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空无一人, 安静的很。
褚行舟两只手撑在戚砚的身侧,以一种全包围的姿态,将人锁在了他的怀抱里。
独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那么强大,又那么的浓烈。
戚砚抬起头,眼里映出头顶的灯光,以及灯光下那个男人。
褚行舟真的很好看, 轮廓清晰,五官明朗, 看着他的时候,眉眼间藏着能让人化开的温柔。
这样一个人若是全心全意地对你好的时候, 他想,换成任何一个人, 那都是招架不住的。
戚砚不说话, 褚行舟就非常有耐心地尊重他,好像前两次那猝不及防偷袭的人跟他没关系一样, 保持着君子应有的绅士风度,就这么停在原地, 等一个指令。
戚砚撑在身后桌旁的两只手紧紧地捏着桌子边缘,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大约是这样的气氛太迷人, 戚小砚同志受了蛊惑, 小声说了句:“我不交学费的。”
下一刻, 就被人结结实实地堵上了唇。
刚才还矜持自重,维持着绅士风度的人一下子脱去了伪装的面具, 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多日的人终于见到了甘霖, 恨不得吸干每一滴甘露。
戚砚同志所有关于这些亲密动作的戏份都只有一个合作对象,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亲的, 是不是也像这样,好像要将他给吞下去。
“眼睛闭上了吗?”
褚行舟松开他,两个人的呼吸都不太稳,戚砚轻轻地喘息着,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褚行舟的肩膀上。
戚砚眼角有些泛红,是憋气憋得。
真奇怪,他明明都这么厉害了,可竟然会因为一个亲吻喘不上气。
“闭上了。”
褚行舟一只手环住对方的腰,将人抱的更近了些,连着彼此的体温都能感觉到。
“那你学会了吗?”
这个问题可真刁钻,要是说没学会,那这人肯定得寸进尺,再教一会儿。
要是学会了,那就巩固练习,横竖都是一个结果。
戚砚已经明白了褚行舟不要脸之后,小算盘究竟是怎么打的。
他抿了抿唇,撇过脸,干脆不说话。
褚行舟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人抱在怀里,难得一次的机会,哪能就这么放过呀。
他低下头,正准备哄着人再亲一会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想起。
戚砚推了推人:“办正事。”
褚行舟不管不顾地又啄了一口,颇为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不正办着呢。”
戚砚真的就脸红了,觉得在脸皮这块的功力,跟褚行舟还是没办法比的。
褚行舟接通电话才知道,那个在安宁医院被救出来的女孩醒了。
安宁医院被炸,那个跟在董遵身边的小姑娘被当成弃子,扔在了实验室里,那么危急的时候,戚砚还记得将人从里面给掏出来。
小姑娘是个力量型的异能者,昏迷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褚行舟给他注射的麻醉剂,后来又遭遇炸药的近距离炸伤,所以昏迷了好几天。
但醒来以后,身体就以一种极快地速度开始恢复,很快就能骂人了,还骂的贼溜。
“快放我出去,你们这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这是虐童,我可以告你们的。”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都死光了吗?”
“我告诉你们,最好别让姑奶奶出去,不然我看见一个揍一个。”
“快放开我!!”
站在走廊里都能听到这姑娘的嗓门,可谓是震耳欲聋。
戚砚跟在褚行舟的身后,俨然变成了一个大型挂件。
在大家眼里,这就是褚队明目张胆的偏爱。
褚行舟从于全飞手中拿过资料:“听这声音,还挺精神的。”
于全飞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从耳朵里取出耳塞:“队长,她从醒过来到现在一共三小时,骂了两个半小时了。”
真是年纪不大,词汇倒是不少。
褚行舟推门进去,小姑娘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双手都被特殊材质的手铐靠在了墙壁上,听到门声,转过头就想开骂,只是对上褚行舟的目光,一瞬间闭上了嘴巴。
脖子被掐住时的窒息感可谓是记忆犹新,那一下,她丝毫不怀疑,这人会杀了她。
戚砚跟在身后,反手关上门。
褚行舟打开手里的文件夹:“白菲菲,冀城人,今年十三岁,父母双亡,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八岁被人给领养,但自此之后就杳无音讯。”
没有任何社会活动,查无踪影。
白菲菲看向褚行舟的时候还有些畏惧,但嘴皮子依旧不饶人:“关你什么事?”
