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都工作了,该收心了。航空厂那边云涯你负责跟进,长嘉继续做优化工作。咱们争取把这个发动机的最大潜力都挖掘出来。”
卫云涯与景长嘉先后点了头,封老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把工作一一安排下去,才说了最后一项工作。
“一个月之后,雪都化了也差不多开春了。第一代空天飞机要进行一次深空探索实验。会进行一次地月飞行,并同步登月。”封老说着,环顾了一下与会的研究员们,“这个工作咱们要和飞行所一起跟进。这也是目前最重要的工作,都打起精神来,一点错也不能出!”
众人齐声道:“好!”
登月,并且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登月。而是开着空天飞机去降落月球,这对整个龙夏来说,意义都非常重大。
按照目前空天飞机所搭载的动力系统,往月球飞行一次莫约需要15个小时。这比目前搭乘最快的磁悬浮列车,从龙夏的最南方到最北方还要快两倍。它内载的燃料在地月之间走几个来回完全没有问题。发动机也有足够的推力带着它在月球起飞。
登月几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次登月组的成员,依然是上次选拔出来的试飞小队。
他们已经做过足够多的训练,对太空、对月球环境,都有非常充足的了解。这一个月,只需要调整身体状态以及保持维持性的训练就好。
所以明明时间紧迫,封照野却反而显得比较空闲。
他维持着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去晨训,七点带着早餐回家看着小景教授吃饭的频率。只是晚上11点结束夜训,他会小跑着去发动机所,接他们家忙得不知白天黑夜的小景教授回家。
同时饮食上也过渡成了基地里营养师安排的三餐,每一周再进行一次全身检查。一眨眼就过去了快半个月。
这半个月景长嘉一边研究着发动机下一步优化方向,一边在记忆图书馆中做霍尔推进器的研究工作,两种完全不同的发动机互相启发,倒是让他有了一些大胆的灵感。
不过工作日程太忙,灵感的验证工作得等空闲时间来做。难得休息日,景长嘉就把它们记录下来,又和空天母舰的发动机揉吧在一处,放在了书桌的抽屉里。
刚锁好书桌柜,门口就传来了一道敲门声。
走到门口一看,封照野正拉着门与门口的人说话。来访的是一个小战士,看起来似乎是刚入队的那种。
“进来坐啊。”景长嘉随口道,“站在门口说什么话。”
“景教授?”小战士见人一愣,双眼不由自主地在封照野与景长嘉身上打了个来回,呆呆问道,“景教授你也找封队有事啊?”
景长嘉闻言一笑:“这是我家。”见小战士更呆了,景长嘉笑眯眯地逗他:“你来我家给你们封队送什么东西呢?”
“遗书。”小战士口比心快,脱口而出后马上露出了惊惶的神情。连封照野都有一瞬的不自然。
“没事,我懂。他们做试飞的,每次上机都要写遗书。”景长嘉笑着安抚道,“只是怎么现在送过来了?”
小战士小心地看了看封照野,见封队点了点头,他才说:“本来是下了机就该还的,但当时封队人在航母上,回来之后事情又太多,基地里就给耽误了。”
“现在是准备让他写一封新的么?”景长嘉又问。
小战士猛地摇头:“要上机之前才写。”他说完,心慌慌地告了辞,拔腿就跑了。
封照野掩上门,拿着遗书就想往屋里走。
景长嘉站在原地喊他:“照野。”
封照野顿住了脚步。
景长嘉笑着靠近他,问:“我想看看,可以吗?”
封照野喉头一滚,伸手揽住景长嘉的腰,低头亲了亲。
“嗯?想耍赖啊?”景长嘉伸出手去摸他手里的信,“不可以给我看吗?”
