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鸣鹤咳了一声,如果是秦逸平时调侃他,他会以不吐脏字的艺术形式怼回去,但换到周苏郁,不知怎的,舌头就像被锯了似的,脑子一抽,“你戴上更好看。”
周苏郁一如既往地不当回事儿,修长手指把弄着未燃尽的烟头,语气轻巧,“行啊,改天你想看就跟我说一声。夫妻之间也要增加情趣不是?”
楚鸣鹤严肃地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周苏郁忽地凑近,一咎柔软的发丝垂在眼睑上,语气倦懒暧昧,“小同志年轻气盛可以理解。还是说你喜欢其他的玩法?不过我腰不好,可能没办法陪你折腾太久。不过你要是选择下位,我可以考虑。”
楚鸣鹤猛地把人推开,直接往脖子上擂了一巴掌,周苏郁捂着脖子上的红印,怔愣住了。
又想笑。
真有意思,过宠辱不惊的假面都是装的。
“我们不会到那一步的。”
楚鸣鹤拍掉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神情严肃,“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哦。”
尾音拖得巨长,不是撒娇,是撒泼。
楚鸣鹤不再理睬他,周苏郁窝在沙发上划拉了几下手机,忽然扭头看他,“这几天我要去朋友那帮点小忙,小白跟你过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滚,不用回来了◎
学院文化祭定在结业典礼的前一天,楚鸣鹤作为“学生会退役优秀老干部”,提前一天收到了回访学校的邀请函。
现任副主席宋婉乔给他发语音,情绪极其激昂。
“学长学长,这一届的灵博会竟然在我们学校举办,你一定会来的吧?”
灵兽博览会是三年一度盛典,展览平时见不到的奇珍异兽,内设拍卖行,配种改良机构,品级鉴定所等交易平台。
阿尔法星人们普遍以驯养奇形怪状的灵兽为荣,而越是珍奇物种,传宗接代越困难,一户能诞下一胎就算中了上上签。
像周苏郁这种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在人类与动物之间来回蹦跶的“国家一级保护对象”SSS级别特殊种,估计在他这一代就弹尽粮绝了。
………幸亏系统没逼他们延续薪火,否则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鸣鹤轻轻蹙眉。
他对上一届灵博会印象不是很美好,那时他还是个天真善良的大学新生,被组织发放到“萌兽区”当志愿者,负责看管的“展品”是一只身世悲惨的火山羊驼妈妈。
她前些日子丢了崽,新生儿又都是死胎,因此被确诊忧郁症,整日拉眉耸眼,哼哼唧唧,谁靠近就冲谁喷火。
但楚鸣鹤是个例外。
或许是楚鸣鹤的姣好面容打动了她,也有可能他那天刚好穿了一件毛绒质感的米白色外套,总而言之,他顺理成章地被羊驼妈妈认领了—妥妥当成了一只干儿子。
只要他一靠近,不管手中有没有拿食物,火山羊驼都会眨着蒲扇似的长睫毛,眼睛亮闪闪,极其娇羞,楚鸣鹤过来就蹭一下,直白热烈表达爱意。
因此,楚鸣鹤被迫在羊圈里待了一整天,被当作“情绪安抚剂”的同时,像褪了毛的猴子一样被无数人无情围观。
隔着半只手掌厚的透明玻璃板,不少小孩儿在另一头叫嚷,“哇,那个大哥哥也是火山羊驼吗?”
母亲道:“胡说,那是假人,放那儿当展览雕塑,正常人的皮肤哪有这么光滑。”
回宿舍后,他的衣服上全沾满了羊毛,头发和脖子上都是,身上一股羊味儿,由于木桩了太久,四肢僵硬,起身活络的时候都能听见骨头关节咔咔作响。
收到邀请时,楚鸣鹤本能想拒绝。但小宋学妹实在太过诚恳,仿佛他不去整个天都要塌下来。
于是良心胁迫,重拾“老好人”的本色,答应了。
楚鸣鹤郑重声明,这次他坚决不会掺手,不当志愿者,只当一个老实的花瓶。
听到楚鸣鹤答应,宋婉乔很欣喜,“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张特邀嘉宾座谈会的入场券,据说是某个资深专家,和学长你的专业很挂钩,你要不要去?”