褚行舟合上文件,交给一旁的戚砚,面色还算温和:“你的这些身世跟我当然没有关系,但是你差点杀了我媳妇,这事跟我总有关系吧。”
白菲菲一愣:“我什么时候杀你媳妇……”
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了戚砚的身上。
白菲菲眼神逐渐惊奇:“你一个大男人,当人家媳妇,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戚砚有点忍不住,想将褚行舟的嘴巴给缝起来。
看在这姑娘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他不计较。
站着说话太累,褚行舟从一旁拉过椅子先递给了身后的戚砚,随后这才给自己整了一把,靠在椅背上:“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董遵是你什么人?”
白菲菲虽然是个异能者,但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脸上藏不住表情,提到董遵的时候,她明显眼神有些游离,但一如既往地嘴硬:“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褚行舟也不着急:“听不懂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替他隐瞒,但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你差点死在他手上。”
白菲菲:“你放屁,叔叔……”
说完才察觉到,对方是在套话,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褚行舟:“他是你叔叔,啧啧,那你们之间的这点感情也太薄弱了,总不可能是他将你养大的吧。”
白菲菲闭着嘴巴,叔叔告诉过他,大人都是很坏的,尤其是这些自诩正义,身处高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官,他们最擅长骗人。
褚行舟:“那我再问你,医院的墙壁里,地底下,每一层都布满了炸药,这事你知道吗?”
大概是这件事情过于震惊,白菲菲表情有一瞬间没控制住,脱口而出道:“你放屁,医院是生孩子的地方,不可能……你在骗我,别以为这样就能问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都是坏人。”
褚行舟并没有跟她说过多的话,而是拿出上衣口袋中的折叠平板,调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从外面的监控里取的。
那晚,安宁医院爆炸的惨状全都被对角的一个摄像头给完整地拍了下来。
医院大楼轰然倒塌,原本应该是迎接新生命的地方此刻却成了埋葬人的废墟,顷刻间,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唯一存在的是包围在大楼周围,那些苦苦支撑,防止爆炸波及到别的建筑的异能者。
白菲菲看的入了神,眼神中还带着不可置信。
褚行舟收了平板,不慌不忙地说道:“医院爆炸的时候,你就在地下三层实验室,是我媳……是我们救了你,将你从里面给带了出来,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生生的在这里骂人?”
戚砚坐在褚行舟的斜后方,褚队高大的身姿刚好挡住了白菲菲的目光,但戚砚却能将白菲菲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姑娘可能从小就被人给骗了。
白菲菲挣扎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视频一定被你们给动了手脚,我告诉你,我很聪明的,你别想骗我,我是不会上当的,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告诉你,没门。”
“你们这些大骗子,大骗子!!!”
“我才不相信你们。”
小姑娘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只是片刻,又变成了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就算……就算是这样,那又怎样,谁不会死,死就死了,本来我早就该死了。”
“你们就是现在杀了我,我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褚行舟的耐心正在慢慢被消磨,他不太喜欢跟孩子打交道,尤其是这个年纪,正处于青春期开始的孩子。
这个年纪的娃娃总有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偏执,只相信自己判断。
褚行舟:“骗你有什么好处,听你骂人吗?”
白菲菲撇过脸,拒绝跟他交流。
要是按照褚队平日里的手段,但凡床上躺着的是个男的,这会已经被他揍过一顿了,但偏偏是个小姑娘,未成年,而且瞧着她的样子说不定根本不了解董遵到底都干了那些事。
属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的那种。
戚砚站起身,一只手放在了褚行舟的肩膀上,低声问道:“我能跟她单独聊聊吗?”
褚行舟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带走了他手里的资料。
关门前,褚队对着小姑娘提醒道:“我媳妇可能……没我这么善良。”
然后就被戚砚一把拍在了门外。
于全飞看到褚行舟出来,有些傻愣地问道:“褚队,你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褚行舟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有空去挂个脑科,我给你报销。”
于全飞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病房里,戚砚并没有询问,而是从桌子上拿过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说了这么久,要不要喝点水。”
白菲菲横了他一眼:“要你假好心。”
戚砚:“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身体开玩笑,我就是个普通人,还能下毒害你不成。”
戚砚有一张非常显嫩的脸,通常人看到他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将他归结为弱者,没有威胁的人。
白菲菲并不害怕他,或者说,在她眼里,戚砚本应该在躺在那个透明的器皿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样一个随手就能捏死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闹了这么久,说不口渴,那是骗人的。
戚砚干脆坐在床边,笑了笑,将杯子递到她唇边:“等你喝完,不渴了,还可以接着骂。”
大约是这种笑太有亲和力,又或者戚砚身上有种忍不住想让人接近的感觉,白菲菲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将一杯水全都喝了下去。
喝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真的听了对方的话。
小姑娘抿着唇,又生气了,不过是生自己的气。
戚砚也不着急,又坐会椅子上。
他将杯子放在一旁,轻声开口道:“我跟你一样,也是个孤儿。”
白菲菲眼神看着屋顶,并不说话。
戚砚眼神落在被单上,又像是通过这白色的被单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我五岁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也跟你一样,被送进了孤儿院,我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白菲菲晃了晃神,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戚砚:“孤儿院么,有能力就能吃的饱一点,没能力,活下去就不错了。”
“遇到好一点的阿姨,可能日子会好一点,可大多数的人都没什么耐心,都是一群被抛弃的孩子,照顾的好不好,也没什么重要的。”
“我小时候,就过得不太好,因为个子矮,又瘦又小,经常被别人给欺负。”
白菲菲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向戚砚。
戚砚笑了笑:“我还记得跟我住在一间屋子里的那个大块头,他个子比我高,人也很凶,每次吃东西,都会抢走我半碗饭。”
白菲菲不争气地说道:“你不会揍他吗?”
