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师,我就住在院里,轮值就安排我吧。”景长嘉说,“忙这么久,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没见过你这么爱上班的小孩。”封老笑着点了他一下,“你赶快走,家离得近才更该赶快走。我有安排,你们都别瞎操心。”
或许是发动机已经诞生,距离真正的上天正式开始倒计时的缘故。最近空天战队又增加了几项身体训练。景长嘉都难得的闲下来了,封照野都还不得闲。
两个人已经过了很久,只有睡前能看见对方的日子。
景长嘉跟着同事们下了班,在院里的小超市里补了点生活用品。拎着东西回到家,面对着冷冷清清的屋子,他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
忙起来的时候,从不觉得家里很冷清。一旦闲下来,一直压抑着的思念就悄无声息地蔓延了上来。像是遇风就涨的爬山虎,顷刻间就将他笼罩得密不透风。
将日用品分门别类的放好,景长嘉踱步到大阳台上,望着训练区出神。呆在这里其实看不见什么,只是偶尔能听见那边训练传来的哨子声。
可他侧耳听了很久,也只听见风雪声。
景长嘉吐出一口浊气,摸出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钟后,就钻进书房开始工作。
前两天最忙的时候,路乘川给他转了一封约稿函。约稿方是《数学发现与应用》,他们想要请景长嘉为冰雹猜想写一篇综述。
雅科夫列维奇的论文迟迟不见刊。更别说江湖传言《数学年报》的主编都追到雅科夫列维奇家里去了。以《数学年报》在数学界的地位,别的期刊根本别想从拜姆林手里抢成果。
《数学发现与应用》的编辑寻思着,自家期刊好歹也是玉大数学系起家的学术期刊,与景长嘉也有那么点玉大烟火情,应该能约到一篇论文吧?就小心斟酌着给玉大数学系发了信。
路乘川是明白景长嘉的心思的,要扶起一本足够重量的学术期刊,只靠一篇论文可不够。他们必须有足够的成果给期刊增加重量。所以他略一思索,就把约稿信函转给了景长嘉。
景长嘉也没有犹豫的接下了这份工作。
现在得了空,刚好能把它做掉。
冰雹猜想这个东西,他虽然并没有像雅科夫列维奇那样深入的钻研过,但他对冰雹的了解,也并不逊色于任何人。
几乎刚坐在电脑前,景长嘉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冰雹猜想在过去对于数学的意义、冰雹猜想的核心问题、冰雹发展的历史……就像早已了然于胸般流畅的清晰而出。
他专注地写完了这篇综述,几乎是手指刚停下来,桌上的手机就响起了闹铃声。
景长嘉打开邮件,将论文投递给了《数学发现与应用》的编辑部,就收好手机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楼外的细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景长嘉戴好了帽子,快步跑进去了食堂。
在食堂里点了几个小炒,趁着等菜的功夫,他又拿着手机处理了一点工作。然后又一次拎起小炒,跑出了食堂。
外面积雪如冰、寒风袭人。可景长嘉跑在雪中,脚步却越来越快,心情也如同打满了氢气的气球,变得越来越轻盈。
他大步跑到训练区,再循着其他人给他的指引,一路冲进了失重模拟训练室。
他来得无比恰当。走进训练室时,刚好遇见封照野从中性浮力水槽里出来。
这是一项模拟太空环境,以保证太空人员能出舱工作的训练,是整个空天作战部队都不可或缺的一项艰难而重要的课程。
出水时,封照野已经在这样的模拟失重浮力状态里泡了七个小时。训练服一脱,衣服内部的汗水便如同浸透训练服的外部训练水一样哗啦啦的流淌。
七小时的高强度训练,令他的体力完全透支,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异常艰难。即便只是抬手脱下训练服的袖口,手都在不停的打颤。要是没有一旁的训练员帮助,连训练服他都脱不下来。
“照野。”景长嘉很轻地喊他。
封照野不由得浑身一震。他以为自己是训练过度听见了幻听,视野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循声而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等在旁边的景长嘉。
封照野张了张嘴:“ji……”
声音堵在嗓子眼里,竟然没能出来。
景长嘉走过去,接过旁边训练员手里的毛巾,替封照野擦他满头的汗水:“我放假啦,别急,我等你。”
封照野笑着点了点头。他颤着手去拿毛巾,景长嘉动作灵巧地躲过:“别动。”
他没怎么照顾过谁,擦汗水的动作并不怎么细致。可封照野看着他,只觉得训练带来的强烈疲惫感,都被景长嘉一一拂开。
他的声音、他的体力都在景长嘉的注视里慢慢地回到了身体里。
“我还要去看一下我的训练数据,”封照野轻声说,“等我?”