“昂塞汀教授?”
宋婉乔感到意外,“你认识呀?”
楚鸣鹤顿时不好意思,“之前的一个关于动物心脏循环系统的课题研究,就是请昂塞汀教授来辅导,见过几面,有些交情。”
而且昂塞汀是灵兽学最具学术领导力的大拿,带领的实验团队走在科技前沿,同时也是楚鸣鹤研究生的导师。
课题研究是挨千刀的小组作业,负责这门课的老师的要求极其严苛,课程晦涩难懂,美名其曰“自学”,饶是楚鸣鹤这样的连霸奖学金的尖子生,都不得不抓耳挠腮。
在悲惨境地中,昂塞汀教授如天神般降临了。
后来的很多额外补助资料,都由他倾情提供,这些资料帮上大忙,楚鸣鹤的小组成功以五点五分的微弱优势,擦过死亡线。
想到昂塞汀会莅临母校,楚鸣鹤忍不住兴奋。
“去,肯定去。”
“明天下午三点半,在C楼小礼堂,那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学长可以把你家主子带过去,反正现场准许萌宠们进出,顺便来个免费的全身体检,基因检测之类……”
“哎,就是小奶猫啊,你没看表白墙?你抱着小白猫的照片早就传开了,大家都到处打听你是谁呢。”
周苏郁因为有事,于是铲屎官的帽子扣在了楚鸣鹤头上。小奶豹及其粘人,他到哪儿都要跟着。
这时,小白一并三步跳到楚鸣鹤膝上,喉咙间溢出咪呜咪呜的声音,圆脑袋蹭着楚鸣鹤的手,眼神哀怨。
原来是没豹粮了。
听到奶嚎,宋婉乔的吸猫神经被点醒了,“啊啊啊是你家主子吗?”
楚鸣鹤一边腾出手倒豹粮,一边囫囵道:“它一饿就缠着我,没办法。”
语气有点儿小得意。
不过他本人毫无察觉,宋婉乔联想着帅哥和奶猫共处一室的场景,不禁心神荡漾。
周苏郁从房间里出来,小白立刻被重物推倒的声音吓得发抖,不仅打翻了楚鸣鹤精心摆盘的豹粮,直窜到了书架上,嗲嗲呜咽着。
“你干什么?不是有事吗?”楚鸣鹤莫名其妙,“还有开门不用这么大力吧?”
“没睡好头疼,等下就走。”
周苏郁不小心撞了下墙角,捡起不小心震落的五斗橱,放回原处,食指点了点小白,“它神经敏感,正常。”
“对,这里最不正常的是我。”
楚鸣鹤嗤笑一声,一股气没地搁。
交给周苏郁收拾是不可能的,这些天他暗戳戳地试探过,这家伙就是一废物篓子的转世,浑身上下只戳了煮泡面这一技能点,煮的饭狗吃了都能被膈到七寸,直接叩响天堂的大门。
看着楚鸣鹤像个逼良为娼的憋屈小媳妇杵在食盆边置气,拉出一道寂寥的斜影,周苏郁觉得他很有必要当个体贴的“丈夫”好生安慰一下,毕竟都结婚了不是?
有难同当嘛。
于是他屈指碰了碰楚鸣鹤气到扭曲的发梢,“放心,神经过敏不会传染。”
楚鸣鹤:???