戚砚:“我比他足足矮大半个头,吃不饱,穿不暖的,哪儿打得过他。”
白菲菲:“那是你没用,要是我,半夜睡觉的时候,拿被子闷他,让他害怕了,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
戚砚:“你比我聪明,我当时可没想到这个方法。”
戚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让病房外的褚行舟沉默了。
于全飞也有些慌张地看着褚行舟,就这么公然听队长媳妇的往事,是不是不太好,而且这往事看起来也不是太美好的样子。
褚行舟看了他一眼,于全飞就蹑手蹑脚地走了。
戚砚又笑了:“我可不是讲给你博同情的,你不会觉得我很可怜吧。”
白菲菲嗤笑一声:“谁觉得你可怜了,你不还是好好长大了。”
戚砚点了点头:“没错,我还是好好长大了,跟你说这些,只不过觉得……你跟我还挺像的。”
白菲菲:“谁跟你像了,我可没你这么懦弱,孤儿院里那些欺负我的人,全都被我打回去了。”
戚砚:“可能我小时候比较胆小吧。”
白菲菲又嘀咕了一句:“我看你现在也挺胆小的。”
戚砚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他站起身,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我要走了,还有工作没做完,等我有空,再来看你。”
白菲菲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喝完这杯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戚砚出了门。
戚砚出来,就看到倚在墙边的褚行舟,他对着人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路沉默地离开了。
上电梯的时候,褚行舟放在身侧的手,将人给牵住:“你刚才说的孤儿院的事。”
戚砚:“我骗人的,你听不出来。”
褚行舟低声应道:“听不出来。”
说着握紧了他的手。
戚砚没聊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白菲菲:“这小孩其实并不坏。”
褚行舟点头:“我知道。”
从小姑娘的反应来看,她是一点都不知道炸药的事情,而且估计被董遵骗的团团转,很多事情是不清楚的。
戚砚:“八岁后就没了踪迹,应该是没有上过学,别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大概都上初中了吧。”
褚行舟:“确实没有她的社会踪迹,可能在外行动用的并不是她的真实身份,但她一定是知道些东西的。”
电梯到达六十一楼,两人相继走出去。
戚砚:“这小姑娘性子比较倔,这会问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你让我再跟她聊几天,她是个藏不住秘密的。”
褚行舟神情一顿:“你是不是……同情她了。”
戚砚靠在桌子上,垂下眸子,低声说道:“倒也不是同情她,只是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能救就救一把,她也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戚砚的过往像是一团极大的秘密,从社会层面来看,他的资料没有任何问题,就像是普通人一样长大,上学,考上龙城大学,毕业后进入特殊处理部工作。
除了他孤儿的身份外,跟别的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褚行舟从来不去过问这些往事,光是戚砚偶尔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他就知道,那是一段极其沉重,不堪回首的过去。
说别人才十三岁,可他今年不过也才二十二。
有时候不经意间瞥见戚砚的目光,他甚至觉得那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像是历尽沧桑,看尽世间冷暖,最后给自己套上一层层的面具,伪装成一个正常的年轻人。
褚行舟欲言又止,最终俯下身子,轻轻地将人给抱住:“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戚砚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情绪不是很高昂,也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什么,沉默寡言的样子让褚队觉得一阵阵的难受。
他干脆将人抱起来,放在桌面上,然后挤进对方的□□。
坐在桌面上的戚砚跟褚行舟一样高了,他可以平视这个人。
褚行舟:“媳妇儿,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你的现在,你的将来,以后的以后,有我陪着你,就什么都不用怕,大胆的往前走。”
戚砚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谁是你媳妇,褚行舟,你收敛一点。”
到处宣传,到处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可就这层关系,他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啊。
褚行舟:“戚小砚同志,你可别赖账啊,现在谁不知道你是我媳妇,始乱终弃那也是罪。”
戚砚被气笑了:“什么罪。”
褚行舟:“遗弃罪。”
戚砚:“褚行舟,你能不能要点脸!”