“好。”景长嘉笑着放开了手,“去吧,等你呀。”
训练员扶着封照野去指挥台。景长嘉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只觉得短短一个冬天,封照野已经瘦了好大一圈。
他们这几个月的训练,果然异常辛苦。
封照野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他在指挥台那边与训练员们核对过数据,又结合AI分析了一通自己的弱项,就慢慢地往回走。
景长嘉远远看见,连忙走到他身边想去扶他。
封照野笑着避开他的手:“我身上好多汗。”
“你怕我觉得脏么?”景长嘉笑了一声,直接拉了上去,“你们浴室在哪里?带你去洗澡。”
封照野指了个方向,又低声问他:“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景长嘉眨了眨眼,坦然道:“我想你了。”
封照野手指不由得一缩。
他不由自主地侧头看向景长嘉。他的小景教授就在他身边,笑容温暖又明亮。被训练室灯光照亮的眼睛里,依然蕴满了光。
封照野缓缓握紧景长嘉的手,低声道:“我也很想你。”
思念是一条无法停止的河流。
它从太古泊泊而出,缓缓流向时间的尽头。让他在每一个日夜,和每一个坚持不下去的瞬间,都无法抑制的思念着。
景长嘉哼哼两声,干脆道:“工作让人没有生活。这不可取。”
封照野闻言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是哪个小教授主动放弃了生活,恨不得再研究室里扎根?”
“他景无咎教授做的选择,和我景长嘉有什么关系。”景长嘉笑眯眯地看向他,“所以小封教官最近这超高压训练,又是谁的选择?”
“是封教官和封照野共同的选择。”封照野轻笑道。
“你们有什么紧急任务吗?”景长嘉问他。
封照野摇了摇头,他看着景长嘉,认真道:“因为空天作战部队即将选拔第一代空天飞机的试飞人员。”
“那是你研究的飞机,”封照野凝望着他,“我想第一个上去。”
做一个战斗机飞行员,一直是封照野的梦想。
他从小家境殷实,所求皆得。所以心里一直没有什么执念,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直到某一年,小小的他忽然彻底的了解了战斗机飞行员这个职业。从此他人生之中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必须抵达的目标。
后来他考进学校,又发现组织在选拔空天战士,他的梦想从那时起有了更高的转变。
它从飞上蓝天,变成了飞向宇宙。
他想去看一看。
去蓝天上看,去深空里看,去远离蓝星的深空的更深处——去看一看自己生存的这个美丽的世界。
他一直为此努力,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行。
但他并不奢求自己做第一批上太空的空天战士,即便这意义非凡。越是训练,他越是清楚的知道这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努力,也需要足够稳重的年龄去让人放心。
所以即便做不了第一批,他心中会有遗憾,却不会后悔。
因为封照野清楚的知晓,自己的目标一直在那里。他可以为此努力到四十岁、五十岁,甚至六十岁。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那是景长嘉参与研发的飞机。
于是在那架飞机上,他的梦想里就有了私心。
这一点私心,让他生出了无尽的贪婪。他要上这架飞机,他要成为第一个上这架飞机的空天战士。
如果做不到,他一定会后悔。
在与景长嘉有关的事情他,他曾经有过太多后悔。
但现在,在与景长嘉携手的未来里,封照野不想再留下任何的悔恨。
飞向深空,是他的梦想与荣耀。
而景长嘉,是他的一生所求。
发动机尖锐的爆鸣伴随着洋洋洒洒的落雪进入了深冬。
不朽者研讨会也在这个冬天于布伊戈萨维地区重启。
可令人遗憾的是,作为一个拥有着黄金一般的历史,且举世瞩目的科学会议,这一届的不朽者却并没有拿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成果与猜想理论。