“顺带一句,明天的灵博会,我也会去,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周苏郁品味了下楚鸣鹤在现场看见他的景象,真有趣。
楚鸣鹤总是彬彬有礼春风和煦,但不知怎么一看到他,风向就情转直下,连头带尾低了好几个度,甚至吹逼得人脸上挂霜。
旁人很难看出来,楚鸣鹤早已养成密不透风八面玲珑的本事,但一到他这儿就破了功,俊脸面目狰狞。
他应该是无法接受契约结婚的对象是个废柴懒鬼兼半无业游民的悲惨事实吧。周苏郁想。
楚鸣鹤猜不出周苏郁心里盘的什么小九九,直接问:“你去干什么?”
“当志愿者。”
楚鸣鹤:“志愿者,你?”
他提前为博览会的同行们感到担忧。
“这次会展规模很大,组委会几乎动员了全校师生,”周苏郁咳了一下,“包括后勤管理部。”
楚鸣鹤看他脸上百般不情愿,就知道一定是被某种不可抗力因素胁迫的。
按照他的尿性,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没钱领的贱活儿,一般消息还没传过来,就缩到地里闷头装瞎了。
楚鸣鹤忽然萌生出嘲讽他的欲望。
“你负责什么管区?”
“W区应该是猛兽区。”周苏郁道:“我听说过你的风光事迹,很有避雷的借鉴价值。”
楚鸣鹤忽然被噎住。
周苏郁猜到楚鸣鹤要说什么,先发制人道:“论坛上还有你当年的美照,想怀旧一下不?”
说罢就要翻。
楚鸣鹤拿走他的手机,“免了。”
周苏郁认真地打量楚鸣鹤忍不住抽他的表情,噢了声。
战火平息,小白探头探脑地从书架上跳下来,绕着楚鸣鹤转圈圈。
“它又饿了?”
“可能是想找人陪它玩儿。”
楚鸣鹤:“大半夜能玩儿什么,捉鬼吗?”
楚鸣鹤难得开一次玩笑,周苏郁笑了笑。
别人笑起来眼睑往上挑,他却偏往下垂,无辜中带着狡黠,和日常无精打采的气质般配。
忽然灯一黑,整个房间里夜色流淌。被剥夺了视力后,世界倏然安静了。
“周苏郁,把灯开了。”
没有回音。
“我再说一遍,把灯开了。”
“啪。”
一道明烛亮起,周苏郁靠在窗台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幽幽地盯着他,摊了摊手,“你家电路板不行啊,短路了。”
那一点烛光像是要把楚鸣鹤无所适从的尴尬燃烧殆尽。
“我回屋看看有没有备用的照明设备。”
结果翻了半天,只翻到一支粉紫色香薰蜡烛。和涩情杂志推销的情趣|用品组合包装一样。
周苏郁拦住他的手,细细闻了闻,语出惊人道:“你有没有觉得它像某个东西?”
“什么东西?”
周苏郁找回杂志,翻到某一页,揣明白装糊涂,“情/趣/巅峰,乐享真爱,躺下/嗨,爽/不停—”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楚鸣鹤劈脸一掌,夺过杂志,一页页烧了。
周苏郁笑着正面削他面子,“小心把你家烧了。”
“不劳你费心。”
火星一点点亮起,随着楚鸣鹤忿忿地烧完纸,吹灭蜡烛,再一点点落下。
整个过程,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周苏郁逗他,“生气了?”
“没有。”
“那就好,你说的话我会当真的。”
楚鸣鹤不可思议地觑了他一眼。
“逗你的。”
“滚!”