封照野垂下眼,凝视着他水润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喑哑着嗓子道:“你看了……会伤心的。”
“那我就更想看一看了,”景长嘉眨了眨眼,“看看你都写了什么让我伤心的话。”
封照野低头亲他,不肯回答。
景长嘉反手抱住他,温声道:“我知道这是一封作废的信,最坏的结果永远不会发生。你不要担心。”
封照野只是抱着他,声音很低:“嘉嘉,你看了不要伤心。”
“好。”景长嘉说,“不会伤心,也不会和你分手。”
封照野低笑了一声,才把那封已经作废的遗书交给了他。
遗书被仔细的密封着,还盖了红色的公章。景长嘉随手撕开,拿出里面一沓厚厚的纸。
他原以为封照野在这一沓厚厚的信里写了千言万语,结果展开的第一张纸,却是资产证明?
景长嘉:???
景长嘉囫囵翻了几页,居然全都是封照野个人名下资产。
他有些无奈地笑叹了一口气。
他们家小封教官怎么回事,他难道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些财产而伤心吗?
景长嘉揶揄地看着封照野,手里又翻过一页。
这一次,纸上终于不再是资产证明。
雪白的信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以上我所有的财产,都由我的爱人景长嘉教授继承。我们在玉京一中的秋日相逢,他是此世间最优秀的数学家。”
这句话后,又有着字句更凌乱的一段话:
“你总说我是唯物主义战士,我也一直坚信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
但这一切,都止步于遇见你时。
所以,当你看见这句话,不要难过。因为我一直坚信,我们会再次重逢。
我会在每一个世界找你。”
“你”字之后,有着重且深的一点。它把信纸打出了一个凹痕,像是写信之人写到这里,就已经停笔。
可下面,却又多出了字句匆忙的一句话:
“愿你每一日都健康,快乐。
我永远爱你。”
心中的酸涩如同潮汐浪涌,一波接一波的拍打得他鼻头发酸。
“说好的不伤心啊,”封照野温柔地亲吻景长嘉的眼睛,“小景教授可不能食言。”
汹涌的眼泪濡湿了长长的睫毛。景长嘉闭着眼,任由他亲吻。
可溢出的眼泪越来越多,鼻头的酸涩也越来越沉,沉得他连呼吸都开始不稳。
景长嘉低头躲开封照野的亲吻,俯首封照野怀里,将脸藏进了对方的肩窝。好半天,小景教授才硬撑着说:“你没有找到我。”
封照野侧头用脸颊贴着他的头发:“什么?”
“至少有两个世界……你没有找到我。”
封照野感受到肩膀上的濡湿,听着他颤抖的语调,柔声哄他:“哪两个世界的我这么坏,居然食言。”
景长嘉瓮声瓮气地道:“是过去……和未来。”
封照野心中一痛。肩上冷掉的湿意似乎化作了千万根针扎向了他的心口。
“抱歉。过去的那个封照野……有些瞻前顾后的怯懦。”他温柔地说,“未来,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景长嘉胡乱的摇头。
封照野的手臂一紧,又去蹭他:“小景教授,你自己说的不分手。我们不分手。”
景长嘉压住了满腔的苦涩。
明明不管是毛森骨立的冰天雪地,还是寂静无人的全息世界,他都一个人走过来了。
明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不觉得委屈,也从没觉得心酸。可现在听着封照野的话,心中的悲楚就像是要满溢出来。
景长嘉还是胡乱摇着头,却哽咽着回答道:“不分手。”
那个尸横遍野的北疆,还有那个壁垒森严的圆柱世界,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独自走在这条蜿蜒曲折的路上,想了无数次的封照野。
但幸好……他从来没有在这些地方,遇见封照野。
景长嘉埋首在他的肩窝里,任由失控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封照野有些后悔了。
要是知道这样一封遗书会让景长嘉那么难过,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景长嘉看到。他垂着眼紧紧地抱着景长嘉,安抚地不住轻拍他的背脊。
许久后,景长嘉才重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蹭了蹭封照野的肩膀,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
满脸强撑的无所谓配上一对还发红的眼睛,看起来像只倔强的兔子。
封照野摩挲着他的脸,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兔子,怎么到我家来了。”
景长嘉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却没有顺着他的话笑出来:“你是在……秋天见到我的吗?”