他们期盼的BSD定理的学术报告早已在德沃克里分享,而紧接着在会场诞生的冰雹与其之后撼动世界的猜想……却至今没有见刊。
就连做出成果的雅科夫列维奇,都没有出席不朽者。即便他的朋友,那位《数学年报》的主编拜姆林出席了重启的不朽者,可他依然没能带去属于雅科夫列维奇的只言片语。
景长嘉浏览着世界数学协会官网上给“不朽者”安排的专版,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管是不朽者研讨会,还是萨维数学研究会……让他们立足于世的,总是足够优秀的成果与足以服众的学术总结。
如果什么都没有,还不如让它继续在历史中沉睡,也好保留自己与历史不朽的光辉。
阿尔图兰或许是太久没有世界级的成果,所以才会出这样的昏招。可不朽者研讨会再这样来几次,恐怕会让自己从白月光变得毫无价值。
景长嘉退出世界数学协会官网,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揣着手机下楼往食堂去。
最近这段时间封照野连吃饭都被基地的营养师接手了,似乎要调整身体机能。两个人就只能各吃各的。景长嘉干脆就把“去食堂吃饭”这件事变成了一次锻炼。
他每天待在家里看文献,做研究。没有小封教官盯着,小景教授简直想不起来动一动。现在至少一日三餐会往外面走一走,去食堂拍个三餐也好对封·小程序·照野有个交代。
刚走到半途,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杨恒元气十足的声音:“哥!你忙不忙啊现在?”
“不忙。正准备去吃饭。”景长嘉温和地说,“有事吗?”
景长嘉进了621的时候,杨恒也高考完毕。等景长嘉进了发动机所开始埋首攻关,玉大的录取通知书也寄到了景家。
杨恒埋首苦读三年,终于追着他哥的脚步,考进了他哥的母校。
他去了玉大,景长嘉就把玉华园那套房子的钥匙与密码都托人交给了他。只要杨恒愿意,他随时可以去住。
“我今天在你的房子里!”杨恒快乐汇报,“还遇到一个外国教授!他知道我是你弟弟,问我会不会数学。我说我不会,他就很生气。”
景长嘉一听就知道杨恒遇到了雅科夫列维奇,他不由得笑道:“那是雅科夫教授。他没有生气,只是长得显凶。你如果有空,可以替我买些小零食给他,要健康一点的。这个老教授忙起来总会忘记吃饭。”
“那不是和你一样了。”杨恒脱口而出,“你现在记得吃饭,肯定不忙。”
景长嘉眉毛一挑:“小恒,你的功课听起来也不太忙。”
“我都考试周了,我超级忙!”杨恒连忙说,“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他语调正经了起来:“哥,有个外国人找你。他说他叫里昂·阿尔图兰。是什么不朽者的人。”
他今天来他哥屋子里,本来是为了复习的。最近考试周,图书馆稍微晚点去就坐满了人。他既懒得抢位置,也不想和很多人一起复习。偏偏学校的小自习室今年的暖气还不怎么充足。
思来想去,杨恒觉得,还不如来他哥屋子里看书。就地感受他哥的学神之气,累了还能回他的屋子里睡觉。结果一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雪人立在那里。
杨恒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扫了被他请进了客厅的那个雪人一眼,忍不住又嘟囔道:“这个不朽者听起来怪里怪气的,不像个什么正经人。但是今天下大雪,他一直守在门口,我又怕他冻死。”
景长嘉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认识他,他不是什么坏人。”沉吟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把电话给他。”
里昂·阿尔图兰原本还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栋房子就不是景教授在住了。是他上次的冒昧打扰,让景教授搬家了吗?还是……还是那篇计算材料学的论文,让景教授遭遇了不幸?
他坐在沙发上坐立难安,也不知道是否该告辞。就在这时,一支手机就递到了耳朵边。
里面传来了景教授的声音:“阿尔图兰先生。”
“教授!”里昂差点跳了起来,他双眼亮晶晶地捧过了手机,“真的是您?”