周苏郁走到玄关,肩上斜挎一只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包,不知道装了什么。他穿得正式,额发弄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向楚鸣鹤递来一个飞吻,“再见老婆,这几天不回来了,不要太想我。”
楚鸣鹤直接把剩下的情趣蜡烛和香氛扔过去,砸到周苏郁的影子,变成碎块。
他捏着把手的手指缓缓松开,摸了一下脸,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一片滚烫。
◎真的不是Bking◎
文化祭正式开张这天,塔纳托斯里空前热闹,外校学生也可以批准进院参加展览,东西两个大门堵塞拥挤,人头攒动,从相反的方向汇向展览厅。
展厅分成上下两截,一层是赛级展览,尽头是拍卖会,拍到的灵兽可以在这儿免费做品级评定,买主可以带其他的灵兽做辨认资质的真伪。二层是灵宠大保健,美容养生一条龙,许多商家顺带做做自家周边,兜售各种稀奇古怪的黑科技产品。
一路下来,楚鸣鹤看得应接不暇,不断有熟人打招呼。
找到可以落座的地方,他就被“友情赠送”一瓶打折后还高达六十五星币的电解质水。
宋婉乔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鼻尖挂汗,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别客气,学生会友情赞助,专门慰问老干部。”
身后是整整齐齐的几大箱水,甚至还有免费试喝。这些东西估计花了学生会不少钱。
楚鸣鹤道:“谢谢。不过作为退休人士,还是奉劝一句,经费少花在这些地方比较好。”
瓶边儿蒸腾着冷气,楚鸣鹤把高科技水贴在脸颊边,冻了一会儿,燥热消了大半。
“哈哈哈哈哈哈,我会转告上级领导的,”宋婉乔笑得花枝乱颤,见到楚鸣鹤,她甚是怀念。
楚鸣鹤当主席的日子里,从来不会叫女生去干体力活,这才退休半年,她就从一个撒娇卖萌的娇弱少女,堕落成独自一人扛矿泉水箱不带喘的女壮士。
楚鸣鹤拿出老干部的姿势慰问,“辛苦了。”
宋婉乔感激涕零,楚鸣鹤在她眼里散发着圣母般的光芒。心里一柔,连声掷地道:“害,为人民群众服务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楚鸣鹤笑了笑,她话锋一转,悄咪咪凑近,“你家那位……没跟你一道儿来吗?”
楚鸣鹤打了个激灵。被闷热空气堵死的细胞一下子醒了。
……应该是误以为是他家宠物的小雪豹吧?虽然周苏郁结婚那条帖子一度霸榜,但并没有传太久,他用了些小手段就马上把吃瓜群众遣散了。宋婉乔不太会跟风,脑残才会觉得曾经的学生会主席跟八字没一撇的宿管在一起。
“他身体不适,来有点儿困难。”
楚鸣鹤胡乱诌了个借口,暗中观察宋婉乔的反应。
“嗯,最近得反季节流感的人确实多。”宋婉乔眼睛一转,“那就这样吧,组织那边又要干活了,先走啦。”
楚鸣鹤笑着挥手:“嗯,加油,好好干。”
宋婉乔在拐角处揪住了被抓来当替补杂活工的秦逸,使了个眼色,“逸哥,你说的那档子事儿,好像不太靠谱。”
秦逸莫名其妙,没听懂她说什么,“啥?哪档子事儿?”
“真是的,你们男人的记忆一个比一个差。”宋婉乔勾勾手指,压低声音,“你不是听说楚鸣鹤学长英年早婚,对象还是个大美女,怎么学长看起来还是一副单身贵族的样子?”
秦逸听了哈哈大笑,打了个响指,“你打哪儿看出他还是枚牡丹花?”
“就、就是感觉,哎,女生的第六感可是很准的。”宋婉乔为了彰显自己底气,从手机相册中拉出来一张刚刚偷拍的照片,“喏,这眼神,多情却寡欢,哪有一点儿被恋爱滋润过的样子。”
宋婉乔分析得头头是道,秦逸忍不住逗她,“我就说老楚临近毕业了上表白墙的频率还这么高,原来是有小迷妹打call。”
宋婉乔脸一红,秦逸继续追问,“怎地,想追已婚妇男啊?告诉你,没戏,老楚压根不吃你这款……”
“放屁,别侮辱我们纯洁的革命友谊!”
抓着水瓶就想往秦逸头上砸,秦逸轻巧一躲,咧嘴狂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梁副所听楚所长亲自说的,好像是老楚的娇妻身体抱恙,不太方便出来……”
“啊?”