褚行舟:“要媳妇。”
脸不重要。
戚砚心头阴霾一扫而光,只想一巴掌将这人给呼出去。
什么关系啊,就媳妇媳妇的叫。
隔了一天,戚砚又去了病房,他一个人去的。
这一次,白菲菲是彻底恢复了,今天会从病房转移到特殊的看押所。
看到戚砚进来,眼神倒是忍不住亮了亮。
这两天啥事没有,就是躺在床上,除了送饭送水的,也没人跟她说话,一个人就这么躺了两天,她觉得自己都快抑郁了。
看到戚砚,真的是比看到别人都高兴。
戚砚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个梨子。
他一遍削梨子,一边问道:“今天还有哪里觉得难受吗?”
白菲菲动了动胳膊:“生龙活虎,能打死一头牛。”
要不是手臂上这专门针对异能者的手铐,她能打穿这堵墙。
戚砚:“姑娘家家的,文明一点。”
白菲菲眼神落在他削的那个梨上面:“姑娘怎么了,你瞧不起姑娘?”
戚砚摇摇头:“没,我有个闺女,也挺厉害的,有空介绍你们认识。”
白菲菲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地问道:“你还能生孩子?你跟那个……褚行舟都已经有孩子了?”
戚砚手一顿,小刀差点割破皮。
“不是这个……是我收养的,你以后看见就知道了。”
白菲菲显然对这个闺女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戚砚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给梨子削完皮,就切成一小块,用刀子叉着喂给她吃。
“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看押室,那边条件应该没这里好。”
白菲菲嚼着梨,不在意地回道:“再差的条件我都待过,难不成不给我吃喝,要饿死我不成。”
戚砚:“这倒不至于。”
白菲菲很快吃完了一整个梨子,这梨子甜得很,汁水又多,她有些意犹未尽。
“我要是换了地方,你还能来陪我聊天吗?”
戚砚迟疑了一下:“如果是别人的话,大概是不能的,不过我的话……应该没问题。”
白菲菲了然:“我懂,因为你是褚行舟的媳妇,特权。”
戚砚:……
因为他是来套话的。
褚行舟给他安上的这个媳妇身份,这下是甩不掉了。
戚砚一个字没提董遵的事情,跟白菲菲东拉西扯聊了一个多小时,讲的都是些小故事,两个人还分享了不少孤儿院的经历。
相似的生活方式让白菲菲产生了共鸣,她对这个什么异能都没有普通人印象更好了。
戚砚走的时候,白菲菲一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等他要关上门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下次来看我是什么时候?”
戚砚:“这两天有点忙,我忙完就来找你。”
戚砚确实有些忙,因为应付完白菲菲,他转头就跟褚行舟去了沈军的审讯室。
冷静了两天之后,沈军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脑海中被安排的记忆,丝毫没有怀疑,甚至开始懊悔,要是当初再坚持一下,不要这么轻易地听从对方的话,那他的异能是不是还会留着。
但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废人。
褚行舟再一次坐在他对面的时候,沈军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歇斯底里,只是依旧麻木地看着对着他审讯的人。
戚砚在褚行舟身后坐着,如果不是特意看着他,大概都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褚行舟:“沈军,现在愿意聊聊了吗?”
沈军靠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你想聊什么?”
褚行舟:“聊聊跟你联系的人,你背后的组织,他们的据点,以及董遵。”
沈军并没有着急回答,他像是终于回过神了一样,抬起头看向褚行舟,答非所问地说道:“褚队你知道吗?我其实一开始是想加入一队的。”
褚行舟没有打断他,顺着话问道:“又为什么不了?”
沈军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在一队,我就永远都不可能当上队长。”
褚行舟也往后靠了靠:“所以你就去了二队,为了一个队长的位置?”
沈军摇摇头:“当然不止是这样,当上队长后的薪资待遇跟普通员工是不一样的。”
褚行舟:“你很缺钱?”