“是我。”景长嘉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实际上,自从他把这位阿尔图兰的继承者介绍给玉大校长后,里昂几乎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他的世界。
景长嘉没有想到,他还会来找自己。
里昂听到他这样直白的问题,兴奋的情绪终于冷静了下来。
“教授,我是想向您贺喜的。”里昂说,“德沃克奖的时候,我也来了……”
他好几次在人群里看见了景长嘉。可景长嘉身边总有许多其他的数学家。他们或是成果斐然,或是脾气……斐然。总归都是让里昂不敢轻易靠近的类型。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不停给自己鼓气,让自己上前道贺。可每一次他准备好时,景长嘉都早已离场。
“我想德沃克这样的奖项,不会忘记邀请萨维的年轻数学家。”景长嘉声音冷静,“谢谢你。但如果你只是来向我贺喜,那就不必了。”
“不是——”里昂急匆匆地道,“教授,我是想说……您是对的。”
他纠结的斟酌着语调,好半天才再次开口说:“不朽者确实不应该轻易的重启。”
不管是他,还是阿尔图兰,或许都把现在的科学会议想得太过简单。
他总以为,有足够的钱,还有足够多的数学家,以及……布伊戈,就能让不朽者重燃当年的辉煌圣火。
毕竟有哪个科学家会不给布伊戈几分面子呢?毕竟那可是世界科研中心。
可直到不朽者真正的重启,里昂才发现不对。
科学会议需要科学家来打造,而科学家也需要成果为自己奠基。一个重启的属于上世纪的盛会,则比科学家还需要成果来添彩。
在现今的这个新世界,科学会议上科学家的重量,或许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有足够优秀的发明创造也可以。
但布伊戈的发明创造,又怎么会给阿尔图兰撑腰?
甚至于……如果只要这些就可以。那布伊戈的世界科研中心的地位,又为什么会被龙夏动摇?
因为龙夏已经有了足够的成果,他们甚至还拥有一个足以开启新世界的数学家。
整个世界都在观望,都在等待看着龙夏与布伊戈,谁才是那个推开新世界大门的人。
在这个时候重启的不朽者,应该更慎重的选择。
“景教授……”里昂咬了咬牙,“您上次说,到您的家门口来办不朽者。您……还想来吗?”
景长嘉收敛了笑容,语调平静地问:“不朽者在哪里举办,你可以做主吗。”
“我可以!”里昂说,“教授,我是代表着阿尔图兰家族,前往玉大来拜访您的。”
“我不是萨维数学研究会,所以我不会容许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景长嘉冷淡地说,“你们阿尔图兰,做好与我们长久合作重启不朽者,培养数学家的准备了吗?”
里昂紧张得舔了舔嘴唇。
他家里让他来拜访景长嘉,本就是觉得,景长嘉对数学的后辈从来都施以宽容。他们两个以学者的身份互相谈话,或许会更有空间。
但显而易见的是,景长嘉根本不会保留那些学者之间的谈话空间。
见里昂没有了声音,景长嘉轻笑了一声:“我认为你们阿尔图兰应该仔细认真的做出选择。毕竟不朽者的名声,也经不起多少折腾。”
景长嘉自己都没意识到,封照野的愿望对他造成的影响。
当那架停留在试验所里没日没夜进行试验的发动机,没有和封照野扯上关系之前,它就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新式发动机。
它是第一个空天发动机。但未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它在景长嘉永不停歇的人生里,并没有太过重大的意义。
可当它要承载的人变成了封照野,景长嘉心中不知什么时候就升起了一种难言的焦虑。
性能过不过关,材料稳不稳定?安全系统是哪个所负责,他能不能去看一看?机舱的重力表现采取的哪个方案?两套能源动力的切换衔接是否合格……
这些都要等。
要等其他所的消息,要等试验所测出极限数据,还要等试验所的反馈意见。
试验所迟迟没有试验结果这件事,就变成了一种灵魂与理性的拉锯战。
一边焦虑不安,一边又必须足够冷静从容的去面对任何的可能性。
这样的拉锯令景长嘉的耐性直线降低。
以至于他实在生不出多余的耐心,去面对一个连一句准话都无法拿出来的小孩。
更别说不朽者对龙夏的意义,早已没那么重要。
如果是里昂第一次拜访他的时候,为了龙夏,景长嘉也会尽力让不朽者敲定。哪怕只有一届也好——有一,不就有二?