“对,开学的那天。”封照野温声带着他往沙发去,“那天很多人说,有个挺漂亮的小孩来报道了,怀疑是走错了学校。我那时候幼稚得很,觉得他们全都是小孩……”
景长嘉反驳道:“你那时候也是小孩。”
封照野笑着说:“所以我幼稚么。我那时候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结果见到你的一瞬间,就知道他们说的是你。”
青春期正在拔高窜个头的小孩,和还未到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那时候景长嘉站在高一的人群里,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封照野看着他,以为是遇见了揠苗助长的家长,硬生生把该去初中的小孩丢来了高中。
然后这个小孩第一次月考就夺了他的第一名。
封照野其实不怎么在乎自己的成绩。过得去就行了,是不是第一他也挺无所谓的。反正再怎么努力,这智商也超不过他二爷爷。
家里已经有个超级天才啦!努力什么,躺平算了,只要不丢脸就行了!
——高中时期的封照野,是这么想的。
可他克制不住地对那个隔壁班的小孩产生了好奇。一开始觉得挺厉害的,能在他们学校稳定拿第一。后来见他总是独来独往,又担心他是不是年龄太小,在班级里交不到朋友。
到了期中的家长会散场的时候,两个班级的人流在窄窄的走廊上合二为一。他在人群里听见隔壁班的那个小孩,叫他的家长“姑姑”。
这么优秀的小孩,开家长会居然都不是父母到场。
封照野看着身边日理万机还要亲自来开他家长会的妈妈,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然后被他亲妈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儿。
“我不记得了,”景长嘉低声说,“我就记得家长会……你妈妈骂你了。”
他那时候跟着姑姑走在人群里,听见后面有个妈妈在怒斥自己的小孩:“才高一就丢了第一,还敢对我不满?”
于是他想看一看是谁这么可怜,被自己抢了第一名,还要被亲妈训。他不打算让出第一,但他可以在心里给对方说一句抱歉。
然后……就看见了封照野。
实在是很难不去看他。
十几岁的少年人身高就已经冲破了一米八。他单肩背着书包,穿着单薄的校服,挺直了脊背漫不经心地走在人群里,好看得就像是那些校园电视剧里才有的场景。
周围的人也好,景也好,甚至于嘈杂的人声也好,都在那一眼里变得虚无。只剩下他挑眉诧异地看自己妈妈的样子。
景长嘉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没让对方发现自己这一眼。
“就你大冷天还穿短袖。”景长嘉嘟囔了一声。
那年的玉京冷气来得早,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都已经套了外套,可封照野依然穿着夏季的短袖校服,好像都不觉得冷似得。
封照野笑了一声:“还没下雪,那就是秋天。嘉嘉,你也在秋天看见我了。”
小景教授躲回了书房里。
他坐在书桌前,用力揉了把脸,觉得自己有点丢脸。
有什么好哭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自己名下有多少财产来着?景长嘉想了一下,好像除了学校的那套房子,别的他是真的没怎么放在心上。专利之类的都让封照野安排人带着杨恒去处理了,股份的分红他也没在乎过。
最让他挂心的居然是解决了BSD定理后,萨维数学研讨会那百万布伊戈币的悬赏金。
这笔钱下来,他就可以和自己大大小小的各种奖金一起,让学校成立一个助学基金。
这是景长嘉早就有过的想法。只是那时候奖金不多,他就谁也没提,只想自己慢慢攒钱。或许现在也可以去看看他的分红有多少……足够的话就和老师提一提。
萨维数学研讨会发奖金的动作太慢了,不能指望这些布伊戈人给钱爽快。
最后剩下的……可以找个时间整理整理。
毕竟是夫……咳,共同财产。
这边定了主意,景长嘉又把视线放在自己做了快一个月的霍尔推进器优化笔记上。这里面有不少技术来自圆柱世界,被他用数学语言翻译了一遍,做出了正确的指向。令有一部分则是他的数学直觉给他指引的方向。
他看着这个摊开的笔记本,突然伸出手将它合拢,又俯下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新的牛皮本。
他是景长嘉,他研发过自生长光路芯片,计算过深度神经网络,攻关过辛式布局的空天发动机。
他的成果已经足够重,他不需要什么曲线救国。
他就要去做可控核聚变。现在就做!
