒假了。”
他幡然醒悟,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你哪天开始放假?”
“这周末结课。学校里的考试我没法参加,学院的期末作业都是写文章,还不着急交,所以我下周一开始在北京就没什么事情了。”
“这样啊。”房间里逐渐热起来,他将身上的外套脱掉,“那你寒假打算在哪里过?”
“嗯……”闻听应了一声,“我如果去上海呢?”
“上海?”他没想到,只以为闻听会在北京和临溪之间选择,一下子坐直身体,“你寒假都来上海?”
“那你要不要收留我?”
“真来上海?什么时候来?你别把所有行李都带在身上,太重了,你直接邮寄到我这儿,我这边的快递都集中送到快递点,我去上班也不怕没人收。”
闻听在电话那头笑了:“我知道,你好啰嗦啊。”
一个人在这里独居,何况还是临时租住的房子,他几乎没有置办过除了日常必需品以外的东西,但是现在闻听要来,他的视线在房子的各个角落游走,已经开始盘算起可以为他添置些什么。
“除了过年去南京找我爸妈,其他时候我可能都在上海。”闻听说,“师兄帮我联系了一份在上海的家教,好像是他的同学找他帮忙,他就推荐我了。是带两个小学的小朋友读语文。他也没瞒着家长,跟他们讲了我的情况。我原本以为家长知道以后就不会答应的,没想到最后竟然答应了。”他抿着嘴唇弯了弯嘴角:“你说,这样看来,是不是说明我以后还是会有点出路?”
凌厉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心软,也许两者都有:“当然,你值得很好的。”
闻听沉默了一小会便自己转开话题:“你现在不吃他的醋啦?”
“不吃了。”其实有点口是心非,但是他觉得也还算是证据充分,“他都帮你找在上海的家教了,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你还蛮聪明的嘛。”
“那可不。”他不厌其烦地催促,“你开始收拾行李了没有?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在这之后很久,和同学聊天时他才知道,原来情侣在长时间同居以前是需要好好斟酌打算的,如若不然,很容易因为生活习惯不符而直接闹得分手。他为此狠狠反省检讨了一番,猜测会不会是闻听在一味地迁就他,才让他在那一个多月里一点也没有觉得不适。不管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反正闻听坚持说没有。除了凌厉不肯关灯。
闻听的到来让原来单调乏味的出租屋变得温暖了很多,使他甚至动起了长期租住的打算,为此被凌云狠狠嘲笑了一番,说他没有远见。
因为闻听喜欢烹饪,所以他买了一只小型烤箱,方便他做糕点。闻听总是让他给凌云带去一点,但是作为被说没有远见的报复,他只会把边角料留给凌云。
去南京和父母一起过完年以后闻听再次回到上海。他的父母临时被叫去上班,所以他在大年初三就到了凌厉那里。凌厉当时还在自己的家里过年,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回来,可是家里人难得团聚,也不好说走就走。闻听也不让他来,说等到初七再见面也为时不晚。
凌厉提出建议,说可以带他一起回家,其实家里全都认识。闻听心理建设很久,到最后也没有答应。涉及家庭的事情,他还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还没准备好面对。凌厉没有强求,他本来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闻听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而已。
新年假期结束以后凌厉的实习期也到了尾声。不过和王嫣曾经预料的不同,这个公司确实如其对外宣称的那样不招正职,所以还是得在春季招聘另下功夫。但他也没有为此消沉,打算趁着闻听还在假期时和他一起去附近短途旅游。
起初他提议去西湖,兑现夏天时许下的诺言。但是闻听说冬天去西湖太可惜,更想在春意盎然的时候去那里踏青。凌厉也很认同,本来跟闻听一起去哪里对他而言都差不太多。他反问道:“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闻听抱着膝盖想了一会,试探着问他:“你想看看冬天的临溪吗?”
于是他们一同踏上去临溪的路。
闻听的家很久没人收拾,被褥都没晾晒,肯定没法居住。凌熙的民宿仍然生意火热,兴隆得需要提前很久才能预订到房间。凌厉本来没想惊动家里,最后实在没辙,还是请求凌熙后台操作,为他锁定了一间客人临时退订的客房。
临溪在冬天时候的样子,他曾经想象过,其实是在想象闻听在冬天时的样子时顺带着想到的。等真的见到的时候,觉得其实比自己想象中的萧索一些。绿意几乎全然褪去,留下的也是沉沉的深色。山坡上的灰与黄都比绿色更多,略微显得沉闷。闻听忽然超过自己,跑到前方指着枝头的樱桃果实看着他笑。他佯装生气地捏他的脸,再看山色时一切都变了味,仿佛临溪也因为闻听的笑容变得灵动起来。
他陪闻听回了趟家,闻听在村口的店里买了几根香,在前院点上,又烧了一盒纸钱。说父母在南京时摆过祭祀,不过既然自己回来了,理应和爷爷招呼一声。
出于一些难以名状的复杂心理,他们在村里穿梭的时候有点畏手畏脚,害怕引人注目。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点议论,凌厉倒是没什么好担心,唯独担心闻听,还好他的反应与情绪变化都不算大。
其实相比起只是泛泛之交的邻居,闻听更担心的是马千傲和英英的态度。然而马千傲没有留在临溪过年,据说是去了江苏的某个城市,过去的半年里几乎没有回来。他暗暗松了口气,可在放松的同时却也觉得失落更甚。
归根结底,走的人还是走了。不只是马千傲,连同原先最热爱临溪的他也走了,而且暂时绝确实没有回来的打算。这难道真是这里生活的人的唯一解法吗?他有时还是会替临溪打抱不平似的不甘心地想。
难道临溪便注定了只能被暂时地观赏,却也终将会被远离?他凭借直觉以为绝非如此,可也不知这究竟是直觉的指引抑或只是出于不甘。
这个问题有点困难,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思考,现在他需要关注的还有别的事情。自己和凌厉的关系,他也许曾想过告诉马千傲,但还从没想过要告诉英英,毕竟她的年纪尚小。
可是后来他渐渐发现英英比自己想象的要成熟很多,也知道得更多。相比起马千傲的迟钝和无知无觉,英英倒还可能通过观察发现出一点端倪。
英英的眼神在他和凌厉之间不停地转,即便是平时除了闻听以外谁的脸色都不看的凌厉也被她看得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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