但现在,在这个新型空天发动机诞生的冬天。
一个重启失利的不朽者,对现在的龙夏而言,再也没有曾经的价值。
新世界的脚步声已经无限逼近。一个旧时代的科学魂灵,如果不能彻底地跟上他们的步伐,那不如继续在旧时代里沉眠。
他们有能力创造一个新的科学研讨会。
一个独属于他们,也独属于新时代的科学研讨会。
深冬的雪花飘过几轮,杨恒彻底结束了他的考试周。景长嘉想了想,也趁着封老还没喊大家回来上班,离开研究所回了一趟家。
他进门时,景家简直高兴得跟过年似的。
这一年景长嘉忙得几乎整年不见人影,家里也没怎么联系。他突然回家,谁能不开心?
可开心着开心着,景姑姑猝不及防地冒出了一句:“嘉嘉现在回家来看我们,是不是接下来又有重要工作要忙?”
景长嘉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对,后面会很忙。”
等修完这段时间的假,他们要跟着室内试验的反馈数据对发动机进行优化,随后展开后续测试。之后还要去室外,去野外……
发动机要面临着高空种种难题,而这台发动机更是要面对太空中未知的疑难。所以它的试验时间会相当的漫长。
“我之后应该还会出差。”景长嘉解释道,“所以家里的事情,要麻烦小恒多费一些心。”
“我没问题。”杨恒一拍胸脯保证道,“我都长大了,哥你放心忙。实在不行我还能联系封哥。”
“那还是别了。你联系吴教官都更合适一些。”景长嘉慢条斯理地说,“照野接下来也会非常的忙,比他以前忙个几倍吧。”
杨恒点点头:“你和封哥怎么都那么忙。工作是这么可怕的事吗?”
“你想想你的高三。”景长嘉笑道,“人的眼里一旦有了目标,就会全力以赴的奔跑。”
杨恒似懂非懂。
“你和小野都有了那个想冲刺的目标,”景妈妈抬眼看着景长嘉,“你们相处得如何?”
“嘉嘉和小野都是好脾气的人,肯定相处得很好了。”景姑妈笑着说,“什么时候请小野来我们家玩啊。”
“好呀。他也确实该来拜访一下。”景长嘉笑着道,“毕竟我们都在一起很久了,有空的话确实应该见见家长。”
景家长辈:“……???”
景妈妈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得意地给自己舀了一碗汤:“终于肯承认在一起了啊?”
景爸爸和景姑姑看向景妈妈:“……这么大事,你都不和我们说?”
“嘉嘉自己不承认,我能说什么?”景妈妈理直气壮,“那不成搬弄孩子是非啦?”
景爸爸和景姑姑又看向景长嘉。
景长嘉:“……真不是故意瞒你们。那时候是真的没定下来。”
景妈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虽然黏黏糊糊地拿着玫瑰花在那里说小话,但是关系没定下来。”
景姑姑语带飘忽地问:“都送玫瑰花了哦?谁给谁的?”