可控核聚变,是指将轻原子核例如氘原子核,与一个较重原子核譬如氚原子核,加速高速碰撞,融合产生巨大能量的一个过程。这是一种原材料丰富易获得,且无污染无公害的一种能源。
它是太阳发光发热的原理,也是人们公认的终极能源。
龙夏在可控核聚变上投入了巨量的时间与金钱。目前的研发成果属于第一梯队。经年研发的托卡马克装置又名“人造太阳”。是一种环形真空惯性磁约束的聚变装置。
这项装置最初由阿利铎的核专家在几十年前研发,最终阿利铎自己却没能坚持下来。
龙夏进行研究的某核工业大学的托卡马克装置,早已实现了超过1000秒的稳定放电。似乎距离真正的掌握这个创世技术,只差临门一脚。然而在稳定放电破千秒后,技术却进入了瓶颈期。
几年前龙夏与弗兰兹签订合作协议,某核工业大学牵头与弗兰兹的阿尔图兰国家科学院一同研发可控核聚变。
双方科学家激烈的智慧碰撞,确实诞生出了耀眼的烟火,将人造太阳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同时,布伊戈宣布与库贝纳合作研制的仿星器将投入运行。
布伊戈的仿星器最初由顿涅瑟斯全力研制,是一种与人造太阳技术相似的磁约束聚变装置。但仿星器是一种外加螺旋绕组的磁约束聚变。
德兰塔理工学院宣称,仿星器才是最适合未来发电厂的类型。库贝纳对此表达了赞同,并为了促进研究,双方互相松绑了在该领域的专利使用权。
布伊戈的能源发展会认为,仿星器的运行是核聚变研发的重要一步,双方的专利松绑必将让他们走向成功。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稳中向好。但好几年过去了,那临门一脚依然没有谁成功的走出去。
景长嘉翻阅了一圈公开资料,也不知道目前的研究进展到底卡在那里。
他想了想,起身拿起外套,准备往动力所走一趟。
刚走到大门处,就在玄关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发红还肿胀的眼睛。
“嘉嘉,去哪里?”封照野从书里迟钝地抬头,“我陪你一起。”
“……算了。”景长嘉把衣服挂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不是什么要紧事,回头再说。”
第155章
景长嘉挂好衣服,也没回书房,而是走到封照野身边坐下,探头看他的书:“在看什么?”
封照野把书封给他看。
那是一本《月球环行记》,是一部上世纪的经典科幻小说。
景长嘉抬眼看他:“紧张?”
封照野摇了摇头,笑着抬手搂住了自己的心上人:“倒也不紧张,只是毕竟没真正的去过,心里有些没底。”
虽然模拟失重训练场里已经最大程度的还原了月球的重力状态,但没有真正的踏入那片土地之前,谁都不知道它是否如预想中那般。
看点惊险刺激的冒险故事,有助于平稳心态。
景长嘉听着封照野的说辞,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坐在旁边,封照野也看不进书了:“你呢,刚刚想出去做什么?”