手滞在半空,缓缓垂下。
原来楚鸣鹤说的都是真的啊。
“虽然我和你男神关系好,但这事儿吧,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他看得出来,那天去了婚姻登记所后,“结婚”两字俨然成为了楚鸣鹤的雷区。
秦逸端着看破红尘的样子,语重心长道:“ 你也别老吊在一棵树上了,兔子不吃窝边草,校草也是草,嚼多了也没滋味。”
见宋婉乔没多大反应,秦逸的嘴和栓上发条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直到宋婉乔从如遭雷劈过渡到回光返照,甚至盯得他脊背发毛。
“怎么了?我背后有东西?”
“噗。”宋婉乔憋不住了,笑起来,“你看看你背后。”
“不用看了。”
正是楚鸣鹤。
“哎,这不是老楚吗?哈哈哈,真巧,真巧。”
楚鸣鹤笑眯眯地看着秦逸表演尬笑,宋婉乔见缝插针道:“那…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秦逸也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突然被楚鸣鹤摁住肩膀,使劲儿捏了捏。
他感觉肩胛骨都要被这双白皙匀长的手给嘎嘣脆了。
“背着我说坏话?”楚鸣鹤用全封未开的矿泉水瓶口戳了戳他的锁骨,“有事儿直接说。”
“哎哟,小的哪儿敢。”秦逸瞟了眼,“你真答?”
他向来行事光明磊落,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楚鸣鹤耸耸肩,“问吧。”
“那我说了,”秦逸深呼吸,“你老婆……”
楚鸣鹤收起微笑。
秦逸马上改口, “你契约结婚对象,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楚鸣鹤点头,“对,他残疾。”
“???”
楚鸣鹤见秦逸不信,继续装深情,“所以我没办法撂挑子不管。”
虽然秦逸没有歧视残疾人的意思,但………
不可能吧?
这不可能吧?
难道此女子天生丽质,拥有可敌千国的美貌,或是家财万贯,能揭下一座岛当嫁妆?
“呃,我能问问是什么病吗?”秦逸小心翼翼道:“我舅妈是医学院副教授,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她出主意。”
“这儿,”楚鸣鹤点了点太阳穴,勾唇一笑,“脑子有病。”
秦逸:“???”
“简称脑残。”
楚鸣鹤拍拍手走了,独留秦逸一人风中凌乱。
秦逸回过神,摸着手臂,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他心有余悸,楚鸣鹤说这话的表情真是可怕,温软的假面被手术刀剖开,钻出一头张牙舞爪的小怪兽。
饭点时分,参展人数达到了高峰。
参观完紫晶独角兽,黄金狮鹫等sss级精英种,楚鸣鹤来到礼堂入口,被告知离讲座开始还有接近两个小时。
楚鸣鹤回到展厅,本来打算去学生会帮点忙,却被乌泱泱的人群冲到了不知道哪个展馆。
正中心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玻璃钢,阳光映衬下,晶蓝色的水浮萍熠熠生辉,像层层摇曳的水晶石丛,在水面上安静地流淌。
只闻拔刺一声,从人造池面上腾起一条泛着荧光的蓝色龙鱼,鱼鳍铺展开来,活似一双透明的翅膀。
人群中爆发惊呼。
楚鸣鹤买了几包小鱼糠虾,一把把抛掷到水中,饲料在空中勾勒出优美的弧度。不一会儿,食饵很快就落入鱼腹中。为表示感谢,龙鱼献给了楚鸣鹤一个嘹亮无比的响嗝儿。
一人一鱼成功盘踞了公众视野。
鱼散了,人却未散。
人们纷纷驻足,不少人把楚鸣鹤和龙鱼当成5A级景区打卡。
蓝色工装制服的驭灵师过来搭话,竖起大拇指,“投掷手法很漂亮,比我们这些培训过的都要专业。”
楚鸣鹤谦虚道:“过奖了,专业和灵兽相关,相关知识学过一点。”
了解楚鸣鹤不仅是的塔纳托斯学院的学生,专业知识还意外地储备丰富,问了几个关于现代人类和灵兽共存的问题,观点都十分严谨精锐。一来一回活似毕业答辩。
驭灵师高兴道:“那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的驯兽师基地参观一下?”