“小野给他的。说是个艺术品。”景妈妈说,“你见过的,就他藏在书房的那支。”
“噢。”景姑姑看着景长嘉,“还是人家手工作的。那手艺一看就知道不是买的。”
景长嘉迎着家长的目光,无奈苦笑:“好吧,我们当时可能是有点……越界。”
“哥,你用词真含蓄。”杨恒超大声吐槽。
景长嘉反手拍了他一下,吃完饭就搁下筷子:“我要赶回研究所,你们自己做心理建设。就算不同意我也不会听的。”
说罢,飞一般的跑了。
景妈妈哼笑着一拍筷子:“以为自己还小呢?这么大个人了谁要管你谈恋爱了。”
“小野是个好孩子。”景姑姑有点犯愁,“就是他们俩都这么忙……”
“总比嘉嘉一个人忙,另一个人闲着好。”景妈妈安抚她,“两个人都忙,生活步调一致,才能把日子过好。”
“那个……”景爸爸格外迟疑地开口,“我想说……”
“你不想说。”
“你闭嘴。”
景妈妈与景姑姑异口同声。
景爸爸委屈闭嘴,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他也没想反对啊,怎么都这么凶巴巴的。
景长嘉下楼回到车里,越想越欢乐,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教官从后视镜里看他,忍不住道:“景教授你早就该给自己放个假,见见家人了。”
看吧,和家里聚了聚,心情都好了不少。
“确实。”景长嘉赞同道,“偶尔逗逗家里长辈,也挺好玩的。”
他心情愉悦的回到研究所,又惯例去了基地接封照野下班。
两人相拥睡过一晚,第二天就要携手一起去上班。
他们休息这段时间,试验所整整跑了百轮测试,测出了发动机各项数据的极值。
这个辛式布局的新型发动机其各方面的稳定性远远超出试验所的预料,各个部件与整机表现出来的优异性能,更是让试验所越试越兴奋。
封老在组会上说:“目前室内测试告一段落,各方面数据都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好不少。这都是大家这几年辛苦努力换来的。我们现在就不说优化的事情。接下来的室外测试,咱们得开始跟了。所有数据到手之后,再做整体评估。”
众人齐齐点头。
散会后,景长嘉先把整整百轮的测试数据都对比了一番,确认了它们之中没有任何突然的异常值后,一直悬吊着的心才缓缓松了下来。
发动机的室外测试与室内测试的最大区别,就在于高空模拟测试要在这一轮中开始。
室外测试需要两种完全不同的试车台,以达成在地面、高空、极端环境乃至于水下环境的试验。
同时什么鸟撞试验、吞水试验、叶片脱落试验等,也都是在这一轮试验中做完。
是非常危险,却又不可或缺的一轮测试。
这次的测试场就在训练场旁边,或者说……就是借用了训练场的大量空白用地,来搭建了地面测试的试车台。
试车台搭建在冬天,于是时不时的,训练场就能看见发动机的循环爆轰所亮起的火焰,还有吞水试验弄出来的蒸腾白雾。
一时间,好像连露天训练场的温度,都能被发动机蒸高几度。
融雪化为了春天,春天又转向了夏天。
基地中的各项测试才终于走到了尾声。
这台由景长嘉参与研发的空天发动机,其性能优异得简直就像是景长嘉本人。连封老都没想过,测试会这样顺利。
“我就说小景该去搞材料。”周院士翻着测试文件说,“看看这些材料,比老封的精神都要稳定。小景优化出来的那一套计算材料模型,真是不得了。”
“模型反正都给你们用了,你何必还惦记小景。”封老乐呵呵地,“你自个儿在基地里慢慢惦记吧,我可要带小景去高原了。”
高原飞行测试,是发动机的最后一步。
在此之前,发动机已经做完了常规的飞行测试——它被搭载在测试飞机上,以测试它在不同高度的速度特性,以及高空启动、海面启动、水底启动等三种启动形态,与防冰、滑油、安全等多种搭载系统。
测试飞机搭载着新型发动机连续飞了一个月,拿出了极其漂亮的成绩单。随后621所就跟着转向高原。
高原飞行测试对发动机的要求极高,如果在这项测试中依然能有一个突出的成绩。那么……
他们就可以期待它在太空中的首秀。
就在621所前往高原的这一个月中,训练基地也悄无声息的结束了所有训练。
第一批空天飞机的试飞员,即将在这批训练严格的空天战士里选拔出来。
这次空天飞机试飞员选拔,能参与选拔的人有些出乎意料的少。
因为他必须在具备一个优秀飞行员的素质同时,还是一个优秀的航天员。仅仅只是“太空试验”几个字,就将大批量的人刷下了马。
最后参与竞争的,依然是各个基地培养的空天战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