“想去动力所一趟。”景长嘉说,“我在想现今卡住可控核聚变的难点到底是什么。”
从公开资料里看,第一大难点必然是成本问题。
目前的人造太阳也好,仿星器也罢,都是输入成本大于输出成果。虽然成功点火并运行,但付出远大于收获,显得非常的费力不讨好。
第二大难点则是持续性的问题。
“无法长久、稳定的点火,原因有很多。磁场、材料都有可能。”封照野说,“我们现在有六所高校与研究所在不同的城市研究托卡马克装置,它们都无法稳定运行,那我猜测磁场不稳定的可能性很大。”
托卡马克装置依靠的是强磁场对高温等离子进行约束,但超高温同样会对激发强磁场的超导磁体产生影响。人造太阳的内外磁场系统与它的冷屏障系统,一直都是它的核心要点之一。
“我也是这么想的。”景长嘉赞同道,“我们暂时猜测它是因为材料而导致的磁场问题,那么这两个问题本身可以用一个东西解决。它既能解决磁场问题,也能解决成本问题。”
封照野听得一怔。
他看向景长嘉,忍不住倾身过去亲了亲他们家小景教授发红却亮晶晶的眼睛。
“你还说我敢想,你比我还敢想。”
景长嘉笑眯眯地凑过去,用额头撞了他下巴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我是个科学家,当然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他说完站起身,快步往书房走去:“我去工作了!”
封照野翘起二郎腿,看着他的身影轻快地消失在书房门后。
他的小景教授心情看起来已经完全的平复了。那个寒秋里遇见的小朋友,不管遭遇了什么样的困境,不管面对了怎样的困难,他都如同星星一样闪耀。
封照野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门平复了一会儿,才起身拿起书,跟着进了书房。
能同步解决磁场与成本问题的,唯有常温超导。
如果说可控核聚变是解决能源问题的终极答案,那么常温超导就是能源运用的最后一把钥匙。
当这把钥匙握在手中,即便可控核聚变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它依然能让能源运用步入一个新的领域,能给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带来颠覆性的改革。
目前人类生活中,最常用的能源是电。电流,即是电子的移动。当电子在导体中移动时,电子会与导体中的原子发生碰撞,而这就是电阻。电阻的存在,就势必会导致电子的损失。
而常温超导是一条电子高速公路,可以让电子不碰撞、无损失的通行。当能源无损失,能耗自然也会下降。而这只是常温超导的所有优点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更重要的是,电与磁本就是一体两面的东西。室温超导能让强磁场的研究与应用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而人造太阳的核心,就是强磁场对高温等离子的约束。
景长嘉不去问技术到底卡在了哪里,而是直接选择对常温超导出手,也算是直指问题核心所在。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也是因为记忆图书馆里多出来的那个系统书柜。
常温超导至今依然是未来圆柱世界未被淘汰的核心技术。在圆柱世界生活的最后一年,景长嘉曾凭借一个圆柱科学大赛,得到了一个前往最高图书馆里学习一天的资格。
他在那里看见了未来圆柱世界的常温超导材料的最简单的介绍。
凭借那些某元素与某元素合成出超导特性的极简介绍,景长嘉相信自己只要肯花费时间,也能做出一个结果。但现在有了系统书柜,他相信做出常温超导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总之,要先做出一个基本框架,再往玉大的材料所多跑几趟,然后……
半个月一晃而逝,登月的时候就这么到了。
这次的空天飞机的试飞起点,定在了龙夏西北一个占地广袤的航空城。
它是龙夏第一艘载人火箭的研发与发射点,拥有着相当雄厚的物资基础与设施保障。在航空城内,甚至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机场。
它是所有航空器的理想发射点。
试飞队与训练员提前一周被专机送来航空城,他们将在这里进行最后一周的训练与状态调整。621所的研究员们也在登月前一天搭乘专机抵达。
从飞机上下来时,他们的第一感觉是风大。第二个感想就是航天城的气候非常干燥。
来接他们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熟稔地说:“房间里有加湿器,你们入住记得开。不然啊一下午下来准会干得流鼻血。”
卫云涯闻言就笑:“你好熟练啊。”
“嗐,刚来这里的时候没经验,经常被搞得流鼻血。现在倒是习惯了。”工作人员笑道,“那几个记者同志这几天里里外外的跑,干得一歇下来就给脸喷水。”
龙夏国家新闻的记者比621所还早到几天。这次试飞将是一次为期超过32小时的全国直播,他们必须提前过来做准备。
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对外直播,不仅记者紧张,他们其实也很紧张。
就怕这三十多个小时突然起意外,那可就真是没办法交代了。
就连气象观测站,都每小时给他们报一次气象情况,气象部门的干扰弹更是已经准备就绪。任何雨云都不许在航空城上面聚集。
这一晚,整个航空城都安静而紧绷。天上明亮的星星注视着他们,一闪一闪地像是在一同期待明日的旅程。
景长嘉收回看星星的目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卫云涯走进宿舍,刚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得道:“小景老师怎么了?”