人类总有征服自然的欲望,驾驭灵兽是阿尔法星社会生活密切相关的技艺,需要熟练掌握各种灵兽生活习俗、性情脾气、喜怒哀乐、饮食变化等的不同信息,人才稀缺,众多学园都设置了驭灵专业。
楚鸣鹤有些为难,他的毕业去向已经定好了,下周一就要去导师实验室报道,接着就是马不停蹄的科研项目,“抱歉,最近恐怕没时间。”
家里面还有一个没有驯出服帖的脾气。
驭灵师对楚鸣鹤印象深刻。相貌出众气质佳,这位年轻人看起来白白净净,身上没有这年龄段毛头小子的燥气,沉稳得很,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他递出一张公司名片,“没事儿,想来随时欢迎。我们老总今天下午来你们学校开讲座,好像是关于什么动物心脏动力能源系统,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对你的专业有帮助。”
楚鸣鹤看着“Lucifer”公司名字,翻到背面,名片上的老总眼熟,这不就是昂塞汀教授吗?
见楚鸣鹤怔愣住,驭灵师乘胜追击送出另一张名片,“这是我司的地址,离你们学校不远,联系方式上面都有,到时候打个电话就行。要不现在加个微信……”
别人逛展陶冶情操,楚鸣鹤倒白捡了个天降offer,一旁被春季校招磨秃头的学生鲜艳得牙痒。
成绩好了不起是吧?长得帅了不起是吧?万人迷了不起是吧?
还真了不起。
回绝的时候能扯高气扬,给甲方按头一个不痛快。
就在他们都以为楚鸣鹤会再次拒绝抛过来的橄榄枝时,楚鸣鹤却亮出二维码,众目睽睽之下,通过好友申请。
“今天的讲座我会去。”
驭灵师扶住往下滑的眼镜,连忙握手,“谢谢高捧我们老总的面子,啊不,是我的面子。”
这段小插曲过后,楚鸣鹤走哪儿好像都有人暗戳戳跟着。
遭了,他好像又出名了。
◎一分钟也让你赢◎
楚鸣鹤早已习惯了这些略带审视好奇的目光。他照样步履轻盈,在沸鼎人群中冒着仙气。逛到赛级灵兽展区时,立马有学生会的活动志愿者扑过来介绍比赛项目。
李尔奇奥问:“您也是驭灵师的吗?现在正在举行‘精英邀请赛’,要不来试一下?”
楚鸣鹤:“抱歉,我没有搭档,恐怕不太行。”
他看向裸眼3D荧幕上巨大的蓝色标语,驭灵师大赛已经办到了第三百二十届。
赛场里人头攒动,初赛开始一半。第一段障碍赛里堆满了充气跨栏,平衡木,钻网通道,鱼跃龙门等神乎其技的玩意儿。
用来锻炼灵兽的跳跃能力,平衡,反应和速度力量,筛选出D级驭灵师,到十月份的第二赛季,再进行一轮淘汰。
主持人立在白色的悬浮站台上, “没错,现在正是精英邀请赛,每组灵宠在相应区域内依次过每个障碍物,最先到达终点线者为胜。”
“噢,那好吧。”李尔奇奥笑笑。
楚鸣鹤露出抱歉的笑容,一只手搭着护栏,另一只拄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赛场。
戴白色棒球帽的小男孩和他的安哥拉长毛兔显然配合不太好。
兔子像颗栽进地里的葱,任凭小男孩鼓掌挥手还是吹口哨,活似入地三分,丝毫不动。
“那是我侄子。”李尔奇奥搭话,“他从小就梦想成为S级驭灵师。”
楚鸣鹤发自内心感叹,“从小能竖立明确理想,很了不起。”
他摸着头发嘿嘿笑,“勇气可嘉,实力嘛,有待提升。”
他盯了楚鸣鹤一会儿,“抱歉,你是不是楚鸣鹤会长?”