沈军沉默了许久:“当时很缺,因为我弟弟要做心脏手术。”
他拼了命地往前冲,不要命一样的做任务,就是为了攒钱。
为了当上队长,他还恶补了很多的知识,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迎接他的并不是什么公平的竞争,而是早已经安排好的过场,他就是这个过场里最大的笑话,那么努力,那么认真,最后就跟跳梁小丑一样,跟唾手可得的成功擦肩而过。
那一夜所有人都在为贾仲剑庆功,二队的人全都被邀请去了豪华饭店,他们喝酒,吃饭,唱歌,跳舞,只有他一个人在难过。
那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荣耀,贾仲剑明明不缺钱,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指缝中流出的那点钱,却是他弟弟救命的稻草。
那一夜,沈军就变了。
“就在我最缺钱的时候,先生找上了我,他说他可以帮我。”
回想起那些痛苦且难堪的过往,沈军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释然了,他可以毫无一丝情绪波动的讲出这些事情。
褚行舟:“你口中的先生就是董遵。”
沈军摇摇头:“我一开始不知道他的本名叫什么,周围的人都叫他先生,后来总部发出通缉令的时候,我才正在知道他的名字。”
“董遵不仅出线给我弟弟治病,还答应我,等事情完成以后,他就送我们一家离开龙城,保证以后得生活衣食无忧,甚至还答应……”
说到这里,沈军停了下来,脑子又开始疼了。
好像涉及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疼痛。
“他答应让我变成……变成A级的异能者。”
短短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沈军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但凡异能者,谁又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如果研究室的研究真的成功了,该有多少人趋势若骛,为他们所用。
沈军低着头,捂着脑袋,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只是恨,凭什么我要遭受这一切,凭什么努力得不到回报,只是因为贾仲剑那个蠢货有个好的出生,他就该踩在我们的头顶上耀武扬威,明明他什么都不会,他的功劳都是兄弟们的,凭什么呢?”
褚行舟表情不为所动:“答应合作之后,你都泄露过关于总部的哪些情报,做了哪些事情?”
沈军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
“你们知道的,那个空间瞬移异能者,是我帮忙救走的,还有就是前些天的那场暗杀,那些入侵猿也是我帮忙带进去的,至于情报,大多数都是查到研究室的时候,我帮忙通风报信,没了。”
褚行舟:“董遵在实验室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沈军:“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人是个记忆方面的异能者,能力很强,研究室里大多数人都是听他的指挥。”
褚行舟:“那你都知道哪些据点?”
沈军:“我只知道龙城的,安宁医院,但现在你们也知道了。”
沈军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褚队,说实话,我不过就是个内应,董遵防着我,很多事情并不会告诉我,大多数的时候,我就是听指令做任务,每次任务结束,对方就会给我一笔钱,很丰厚,所以不该我问的事情,我也不会问。”
沈军配合的很,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如果是早一点,他们还能从安宁医院找到些什么东西,但现在一切已经都来不及了。
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戚砚走在褚行舟的旁边。
青年不说话,看着倒像是在沉思。
褚行舟:“你又开始同情别人了?”
戚砚回过神:“这倒没有。”
褚行舟:“你不觉得沈军的行为真的都是被逼的吗?”
戚砚嗤笑道:“这个世道原本就不公平,他的做法看起来像是被逼无奈,但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特殊处理部是有补助申请的,如果他弟弟真的心脏有问题急需手术,那可以到总部申请,不管怎么样,总不会坐视不管。”
“沈军被策反,无非就是对方给出的筹码够大,除了钱,他更在意的应该是成为A级的异能者。”
“贾仲剑固然是激化矛盾的一点,但仔细想想,那也是因为沈军太过看重异能的存在了。”
“没有异能之前,大家都是普通人,难道就都不用过了?”
“你看他那副没了异能就好像没了命的样子,不值得同情。”
“比他可怜的大有人在,别人都还没活不下去呢,更何况他。”
说到这里,戚砚顿了顿:“如果安宁医院那天真的出事了,他就是害死那上百条人命的凶手之一。”
戚砚并没有同情他,只是他觉得,光凭沈军一个人,真的能完成这些事情吗?
特殊处理部的钉子,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褚行舟:“我们家阿砚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可惜有些人并不能看清楚真相,这要是在网上曝光,贾仲剑大概率就要被网暴了。”
戚砚眉梢微挑:“他要是被网暴,一点都不冤,也幸好你将他给关了。”
褚行舟:“我只能短时间内撤了他的职位,说是关,人家在家里好吃好喝地被人伺候着,哪像咱们这些劳碌命的,天天奔波劳碌。”
戚砚也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沈军交代的事情,大部分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但也有些细节需要整理。
往往细节决定成败,很多事情的暴露就在那么一点点的痕迹里。
戚砚跟着褚行舟一起连着忙了三天,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