“卫老师。”景长嘉打了个招呼,“我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
“别担心。”卫云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研发的发动机,它的性能有多优秀,你心里最清楚了。小封也是很优秀的年轻人,不会有问题的。”
景长嘉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卫云涯又拍了拍他:“早点休息啊,我去洗把脸。这外面的风是真大,几分钟就感觉这脸上就要被吹开裂了。”
他说着就走进了宿舍的盥洗室,把小阳台的安静留给了景长嘉。
景长嘉抬头看了许久,蓦地摸出手机拍下了头顶的这片星空。
第二天临起飞前,封照野上交了新的遗书。
工作人员把他的手机递给他:“要不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发个消息什么的?”
封照野接过手机刚打开,就见景长嘉的消息跳了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条消息,就发现那是一张星空图。
晴朗无月的夜晚,漫天的繁星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
Augenstern:我和你在同一片星空下。
Augenstern:我会一直看着你。
封照野笑着点击了保存,随后把手机还给了工作人员:“不用了。有什么话回来再讲给他听,他会更安心。”
工作人员有些怔楞,他看着递回来的手机,确认道:“真的不说点什么吗?”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过来:“照野。”
封照野猛回头,就见他的小景教授穿着一件雪白的长羽绒服,正站在门外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已经一周没有见过的爱人。
“我出个短差,”他低声说,“后天就回来了。”
“好。”景长嘉笑着环抱了他,“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用尽全力紧紧拥抱了他,随后果断放开了手。
2030年春日,上午十时许。
主驾驶、副驾驶与第三操作台的三名试飞员先后登机,于计划时间里启动空天飞机,飞向了新的征程。
与此同时,玉京最中央的古朴小院里。
一本与几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牛皮笔记本再一次摆在了长老会的案头。
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人笑着指了指那个本子:“我看见它,那是又喜又怕。喜的是,咱们的人才永不凋零。怕的是,我们这个大科学家,又给我们出难题了。”
“他出的难题,最终不也要靠他自己解决吗?”大长老的手指点了点牛皮本,“这个问题,你们怎么看哪?”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这要是其他研究者地上来的本子,他们得怒斥对方胡闹,浮夸,不接地气!
可这是景长嘉递上来的本子,他甚至已经有了完备的方案。即便它看起来那么浮夸,但却莫名的让他们觉得,那个传说中的室温超导,有落地的可能。
许久后,眼镜长老才说:“不如问问那六个有实验装置的研究所的意见。要是愿意合作,那就最好不过了。如果不愿意的话……”
“那就直接给621所拨款,让他们自己修一个托卡马克装置。”
龙夏的六所人造太阳研究所,是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
让他们齐头并进,互相解密。他们即便不高兴,但也会答应。可如果组织想让他们之中的谁强行转向做室温超导,那他们当然不服气。
毕竟已经过了稳定点火一千秒的坎,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更大的突破。这时候转头去做室温超导,即便是那个景长嘉,他们也不能点头啊。
数学界的孤星与工程科学,毕竟还是不太一样嘛。数学上的可能性,与工程上的可能性,那就差别更大了。
虽然听说他在新的发动机里立下了大功,但那发动机和人造太阳,那都不搭边!
室温超导啊……那就不是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东西。
但组织如果决定拨款单给景长嘉立个项目,那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托卡马克装置,是一个建设难度大,耗费时间长,所需金额多,但……场地面积小的装置。