楚鸣鹤想了想,“我已经退伍了,你们现在的会长是顾戚风吧。”
“甭提了,他简直就是个孽障,在他手下做事比当狗还累。听婉乔姐说,我们可想念你当年在位的时候。”李尔奇奥非常自来熟,见到传说级别人物很兴奋,主动和学长握手,“我叫李尔奇奥。”
新任会长作风狠厉,阶级分明严重,他都有所听闻。
楚鸣鹤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客套安慰李尔奇奥几句。
看了一会儿,李尔奇奥骂道:“我去,怎么动都没动?我就说这兔子买的时候没挑好,病怏怏的,蹬个腿儿都不会。”
楚鸣鹤分析道:“是不是刚带到陌生环境,水土不服,加上它性格本来就比较腼腆,所以才不听指令?”
他摇摇头,“那兔子是我侄子昨天刚领的,都没打熟照面,能听话才怪。”
果然,小李输了,荣获倒数一等奖。
他朝观看台望了一圈,蹬蹬蹬跑到李尔奇奥面前,眼泪憋不住了。李尔奇奥连声安慰,“不怕,下回舅舅给你领只听话的。”
“我不要!”小李又羞又怒,“小花可乖了,昨天演练的时候还很配合!”
李尔奇奥失笑,薅了把小侄子的脑袋,“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李手往后指,积木堡后站着一个清隽男人。
他义愤填膺道:“就是那个怪叔叔,本来小花是第一名,自从怪叔叔来了后,它就不敢动了!”
“噗。”李尔奇奥笑喷了,解释道:“那不是怪叔叔,是你舅舅的同行,他是现场的协助工作人员,喏,这个积木堡场地就是他搭建好的。”
楚鸣鹤凝视着周苏郁的背影。略长的黑发低低地用橡皮筋扎在后面,藏青色工装服衬得他腰身纤瘦有力,袖子撸到手肘,露出来白皙精瘦的小臂。
他身上的肌肉看起来有些单薄,却非常匀称,力量感很含蓄。
这时周苏郁回头,猝不及防迎上楚鸣鹤的眼神。他轻轻挑眉,轻佻嚣张地吹了声口哨,叫楚鸣鹤气得牙痒。
“我不管,就是他害我输了比赛!本来已经有四颗星星了,就差这一颗我就可以领到奖品了……” 小侄子越说越委屈,回头瞪了一眼。
李尔奇奥没办法,只好把偷懒的人喊过来,“周学长,过来一下,这里有位小同志有话要说。”
周苏郁散漫慵懒地走过来,无视端着僵硬假笑的楚鸣鹤,蹲下和小孩儿面对面,“小鬼,听说你有事儿?”
小侄子怀里的安哥拉长毛兔一见周苏郁,立马逃窜到他身后,瑟缩在楚鸣鹤脚边,兔脸惊恐。
“有意思,这么怕我?” 周苏郁不信,伸手去摸。
小兔子竟直接跳上楚鸣鹤的肩,扒住不放。
好在兔子爪牙不深,并不吃痛。楚鸣鹤把它抱下来,在怀里揉了顺毛,还给小侄子。
小侄子对楚鸣鹤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他跳到楚鸣鹤身后,冲周苏郁比划了个中指。
“嘿,你这熊孩子,这么不礼貌。”李尔奇奥对周苏郁道歉,“不好意思,我回去告诉他妈,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周苏郁倒不在乎,只觉得好玩儿,“没必要,我小时候还踩别人鞋带扔虫子吐口水,他这程度算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